“這裡有專門讓我這種小孩子生活的地方麼？”零號穿着他那身皮卡丘的衣服, 擡頭睜大眼睛看着紀柯。
紀柯忍不住挑眉，“你說的是，幼兒園麼。”
“算是吧。”零號的腦部芯片中, 沒有關於幼兒園是什麼地方的描述, 但是依靠它的名字, 大概知道了什麼用處。
他點點頭, “那你帶我去看看吧。”
紀柯剛鬆開的眉頭瞬間皺緊, 低着頭瞥了眼紀念這個身體的小身板，嘴角一抽，“人不大, 學習還挺用功。”
零號對他的暗諷毫不在意，他歪着頭抖抖身子, 腦袋上帶着的上衣連帽上的皮卡丘耳朵, 隨着他的動作晃來晃去。
“畢竟我是腦容量和才智遠超你們普通人類的存在, 不斷地學習和改造自己，就成了我顯示自身天賦的頭號要務。”
紀柯感覺自己腦袋抽的更疼了, 他伸手揉揉太陽穴，不忘接着紀念的話，“你，可以的。”
零號甜甜的笑起來，微微探身回了一句, “謝謝爸爸。”
“……我不是你爸爸。”紀柯趕緊糾正。
“你是, ”零號瞪他, “拉希爾先生讓我這麼叫你, 那你一定是。”
“就那個怪里怪氣的人妖你居然喊他先生。”紀柯看他一眼, “拉希爾的話你也聽，再說一遍, 我不是你爸爸。”
“你是！”零號接着瞪他，“因爲他看着不正常所以我沒有喊叔叔，但是他說讓我喊你爸爸，因爲是你製造了我。”
“我製造了你我就要當你爸麼？那我實驗室裡那麼多機器人豈不是都是我兒子？！”紀柯毫不妥協。“再說，你不是覺得自己是時間頂級的麼？根本不需要一個爸來壓着你。”
紀柯說完這句話已經開始在腦子裡想着，等會兒零號如果再接着說什麼的話，他應該怎麼去回他。
但出乎意料，零號卻突然緘口。剛纔還笑着的小男孩兒突然抿緊嘴，低下頭，一看就是不想再說話的模樣。這讓肚子裡已經盤算好了說辭的紀柯猛地一憋，心裡不上不下的難受，他絕對不會坦白自己微微難受，有部分原因是因爲對方看起來一副嫉妒失落的小模樣。
身爲這個世界的頂級機器人制造者，紀柯絕對不會承認，自己在與這個自己最完美的作品的交談之中添了堵。於是零號不再說話，他也不再開口，帶着紀念上了自己來的時候開的飛行器，迅速向着最近的一家幼兒園飛去。
兩人來到幼兒園的時候，幼兒園裡的小朋友們已經開課了。幼兒園的大門是閉着的，紀柯就帶着紀念下了飛行器，說是來幼兒園報名上學，然後在保安開了門之後牽着紀念走到院內，透過一樓的窗戶看着幼兒園屋子裡的景象。
幼兒園這個地方，是紀念腦部芯片知識的死角，紀柯之前覺得關於孩子們的生活內容是對於機器人無用的，所以他根本沒想過要來設定。所以紀念並沒有關於幼兒園的知識，也沒有關於孩子們的知識。
他跟着紀柯走到窗邊，透過透明的玻璃看這屋子裡面的情景。
就看到屋子裡各式各樣的逗小孩子的玩偶機器人飛來飛去，幾十個跟他差不多大的小孩子在裡面有的追着玩偶機器人飛來飛去，有的趴在桌子上畫畫，還有的再跟中間的一個成年男人說話。
紀念知道那個成年男人應該就是幼兒園的老師，但是這個身體的零號並不知道。零號在快速觀察現在他所在的這個地方，皺着眉蒐集他現在看到的關於幼兒園的信息。
“你想進去待兩天麼？”紀柯看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屋子裡面看，出聲問他。
“跟這羣追着玩偶機器人就能跑一天的小屁孩兒？”零號收回看着屋子裡面景象的視線，擡頭側看着紀柯，“開什麼玩笑！”
“當我沒問。”紀柯聳聳肩，而後淡淡地吐出幾個字，“我還以爲你想進去搜集關於幼兒園的資料。”
他話音剛落，零號就忍不住趕緊接着開口，包子臉皺的一本正經，“既然你想讓我去搜集關於幼兒園的資料，那我就進去看看吧。”
紀柯斜睨他一眼，“嗯。”
小孩子進幼兒園待一天不過是兩句話的事，幼兒園長很愉快的同意了，當紀柯把零號送到之前零號看到的那間教室的時候，零號睜大眼睛回頭看他，“你要走麼？”
“不然呢，我難道要跟着你追玩偶麼。”紀柯面無表情地看他。
“……”零號撇了撇嘴，像是不高興。
機器人也會不高興麼？紀柯毫不在意這個小機器人的表情，轉身打算走了。
“你難道不來接我麼？”
不知道爲什麼，紀柯背對着小機器人，聽他說這句話的時候竟然聽出了話語裡隱約的委屈，機器人的感情會這麼豐富麼？
紀柯連忙轉過身看向零號，對方的表情卻沒有透露給他一點訊息，看起來並沒有任何不開心。
果然是他聽錯了，紀柯這麼想着，不知怎的突然心境微沉，心裡有點壓抑。他把這一刻的感覺歸根於可惜機器人沒有情感，然後聲音幾乎沒怎麼波動的對着零號道，“放學的時候我會來接你的。”
“你——”不要亂跑。話還沒說出來，零號就已經打斷了他，“放心吧，我不會亂跑的。”
似乎他回來接他的消息讓這個小機器人非常開心，他幾乎是跳着說完的，說完就轉回頭跑向了教室裡。
紀柯看着他已經消失的背影，停了兩秒，轉身走出幼兒園。
其實紀柯到現在爲止心裡還有點不確定的感覺，三個月前已經認證失敗的機器人，突然之間竟然又活了，這讓他總覺得心裡有點不踏實的感覺。
但紀柯並沒有再接着糾結，他拿出懷裡的筆記本，接着在上面記下來今天一天裡他帶着零號去過的地方，做過的事。
然後在總結一欄上寫下了一行話。
“傲嬌任性的小屁孩兒。”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疑似有人類情感波動。”
在他將最後一個字完美落筆之後，手機突然響了。紀柯拿出來一看，屏幕上顯示着拉希爾的名字。
“喂。”紀柯接通手機。
“親愛的機器人制造師紀柯大人，”拉希爾的聲音依舊帶着特有的上揚尾音，聽起來有些不羈，總讓人忍不住提高警惕，“我在您的實驗室門口等您。”
“實驗室的門也有你的視網膜記錄，你自己能打開。”紀柯將自己的筆記本塞進懷裡，走向飛行器。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在您的人造人實驗室。”拉希爾的聲音一聽就能讓人聽出來他言語中的輕笑。
“你說什麼！”紀柯一下皺緊眉，“拉希爾，你趕緊給我離開那兒！”
“爲什麼要離開，製造師大人。我拉希爾之前自願放棄自立門戶的機會主動來跟着你，不過就是爲了見證第一個人造人的誕生，可你做了什麼我的製造師。”拉希爾頓了頓，聲音突然就銳利起來，“你居然製作出來了人造人！”
“我沒有製作人造人。”
“你有！”
“我沒……”
“那零號是誰？！”
拉希爾此話一出，紀柯一下就抿緊嘴不說話了。
“這麼高度相似的仿人類皮膚，只有人造人技術才能支持。”拉希爾說道，“你一心製造成長型機器人，不過就是爲了給研究人造人作掩護。機器人再像人類都不可能和真正的人類極度相似，想做到這一點，就只有升級。”
“升級成人造人。”
“你之前一直沒有告訴我，爲什麼這個機器人只是沒有被你激活卻被你判定爲失敗品。但是在感受到他身上的生命活動，和他的臉時我就明白了。一個機器人小孩子怎麼會跟你那麼像，就算你再怎麼按着你自己的樣子去給一個八歲的小孩子整容，也頂多讓他的五官跟你一樣，而不可能做到那麼自然的骨子裡的相似，跟你小時候的照片近乎一樣。”拉希爾嗤笑，“紀柯，你不是把自己身上的血，而是把自己的基因灌輸給他了吧。只有血脈相容的基因，才能讓一個孩子跟你如此自然地相似。”
“而混雜營養液和血液，靠基因複製完成進一步的細胞分裂，這本來就是人造人的生命形式。”拉希爾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然後呵呵笑起來。
“紀柯，這下你瞞不了我了。零號，他是這一千年來，第一個人造人！”
就像拉希爾瞭解紀柯一樣，紀柯也知道拉希爾一旦認定了他覺得對的事情，就不會再相信別人的一面之詞。
所以一聽到拉希爾的話語裡透出來的語意不對，他快速坐上飛行器，趕緊朝着實驗樓飛回去。
飛行器的速度被他調到了最大，幾乎沒有兩分鐘，他就已經到了實驗樓，紀柯直接將飛行器停到了自己房間的陽臺上，然後從陽臺進去，通過傳送器直接到了他的人造人實驗室門口。
當紀柯剛站穩的一瞬間，拉希爾就已經走到了他面前，兩相對峙，紀柯冷眼看着他。
“你當初說要跟着我的時候，我就告訴過你，你要聽我的。人造人的事，我不想讓別人知道，你應該知道怎麼做。”
拉希爾卻搖搖頭，“你錯了製造師，我並沒有打算讓別人知道。我只是想讓您送我一個東西。”
“你要什麼？”紀柯皺眉。
“送我一個成長型機器人。”拉希爾說完，斜着眼看他，裝作一副愧疚的模樣，“不好意思我忘了我們已經說開了，重說一遍。”
他微微低下頭，擡着眼看着紀柯，輕聲說道，“送我一個，人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