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預期的疼痛卻並沒有到來。
紀柯只感到一陣近乎要將皮膚燒起來的熱浪從身上劃過, 但自己卻毫髮無損,沒有東西落下來砸中他。
就在他剛想要睜開眼的時候,聽到方纔明明已經被他扔到一邊的零號笑着問他, “爸爸, 你站在馬路上還敢閉着眼睛。不怕被人撞啊。”
紀柯趕緊睜開眼, 就看到漂亮精緻的男孩兒正站在自己身側笑看着自己, 高舉着右手五指伸開對着上空。
他順着零號胳膊的方向看向上空, 就見到一艘中型的飛行器正像是被憑空架起了一般,被牢牢固定在了半空中。整個飛行器還在燃燒,火焰吞噬了整個機身, 如果方纔它真的砸到了紀柯身上。
紀柯就算沒有被一下撞死,也很可能直接就被燒成灰燼了。
而不遠處相隔十幾米的地方, 還能看到另一架飛行器已經被撞落在了地上, 機身的上半部分狠狠插/入地下, 只露出來了半截身子。
一向沒有爲什麼事情害怕過的紀柯,頭一次被冷汗踏溼了後背, 他回過頭看向零號。對方視線盯着空中的飛行器,右手緩緩下移。空中的飛行器隨着他的動作也緩緩下落,而後零號隨手一甩,它立刻隨着零號的動作猛地扎進地面。
飛行器哪怕是中型,也要比舊時代的轎車要大得多, 紀柯面無表情地看着, 感覺到自己腳下得地面被撞的一振。
“……嗯, 我不記得幫你做過什麼隔空持物的超能力。”
“你確實沒有做過。”零號嘟着嘴點頭, “但是你給了我能夠任意操縱用電機的能力。”
任意操縱用電機?紀柯想了兩遍才意識到零號說的應該是, 成長型機器人精神力和腦電波極爲強大,能夠通過發射腦電波, 影響周圍用電器材的電路,今兒操控他們。“好吧。”紀柯點點頭,這時候零號已經走到了他身邊。
紀柯遲疑了一下,還是身處手搭在零號的頭上,低聲說了一句,“……謝謝你。”
“不用,”被人按着頭的姿勢並不讓人難受,所以零號並沒有甩開他的手,甚至是乖巧的蹭了蹭他的大手,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個在正常不過的,正在撒嬌的孩子,“誰讓你是我爸爸。”
零號說不用的時候,紀柯把手在他頭上來回摩挲,但當他再次說他是他爸爸的時候,紀柯還是義正言辭地糾正了,“我不是你爸爸!”
“你就是!是你製造了我。”零號在這個問題上毫不妥協。
“你可以把我當做你的長輩,但我不是你爸爸。”紀柯蹙眉,雖然心裡對着零號救了自己這件事尚存溫情,但是在爸爸這個問題上他跟零號一樣的堅持,“我也不想做任何人的父親。”
紀柯說完拍了拍零號的頭,示意他轉身跟自己回飛行器上去。
但他能平靜的離開,小孩子卻不會簡單地放過他。零號衝着他的背景大吼,固執地站在路上,“爲什麼!”他賭氣的站在那兒,“你要是不同意,我就不走了!”
那你就站着吧。
紀柯很想這麼說,但想到對方只是個孩子,不能激他,嘆了口氣嚥下嘴裡的話。而當他快走到飛行器前的時候,轉過頭看到零號還噘着嘴站在原地絲毫未動。
紀柯和零號遠遠相對,兩人都沒在說話。
過了一會兒,紀柯終於打破了平靜。“過來。”
“不。”零號搖搖頭,白嫩的臉皺的像個包子。
“你過來,我跟你說說話。”紀柯衝着他擺擺手,單從臉上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零號剛開始不想過去,但看到紀柯面色微沉的臉,停了一會兒,還是不情不願地過去了。
“爸爸這個稱謂,不是輕而易舉就能加在人身上的,你知道麼?”紀柯儘量讓自己的聲音變得溫柔一點。
“如果你喊了我爸爸,我就要對你負責任,你知道麼?”紀柯看着他。
零號撇撇嘴,看起來分外委屈。如果不是紀柯親手製造的他,小孩兒看起來就是一個委委屈屈的真正的人類小男孩兒。
“所以,你是不想對我負責對麼?”
紀柯看着零號的表情,覺得自己心裡開始有點煩躁起來。
“不是!只是我不覺得我能強大到像爸爸一樣保護你。”
“我不需要你保護,”零號瞪着他,“我自己能保護自己。而且,你剛剛不就是我保護的,我比你強大。”
“這不一樣。”紀柯看着他,零號小小的臉緊繃着,讓他自己都分不清自己到底要說什麼了,“唉,你怎麼就不明白呢?”
“我明白,你就是不想對我負責!”零號大聲指控道。
兩人和飛行器都在路邊,這時候雖然時間已經比較晚了,但路上還是有人。零號大吼的時候,正好有一個老爺爺從兩人旁邊走過,被零號話語中的內容驚到,側過頭看了眼零號,又看向正低着頭跟零號說話的紀柯。
“年輕人啊,就要承擔責任,自己的孩子就要對他負責。”老人苦口婆心,一聽就知道是把零號當成被父親拋棄的小孩兒,把紀柯當成那個狠心父親了。
“……”紀柯無言以對。抱起零號上了飛行器。
等兩人都坐好,紀柯趕緊啓動飛行器,帶着零號衝着實驗樓飛去。
但與此同時,兩個人都沒有發現,有人偷偷拿着相機,拍下了方纔零號移開着火飛行器的一幕,以及紀柯和零號兩人的模樣,和乘坐的飛行器。
在紀柯和零號糾結爸爸問題的時候,紀念就像是一個局外人,通過零號的身體,接觸着這個世界的人和物,每當紀柯跟零號說話的時候,他明明能夠感受到這個身體在開口,卻沒辦法說出別的話,出口的話全都不由紀念控制。
但他回憶方纔,零號伸手就將半空中砸過來的中型飛行器定在空中,輕而易舉就將它扔向一邊的情景,又覺得隱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着火的飛行器,爆炸的聲音,還有紀柯的臉,隨處可見的爆炸,鋪天蓋地的流火。
紀念覺得他好像曾經經歷過什麼跟這個很像的事情,而且那件事影響更大,爆炸更劇烈,結局慘痛。但是他卻想不起來了。
難道是當初他帶領人造人打天下的時候,經歷過什麼戰爭自己想不起來了?紀念一想又覺得不對,仗他打過無數場,但他忘掉的這件事,比他經歷過的任何一場戰爭,都更加觸動他的心。
而就在紀念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零號和紀柯還在爭論。而在怎麼爭執紀柯都不肯鬆口承認是自己爸爸之後,零號機智的選擇了走抒情路線。
“我剛纔在幼兒園的時候,放學了別的小孩子都是被自己的爸爸接走的,如果你不是我爸爸,我就沒有爸爸,放學的時候,都沒有人接我。”
零號的聲音聽得讓人忍不住母愛氾濫,就差聲淚俱下了。
但紀柯毫不爲之所動,他面無表情看着前方的半空,說道,“你不用上幼兒園,你也不用上學。機器人的腦子應該是夠用的。”
“那我就沒有人保護了,我這麼可愛,一定有很多人偷我的。”零號眼睛一轉,開始找別的理由。
紀柯眼也不眨地接口,“你剛剛還說你不用人保護,你還能保護我呢。”
“……”零號鼓着臉,思考自己什麼時候說的這麼打臉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