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畫還未起身，因她對大小姐能否幫她成爲侍妾這一事十分關心，偏她又不能直接問。
她只好拐彎抹角道：“大小姐如今跟着夫人學了一段時間，學到了許多，做正室便應該有正室的威嚴，怎會容忍一個妾室在這裡蹦噠，大小姐越來越會處事了，日後嫁個好人家享盡清福也是應當的。”
呵，男人，哪個不三妻四妾，花心不已。
不三妻四妾的，蓋因他沒有這個能力罷了。
她這個任務世界想來多半要嫁人，卻怎麼也跟清閒扯不上關係。
只是，她愣了愣，眼前浮現的是一個冷厲男子。
他說：“沒什麼好後悔的，其實到後來我也知道，我還是放任了她，我不想她不開心。”
他說：“死了很久了，她答應過我，如果有來生，一定會來找我，同我見面。”
他說：“所以我找了她很久。”
她想，如果是他的話，應該是隻要那個人就好了，他應該是無論如何都不會三妻四妾的。
她莫名的有些羨慕他口中的那位女子。
她還是不懂愛是怎麼回事，可經過了這些任務世界，她隱隱有了一個想法。
愛應該是這世上破壞力最大的東西，它能夠讓一個人變得不像自己。
但也許有了愛也不錯。
生死相依，生死與共，白頭偕老，相攜老去，不論怎麼看，都是值得感動的。
她想她終究是有些羨慕了吧。
心裡想的和口中說的卻不是同一回事。
她口中道：“等你成了侍妾，你便不會這麼說了。”
如畫默然不語，她知道她的大小姐不一樣了，性子變了，就在她去廚房拿糕點的時候，她不知道是突然變的，還是因爲大小姐一直在隱藏自己，只是剛打算顯露給她看。
她不清楚，也不知道眼前的大小姐究竟是喜歡什麼性子的人，所以沉默是最好的答覆。
鬱婕道：“你在我面前，有什麼說什麼，不用耍心計，對其他人，你願意怎麼耍就怎麼耍。”
“是。”她除了應答哪兒還有別的選擇。
鬱婕看的出來她的擔憂，她摸着她的頭道：“如畫，我能給你想要的，這不是在做交易，更不是在討好你，而是。”
她笑了起來，美豔不已，一張六歲大的娃娃臉，硬生生的帶出幾分妖嬈睥睨，她說：“如畫，這是我賞給你的，因爲你聽我的話，做我的狗，主人高興了，自然應該要給狗吃肉。”
她這不是在安慰人，她這是在往人心上插刀。
諸位需要永遠記住，她這樣的人沒心沒肺，她不可能去安慰人，因爲人在她眼裡都不是人呀。
她喜怒隨心，毫不在乎自己做的事會帶來什麼惡果，對她來說，所謂惡果不過是弱者的藉口罷了，若有惡果，她就斬開，看看有多惡。
如畫不敢深吸氣，怕惹怒她，她只敢屏住呼吸好一會兒，方道：“是，以後我便是大小姐的一條狗。”
鬱婕擡腳，腳踩在如畫的肩上。
如畫低着頭，手在地上扒的緊緊的。
鬱婕道：“我知道我這麼說你很不甘心，你很難受，我只是要你記住，你的命是我給的，你的一切都是我給的，如果你不聽我的，我一切都收回。”
鬱婕是故意這麼說的，她不過是教她認清事實罷了，心有不甘又有何用，即便我們掙脫到將雙翼撕裂的地步，牢籠還是不會打開，壓榨人的還是不會改變。
恰如現在的三籍：貴籍，良籍，賤籍。
恰如鬱婕所處的四個街區：第一街區，第二街區，第三街區，第四街區。
人啊，還是該認清事實，再多憤怒辱罵，除了逞一時之勇，還有什麼用處。
不如認清事實，努力改變現狀，尋求更好的解決辦法。
如畫抖了一下，她記起來了，她是家生子，固然家生子更得主人寵愛，但不比那些賣身爲奴的，爲奴的只要做夠了年限，或是有了銀錢，還可以贖回賣身契。
而他們這些家生子早就把這輩子賣斷給這兒了。
即便，即便真如大小姐所說，她嫁給老爺做了侍妾，也不過是如同範姨娘一樣的存在，頂多，頂多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一家人脫了賤籍成了良籍，只是，僅是如此，就夠她拼一場了。
她知道，她這輩子就是別人手裡牽着走的一條狗，可是，有什麼法子，只要有那麼一星半點兒希望，她就不能放棄。
心比天高。
奈何。
命比紙薄。
鬱婕道：“起來吧。”
她方纔起身，默然不語，她實在是怕了大小姐的手段了。
鬱婕神色古怪道：“我這人有些憊懶，不願意像我娘一樣抓着大把大把的權利，也不願意府中就我一個子嗣，本來我應當有個弟弟的，可憐他前幾年染了風寒，發高燒，伺候的丫鬟婆子又是個不盡心的，方纔沒了命，我想着有了那麼多妹妹，多個弟弟也好，我的話，你聽明白了嗎。”
“是，奴婢聽明白了。”
如畫不敢違逆她，這是真的，因爲大小姐的弟弟當時死去，就是她受大夫人所託，攔住了去要人的丫鬟。
然而，她不能說，如果她不說，大夫人會保她一家平安，如果她說了，恐怕就是死無葬身之地。
而大小姐的言中之意，恐怕是受了大夫人指導，不然一小女娃爲何會知道這麼多隱秘的事。
自然，大小姐結尾那句“多個弟弟也好”更是打動了她，母憑子貴，若她真成了侍妾，生下兒子，即便還是個妾，卻會比一般的妾室好過的多。
她眼睜睜的看了這些年後院女人，哪兒還有不明白的道理。
此刻，大小姐的話已經響起來：“起來吧，這糕點賞你了，我不愛吃。”
“是。”
“看看時辰，也該讀書了，走吧。”
“是。”
她端走，遞給一旁站在院後面的人，吩咐下去，她是大小姐房中人，自然不一樣，何況，即便是她這等家生子，府中不會虧待，買兩個奴僕也是輕易的事。
奴僕的奴僕。
她暗嗤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