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27

由於掌管了一部分賬冊, 袁沁變得忙碌起來,時常不見人影。賬冊中許多明文細節需要查看覈對,對不上號的賬目需要去糾正。她是忙得不亦樂乎, 倒苦了府中一干人等, 少爺的脾氣愈發大了, 動不動就火冒三丈, 猶如炮仗一點就炸。

袁沁一邊要查賬, 一邊要應付他的死纏爛打,頗有些煩亂,可接下來幾天突然沒人在旁邊纏着她, 耳根也清淨不少,她卻不適應起來, 去他院子也尋不到人, 便隨手抓住一小廝詢問。

那小廝戰戰兢兢道:“少爺出府與人鬥蟀去了, 他吩咐過不許告訴您,您可千萬別說是小人說的。”

鬥蟀?袁沁驀地眯眼, 這個敗家子,果然沒多久就心癢癢了。

望着她自帶火花的背影,小廝望天淚奔,少爺,真不是我出賣你, 實在是少夫人的眼神太嚇人了, 小的扛不住啊。

掖縣最大的鬥蟀坊, 自設賭局以來客源不斷, 爲了爭奪‘蟋蟀王’的稱號以及那百兩黃金, 是各種手段層出不窮,更多的人卻是爲了那百年一見的奇蟀, 傳聞這奇蟀戰無不勝,百年不死,而它的主人就是這間賭坊的東家——孫敖天。

他從京都而來,屈就這掖縣城,爲的是將這奇蟀尋個主顧,這次舉辦賭局也是爲了在中挑選有緣人。聽聞有這麼個寶貝,各世家商戶公子趨之若鶩,就爲了得到孫敖天的慧眼識中。

袁沁到達鬥蟀坊,一見她手上捧着的蟋蟀罐,門口便有人樂呵呵的將她迎進去。

“姑娘,你要玩多大一注的,這兒從一文到一百兩銀子的都有,本賭坊還可先賒帳,若是你銀兩不夠,可先簽下欠條,賭坊會資助您銀子,不管您需要多少在這兒都能辦到……”

耳邊的聲音聒噪不止,望着這人龍混雜、烏煙瘴氣的場所,袁沁只感覺這是個無底洞,一旦捲入進去便再也爬不出來,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這裡不乏文質彬彬的讀書人,也不缺渾噩度日的酒鬼,更多的是迷失自我忘情投入進鬥蟀激情中的公子少爺,他們有的是大把的時間金錢,他們追求的便是這種勝敗一瞬的刺激。人生的大起大落、天堂地獄在這裡體現得淋漓盡致,他們或哭或笑亦或者癲狂,皆在那成敗的一瞬間。

其中有一人例外,他只是喪心病狂的喜歡看撕咬的場面,且還是長久的撕咬,蟋蟀好鬥,這點十分入他眼,他喜歡鬥蟀時這其中漫長的等待過程,當然,勝利也是必須的。

袁沁尋了一圈,正看見這敗家子腳踏凳子,臨於人上,手拿着大把銀子瀟灑扔桌的欠扁模樣。

有位相貌豔麗的女子注意到他,嬌羞的靠近,一不小心碰倒了他凳邊的罐子,踩死一隻蟋蟀,他立馬怒目而視,猛砸一錠銀子,正中腦門,那豔麗女子兩眼一翻,當場砸暈,被堵場人連忙擡走,他卻跟沒事人似的,接着鬥蟀,整個人死死盯着。

袁沁一手捂臉,極想裝作不認識他。

上次勇猛鬥勝的黑蟋蟀,這次卻焉了吧唧的,蔣焃也不知輸了多少,輸了這把就接着來,他這副揮金如土,豪爽無畏的模樣引起了東家的關注。孫敖天盯了半晌,朝身邊人點點頭,那人領命躬身退下。

好不容易勝了一把,蔣焃哈哈大笑,眼角瞥見一抹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熟悉倩影,笑容僵在臉上,腳下趔趄摔下凳去,瞬間起身拍拍灰,大步走過去,表情兇狠。

“小丫頭,少爺我就是來過過癮,這是你來的地方麼?”不知道這裡有很多男人虎視眈眈麼,他的女人豈容旁人看了去,原本還想教訓兩句,卻在她的瞪視下自動消音,頃刻奄了,連忙垂頭認錯。

不管在外面多囂張跋扈,一見了她,就像貓見了耗子,整就是一慫貨,還是個心甘情願的慫貨。

他這副與方纔截然不同的態度驚掉一衆下巴,蔣焃可是在掖縣赫赫有名的人物,只要有鬥蟀隨叫隨到,砸錢絲毫不手軟。就是有一點,若是在他沒盡興前有人打擾,那便如海嘯席捲,寸草不留,對鬥蟀可謂是入魔之極,眼下居然有人能令他毫不留戀的拋棄戰局,實在令人歎爲觀止。

蔣焃以爲小丫頭定然是生氣了,忐忑不安的偷覷一眼,卻見她驀地展顏一笑,天真爛漫道:“少爺,我也是來過過癮的。”說着顛顛手中的小黑罐子。

深知她個性的蔣焃,硬生生打了個寒顫。

戰局再次開始,不過鬥蟀的人變成了袁沁,蔣焃一臉苦逼的守在她身邊,碰見有人盯着小丫頭看的,便一記眼刀殺過去,還差點跟人擼袖子幹起來,直到袁沁不滿的敲打,才老老實實待在原地。

似乎是運氣不佳,她一直在輸,手上連同蔣焃的銀子全部輸光,賭場的人出面給她簽了一千兩的欠條。

作爲她的對手的男人,臉上長滿了麻子,此時好不得意,簡直當她是冤大頭來宰。

“怎麼樣,再輸下去,你們可出不了這賭坊了。”

袁沁揚起腦袋,脣微微嘟起:“誰怕誰,大不了我把家裡的銀子都給你,就怕你不敢。”她就像是剛踏入賭圈的新手,被這賭局急了眼,迫不及待的要贏回來。

麻子男篤定她什麼都不會,她身邊的蔣焃也是無用的富家少爺,當即大手一揮壓上全部身家,連同田地房產。

誰知剛纔還一直輸的蟋蟀,瞬間變得精神抖擻、雄糾糾氣昂昂,咬下對手堅硬的腦袋,這一切只在瞬息間,麻子男興奮的表情還僵在臉上,最後輸得只剩這一身衣服,哭爹喊孃的被扔出賭坊。

“小丫頭,你贏了,哈哈哈……”全程無反應的蔣焃,此刻卻比自己贏了還要高興,激動的將她抱起轉圈。

“東家,小的打聽清楚了,他乃是掖縣蔣府的獨子,更是這方圓百里的紈絝子弟,最好鬥蟀酗酒,蔣府的產業多不可數,這塊肥肉要是被咱們吞下了,那……”

孫敖天望着賭坊中央,那紈絝抱着個容貌秀麗的丫頭狂笑不止,他露出勢在必得的邪笑,緩緩轉動手上的翠玉扳指。

秀麗的丫頭略有所感的回頭朝他瞥來,脣輕勾,又轉回頭去。

賭坊悶熱,他不知爲何,後背竟冒出一層冷汗。

前世,蔣焃日夜沉迷鬥蟀,每天靠飲酒度日,最後得知有奇蟀存在,並且賭坊東家看上他的能力,決定以三萬兩銀子賣給他,這點銀子在蔣焃看來並不多,想也沒想便籤訂契約。

孰料這奇蟀拿回家後不出一夜便死透了,還不待他尋上門去,賭坊東家倒帶着官差找來,說他已經把蔣府的產業全部輸給了賭坊,並有字據爲證。

他懵了,自知受騙,到官府力爭,以前縣太爺受到蔣府不少好處,此時卻理也不理,不過是因爲孫敖天許下承諾,侵吞完蔣家後兩人三七分成,他在京都又有背景,縣太爺不敢得罪。

案子判下後,蔣府所有的錢財皆歸賭坊所有,蔣家人被趕出府,靠僅剩的存銀找了處房子,蔣老爺染上疫病後,苦於無銀治病,不治身亡,不久後蔣夫人也隨他而去。張素花作爲蔣家媳婦只爲自己考慮,在蔣老爺得病時便已早早收拾包袱另尋住所,唯恐自己被傳染,蔣焃彷彿一夜間失去所有,埋葬雙親後,他孤身一人遊蕩四方,不知去往何處。

袁沁身爲主神,這些前塵往事自然瞭解得一清二楚。

可憐孫敖天還來不急實施計劃,便被掐死搖籃,莫名其妙的,賭坊一夜間燒得精光,他帶來的所有財物皆葬身火海,緊挨賭坊的房屋卻一絲損壞也無,人們便說這是賭坊做了黑心生意,被上天降下天火懲罰。

多年的積蓄打了水飄,孫敖天原先在京都開設黑賭坊斂財,只要在裡面贏的人就會遭遇暴打,然後歸還所有銀子,賭坊內做了不少見不得人的勾當,天子腳下,新帝當政,進行大清洗。孫敖天的賭坊被官差查封,本人也被壓進大牢,他叔父在宮中當差,到處打點託關係纔將他放了出來,京都也待不下去了,他這纔來到掖縣,想着東山再起。

這下東山再起的籌碼也沒了,孫敖天豈能甘心,崩潰中,他想到了那日在賭坊出現的紈絝,自以爲只要他帶着奇蟀找上門,自會有大量的銀子奉上,誰知一到前門,剛稟報大名,便被人打出去,說什麼少夫人交代不許閒雜人等進門。

他咬牙思忖半晌,決定另闢新徑。

袁沁一向奉行斬草除根,否則春風吹又生,對此結果她十分滿意。

對於蔣焃的調-教也被她提上了日程,虐得他苦不堪言,拿筆寫字看書簡直是要了他命般,又不敢惹她不快,只有咬牙撐下去。

蔣家旗下開了綢緞莊、酒樓、客棧,其中最大的產業是佃戶租傭。袁沁目前掌管的是客棧的賬目,掌櫃們每月定時將賬目送往蔣府覈對,她正好碰上校對期,花了整整一天一夜的時間看完所有的賬本,倒還真看出不少問題。

有一筆銀子所去無蹤,平白無故的少了,這筆賬目隱在一堆碎銀記錄中間,若不是她連一分一豪都算在內,怕是也發現不了。唯恐是主人家默許的藏銀,袁沁拿上賬本去問蔣夫人,這才發現事情並不簡單。

“好啊,身爲蔣府聘請的掌櫃,竟大膽貪銀,我和老爺又何曾虧待過他們,一羣蛀蟲,這家業早晚都得被他們從內裡掏空了。”茶盞猛的摔出,碎在一丫鬟腳邊,茶水沾溼繡鞋,還有細碎的渣子,那丫鬟雙肩直抖,頭低到胸前,大氣都不敢出。

蔣夫人氣得捂着胸口拍撫,想起家裡養了羣這麼個東西便是一陣後怕。因平時她與老爺看太多賬目,總有顧不過來的地方,一般覈對的時候,都是算整銀,那些零七瑣碎的並未放在眼裡。

如今得知有數目不對,立即查看舊時賬本,一看卻是嚇一跳,多年下來,零零總總累積一塊,竟有足足一百多萬兩不知所蹤,佔據了蔣府總家產的十分之一。

“好孩子。”蔣夫人一臉感激的拍拍她的手,慶幸道:“這次多虧有你,此事就交給你去辦,必要讓那等不知感恩的狗東西好看,有什麼事,我給擔着。”

袁沁笑着點頭,當即告退。不管是爲了蔣焃還是完成任務,蔣府都不能毀了,不但不能毀,還得要蒸蒸日上。

一出門,忽有人影出現將她熊抱,蔣夫人看得真切,笑着搖搖頭,只當看不見。

老爺說這丫頭並非池中物,如今看來果真不凡,她竟在短短的時間算出所有賬目不說,還能找出多年的蛀蟲。原以爲她是農家女並不懂這些,自己不去教也是存了刁難的意思,沒想到卻是自己低眼看人,錯把珍珠當魚目,記得這丫頭有一叔父滿腹經綸,看來是耳濡目染下,纔有此才幹。

想罷,蔣夫人更加羞愧,這纔算是正式承認了這兒媳婦,兒子能有這丫頭在身邊,就是她與老爺下了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你爲什麼都不理我?”蔣焃自身後擁住,下顎磕在她頸窩,語氣像是深閨怨婦般,“難道賬冊還比我好看麼?”

周圍小丫鬟們掩嘴低低而笑,袁沁瞪他,蔣焃弱弱鬆手,表情沮喪,見她剛邁出兩步,又停下,回手攥住他。

蔣焃盯着緊緊相牽的手,不受控制的咧嘴笑,臉上洋溢的幸福簡直要閃瞎人眼。丫鬟們不由感嘆,少爺這次是徹底栽了,府中丫鬟有姿色的不在少數,可唯有她入了少爺的眼。

府中謠傳,少爺是因爲嘗過青竹姑娘的一次廚藝而愛上她的,不少人覺得自己真相了,此後,廚房裡爭先恐後的端上黑暗料理,皆只有一種苦味,蔣焃嘗過一口,發火將盤子砸了,將所有人的月例銀子扣完,才徹底消停。

丫鬟們頓悟,原來喜歡一個人,不管她做什麼都是好的,若是不喜歡,就是做再多,少爺也只有發脾氣的份。妄想做少夫人的女人不再少數,別人爬牀只會落得被少爺踢斷肋骨,或趕出府的下場,只有她輕而易舉的獲得少爺青睞。

夜裡照例有迷煙吹進,窗櫺響動兩下,被熟練的撬開,袁沁躺着假寐,被他樂此不疲的精神打敗,也懶得拆穿他,反正只是換個地方睡覺罷了,半晌後不見動靜,她疑惑睜眼,見他躺在身邊,一雙丹鳳眼深不見底。

兩相對視,黑瞳映出自己的身影,彷彿自己就是她的全世界,這是認知令蔣焃渾身戰慄,一陣失神,喃喃道:“沁兒……”

袁沁一愣,心驀地緊縮:“你喚我什麼?”

“沁兒。”蔣焃再喚一聲,用指腹摩挲她的臉頰,動作輕柔,帶起一陣瘙癢。

這個稱呼一喚出聲,心底頓鬆口氣,仿若長期的枷鎖被解開,找到了本屬於自己的東西,渾身說不出的輕鬆,四肢百骸都像被泡在清泉裡,沁人心脾,前所未有的舒坦。

袁沁的感覺比他更爲強烈,在他的眼眸裡,她能夠看見自己的靈魂,而不是這身皮相。如熊孩子喚她一般,只覺甜蜜輕鬆,這一刻,她無比肯定,兜兜轉轉了一圈,陶醉始終陪伴在自己身邊,只是她不敢相信罷了。

翌日,袁沁以蔣府少夫人的身份召集各位掌櫃。

私貪銀子不是小事,更遑論這麼大筆的數目,多年下來,其中牽扯的人已不在少數,各掌櫃都包含之內,有動貪念的,也有大勢所趨、迫不得已跟隨的,不管如何,這已是關係到蔣府的家底,既然如此,那便要嚴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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