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4

王安旭以畫技聞名京都, 向來好附庸風雅、筆墨詩書,且口才也是一等一的好,驀然變作女兒身, 還是自己妻子的身體, 他着實適應了一陣子, 實實在在變成女人, 才知女子的不易, 比如月事。

肚子一陣陣悶疼,像是有什麼東西往下墜,王安旭歪躺在牀上, 身上搭了塊白色狐毛毯,臉一陣青一陣白。

奶孃端着紅棗蓮子湯進來, 將窗戶關好, 以免着涼, 關切道:“小姐,你感覺如何了, 往日來月事,你也未曾如此疼過,可是前些日子吃了涼性食物?”

“我不礙事,大約是思慮過度,過會就好了。”王安旭舀一勺湯水喂進嘴裡, 感覺身下的月事帶鬆落, 頓時僵硬。

“小姐, 後日是吏部尚書千金的生辰。”奶孃拿來一套紫金的首飾, 打開, “你看,這套頭面可好?”

王安旭放下湯碗, 撩開狐毛毯瞧一眼,扶額咬牙道:“奶孃,我要沐浴。”

“啊?”奶孃看了看天色,疑惑道:“這個時辰?”

王安旭怎好嚴明自己的處境,只好厲聲道:“叫你去就去,莫不是相公不在了,欺負我一個寡婦不成?”

這還是小姐第一次對她兇,奶孃愣了一下,心中不知怎的,除了難受外莫名有些不安,她低低應了聲,將首飾放下,匆匆讓下人擔水來。

等所有人都出去後,王安旭起身下地,牀上的被毯已全部染上了斑斑血跡,身上的衣物也已溼透,他捂着下腹,脫下衣服浸入水中才似活了過來。

陳楚慧以幃帽遮臉,坐着老鄉的驢車才入了城,想起自己現在已是死人的身份,也不好和家人相認,如果貿然入府,不知會不會嚇到奶孃她們。

幾番斟酌後,她書信一封,請人送進玉瓊苑,言明一定要親自交到他手中,王安旭正被月事折騰得死去活來,一見信中字跡,突然站起,身後的椅子轟然倒塌,發出一聲巨響。

奶孃不知何事,前來詢問,王安旭快速收好信件,用袖子遮掩,面上十分平靜道:“我先前爲史妃娘娘在毓秀齋定製了一套玉飾,如今遇到問題,掌櫃的喚我去瞧瞧。”

“那毓秀齋也太不懂事了些。”奶孃蹙眉怒道,“有問題就該送來,怎能讓小姐親自去看。”

王安旭眼眸一轉:“左右不過是出趟門,事關娘娘,也該慎重些,你且取我斗篷來,在家處理雜事,就不用跟着了。”

自上次放小姐一人出門後,就發生了那樣大的事,這下叫奶孃如何能放心,可小姐鐵了心要自己去,自己養大的孩子脾氣犟,這她是知道的,屢勸不下,只好囑咐車伕好生照看着。

車廂內,王安旭緊緊盯着信上的字跡,五指握攏,一點一點揉成團。

兩人約在城門外的樹林相見,陳楚慧等了許久,急得在原地轉圈,卻不見他的人影,眼見太陽快下山了,一駝背的老農推着輛木車,整張臉用布巾包着,只露出一雙眼睛,步履蹣跚着緩緩進了林子。

行至她身邊,指着前方的林中小路,聲音沙啞道:“姑娘,你可知前面通往哪裡啊?”

陳楚慧搖搖頭:“不知,大概是去官道的路吧。”說完,驀地轉頭看着這人,卻突然遭受重擊,眼前一黑。

昏迷前,她已反應過來,這人方纔將她喚作……姑娘?

混沌的空間內,袁沁已經記不清在這裡待了多久,這裡沒有日升日落,月滿盈虧,實在無從得知如今的時間。

衆妖鬼圍着她,仿若看新鮮大陸般,小妖的眼睛太過晃眼,袁沁轉過身背對着它纔好些,半晌後,試探着問道:“請問,這裡有個叫梅三孃的嗎?”

“你說那個怨鬼呀?”小妖驚叫,亮如燈籠的眼睛射向不遠處一團黑影,見黑影一動不動,它沒趣的將眼睛挪走,嘟囔道:“她一進來就像是一潭死水,要不就沉靜不動,要不就又哭又笑,一點意思都沒有。”

“你懂什麼?”缺了一條腿的妖接過它的話,飽經滄桑道:“怨鬼是由怨氣組成,一旦生前的怨恨得以了結,失了怨氣,也就離消散不遠了,我看玉陽定會在她魂散之前放她出去,讓轉世投胎。”

說到這裡,衆妖鬼相視一笑,點點頭,袁沁不明所以,故問之,小妖答道:“每次玉陽放懺悔過的鬼怪出去,就是我們重見天日的好機會,葫口結界在那瞬間打開,運氣好的話就可以離開,只是能闖出去的實在不多。”

說着,用燈籠眼掃射她道:“你是什麼妖,什麼鬼?怎麼從未見過,玉陽爲什麼要收你進來啊?”

袁沁咳嗽兩聲道:“我嘛,是不小心傷了他弟子,也不知死沒死,他是尋仇來了。”

她這話說得,好像被人尋仇像是路邊撿到銀子一般,小妖看她的眼神頓時無比膜拜,這樣的大事居然說得這麼輕鬆,還一臉榮幸的表情。

缺腿妖搖搖頭,嘖嘖道:“你出不去了,就算你懺悔認錯也出不去了。”

“不會啊。”袁沁表情無辜,“他說了只要我好好思過,就放我出去的。”

一白髮蒼蒼、瘦骨嶙峋的妖,飄至她面前,哭喪着臉道:“道士的鬼話你也信,說是思過,但關在裡面不出幾天就給忘了,誰還管你思不思過啊,我都記不清在裡面關了多久了,收我進來的還是前幾任的掌門人,這裡面有多少妖是被活生生餓死的,也沒見被放出去。”

袁沁看着他,默默掬一把同情淚,看來這些道士也沒少造殺孽啊,估計他們還以爲自己是在普度衆生。

妖不比鬼,鬼已經死過了,只要不飛灰湮滅,什麼都好說,可妖還是一條生命,是要吃飯喝水的,只是比人類要能忍一些,法力最強大的妖估計也就只能堅持個幾百年。

想到傷心事,大家都抱在一起哭,袁沁離他們遠點才輕吐口氣,努力飄到黑影那裡,輕聲喚道:“梅三娘?”

此刻梅三娘已是心如死灰,驀然聽見有人喚她的名,聲音如一汪清泉,透徹沁涼,她不禁擡頭望去。黑暗中,少女的身後有兩束光,雖看不清她的面容,身姿卻極爲曼妙,定也是少有的美人。

梅三娘在風塵中打滾多年,已練就了以雙厲眼,什麼人什麼身份,品性如何,在她眼中一過,便知一二。只可惜,她卻瞎了眼,錯看了王安旭,還將自己終身託付,以至於落得被活活燒死的下場。

殺了王安旭,報了仇,可她卻沒有想象中那般快意,心中像是缺了一塊,似無底洞般空虛。她的一生,每時每刻都浮現在眼前,仿若回顧完就會消散一般,她知道自己時日無多,最終的結果,不過是投胎轉世或者灰飛煙滅罷了。

袁沁腳不沾地,浮浮沉沉中,扯住梅三娘一隻袖子才勉強穩住,靈體突然傳來一陣刺痛,她咬咬牙,緩了好一會才稍稍好點,臉色也更加慘白。幸好這處伸手不見五指,沒人能發現她不對勁。

“梅三娘,你大仇未報,現在還不到你消失的時候。”見她無動於衷,袁沁拋下重料,“王安旭並沒有死,你甘心就這麼便宜他麼?”

梅三娘一消死氣沉沉的模樣,色厲內茬道:“你胡說,是我殺了他,我親手殺了他,將他繞着脖子勒死,我還記得,他的眼珠子暴起直直瞪着我,你知道嗎,他已經死了,哈哈哈哈……”

她笑聲癲狂,衆妖鬼均習以爲常,充耳不聞。

而被梅三娘以爲已經死透的人,此時卻打扮得花枝招展,去參加宮中宴會。

因異族王子出使,還帶來無數奇珍異寶,未免失了國威,皇帝特舉辦盛大的歡迎儀式,文武百官皆攜眷出席,王安旭如今已是翰林千金,自然也在其中。

寡婦門前是非多,王安旭身爲遺孀,卻沒半點不適應,雖是女子柔弱外表,但內裡還有男子的堅韌,兩者奇異的融合,極爲引人矚目。旁人只以爲他遭逢不幸,有所變化罷了,史妃心疼他年紀輕輕的失了丈夫,一進殿便將他招在一旁,惹來不少人眼紅。

“瞧你臉色還好,想是看開了些,倒叫本宮擔心了一陣,又不好出宮去看你。”說着憐愛的拍拍他的手。

明霞公主今日盛裝出席,容貌嬌媚,在旁附和道:“表姐夫雖是因急病去了,但他在宮中所作的畫卻能一直留着,也未嘗不是一種活法。”

王安旭下意識的要屈膝抱拳,待反應過來,彆彆扭扭的側身行禮,嬌聲道:“謝娘娘和公主牽掛,楚慧已然想通了,想來相公也不希望楚慧繼續傷心下去。”

“好孩子……”史妃嘆道:“真是委屈你了,你是陳家小姐,本宮的侄女,倒也不必非得守節,白白浪費青春美貌,本宮會跟陛下言明,到時再爲你尋位如意郎君。”

王安旭僵了一瞬,愣愣應下,直到異族王子進殿,他纔回過神來。

“異族王子卡爾汗,參見陛下。”

渾厚的男聲迴盪在大殿中,卡爾汗行單手禮。一身異族裝扮,充滿着力量與野性美,相貌不比時下的俊美男子,顯得粗狂得多,衣襬上掛着多枚牛角骨雕成的佩飾,複雜的花紋,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王安旭心下微微顫動,他本就是男子,自變成自己妻子起,便沒有了沉淪女兒鄉的機會,也不能與男人交歡,簡直如閹人一般。此時他卻被眼前人深深吸引。

卡爾汗渾身充斥着野獸的氣息,像是缺人馴養般,可王安旭知道,這種人一旦馴服了,便會如忠犬一般,得到他猶如得到異族的所有勢力。自己現在的身份在這裡多少有些尷尬,也不可能再往上爬,更何況還有那人的出現,那可是一個大毒瘤,隨時可能威脅到他。

想到此處,他眼中閃過一絲狠厲,旋即低下頭,用茶盞來掩飾自己。

可若是去異族便不會有這種顧慮,若史妃真要將他配對,還不如眼前這人。在那裡沒人認識他,可以從頭開始,前提是他要得到這位野性難馴的王子,爲他所使。這般想着,他舔了舔下脣,眸中透着濃濃的野心。

卡爾汗絲毫不知自己已經被人盯上,待皇帝叫起後,他退至一邊,雙手擊掌,異族僕從瞭然,掀開了殿中央蓋着的紅布綢,一匹鑲滿藍寶石的雕馬展露在衆人眼前,雕馬栩栩如生,做出欲飛奔的姿態,馬背上的藍寶石在燭火下閃耀。

這馬雖然貴重稀罕,但在這泱泱大國卻不足爲奇,不知是誰發出一聲嗤笑聲,丞相不滿道:“王子不遠萬里前來,不會就是爲了給陛下看這麼個東西吧,雕馬雖有些精緻,說是珍寶卻太過了些。”

卡爾汗沒理會他的挑釁,恭敬道:“陛下若想知道這其中的奧妙,只用滅掉這殿中的燭火便是。”

王安旭想起自己在史妃生辰上獻出的煙花圖,那時也是滅掉了所有的燭火,不由得笑出了聲,惹來卡爾汗側目。

皇帝也想起那一幕,饒有興趣的派人滅燭火,待完全熄滅後,雕馬漸漸起了變化,藍光中,這死物竟如活過來一般,眼珠子輕輕轉動,騰起的馬蹄奔躍在這殿中,發出馬兒的嘶叫聲,竟是活靈活現。

王安旭目瞪口呆的站起身,這東西居然做得如此精妙,比他以假亂真的畫作更爲神奇。燭火燃起,雕馬如開始那般屹立在原地,並未動分毫。王安旭這才發現殿中衆人皆已站起身,面上驚詫不已,唯有皇帝還能勉強維持天子威嚴,卻也是難掩震驚。

“好啊,果然稱得上是奇珍異寶,王子帶來如此寶物進獻,他日若有所求,朕一定應允。”皇帝鼓掌後,又道:“不知這馬是如何動的,竟還能發出馬叫聲。”

“啓稟陛下,這馬的口中放入了骨哨,馬腹中有牽制機關,連接四肢,藍寶石塗了異族石粉,這種粉末遇光則沉靜,一旦失了光源,便會如夜明珠般,同時也會引動機關,因此這馬纔會動,迎風吹動骨哨,便會發出馬匹的嘶叫聲。”

“有趣,有趣,如此寶貝朕怎能忘了母后,來人哪,太后病恙,速速將這雕馬送與太后宮中一賞。”

滿殿羣臣皆跪下,高和:“陛下仁孝,萬歲萬歲萬萬歲……”

宴中,卡爾汗多飲了幾杯,有些昏昏欲醉,皇帝心情正好,准許他先行辭去,並派兩位宮人陪行。

途徑御花園,花香味濃郁,驅散了殿中憋悶的酒意。牡丹叢中,一青衣女子遺世獨立,舉手投足間獨有一番韻味,青衣間繡有金絲玉紋,在月光下隱隱有流光浮動,頗有種脫塵絕俗的意味。

卡爾汗一顆壯漢心狠狠的挑動,不由自主的朝那而去,兩位引路宮人亦步亦趨的跟上,唯恐這位貴客丟了蹤影。

同時昏暗的地牢裡,陳楚慧悠悠轉醒。

22.2212.聊齋之小翠(二)25.2546.4646.4621.2139.3968.6861.6152.5264.642.聊齋之花姑子(二)39.3960.6059.5935.3513.聊齋之小翠(三)44.4464.649.聊齋之花姑子(九)71.7127.2735.3533.3334.3466.6663.6323.2368.6835.3547.4765.6532.3244.4425.2578.7824.2426.2671.7177.7762.629.聊齋之花姑子(九)52.5268.6861.6154.5480.802.聊齋之花姑子(二)9.聊齋之花姑子(九)40.4031.3155.5511.聊齋之小翠(一)6.聊齋之花姑子(六)75.7550.5078.7869.6959.5923.2375.7537.3728.286.聊齋之花姑子(六)66.6611.聊齋之小翠(一)43.4317.聊齋之小翠(七)3.聊齋之花姑子(三)21.2123.2352.5268.6857.5744.4436.3658.5833.338.聊齋之花姑子(八)37.3772.7266.6667.6766.6660.6020.聊齋之小翠(十)10.聊齋之花姑子(十)34.3444.4466.6635.3550.5067.6725.2532.3274.7413.聊齋之小翠(三)
22.2212.聊齋之小翠(二)25.2546.4646.4621.2139.3968.6861.6152.5264.642.聊齋之花姑子(二)39.3960.6059.5935.3513.聊齋之小翠(三)44.4464.649.聊齋之花姑子(九)71.7127.2735.3533.3334.3466.6663.6323.2368.6835.3547.4765.6532.3244.4425.2578.7824.2426.2671.7177.7762.629.聊齋之花姑子(九)52.5268.6861.6154.5480.802.聊齋之花姑子(二)9.聊齋之花姑子(九)40.4031.3155.5511.聊齋之小翠(一)6.聊齋之花姑子(六)75.7550.5078.7869.6959.5923.2375.7537.3728.286.聊齋之花姑子(六)66.6611.聊齋之小翠(一)43.4317.聊齋之小翠(七)3.聊齋之花姑子(三)21.2123.2352.5268.6857.5744.4436.3658.5833.338.聊齋之花姑子(八)37.3772.7266.6667.6766.6660.6020.聊齋之小翠(十)10.聊齋之花姑子(十)34.3444.4466.6635.3550.5067.6725.2532.3274.7413.聊齋之小翠(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