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前世今生

時間是個相當奇妙的東西, 你嫌棄它慢時它就越慢,可當你希望它慢點時,感覺不過眨眼的功夫, 它就跑的無影無蹤, 抓都抓不住。

晚上葉瑾然帶着阿久出了皇宮, 工具自然是他剛剛領略到用法的輕功。

阿久特別興奮, 像個孩子似的看什麼都好奇, 都有興趣,如果不是時間不允許的話,說不定她真想挨個將整個長安街能玩的能吃的都體驗一下。

看着阿久眼神發亮的開心模樣, 葉瑾然就覺得值了。

一路上,就聽阿久在那嘰嘰喳喳的說着。

“這個這個, 我以前聽一個太監講過, 叫比武奪寶, 楚哥哥你去試試,阿久覺得楚哥哥武功這麼高強, 肯定能贏。”

然後葉瑾然就跟個十八九歲爲了奪得喜愛姑娘的一句你真棒你最好就勇敢的上了。

結果當然是他贏了,不贏不行啊!其他小夥子都是十四五歲,最大也不過十七歲,就他一個,已經人老珠黃二十六了, 在古代來說都是當父親的人了, 厲害點的孫子都有了。

所以說, 不贏不行啊, 不然他自己都無顏面對教導楚復武功的戴先生了

贏了比賽, 葉瑾然才知道獎品是一盆薔薇花,然後他就不得不感嘆古人的智慧了, 瞧瞧,這種小把戲早就被人玩過了,這種不用投資卻能賺錢的想法,也不知是哪個聰明人想出來的。

獎品並不是什麼貴重東西,阿久卻寶貝的不行,小心翼翼的捧着,生怕磕着碰着了。

葉瑾然知道阿久珍惜的不是那不甚稀奇的薔薇花,她珍惜的是這場兩人蔘與了的遊戲,在意的是,這是葉瑾然爲了她贏回來的東西。

正是因爲如此,看着阿久這樣葉瑾然才愈加心疼。也讓他恨不得將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捧到她面前,就因着她的一句喜歡。

整整兩個時辰四個小時,兩人從街這頭到街那頭,再從那頭回到這頭,玩的樂不思蜀。

送阿久回了皇宮,葉瑾然離開的時候阿久追問,能不能明天還帶她出去。

葉瑾然看着阿久半響,最後卻還是什麼都沒說,安撫她睡着了,看着阿久無憂無慮的睡顏,葉瑾然不知道,明天等她醒來之後發現眼前的世界已經不再是她熟悉的樣子時。

知道罪魁禍首是他時,還願不願意和今天一樣,笑着對他撒嬌耍賴。

俯身親了親她的額頭,他的聲音沙啞無力,“晚安,我的姑娘,希望你不要怪我。”

熄了燈,葉瑾然轉身離開。

今夜註定無眠,天――馬上就要亂了。

***

昌平七年八月,因當今皇帝李宗盛荒淫無道,前朝皇室子孫楚復舉旗造反。

許多長安城的子民這時都想到了這樣一句話――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由楚復等人帶領的十四萬軍馬一路上過關斬將,直逼皇宮,最後擊敗了禁衛軍六萬人馬,打開了皇宮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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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壽殿

“皇上――不好了皇上……打進來了,叛軍打進來了。”一位身穿藍色服裝的小太監跌跌撞撞的從福壽殿門外闖了進來,一時之間,整個福壽殿都是小太監刺耳的叫聲。

皇上的貼身大太監李徳福手上正端着皇上最愛的碧螺春,聞言手一鬆,茶杯連帶着滾燙的茶水潑在了地上。

上前幾步抓住那小太監,李德福不可置信的問他,“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小太監抖着身子,哭喪着一張臉,回道,“打進來了,叛軍楚瑜打進來了。”

打進來了。

楚瑜,曾經的太孫回來了。

當年他不甘心永遠做個被其他太監壓在身下的小太監,做了李宗盛的內應,長達兩年的時間給當時的皇帝楚雄飛下藥,致使楚雄飛沉溺於女色,日漸荒淫,無心國家大事,之後李宗盛理所當然的以此名義造反,做了皇帝。

現在想想當年一心想往上爬的日子也還好,這七年時間,他如以前所期盼的成了皇帝的貼身大太監,整個皇宮除了皇帝與公主就他最大,可他卻越發懷念以前的日子。

這七年他每天心驚膽戰,小心翼翼的伺候着脾氣古怪的李宗盛,還要擔心無影無蹤的楚瑜有一天會回來找他報仇。

如今楚瑜回來了,他的命也就到頭了,這樣也好。

想着李德福如往常一樣笑了起來,讓人將那大呼小叫的太監拖了下去,重新泡了杯茶。

進了內室,李德福見李宗盛摟着妃嬪睡得正香,剛剛的吵鬧絲毫沒打攪到他的好眠。

一聲不吭的站在牀邊,有時候他挺佩服自己的,兩代帝王,最後竟都喪命在他手裡,李宗盛可能到死也不知道吧,他最信任的太監用當年對付楚雄飛的手段來對付他。

這,就叫報應。

而他正等着自己的報應。

***

長寧宮

長寧宮離宮門口很遠,所以直到各宮的宮女太監收拾東西跑路時,翠竹才知道了叛軍已經攻入皇宮的消息。

小跑着進入阿久的寢室,時間還早,昨晚阿久又休息的晚,此時睡得正香。

若是平時就是給翠竹一百個膽子她也不敢打攪阿久的休息,可這會兒她哪裡還顧得上這些,此時她沒有和其他宮女太監一樣收拾東西跑路不過是記着這麼多年公主待她的好,不然在這命在旦夕的時候,她可沒病,管別人幹嘛,自己能跑出去都不錯了。

掀開被子,隨手拿起爲阿久備好的外衣就往阿久身上套。

阿久迷迷糊糊的任由翠竹折騰着自己,等翠竹幫她穿好衣服她也清醒了過來。

“怎麼了這是?慌慌張張的?”阿久問着正在收拾東西的翠竹。

隨手將值錢的東西塞入懷裡,翠竹前言不搭後語的回着話,“公主,趕緊收拾東西,我們得離開皇宮,趁亂離開,不然叛軍不會放過公主的。”

翠竹的話,阿久就聽進去了兩個字,叛軍。

搖搖頭,阿久對着現在唯一還記着她的翠竹笑了笑,說,“你趕緊走吧,不用管我。”

翠竹嚴肅的看着阿久,“奴婢沒開玩笑,您是公主,叛軍是不可能放過您的。”

“我沒開玩笑,我還要等人,如果他願意放過我,那我就活着,可若是他不願放過我,那我也死的心甘情願,這一切本就是我李家欠他的。”低着頭,阿久沉着聲音回答。

聞言翠竹不知怎麼的就想到了這幾天總是神出鬼沒的英俊公子,公主要等難道是他?

說服不了阿久,翠竹只能自己離開了,翠竹想,可能她這一生都無法再見到阿久了。

坐在牀上,阿久出神的望着窗外,再次見到楚哥哥時她就知道,離這一日不遠了,可她沒想到的是,這麼快。

昨夜楚哥哥還帶着她出了皇宮,她的牀頭還放着那盆薔薇花,她還沒來的急將它養大,讓它開花。

從小她就下定決心這一輩子一定要嫁給楚哥哥,一生一世一雙人,可爹爹卻告訴她,楚哥哥是皇太孫,未來的皇帝,三宮六院,永遠不可能只有一個女人。

而現在,她想可能她這一輩子都無法實現這個願望了,爹爹殺害了楚哥哥的父親和皇爺爺,如今,楚哥哥也會殺了爹爹報仇,而她,是仇人之女,同樣該殺。

起身走到衣櫃前面,阿久想了想還是將衣櫃打開,拿出了那件她用了將近四年時間繡好的嫁衣。

大紅色的嫁衣,其中的每一針每一線都帶着她對楚哥哥的期盼以及思念,現在她終於可以穿上她去見楚哥哥了,真好。

換上嫁衣,阿久坐在鏡子前,愣愣的看着自己的一頭長髮。

以前她聽奶孃說過,每個姑娘出嫁時母親都要爲姑娘梳頭,希望姑娘嫁人之後就和那頭髮一樣直直順順的,沒有波折。她沒有母親,曾經被她當成母親看待的奶孃也去世了。

拿起梳洗,阿久對着自己笑了笑,沒關係,她自己梳頭也一樣。

“一梳――梳到尾。”楚哥哥,以前說過要娶我的,如今這話可還算數?

“二梳――白髮齊眉。”不管你承認與否,從今天起,我李阿久就是你楚瑜的娘子。

“三梳――兒孫滿堂。”我想給你生一堆孩子,等我們老了,白髮蒼蒼的時候,我依然願意嫁你。

挽起頭髮,阿久神色平靜的坐到了牀上,她沒有蓋上蓋頭,她想等楚哥哥過來,如果他願意娶她,就親自幫她蓋上,如果不願……

“砰”的一聲,大門被一腳踢開,隨後一幫人走了進來。

帶頭的是一位看起來斯文儒雅四十歲左右的男人,其他的則都是穿着統一軍'裝的叛軍。

一幫人看到坐在牀上穿着嫁衣的女子,俱都是一愣,隨後東張西望的不敢再看,都是十八九歲的小夥子,看到美嫁娘哪有不心動的道理。

而現在他們攻打皇宮有功,這美嫁孃的夫君早就不知去哪裡了,如果先生能將這美人兒送給自己,豈不是美事一樁。

“戴先生,您看這……”其中一人比較沉不住氣,率先問了出來。

戴先生銳利的目光將阿久來來回回打量了好幾遍,肯定的問,“你就是昌平公主李阿久?”

阿久感覺的到,他們嘴中的戴先生看着自己的目光很不耐煩,而且隱隱有些擔憂。

擔憂什麼?她一個弱女子,有什麼是需要他擔憂的?阿久想不通。

阿久點了點頭,恩了一聲,算是回答了戴先生的問題。

見到如此樣貌的阿久,如果說以前戴先生還打算放過她讓她自己離開,只要不再出現在楚復面前就行,可現在他不敢再冒這個險了,李阿久一定不能留。

擺擺手,戴先生下令,“你們都出去吧。”

軍令如山,戴先生一句話,他們不走都不行,但還是有些可惜這麼漂亮的美人,誰讓人家是公主呢,雖說是亡國公主,但那也是公主不是,既是公主,那就不是他們可以消受的。

門被關了起來,整個房間安靜極了,戴先生看着阿久,阿久也同樣看着戴先生,思考着他的目的。

半響之後,戴先生嘆了口氣,拿出了他早就備好的東西,遞給了阿久,“將它吃了,我讓你安樂死。”

阿久看着那黑色的小藥丸,沒有伸手接,而是問他,“這是誰讓你給我的?”

不見戴先生回答,阿久又問,“是楚哥哥嗎?”

戴先生只是看着她,沒有否認。

接過藥丸,阿久癡癡的笑了起來,她不怪楚哥哥,這就是她的命,說不定她上輩子是個十惡不赦的大惡人,所以上天才讓她這輩子被最愛的人殺死。

閉上眼睛,阿久將藥丸放入嘴裡,一口吞下。

好苦,這輩子她就沒吃着這麼苦的藥。

索性這也是最後一次了。

另一邊葉瑾然安排人將李宗盛及他的貼身太監李德福壓了下去,出了福壽殿才發現戴先生不知去哪裡了。

問了其他幾個小將,知道戴先生去了阿久那邊,他也沒多想,笑呵呵的打了招呼,葉瑾然迫不及待的想要見阿久。

“阿久……”葉瑾然推開門,他的那聲阿久驚醒了房間裡面的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