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前世今生

阿久看着一臉笑意的葉瑾然, 努力壓制住到了喉嚨處的腥甜,甜甜的笑了起來,“你來了……”

葉瑾然對着戴先生點了點頭, 走到阿久身邊坐下, 他這才發現阿久身上穿着的竟然是嫁衣。

這怎麼可以!

葉瑾然立馬就黑了臉。

將阿久的小手握住, 葉瑾然咳了咳, 狀似不在意的問:“小阿久怎麼穿着這樣一身衣服。”端的是一副大哥哥關心小妹妹的模樣。

阿久反問他, “我親手繡的嫁衣,漂亮嗎?”說完她想站起來讓葉瑾然好好看看自己穿着嫁衣的模樣,卻力不從心。

漂亮嗎?

葉瑾然仔細看着阿久, 她的皮膚本就白皙,被大紅色的嫁衣一襯更是貌美如花, 但這嫁衣不是爲他穿的, 就是再漂亮他也不會承認。

搖搖頭, 壓住心裡不斷冒上來的酸味,說:“我這兩天沒睡好, 眼花,看不太清楚。”

阿久咬着嘴脣,有些失望,葉瑾然最見不得她難過,見此揉揉眼睛, 誇張地笑了起來, “恩, 好看, 我覺得小阿久穿什麼都漂亮。”

這下阿久又笑了, 眉眼彎彎的樣子好看極了,若不是顧忌着還有外人, 葉瑾然肯定二話不說就壓了她做那壓寨夫人。

到時候生米煮成熟飯,她不認都不行。

“既然好看,那我給楚哥哥當新娘子好不好?”這是阿久第一次這麼大膽,此刻她不用顧忌任何事情,既然楚哥哥當做若無其事,那她就好好配合,假裝,楚哥哥並沒有想要殺了她。

坐過過山車沒,葉瑾然現在就是那種感覺,什麼叫柳暗花明又一村,這就是。

他就說嘛,阿久這麼愛他怎麼可能嫁給別人,怎麼可能。

就算阿久要嫁人,也只能嫁他葉瑾然,其他那些個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不怕死的儘管來,來一個他收拾一個,兩個他收拾一雙。

久不見葉瑾然回答,阿久搖搖他的胳膊,追問:“你還沒回答我呢。”

糾結的看着阿久,葉瑾然心道求婚這種事情不都是他們男人的事嗎?難道是他太不主動,所以阿久才迫不及待了?

不過關鍵時刻他管不了那麼多,選對自己最有利的就行了,娶阿久做老婆,他肯定是一千一萬個願意。

“好,不過我覺得吧……”

“噗――”

葉瑾然未完的話卡在了嗓子眼,擡起胳膊,右手顫顫巍巍的摸了摸自己的臉,熱的――熱的紅色的東西。

將阿久緊緊抱在懷裡,他的聲音都變了調兒,“這是怎麼了?恩?阿久,告訴楚哥哥,你這是怎麼了?”

阿久其實都沒怎麼感覺到疼,戴先生說過要讓她安樂死的,果然說到做到。

能聽到葉瑾然的那句好,她已經別無所求了,無論他是不是騙她,她都很開心。

“阿久,你說話啊!你這是怎麼了?”她的嘴角不時有鮮血流出,他擦都擦不急。

握住葉瑾然顫抖的右手,阿久笑了笑,說,“楚哥哥,我想聽你叫我一聲娘子,好不好?”

“好…好,娘子說什麼就是什麼,我都答應你,對了大夫……”葉瑾然看向戴先生,哀求道,“先生快看看阿久這是怎麼了?您不是學過醫嗎?”

戴先生並沒有依照葉瑾然的意思起身爲阿久醫治,他看着葉瑾然,面上不見絲毫慌亂,淡淡的說,“不用看了,她吃的□□是我親手配的,沒有解藥。”

“□□……爲什麼?”葉瑾然搖晃着懷裡的阿久,想問問她,他沒有殺李宗盛,她爲什麼就不想活了?

是因爲他害的她失了公主的身份嗎?不,不可能,在夢裡時李宗盛死了阿久都沒有自殺,可爲什麼?一切都好好的,她竟然不想活了。

戴先生還是那平靜的語氣,將他怎麼誘導阿久吃下□□的過程就跟那說書先生說書一樣講了出來,好像面前的一切不是他造成的。

此刻葉瑾然只有一個疑問,“那你告訴我,爲什麼要殺了阿久,她和你無怨無仇的,她一個女人哪裡對不起你了?你他媽的告訴我?是,就算她對不起你了,你找我,我來替她償還行不行?你爲什麼要殺了她?”

“你他媽的告訴我……你告訴我啊!”

戴先生嘆了口氣,“就是因爲你這個樣子,我纔不得不除掉她,你是一國之君,怎可爲了一個女人而失了風度,而我,也不允許你爲了一個女人而失了一個帝王最基本的殘酷。”

葉瑾然笑了,哈哈大笑,笑得彎了腰,他指着戴先生,問他,“風度?殘酷?我要那玩意幹什麼?帝王?去你媽的帝王,這皇帝誰願意當誰當,就當我送他了行不行,我不要了,我不要了。”

因爲自己,所以戴先生纔會這麼做,葉瑾然只要想到這個就崩潰了,原來一切不過是他的錯,是他的錯,如果沒有他的出現,如果他沒有表現的那麼在乎阿久,阿久就不會死。

沒有他的話,阿久可能不會幸福,但卻不會死,追根究底,不過是他的出現害了阿久而已。

看着已經沒了理智的葉瑾然,戴先生不知道他是不是做錯了。

阿久撐着不讓自己睡着,她真傻,怎麼會相信一個外人的話呢?明明就應該當着楚哥哥的面問他,是不是不想她活着。

可她太在乎楚哥哥了,一遇上與他有關的事就亂了,失了理智。

撓了下葉瑾然的手心,阿久笑得依舊是那麼甜,“楚哥哥,阿久很高興成了你的新娘,阿久覺得很幸福了,所以楚哥哥……”阿久皺皺眉頭,接着說,“所以夫君不要難過,阿久會一直陪着你的,生生世世陪着你,不離不棄。”

葉瑾然沒聽清她說了什麼,一個勁的點着頭,淚水模糊了視線,他想說些什麼,卻無法言語。

再怎麼不捨,阿久還是閉上了眼睛,死前,她嘴角帶着她慣有的微笑。

“阿久?小阿久你看看我?”葉瑾然抱着她,緊緊的,但懷裡的人永遠都不可能迴應他了。

閉着眼睛,葉瑾然告訴自己這是一場夢,夢醒了就好了,一場夢而已。

***

“昌平公主就這麼死了,而這還未上任的皇帝楚復……”說書先生放下手中的茶杯,接着開口,“預知後事,請聽下回分解。”

“戴先生你每次都是這樣,這故事我都聽了這麼多年了,你有哪次說完的?”

“是啊是啊,你說這戴先生也太缺德了,一個故事講了十幾年,每次都不講完。”

“沒辦法,誰讓人家口才好呢,就是這沒有結局的故事,聽了十幾年了也沒見誰不願意聽了不是,行了,都別抱怨了,該幹嘛幹嘛吧。”

聽書人嘴中大罵缺德的戴先生含笑的看着他們,也不生氣,他擡頭看着天空,思緒回到了那一日。

那天楚復也死了,在阿久死後,他診斷不出原因。

他最疼愛驕傲的徒弟,被他逼死了,而他自己,自此離開了楚國,來到了這蠻夷之地,以一個說書人的身份活了十八年了,以後也許會更久也說不定。

***

是他的錯,如果沒有他的出現阿久就不會死,都是他的出現打亂了一切,爲什麼,他明明想要阿久幸福的。

抱着懷裡逐漸冰冷的人兒,他絕望地閉上眼睛,任由自己沉入黑暗。

再次有了意識時明明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假的,他還是忍不住睜開了眼睛。

此時他像一開始一樣漂浮在半空中,不過這明顯不是他一開始接觸的地方。

忽然,遠處傳來小姑娘如銀鈴般清脆悅耳的笑聲,那隱約熟悉的聲音像錘頭般一下下敲打在他的心頭,讓他的心抽抽的疼。

他擡頭看過去,心神一怔。

在他不遠處的地方有一個由葡萄架搭起來的鞦韆,鞦韆上坐着一個年約八九歲的小姑娘,陽光揮灑在她的臉頰上,白皙的臉龐泛起了紅暈,濃密的睫毛如蝶翼一般上下顫動,烏黑的長髮隨風揚起,放任不羈地在天地間飛舞。

她玩的很開心,不時的大笑一聲惹得周圍的奴才也忍不住笑了起來,想要呵護她此時的天真爛漫,讓她一輩子沾染不上哪怕一絲憂愁。

他的心一抽,又疼了起來,明明此時他沒有肉身只是一縷幽魂,應當體會不到身爲人類時的一切感情。

可面對眼前的小姑娘,他知道她是阿久,這是小時候的她,開心快樂,他應當爲了此時她的快樂而開心纔對。

可是隻要一想到她會忘了他,忘了他牢牢記住的一切,他的心就疼的快要碎了。

飄到她的前面,他緊張地看着阿久,她會不會看到他?

當他的的身體穿透迎面蕩過來的小阿久,再看到她毫無知覺的蕩回去,葉瑾然心裡不知是難過還是鬆了一口氣。

此時的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會被困在她的身邊那麼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