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決賽:貪玩島(四~二十六)

第105章 半決賽:貪玩島(四)

看到眼前的場景,停留在商店街的選手頓時變了臉色。

黑鷹渾身的羽毛堅硬,都抵擋不住這隻皮球一砸,換成他們,豈不是要變成肉泥?

而此時,皮球從黑鷹血肉模糊的屍體上滾下來,小幅度地在地面上彈跳,似乎在調整速度。西蒙斯趁機逃難,往他們所在的地方衝了過來!

有人低聲咒罵:“該死,你不能往別的地方跑嗎?!”

其他人紛紛附和。

誰都不想承受突如其來的災難,要是他們手裡有武器,恐怕第一時間就要朝西蒙斯開槍。

西蒙斯好不容易逮住了休息機會,毫不客氣地大口喘氣,趁機掃視全場時,眼神在艾貝身上一停,忽然亮了一下。他沒有被這些人嫌惡的語氣打擊到,以敞開懷抱的姿態道:“朋友們先別急啊,我可是給你們帶好消息來了。”

“……”

他不要臉的程度驚呆了大家,激得衆人罵聲愈發激烈。

西蒙斯不緊不慢地道:“還是說,你們已經找到武器了?”

衆人一愣。

他們在這條街道上翻找了很久,沒有找到任何武器。他們彼此監視,不存在有人私藏的可能性。這讓人一度懷疑是遊戲出了BUG。

但節目組會時刻關注直播過程,如果有BUG應該早就解決了。也就是說,是他們能力不足纔會遲遲找不到武器。

這樣的推測使人愈發心浮氣躁。

一開始罵他的那個人性子最急,立刻問:“你有武器的信息?”

“別信他。”有人用懷疑的語氣道,“他有武器的信息難道會告訴我們?”

西蒙斯嘆了口氣:“那也要我有本事拿啊。說實話,即使我不說,你們也很快就會知道了。你們應該也沒找到任何武器吧,就沒覺得奇怪嗎?”

“廢話少說!”

其他人緊張地看著那邊皮球的動靜,就怕它突然跳過來。

“其實建築物裡不是沒有武器,我們之所以找不到,是因爲?它們在高速移動,或者說是快速刷新。系統設置了他們刷新時間,比如刷新後出現0.01秒,隨後消失,出現在下一個0.01秒,這時它的位置也會出現變化。而他們的刷新時間,與皮球有關。具體的我說了你們肯定不信,大家都是聰明人,自己觀察一下就明白了。”

高速移動?

他們將信將疑時,有人舉手:“剛剛球過來的時候,我看到對面的服裝店櫥窗裡有ES-6(武器名)一閃而過,還以爲是自己眼花。”

“這麼說的話,我好像也見到過。”

衆人面面相覷。

不斷被刷新的武器?這和他們想像得不太一樣。

“簡而言之,我們不是在空間位置尋找武器,而是要從時間的縫隙裡拿到它。”西蒙斯總結道。

“原來如此。”

斜刺裡插進來一句的女聲,引起了選手驚呼:“蕾佳娜?你怎麼也來了?”

爲了聽清西蒙斯帶來的消息,選手就近聚集到了飾品店前的石階上,而飾品店與香氛店之間被小巷隔開了距離,蕾佳娜正站在小巷口。他們一回頭就看到了她。

大家對人氣選手都很熟悉。

他們默認強者會去物資最豐盛也最危險的地圖,因此驚訝於蕾佳娜的出現。他們中不乏有人試圖跳港口,但飛機失事後,見落地就有商店街,乾脆先在周邊搜索一番。不如說他們本身也擔憂自己能否在高手如雲的地方存活,原先想掙個印象分的打算一落空,就打起了退堂鼓。

但蕾佳娜會來還是大大出乎了他們的預料。

別的不說,就憑她的支持率也不必擔心會沒有“彈藥”。

“我是追著它過來的。”蕾佳娜指了下球道,“我想它的出現不同尋常,身上可能有關於物資的線索。”

她登陸較晚,中途看見追著選手跑的皮球這一奇異景象,乾脆就來探個究竟。

飛機在抵達港口的過程中爆炸。她下來的時候有一些人因爲慌張而降落失敗,更有些人沒有及時跳傘,已經被困在失火的飛機上被淘汰出局。

衆人聽了不由佩服她。

他們都在想著怎麼躲避危險,大佬就知道危險之下隱藏的是豐富的資源。

西蒙斯直跳腳:“喂喂,你們也太區別對待了吧。同樣都是跟著球來的,怎麼輪到我就是一頓好罵,枉我還和你們分享了信息。”

“那能一樣嗎?你是逃兵。”

“謝謝你啊,本來我們還能好好活著,現在就算知道了武器會出現,拿不到還不是一樣要死?”

“別吵了。”蕾佳娜打斷了他們,視線落在了街口。

就在這段時間,皮球已經重新彈到了原有的高度,在街口躍躍欲試,原地一蹦一跳,似乎在挑選要往哪個方向去。

“先分散,有需要就在教堂前的草坪匯合,觀察一下球和武器出現的規律。如果有機會在刷新前拿到武器,至少可以自保。”

蕾佳娜無形之中成爲了衆人的領頭人。他們自覺一個人無法破局,難得有機會搭上大佬的船,自然願意聽從。衆人四散逃開。

艾貝站在原地,看球左跳右跳,如同巡街一般。天空中孩童的笑聲不斷,就像是真的有孩子在爲拍皮球而快樂。

不知爲何也還沒跑的西蒙斯,悄悄站到了她身邊問:“不跑嗎?”

她大概看完了,收回視線看一看眼前放大的面孔,眨眨眼睛,轉頭翻身跳下了欄杆,和其他人一樣跑起來。

誰知西蒙斯像牛皮糖一樣跟了上來,一邊跑還一邊問:“大佬,你怎麼看?”

“就,跑呀?”

見甩不掉他,艾貝有些苦惱,說話時還因爲煩他翹了個尾音。

“你一定知道怎麼破解!”西蒙斯越挫越勇,“看在我上一場比賽被你耍了的份上,告訴我吧?你放心,我和你是一邊的,拿到武器後,你讓我打誰我打誰!”

他的直播間裡都在嘲笑他沒有骨氣,不過他一向是這種插科打諢沒骨氣的形象,觀衆接受良好,還因爲他格外捧著艾貝而對艾貝產生了好奇心。

艾貝看他一眼,“告訴傻子沒有價值。”

奔跑間,她看見左前方的蛋糕店的煙囪裡斜插著一把銀色的WF-3,是她在手冊武器頁看見的前十的武器, WithFire的縮寫,可以射出高爆火焰彈,殺傷力可怕。

但它閃了一下,如同被時間小偷偷走,瞬間消失了。

她回頭看了一眼皮球,大腦飛快轉動著。

西蒙斯開始思考,怎麼在短時間內體現自己的價值?

他瞄了一眼其他人,立刻道:“我是傻子,但信不信那些人比我更傻?”

就像是驗證他的說法,在他說完這話沒多久,就聽見了選手的慘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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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蒙斯被那叫聲喊得寒毛都豎起來了。

他做直播也見過不少慘狀,但那都是虛擬數據,真正來自選手的很少。唯一見過最慘烈的也就是奧特那一回,但當時對方的喉嚨被刺破,想叫也叫不出來,他還真是第一回聽見這麼可怕的叫聲,一聽就很痛。

TITR這次真的是不做人了。

他深吸一口氣,堅定了跟隨大佬的信念。

慘叫的那人一開始也跟著大部隊一起,後來他見一家店沒有易碎的櫥窗,房頂也是磚瓦結構,要比茅草屋頂牢固得多,就躲到了店裡。他這一躲,自然落到了最後面。

皮球見人掉隊就不往前衝了,立刻朝他砸了下來。

第一下,屋頂只有輕微的裂痕。那人正要欣喜。

第二下,屋頂塌陷。

第三下,受困於掉落的磚瓦的他,被球砸個正著,徹底出局。

這種皮肉飛濺、骨骼碎裂的經歷,想必會讓他徹骨難忘。

皮球第一下拍得輕輕的不用力,速度也慢,但第二下和第三下之間速度飛快,以至於他根本來不及反應,連逃出商店的機會都沒有。就像最開始那一下只是騙著他好玩的。

砸死了一個人,皮球從他身上骨碌碌滾下來,又開始調整節奏。

孩童的笑聲變成了“嘻嘻”的竊笑,似乎在因爲惡作劇而欣喜。

衆人感到一陣寒意,卻也終於得到了喘息的機會,逃跑的速度慢下來,稍作休息。

他們雖然在分散逃跑,但商業街狹窄,他們沒有太多四散的空間,因此只要距離相隔不遠,大體上還能聽見其他選手的聲音。眼下離得不遠,便拉近了彼此的距離,討論一下各自的看法。

“媽的跑出這塊區域應該就沒問題了吧?”

“它還會追著你跑啊,你真的覺得沒遮擋的地方會更好?”

“這一片都是貪玩島,這個地圖的遊戲是拍皮球,換一個也未必是什麼簡單的遊戲,除非你自願出局下線。”

說話的人膽小怕痛,但想想要他投降又不甘心。

蕾佳娜喘勻了氣纔開口,沒有多餘的廢話,“它落地的時間和武器出現的時間吻合,我觀察了一下,它在殺死老鷹和那名選手之後會短暫的在地上滾動,而它與地面接觸的時間越長,武器留存的時間也就越長。”

“那就是說,我們只要讓球一直在地上滾就可以了?”

“什麼叫'就可以了',那麼大一個球,你是有力氣把它一直按在地上嗎?”

“那能怎麼辦?”

艾貝聽他們爭吵聽的耳朵疼,這些人還比不上範妮有腦子。她看向西蒙斯,這個人雖然也吵了一點,但比起他們好像確實要好一些。

芋乃不在。

伊澤也選了別的地圖。

她身邊沒有幹體力活的人了。

說到底,先前那段“空中表演”還是有點消耗體力,在找到醫療物資之前,她不想自己太累。所以如果有人替她鋪好路,她覺得也不錯。

她看向蕾佳娜。

蕾佳娜沒有注意到她的視線,她被一個突然提議的選手引走了注意力。

“……只有一個辦法吧,如果有活物被砸死,武器停留的時間就會變長,不是嗎?”

雖然提議的人說的是“活物”,但在座的人心理都清楚,除了那隻突然墜落的黑鷹,這條商店街的活物就只有他們。

作者有話要說:貪玩島小遊戲NO.1拍皮球

第106章 半決賽:貪玩島(五)

砰。

砰砰。

皮球蹦跳的聲音又重新在空蕩的大街上回響。

衆人也重新找回了聲音。

「別開玩笑了。」

「誰去送死,你嗎?」

他們對這個提議嗤之以鼻,又是一番爭吵。蕾佳娜揉了揉額頭,打斷了他們的自由討論:「如果你們不介意,我說一說我的想法。還有一種方法能讓球較長時間與地面接觸——我們可以制約它的高度。它每次攻擊目標時,都需要彈跳空間蓄力,彈得越高,下落時的重力打擊就越大。也就是說,如果我們能將它關在一個狹小的空間內,它無法彈跳,釋放出的攻擊力會降至最低。假使屏障足夠堅固,它在短時間內無法衝破,我們就有足夠的時間獲取武器。」

「這個提議我支持。」

「可以是可以,但我們要去哪裡找一個這樣的空間?」

「最棘手的問題就是它是衝選手來的,不會無故跳進陷阱裡,我們還是需要一個誘餌。」

蕾佳娜掃了一眼心思各異的選手們,一一回複道:「空間可以利用這些房屋,我們這麼多人應該可以改出一個合適的空間。所以需要另外一些選手先去帶球。」

對於這點大家到是都沒有異議,都是要出力,帶球的人雖然危險,但也可以趁機探查整條街道的武器分佈情況,比做後勤製造空間的人要掌握先機,況且只要有人在動球就會追,他們完全可以分批次輪流帶球,有充裕的休息時間。

所以衆人都根據自己的能力情況,提出了分組要求。

蕾佳娜將艾貝也分到了「帶球跑」小組,西蒙斯自然跟到了艾貝身邊。

「至於誘餌……」

蕾佳娜看向西蒙斯。

這羣人當中,西蒙斯顯然是跑得最快的人。

「誘餌」需要較快的反應力,能在進入空間後從小門離開,將球關在裡面,一旦不能及時離開,就會遭到淘汰。

西蒙斯抱臂冷嗤:「看我幹嗎,當我是傻子嗎?不去。」他把注壓在艾貝身上,就立刻對另一個領頭人物表現出惡劣的態度,以示自己的清白與忠心。

雖然他也不知道艾貝究竟有沒有破解謎題。

而且老實說,蕾佳娜的思路和方法都可圈可點,最難得的是在短時間內就能將一盤散沙凝聚在一起,如果不是艾貝上一場比賽給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他可能就跟了她的注。

蕾佳娜也不再強求,她剛想考慮自己上陣,就有人自動請纓。是那個急性子的選手,他的速度僅次於西蒙斯,確實是個不錯的人選。

一切準備就緒。

這一次衆人行有目的地,不由加快了動作。事情進行得十分順利,一部分人輪流將球帶走,其他人趁此機會挑選了一個空間狹窄的店鋪,撬掉了其他房屋的屋頂,臨時作爲「盒蓋」,等球入甕就能合幾人之力將它困在裡面。

然而另一邊突然出了狀況。

他們定下的規則是從商業街中心開始,跑上一整圈再換人。這條街道不短不長,來回一圈差不多個人體力達到極限。

就在輪班交接時,作爲「誘餌」的那位急性子選手突然發難,猛地推了剛跑完的選手一把,將人送到了皮球的正前方,那人跑了一路早就累得半死,來不及起身再逃,就被球活活砸死了。

而他自己則早就看準了武器所在的方位,趁著球與地面接觸的時間,立刻朝武器奔去!

隊伍譁然。

就在這時,一張紙頁被風捲來,啪地打到了他臉上!

他陡然失去了方向,摔倒在地,起身再朝武器撲去卻撲了個空,摔進了櫥窗裡。

櫥窗玻璃嘩啦一下全碎了。

隊伍中,西蒙斯震驚於艾貝的這一手絕活,不知道她從什麼時候起手裡多了那本《貪玩島觀光手冊》,然後剛剛看見「兵變」,就撕了一頁下來,手指間一鬆,像是不留神被風吹跑了似的。

用重物擊中目標並不難,可是一頁紙?

哪怕是順風,她怎麼會知道這個方向能正好打中對方的臉呢?

「啊……」艾貝低頭看看,「那頁我還有用。」

西蒙斯兩眼放光,熱切積極:「我去撿我去撿!」

艾貝則走到前方。撲倒在櫥窗碎玻璃上的男人掙扎著要起身,她腳踩上去壓住了他的脖子。他脖頸的動脈與櫥窗邊框刺立的三角玻璃碎片貼近,「不要動哦。」艾貝碾碾腳尖。

男人僵住。

其他選手早就驚怒交加,此時圍上來對他破口大罵。

「讓球砸死他!」

「畜生!」

「還真有人敢信那個提議?」

他們不敢相信,如果自己是和他交接的人,會是什麼樣的下場。他們中也不乏有對那個提議心動的人,但有的人不敢付諸實踐,有的人還來不及去做,現在看到他的下場,爲了掩飾心虛罵得格外響亮。

那人驚恐地聽著球輕輕拍地的聲音,想到其他人將死的慘狀,整個人都開始顫抖。

「讓球砸死他」的呼聲越來越激烈!

「不行哦。」艾貝搖頭阻止了他們,「要交給隊長來解決。」

撿紙回來的西蒙斯一愣,她稱呼蕾佳娜爲隊長,是要支持她?

要知道哪怕是一直支持蕾佳娜的人,也沒有直接稱呼她爲隊長,畢竟都是有頭有臉的主播,誰也不肯屈居人後。

他們挪換了位置,換了人去帶球,一邊令人去找蕾佳娜。蕾佳娜很快趕到聽了前因後果,同樣反對直接將他送去「喂球」。

有人道:「我們大部分人都來回跑了一遍,武器最常在哪幾個地方出現都摸清了,這樣做不是更省時省力?」

不得不說,這纔是大多數人呼籲讓他死的真實原因。

但不必蕾佳娜開口,就有相對理智的人反對:

「不行,時間根本不夠。」

「武器會刷新,他剛剛找的是最容易刷新的地方,真能碰上也是運氣好。」

「怪不得他作爲『誘餌』要申請跑兩輪,不知道節省體力。我猜他一次不行可能會出手第二次。」

「從數據測算的角度來考慮,策劃不會輕易讓我們拿到武器,只是死一個人的時間確實太急了。大概只有小部分人能夠運氣好「守」到武器。」

「除非連死兩個人。」

這樣的論調出現後,蕾佳娜終於出來壓場:「夠了。無論死幾個人都填不了這個窟窿,這根本不是正常解決問題的辦法。」

這就是她不建議送人去「喂球」的原因,那樣雖然解氣,可是會讓所有人的神經更加緊繃。

而現在不是製造恐慌的時候。

她深知有一就有二,必須扼制住這股勢頭,因此問這人:「你是自己退出,還是等我動手?」

衆人怔了一下。

那人已經急切地叫起來:「我退出!我退出!」

直到他快速申請退賽,身影憑空消失,他們才反應過來。

他們一直被球追逐的恐懼支配著,不由忘了他們雖然在打生存戰,但卻是在另一個空間裡,隨時能夠返回現實和平的世界。

其他人的神經稍微放鬆了一點,場面不再那麼劍拔弩張。

艾貝有一些可惜。

這其實是一個立威的好機會。最好的選擇就是親手殺死他,震懾其他人。讓他被球砸死確實是最愚蠢的決定,但讓這些人的弦繃著纔好,一旦鬆散下來,不利於接下來蕾佳娜對這個團隊的掌控。

她的想法很快得到了驗證。

陷阱已經佈置好了,另選的「誘餌」去接手帶球,一直進行到球跳進他們準備好的陷阱,這些步驟都進行得異常順利。

皮球砸下來時有空間間隙,「誘餌」及時從小門跑了出去,皮球再想往上跳,就被四周蹲守在屋頂上的人用拆卸下來的房頂徹底蓋死了。

「蓋蓋子」需要人力氣大,還要眼疾手快。

其他人看著都捏了一把汗。

但球被封死了。

只聽到「咚」的一聲,是它彈到了屋頂,卻沒有突破。

高空屬於孩童的笑聲停下來,它似是嘴巴一癟,發出一點嗚嗚的聲音,像是要哭。

選手們不禁大喜過望,立刻在四周搜索武器。

可是他們找了許久,那些經常刷新武器的地方連一點影子都沒看見,前後左右,這條街能看得到的地方全都被人用眼睛挖了一遍,沒有,完全沒有。

難道……真的是要它殺死人的時候纔可以?

就在這時,那「咚咚」聲變得劇烈,卻不是從屋頂傳出。臨街的那一面牆開始震顫,牆粉撲簌撲簌地往下掉。

原來衆人擔心球被困住的時間不長,搜尋的時候都離得不遠。

眼下這些人臉色驚變,逃跑的動作剛做出來,忽然碩大的皮球撞塌了牆壁,逕自衝上街道,碾碎了這些人。他們的血肉似乎一下子被擠爆了,散發出濃重的腥氣。

其他選手受到驚嚇,腦子短暫地空白了一瞬。

而球滾出來的那座店鋪之中,下磚上瓦全都完好無損,前後空間卻比它的直徑要大,此刻,屋內的桌椅,後廚的玻璃、料理臺全都被碾成了齏粉。

它不是隻能用重力砸人,前後滾衝同樣可以蓄力。

「1、2、3……」有人恰好避過一劫,在心裡數被撞死的人,驚懼中帶著興奮地問,「死人了,東西出來了沒?!」

還有人怕影響觀衆感觀,對著說話的人大吼:「死什麼死,就是下線了而已。」

至於這些人「死」前痛不痛,痛一下而已有什麼關係?怕疼就別來參加比賽啊。

他們全沒想過,這裡雖然不是現實,但也與他們的神經系統相關,超出負荷的疼痛會對神經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傷。

即將獲得勝利的喜悅令他們衝昏了頭腦。

「那邊,那邊有ES-3!」

「還有WW-7,重力水衝擊槍,啊這是我最想要的!」

衆人各自朝想要的、靠近的武器衝了過去。

但沒等他們靠近,這些武器所在的空氣一陣扭曲,他們伸出去的手只摸到了空氣。有人往前踉蹌了一步,不敢相信地看著自己的手。

而街道上,皮球又一次噩夢般地跳了起來。

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

「剛剛球一直在地上滾吧?!」

「不對,有哪裡弄錯了……」

「我怎麼覺得,這個該死的皮球和武器的出現根本沒有關係!」

體力耗盡卻做了一場白工的選手怨氣橫生,也不管蕾佳娜頭頂的人氣選手光環,立刻質問她:「你騙我們?」

從一開始,就是蕾佳娜總結出了球和武器之間的聯繫,也是她提出了這樣的辦法,無論之前是否是他們自己無能,只能支持她的決定,此刻都不由將怨氣發泄在了她身上。

蕾佳娜的臉色也不太好看,她剛要開口,只聽見旁邊傳來又輕又跳的女孩的聲音:「她沒有騙你們哦,騙你們的其實是他。」她指了一下西蒙斯。

被指到名字的西蒙斯愕然。

「最開始是他帶來了消息,說武器和球有關,所以我們纔會照著他的思路推測,對不對?」

「說得對。」

「就是啊,明明球是他帶過來的,話也是他說的,我們確實都是被他騙了。」

「這人不會想借球把我們都殺了吧……」

此言一出,頓時引來衆人激憤。

艾貝嘆了口氣:「總之,我們確實是被人帶錯了方向,但那個人不是蕾佳娜。」

蕾佳娜的肩線放鬆了一點,認可又感謝地對艾貝點了點頭。

艾貝看了看這些人,在心裡也嘆了一口氣。她也是沒辦法哦,現在這個團隊岌岌可危,她不得不將漏洞補上。而讓一個團隊擁有凝聚力最好的辦法,就是擁有可以共同抵禦的「外敵」。

當然,她也不相信有人會一直跟她站在同一邊。

除非,他站在所有人的對立面。

艾貝發現西蒙斯投注過來的視線,不由對他彎眼笑了一下。

他看起來也很好用,所以她要先做點什麼,纔可以放心用呀。

第107章 半決賽:貪玩島(六)

天色不知不覺中暗了下來。

商店街上霓虹流光,映襯著艾貝的笑容,格外的甜蜜動人,也令人心底無端發寒。就像長得色彩斑斕的植物,根莖裡淌滿了有毒的汁液。

有人敢去掐,那毒汁便要流到他的手心,沁入皮膚,直到心臟也被侵蝕。

西蒙斯望著她手指動了動,人眼看著沉默下來。

其他人還在猜測他的險惡用心,他卻突然想起在這之前不久,她跟他說了一番話。

「是它的笑聲。」

「什麼?」

「武器的出現和球無關,和笑聲有關。爲什麼有時候它們停留的時間長,有時候時間短,你們都沒有注意嗎?」她反過來問他。

因爲空中傳來的笑聲有長有短,但幾乎每拍一下球,那咯咯聲都會隨之響起。

只是聽多了之後,衆人也從一開始的驚悚變成了麻木。反正從來只聽到笑聲,沒有看到背後的人出現,相較之下,皮球就危險多了。

他恍然大悟。

她能夠將這份線索告訴他,他自然以爲這是她信任自己的表現,還爲此興奮了半天,被直播間的人取笑。

原來不是。

到了這一步,他才明白他們之間的關係和信任與否無關。他幾乎是迅速理解了她的意圖,他送上門去給她利用,於是她利用了他。如此而已。

在那個笑容之後,艾貝就一眼也沒有再看過他,就好像並不關心他到底會怎麼做。

但又像是在等待他的選擇。

他也笑了一下。

「確實,我給你們的信息提示是錯的。」他單手插在口袋裡,人被夜色浸透,五官竟因多出的那一點漠然而顯得更深邃,但又很快變得吊兒郎當的。他睥睨衆人,「大人說什麼都信,你們難道都是聽話的乖孩子?」

他嘲笑一出,羣衆憤怒的火焰再次高漲。

「我沒說錯吧,你們真有趣,我說什麼就信什麼,我既不是遊戲策劃人也不是遊戲npc,你們哪來的自信我說的就是正確的信息?被誤導也只能怪自己太蠢,和我有什麼關係。」

這話太辛辣,卻也透露出了他並非故意給出錯誤提示的信息。如果他著急解釋,衆人反而會被失敗衝昏了頭腦,將他當做發泄對象。但他態度強硬,看上去就很不好惹,一時間連罵聲都減少了。

但他仍然是衆人失敗的源頭。

他也不管衆人想不想聽,就和隨手扔了一個被啃過的蘋果核似的,隨口就將球和笑聲相關的信息拋了出去。

場上靜了一剎,衆人有些吃驚,卻都不太敢信他了。

「真的嗎?」

「你要怎麼證明?」

他的態度很不耐煩:「我怎麼證明?我勸你們少和我浪費時間,有這個時間自己去驗證。你們來這座島上,該不會是想證明自己又蠢又沒用吧?」他口中發出嘖聲,眼睛掃望去,看得那些質疑的人臉色漲紅。十足十拉滿了仇恨。

唯有蕾佳娜搖頭反駁:「話不能這麼說,這一道關卡僅憑一個人可能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經歷才能闖過,大家一起合作可以減少消耗。你既然有了不同的看法,我也認爲可以照著這個思路去試一試。大家不要有太深的成見,遊戲一開始誰也不知道怎麼玩,他只是提供自己的思路而已,確實不能怪他。」

她在當中緩和關係,其他人願意聽,西蒙斯卻半點不肯買帳。

「想剽竊我的思路就直說。」他哼笑一聲,「要合作也要能力相當,就這些人?行了,陪你們玩了一天我也累了,我一個人闖關都比你們快。一羣烏合之衆。」

他走得乾脆利落,走之前一聲嘟噥把選手們氣得肺都要炸了!

「有什麼了不起,我也發現了笑聲很古怪,再晚一點就能總結出規律了。」

「球就是他帶來的,誰知道他是不是早就知道,故意不說。」

「走,換種方式繼續找武器,我們可別輸給他。」

他們本來還有些不服氣蕾佳娜的領導,自覺除了人氣之外不比對方差,但現在,他們迫切地希望蕾佳娜發揮神勇,立刻解謎通關,拿到武器,將那個囂張的選手踩在腳下!

都是主播,心知這種這種反轉逆襲的套路,觀衆可是喜歡得很。

既能打壓對方的囂張氣焰,又能拉動直播間的數據增長,運氣好拿到精品武器所向披靡,何樂而不爲?

原來他們的配合只是基於蕾佳娜聲望最高的基礎,在配合過程中其實多有摩擦,彼此都不服氣。眼下卻真的團結了起來,不必蕾佳娜主持局面,紛紛簇擁在她身邊詢問:「現在我們要怎麼做?你說,我們做。我就不信了,我們這麼多人還比不過他一個?!」

他們討論時已經換了一個地方。原來的街道上血腥味太重,都是碎屍,縱然理智上知道人都沒有死,情感上還是直逼衆人的心理承受度上限。

蕾佳娜指派了一個人將球引走,其他人可以安然無憂地聚在一起討論。

艾貝站在人羣之外,安靜又乖巧地等待著他們商量完畢。

有個女選手不留神踩到了她的鞋子,立刻回身道歉。

艾貝回給她一個乾淨乖巧的笑容,「沒關係。他們怎麼說呀?」

「還在討論,找不到影響笑聲的方法。有些人說是它想玩更有意思的東西,但這裡哪有它的玩具啊。還有人說看見人死了它會笑得更高興,死的人多,笑聲時間就會變長,拜託,這不是實驗過的嗎

?它的玩具球壓死這麼多人的時候,它確實笑得挺開心,但根本沒有延續多長時間。有些男主播爲了贏真的是沒下限,你別聽也好。」

不知道是不是艾貝的表情動作總是給人一種無害的感覺,女選手不知不覺說了很多,還夾雜了自己的抱怨。

艾貝想了想道:「其實……我也不知道對不對,我覺得球也不是完全沒有用的。我們的一舉一動不能直接影響笑聲,但我們可以影響球呀,而球可以影響笑聲,對嗎?」

「咦?你這麼一說我覺得有點想通了,但還是有地方不對……對了!這個思路不又繞回去了嗎,還是要關住那顆皮球?」

「不一樣。目的不一樣,手段也就不一樣了。如果是爲了增加球和地面的接觸時間,當然是要關住它,但現在是爲了延長笑聲,笑聲在球玩得最開心的時候時間最長,那就要想辦法讓它開心啊。」

女選手的眼睛一亮,「你說得有道理,那怎麼讓它開心呢?」

「我也不知道。」艾貝輕搖了搖頭,乖乖地說,「不然我就會告訴蕾佳娜了。」

「也是。但能推測到這裡就很不錯了。」女選手一邊安慰她,一邊越想越覺得這個方向沒有錯,「你等著,我去和蕾佳娜說一聲。」她動作很快,一下子擠到了蕾佳娜面前,將艾貝的話都告訴了她,還指了指艾貝的方向。

蕾佳娜給了艾貝一個溫和又善意的笑。沒多久,她和衆人商議完畢,下達了搜索街道的指令。

她一開始看見皮球往商店街來,以爲它是追著西蒙斯來的。現在想想,它是從哪裡出現和西蒙斯相遇?倘若它一開始就是準備來商店街,中途才遇到西蒙斯,追著他跑呢?而對西蒙斯來說,商店街是這片山坡唯一可以躲避的地方,不得不往這邊逃呢?

那麼它會到商店街來,就代表了這裡有它想要的東西,換言之,就是有他們可以通關的線索。

到現在纔想到這些,蕾佳娜不由懊惱。

如果不是這些人個性都太突出,聚在一起主觀意見層出不窮,攪亂了她的思路,也許她能早點想起這個疑點。

不過,既然已經到了這一步,她也不準備讓自己吃虧。

所有人都被分散到店中尋找線索,只要與孩童、皮球等相關的信息都需要彙集。首先被人注意到的就是諸如玩具店、圖書店、快餐食品店等最有可能與這兩個關鍵詞有牽連的地方。衆人搜索一番之後,也拿到了不少信息。

事實上,不是沒有人想過在店裡搜尋線索,衆人定下「帶球」規則的時間裡,就有一些選手在輪班前後悄悄地到店裡搜尋,不欲別人知曉。但最初沒有目標方向,他們在毫無頭緒的情況下尋找線索無異於大海撈針。這次相對有了方向,拿到的信息自然更加精準。

怕有人隱藏信息,他們分組前行,互相之間不忘討論。

「你有沒有發現,笑聲出現的時間越來越短了,間隔越來越長。」

「對。」

一開始球每拍一下都會有笑聲,現在球拍慢了,笑聲也短了。

「感覺好像,有點疲軟?」

提起這句,探討的兩人相覷無言。

「這個遊戲該不會還有時限吧?」

「……」

「沒事,就算有時限也不會馬上就結束。現在笑聲還在,說明那個叫西蒙斯的主播也還沒找到方法,我們快點!」

街道安靜,偶爾可以聽到人快跑的聲音,還有隱約的皮球砰砰地彈跳聲,隔得太遠,聽得不真切。

艾貝走到一家店門前,商店燈牌的藍色燈光一閃一閃,在她眼睛裡跳躍。

她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在幾個目標店鋪間來來回回,搖擺不定,她的目的地一直只有這一個。

皮球來回在商店街追著選手跑了許多趟,彈跳時百無禁忌,砸到屋瓦也是家常便飯。就只有這家店,無論它來回多少次,都沒有砸壞它的一磚一瓦。

它的經營項目也有些特殊,不出售物品,也不是餐館。

這是一家乾洗店。

第108章 半決賽:貪玩島(七)

店中,深灰深棕色調的大衣被一排排吊在半空中,毛織地毯有的捲成筒擠擠攘攘地塞在收納櫃裡,有的鋪開大半張,炫耀著華麗的花紋。店內擺設不很規整但也不亂,只有櫃檯的抽屜半拉開來,許多簽單一樣的收納條像是積壓了太多,彈冒出頭。

純白的收納條在深重華麗的店內背景色中格外醒目,艾貝便直接走向了櫃檯。

除了它醒目以外,也是因爲方便。如果直接查看物品,那麼店裡顯然都是沉重的物品,無論是大衣還是地毯,一一查看要費許多功夫。

十月一日:艾麗莎送洗物品「駝色羊毛衫」,標籤SX-031,備註:不許再洗串色……哪怕串色,我也不要綠色拜託!

十二月八日:馬特送洗物品「毛絨褲子」,標籤SX-132,備註:啊哈一個月沒洗啦。

一月二十四日:安娜送洗物品「孔雀藍毛織地毯」,標籤SX-327,備註:清洗時請小心。另外,我家小兒子愛德的打氣筒丟了,我懷疑藏在毯子裡,可以麻煩你幫我找找嗎?

……

艾貝的動作不快不慢,一行行掃過,確保沒有信息遺漏。

小小一張收納紙當中,就擁有時間信息、物品信息、居民姓名信息、標籤數字信息和類劇情信息。幾百張收納單一一,如果需要增加遊戲難度,這裡就足夠設置重重障礙。

不過作爲第一個登島小遊戲,它顯然沒有那麼難。

或者說這場比賽的主要目的還是在於選手之間的逃亡廝殺,島上的關卡遊戲也只是作爲調劑而存在。否則千篇一律的武力值擊殺畫面,對觀衆來說難免無聊。

看到安娜的收納條時,她停頓了一下,在所有的紙條中,這是少見的問句信息。

這之後還有許多彷彿與這個遊戲相關的信息,比如有頑皮的孩子走失了,母親將他穿壞的衣服送了過來,店裡也負責修補。「走失」兩個字容易引發人們的聯想,至少關注艾貝直播的觀衆已經由此開展了一千零一個故事的想像。還有人在褲子口袋裡遺落了彈珠,註明這是貪玩島居民最喜歡玩的遊戲,無論是誰,看到彈珠都一定會扔下其他的遊戲跑來玩。

觀衆看著看著忽然覺得,讓那個看不見的孩子換一種遊戲,也許他會更開心。

直播間的意見五花八門,好在艾貝習慣屏蔽不看,沒有太大影響。

其他主播在夜晚降臨後就開啓「彈幕護身」,希望降低安靜的商店街的恐怖色彩。因此即便他們本身很有主見,在看到這麼多的想法之後也不免眼花繚亂,蒐羅出的基礎信息本來就多,再加上觀衆的想像,兩項交叉延伸出現了千萬種可能。

諸位選手頭暈腦脹,看看手頭這個信息也有可能,那個好像也能牽扯上關聯。

藍色燈牌下的店內,艾貝一直到將所有的收納條都看好,還有閒心把它們整理起來放回到抽屜裡。

她的思路很清晰,雖然相關的信息有許多,但仍然只有標籤SX-327的那張紙條寫了一個問句。

曾經,她爲了設計一個小遊戲,就做過這方面的研究。像這樣的問話給了她熟悉的感覺,這就是一個邀請,詢問「你可以嗎」,就是在告訴她「如果你可以做到,就能得到新的信息或者獎勵哦」。

她順著標籤找到了那條孔雀藍的毛織地毯,它不難找,從櫃頂垂下了小半張如開屏的孔雀,孔雀藍、深黑的漸變,光照下會有吸睛的銀灰在毛織物頂端閃耀。艾貝舉高手扯了一下,毯子捲筒從上面滾落下來,沉沉地砸在地面上。

有點重。

她拖著半截外露的地毯往外拉,慢慢纔將整張地毯打開。

忽地,地毯裡滾出了一個巴掌大小的打氣筒。

這個打氣筒是黃綠色的,圓筒表面滾過一個字母,在停留時恰好被壓在下方。

艾貝撿起來轉過方向,只見是個V字,V字上面兩點眼睛,合起來像一個笑臉,線條抖動,彷彿只是小孩子的隨手塗鴉。

砰,砰。

外面皮球輕拍的彈跳聲突然變大,逐漸靠近這間店。

不一會兒,艾貝擡起頭,就看見了那個同色的皮球,彷彿看見了一個大胖肚子。它不斷地往門前擠,似要將大門擠破。但在門發出吱呀聲時,它又像做錯事的孩子猛然往後一跳。

它在門前左跳又滾,可就是進不了這家商店。

要不是看著它壓死過許多人,這場面還有點好笑。

艾貝在它滾動的時候,看見它「肚皮」有一個氣口,原來的氣口塞不知怎麼被拔了出來,呼呼往外漏著氣。

現在的它看起來已經沒有上午那麼圓了,好像扁了一些。

「你是想要我給你打氣?」

那麼小的打氣筒和幾乎與屋頂匹敵的大圓球,令人難以將兩件事物聯想到一起。

皮球快速跳動了兩下,就像在點頭。

艾貝卻一點也不怕它會翻臉,直接說:「不行哦。除非你告訴我,我想要的武器會在哪裡出現。」

皮球沒有嘴巴,急得到處亂滾。

這時候完全可以看出,原來說它與地面相觸會引發武器出現的推論是錯誤的。它在地上耍賴打滾了這麼久,也不見有武器出現。

空中孩童的聲音也轉爲嗚嗚地委屈哭聲。

街道上,原來將球引走的女選手回身一看,猛地發現球丟了。

他們在帶球的時候通常是拼命向前衝,免得被球追上,從沒想過還會出現球追丟了的情況。女選手愣了好一會兒,猶豫要不要反身回去找。

就在她踟躕時,一個嬌小的身影進入了視線。那顆皮球就緊隨在她身後。

女選手立刻跑了幾步,想想不對,又回頭倒著跑,問艾貝:「它怎麼跟你跑了?」她抓了抓醒目的粉色頭髮,一副不甚理解的模樣。

每個主播都想要吸引觀衆的眼球,場上雖然黑髮、金髮居多,但出挑的顏色也不是沒有。

艾貝看見她也露出驚訝的表情,解釋道:「剛剛我從拐角出來,不小心撞上了它,它就來追我了。」

「這樣啊……你繼續去找東西吧,我帶球回去交接。」

艾貝搖了搖頭,「我已經搜完一圈了,正好也要回去。」

「那就一起!」

她還嫌一個人跑著無聊,有人作伴正好。

「嗯。」

艾貝摸了摸口袋,那裡放著小小的玩具打氣筒。

有它在,球是不可能被別人引走的。

皮球在她們抵達聚集地之後果然進入了暴動狀態,它沒有被前來交接的選手引走,而是逕自跟著艾貝往前跳。突如其來的轉變令交接的選手大驚失色。

後方就是他們的「基地」,衆位選手齊聚,皮球從天而降壓垮了建築物,引得磚瓦塌陷,灰塵漫天,將衆位選手逼出了躲藏處。它就像失去了控制,左跳右蹦,破壞力直線上升,引得在場衆人驚叫連連,大聲詢問:「怎麼回事?!」

蕾佳娜出聲:「別急,正好試試道具有沒有用。」

原來就在剛剛,他們從衆人搜尋回來的物品中得到了一些線索。有一部分人同時找到了一些奇怪的彈珠。說奇怪,是因爲它們藏在建築物的各個角落裡,彷彿不起眼,但又在擺放整齊的店鋪中格外突兀。再加上這座島風關於土人情介紹的書中稱,彈珠遊戲是貪玩島居民最愛玩的遊戲。

於是有人猜想,那個沒露面的孩子之所以笑聲減弱,就是玩膩了拍皮球的遊戲。

而彈珠遊戲作爲島上居民最喜歡的遊戲,或許才能使他的笑聲長久停留。

剛回歸的女選手聽了其他人的話,不由遲疑:「之前不是說,那個皮球纔是我們和孩子之間的媒介嗎?」

「但沒有找到相關的道具。」

兩人一邊躲避一邊說話,那人話裡帶著喘息聲,「……其實有人看出了球有問題,你發現沒,它好像不如之前那麼圓了。但目前沒有找到和這個信息可以關聯的道具或者線索,所以只能先試試……」

「那也沒辦法了,小心!」女選手及時扯開了他,沒有讓他被磚瓦砸到。

那位選手驚魂未定,「這顆皮球到底怎麼回事?!」

女選手轉頭要和艾貝說話,卻聽見空中的笑聲再次變得清晰起來。原來那笑聲裡已經隱隱有不耐煩的尖刺,此時卻又變得像是找到了有趣的玩具。

「真的有用?」女選手有些驚訝。

「可能只是覺得他們好笑吧。」

艾貝望著那些人匍匐在地上打彈珠吸引boss,一會兒又像被紮了屁股似的跳起來,躲避皮球的碾壓。她的脣角也翹了一下。

女選手沒聽清,問了句「什麼?」。

就在衆人心裡的希望被點燃時,孩童的笑聲驟變,變成了哭聲,小聲的哽咽很快轉化成嚎啕大哭,如魔音貫耳。

有人驚恐地指著那顆皮球:「球怎麼癟了?!」

原來還要仔細觀察才能看出皮球和最初的形狀不同,現在卻是肉眼可見的癟了,在短短的時間內就變成了橢圓的形狀。橢圓形的皮球不如圓形的它有力量,彈跳的動作減緩,給了衆人足夠的喘息的時間。

但這樣的變化,比之前更讓人心慌。

「不好!」

蕾佳娜皺了下眉,「這個遊戲有時限。」

按照笑聲與武器之間的聯繫,一旦笑聲停止,武器就會消失在時間夾縫之中。這也就意味著他們在第一階段失敗,哪怕貪玩島上還有其他的遊戲能令他們得到武器,進度也會遠遠落後其他選手。

衆人登時著急萬分,頃刻間四散尋找其他線索,不乏有人對彈珠遊戲不死心,還想利用這個道具致勝。

電光石火之間,有一道潛藏在屋瓦間的身影,從上面跳了下來,正落在皮球上方!

「誰?」

「是那個西蒙斯!」

衆人一看是他們的頭號大敵,馬上想上前搗亂,防止他搶先成功。還是蕾佳娜及時阻止了他們,「先等等,讓他去。」

西蒙斯是看準了位置跳的,正好皮球的氣口朝上,他抓住氣口芯來固定自己的位置,將針一樣細小的打氣氣管塞進氣口。

小小的打氣筒,竟在眨眼之間就給大圓皮球重新注入了活力。兩者放在一起有種詭異的和諧感。

皮球肉眼可見的鼓起來。

衆人都有些看愣了,他們在底下隔得遠,看不清他手裡拿的到底是什麼。

天上的啜泣聲慢慢地輕了,隱隱約約地,孩童好像笑了一下。

其他人都還沒回過神,以爲這只是曾經遇到過的每一次短暫的笑聲,沒有意識到「開關」已經被打開了。

笑聲沒有停下來。

商店街的各個角落裡,武器時隱時現,逐漸變成可以觸摸的實體。

粉色頭髮的女選手一回頭,卻發現艾貝不見了。她奇怪地向後掃了一圈,遠遠的在大部分人的後方看見了艾貝,就站在某家商店門外。

神奇的是,有一件武器恰好在門前刷新,支立在門上。幾乎是艾貝的手一握,就將它拿到了手中。

沒多久,旁邊的人突然都叫嚷起來,「可以拿武器了!」

「我們也可以拿?不是誰成功誰拿嗎?」

「我拿到了!!」

女選手剛眨了下眼睛,隱約看見艾貝好似擡了下手臂,那個正興奮地舉高武器炫耀的人就倒了下去。接二連三的,那些拿到了武器,或者即將拿到武器的選手,如多米諾骨牌一樣痛苦地摔在地上。

他們沒有立刻死去,只是抱著頭在地上打滾,臉上的青筋和紅絲浮現,將他們的外貌變得像是鬼怪。

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氣,「是NEN-1!」

NEN-1擁有入侵人體神經網絡的子彈,瞬傷能力強,會讓人痛苦不堪,瞬間失去戰鬥力,是這次比賽中排名頂級的武器之一。

子彈入侵無聲,他們幾乎沒有防備。直到連續多人倒下,才引起了衆人的注意。

看見艾貝舉槍的人不敢相信,「你不是那個發現西蒙斯有問題的女生……」

「我們不是隊友嗎?」

「我們?當然不是了。」艾貝的槍瞄準了他,她輕巧地道,「我們是對手呀。」

隨著這一句話飄落,衆人猛然間想起來。

這一開始只是個臨時團隊而已,甚至因爲他們每個人都個性突出,會互相排擠。直到西蒙斯站到了他們的對立面,他們以他爲敵,才維持住了表面的和平。

就在剛纔,他們先懊惱於被西蒙斯搶先通關,又因爲意外可以拿到武器而驚喜萬分。他們在短短的時間裡習慣了合作的模式,自以爲先拿到武器的都是他們的人,警惕心也在這時候降到了最低。

艾貝側頭偏向蕾佳娜,「蕾佳娜好像也是這麼想的。」

蕾佳娜似是沒想到艾貝會突然針對她,在短暫的驚訝過後,她笑了一下,笑容裡風情無限,「被你搶先了。」

艾貝記得在飛船休息室裡,蕾佳娜異域美人的魅力強大,吸引了許多男選手駐足看她。

而這次比賽,她似乎一直在刻意收斂魅力。沒有荷爾蒙作祟,她的領導能力纔會突顯出來,而這一窩小白鼠被她提前圈養,就是想拿到武器後再殺死,充作她的比賽分數。

艾貝先下手之後,她也十分警覺,立刻找到了掩體。否則艾貝的第一顆子彈就應該送給她。

「真相揭幕」意味著死亡的來臨,貪玩島上死亡的數字不斷跳轉。

粉色頭髮的女選手最先看見了艾貝舉槍的一幕,她額頭有冷汗滑落,強自鎮定地對艾貝道:「我想自己退出遊戲。」

兩人原來相處得還不錯,多一個人當幫手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我不信哦。」話落之前,子彈就已經釘入了她的額頭。

子彈如蜘蛛腳般刺進皮膚,牢牢抓住了她頭部的神經,似要收網一般猛地將神經網絡整張拽出。

強烈的劇痛令女選手摔在地上,這時才露出藏在身後的武器,是她剛剛急急忙忙找到的。艾貝的「背叛」讓她更早地意識到這是比賽。

商店街上已經幾乎沒有站立的人了。

NEN-1並非無懈可擊,如果有人能抵擋神經疼痛,也許還有一戰之力。可惜大部分的主播都無法接受這個等級的痛感,在被痛苦攫取住後沒多久就選擇了投降。

這時,西蒙斯從皮球上跳下來,在地上站定。球已經不跳了,吃飽喝足似地在地上輕滾。

艾貝的槍微微一掃,槍口對準了他。

他猛地舉起了雙手做出投降的姿勢。他還沒來得及拿到任何武器,手裡只有那個巴掌大的黃綠色玩具打氣筒,此刻顯得尤爲滑稽。

看似滑稽的場面,卻沒人知道他後頸陡然起了一層細毛汗。

時至今日,他都不敢確定,她會不會殺了他。

兩人對視,艾貝的手指輕彎,叩在NEN-1的紅鈕上。

西蒙斯的心被處刑一般吊了起來,高高懸著。

忽而,他眼前一花,那足以威脅到他生命的槍管突然消失了。

與之相對的是女人痛苦的呻吟在艾貝身後響起。

他越過艾貝的肩,看見了痛苦倒在街邊的蕾佳娜。

就在方纔,蕾佳娜想抓住他們對峙的時機對艾貝下手,卻沒想到艾貝右手一動,手裡的槍如變魔術一般轉移到了左手,扭到了後背。她後背猶如長了雙眼睛,對準蕾佳娜精準射擊。

艾貝沒有轉身看自己剛擊敗的對手,而是對西蒙斯笑了一下:「你做得比我想的要好呢。」知道用一些意味不明的彈珠去吸引衆人的注意力,還能幫他吸引對手的注意。

她沒有要殺他的意思,還表揚了他。

劫後餘生。

西蒙斯疾跳的心臟猛地一個重跳,稍稍開始恢復正常。他跟個大孩子似的,蹲在地上緩解情緒:「……你別對我笑了。」

艾貝疑惑:「嗯?」

「死神的微笑。」

天空中是孩童快樂的哈哈大笑聲。

第109章 半決賽:貪玩島(八)

白色海鷗從貪玩島前的蔚藍海面上急速掠過,發出嘹亮而清脆的叫聲。海天一線,潮水溫柔地起伏,摩挲著金色的沙灘。

鏡頭如被海鳥的尖爪抓高,驟然從海面上俯衝極速穿越森林,衝到了選手身前。

那裡正在進行一場單方面的虐殺,紅髮飛揚的男人一拳將另一位選手的顱骨打碎,可怕的頭部凹陷令觀衆牙根發酸。另外埋伏在周圍的幾人趁此機會發現了紅髮男人的破綻,興奮與恐懼讓他們忘了一開始的計劃,陡然開槍射殺目標。

奧特早在他們發出輕微摩擦聲時,就辨別出了他們的方位。

他任由WA子彈打在身上,承受著特殊子彈帶來的窒息感,使正常人痛苦萬分的酷刑沒有讓他的臉色有任何變化。他舔了舔牙齒,如清理牙齒間碎肉的大型猛獸,準備享受下一場饕餮盛宴。

埋伏他的選手終於感到害怕,想起同伴的下場,舉槍的手開始顫抖:「我、我、我、別殺我……」

話音剛落,那道陰影就落在了他身上。

等奧特以殘酷的手法淘汰了這些所謂的各星球精英之後,眼睛一瞥,瞄到了這些人死前扔在地上的《貪玩島觀光手冊》,島嶼地圖的上方浮現出了一個總和數字,記錄著島上的存活人數。

「嗯?」

另一邊,生存人數減少的播報在貪玩島上空出現。廝殺中的人也許會錯失信息,但恰好在戰鬥間隙的選手聽得清清楚楚。

「人變少了。」穿著淡黃長裙,外表柔弱的女人輕聲說,「上一次報數還是是734,少了165個人。」

廣播只在人數出現大幅度變動時纔會播報,因此前後只相差幾分鐘的播報頓時引起了選手們的注意。她打開了觀光手冊,地圖上每一個圖標方位上都有詳細的數字記錄著這塊區域的存活人數。

在這些不起眼的數字之中,妮可明確指出了發生變化的地方,「是在『BabyVilge(嬰兒村)』發生的大規模死亡事件,大概率是羣體性廝殺,否則不足以在短時間內出現這麼高的死亡數字。」

「確實,強勢的個人選手不多,那個紅頭髮的離的最近,但按照預估進度他現在應該還在『NightcapPort(睡帽港)』,比我們慢一步,應該不是他。」

「我懷疑是蕾佳娜。」

「她腦子不錯,但身手一般……不排除拿到了強力武器的可能性。」

妮可想聽到的並不是這些人的推測反饋,她在等待隊伍的中心人物做出決定。妮可擡眼看了看身前不遠的銀髮男人。「Lucas?」

Lucas把玩著手裡的WF-3槍枝,心不在焉地眺看遠處,像是沒聽到其他人在說什麼。

直到妮可問他,他纔將槍枝插入手臂間綁縛的黑色臂帶中,順便收回視線,「遲早會交手的,走吧,去下一個補給點。」

遲早會交手?

妮可察覺到了他這句話裡隱藏的意思,也就是說,他並不認可她的判斷,他認定了這次的死亡數據變化與大規模廝殺無關,而是由單獨一個人所造成的,是誰呢?

首都星的部分選手跟在他們身後。

他們彷彿一個訓練有素的小隊,離開時只留下身後的一片廢墟,血液染紅了這片土地,除了他們以外,悄無人聲。可以想像這裡曾經經歷了怎樣激烈的戰鬥。

此時,大規模死亡事件的罪魁禍首正備受「掉血」困擾。

「這個遊戲里居然還有隱藏血條。」正在替艾貝爆炸的西蒙斯露出一臉無語的表情,「怎麼節目組不提前打一聲招呼,遊戲手冊裡也不寫明白。」

艾貝慢慢地咬了一口樹上摘下來的蘋果,補充體力。

她已經習慣了這些隱藏條件的存在,在上一次的直播裡,伊澤就爲她分析過每個遊戲都有隱藏的數據支撐著明面上的規則。只不過在這次遊戲規則以戰鬥爲主,她缺少了束縛,玩起來像是回到了垃圾星,一時之間忘了這件事,直到收尾結束之後,突然明確接受到了身體虛弱的信號。

她原來在跳飛機時就受了輕傷,由於沒有處理而持續性掉血,剛剛以一敵多的戰鬥中雖然以收割爲主,但不乏有人反抗之餘開槍,只是沒有擊中她的要害,掉血量少纔沒有讓她出局。其實大部分被她的NEN-1擊中的人,都是因爲承受不了痛感失去戰鬥力,如果這些人能堅持住,很難說誰勝誰負。

但通過之前的遊戲,她早就瞭解了這些人都擁有著什麼樣的品質。

他們之中,只有西蒙斯能夠破壞她的計劃。他看似油腔滑調,實則意志堅韌,如果她不接受他的示好,讓他成爲那些人中的一員,說不定反而會讓她自己感到頭痛。

觀衆的口味就是如此,她作爲突然掀翻牌桌的人,只有在她能一氣呵成將所有人擊殺殆盡時,纔會塑造出「大魔王」的形象。反之,如果她受到激烈的抵抗,有人成了意志堅強不屈的正面人物,無形之中她就會變成背信的反派人物,那這場戲可就不好看了。

她看了眼渾然不知自己本身可以成爲「救世主」的西蒙斯,有些嫌棄他的包紮手藝,「沒用。」

西蒙斯感覺自己被大佬傷害,卻委屈不敢說話。

然而艾貝的「沒用處」指的並不是他,她客觀道:「這是遊戲,大概只有特定的醫療物品才能止血。」她用來包紮的繃帶只是藥店裡找到的,沒有任何特殊標識。經過西蒙斯的包紮,血已經止住了,但她的身體沒有任何好轉的跡象。

西蒙斯比了一個「瞭解」的手勢。

「剛剛有過一次怪獸預警,手冊上說預警三次,怪獸就會吞掉這塊區域。」

他並不是完全依賴艾貝來玩遊戲,此時他看了看地圖,建議道:「我們往中心走?」

選手在島嶼上四散降落,最初人羣密集,廝殺有看點。越到後面人越來越少,島嶼面積大,人羣容易分散,怪獸的存在想必就是爲了將所有人都驅趕到一起。中心區域資源豐富,那裡遲早會有一場大戰。

通往中心區域的必經之路上,他們走到了一個叫做「SleepTow(睡眠小鎮)」的地方。這座小鎮和它的名字一樣安靜,從道路口往裡看,看不見任何活動的跡象。

不像他們過來的「BabyVilge(嬰兒村)」,至少還有選手的存在。雖然現在已經消失了。

難道這裡也經歷了一場惡戰?

艾貝打量了一下小鎮路口,再看向旁邊的茂密森林,手指了幾個樹林裡的方位,都是方便伏擊的地方。西蒙斯心領神會,眯眼朝幾個方向連連射擊。他的槍枝是WJ-8,自動瞄準關節痛點,殺傷力不足,但「驚鳥」足夠了。

林子裡果然傳來痛呼聲。

「別開槍!我投降!」

艾貝和西蒙斯暫時沒有殺他的意思,只將人抓起來「逼供」。

那人渾身狼狽,不僅身上沒太多好東西,問他信息也是一問三不知,只說:「這小鎮看著詭異,我就沒進去,想在外面撿個漏。你們想進去?」

西蒙斯不答,繼續問他:「有多少人進去?」

「這我哪兒知道……咳,反正在我埋伏的這段時間,大概進了有十幾個吧。」

「沒有人出來?」

「沒有。很奇怪是吧,你說如果是這小鎮有兩個出入口吧,那從另一個口進去的人,也該從這個口子出來了,但我就是沒瞧見。」

那人被抓住了也不害怕,反而上上下下掃視了他們一眼,「你們兩個看著挺厲害啊,裝備這麼齊全,能帶我一個不?」

迴應他的是西蒙斯無情的第二槍,對準了喉管,一槍斃命。

「……K!」

那人死前睜大了眼睛,字都沒吐完整,不敢相信這些人說殺就殺。

實際上,他一直在外圍打轉,雖然多活了一段時間,卻沒學會這場比賽該有的警惕。

從他說的話中就能看出來,他沒有適應這個比賽,也就沒有任何留下的價值。對艾貝來說,還不如讓西蒙斯手上多一個人頭數來的合算。

雖然比賽最後看的是倖存情況,與擊殺數無關,但不代表這些數據沒有用。

沒有拿到有用的信息,艾貝他們仍然按原計劃進入「SleepTow(睡眠小鎮)」。

平整的灰色道路安靜,兩旁是白牆紅瓦的屋頂建築,有如蔭大樹間隔著,有的白牆上塗了童話般色彩的漆,像孩子惡作劇時的塗鴉。往上瞧,水藍色的小窗扇中拱著粉白藍綠的小花。房頂上頭不時探出森然綠意的枝條,打量著進入小鎮的人們。

一切像是與現實中的小鎮沒有區別。

但順著探頭的綠枝望眼到夜空中,就會驚訝地發現那輪月亮格外不同。

那是一輪透明的月亮,虛白的線畫了一個圓,圓裡圈了1-12的數字,這些數字像排著隊的小孩子,一個推一個地慢慢往前挪動,有根指針一動不動地指著它們。

是一個獨特的月亮時鐘。

西蒙斯看了半天,發出感嘆:「我現在知道爲什麼這次遊戲背景的研發公司裡還有首都星樂園了,這麼多兒童元素,這是以後想開放給孩子玩的吧。」

艾貝也望著這個「月亮」,靜靜地望著。

她又想起了在垃圾星的事。那裡受到嚴重的污染,大部分時間天上都是灰濛濛的,白天的時間遠不如黑夜時間長。天黑的時候也沒有星星,漫天黑夜中,只有很近又很遠的能看到「月亮」,不知道是哪個星球,發出的光能穿透這層霧,照到她身上。

就和現在一樣。四周萬籟俱寂,只有「月亮鬧鐘」的光灑在她身上,拉出一道小小的影子。

說不清她那時有什麼樣的想法,什麼樣的情緒,什麼都不懂的幼兒時期,可能就只是看著而已。

「要不要找間房子進去看看?」西蒙斯沒看出月亮上有什麼線索,乾脆放棄,誠摯地邀請她一起探索其他區域。

艾貝收回思緒,同意了。

這裡十分古怪,在初步探索時期,兩個人在一起確實比一個人更好。

每間房子的大門都沒有上鎖,兩人輕輕鬆鬆就能推門進去。但房間裡依舊沒有人聲,沒有居民也沒有選手,主臥的牀上會出現房間小主人的玩具,玩具熊、洋娃娃或者小汽車等等,卻不見應該睡在房間裡的人。

每個主臥的房門外面都掛著一個牌子,上面寫著「Sleeping」,將牌子翻過來卻不是對應的「(醒來)」,而是「Broken(破碎)」,平白讓人覺得後背發冷。

西蒙斯房間裡翻找了許久,也沒找到什麼特別的東西。歐式漆白的書桌上放著作業本,抽屜裡放著和文具,牀上有一隻戴眼鏡的小熊玩偶,牀頭櫃上則擺著同款小熊燈罩,下面是鬧鈴,他趴在地毯上往牀底看,空無一物。房間裡最突兀的就是那座貓爬架了,可他繞了一圈,發現……這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貓爬架。

地板上映著窗格的倒影,和冷冷月色。

待得時間越長,他越覺得身上發冷。他搓了搓手臂上豎起的寒毛,問艾貝:「大佬,你說這裡是不是沒有物資?」這還不如前面的第一關呢,至少一開始就出現了武器,只是抓不到而已。

他頭回覺得小孩子的房間這麼滲人。

誰知他的話落下來,就像是按下了一個開關。

窗臺書桌前的作業本陡然立起來,像活了一樣,飛到了兩人面前。它如有大風吹著,自動噼裡啪啦地狂翻了一會兒紙頁,停在了其中一頁。

「請批改扎克今天的作業本,並在空白的地方打下總分。」

它奶聲奶氣地說道。

西蒙斯的手裡忽然多了一支紅筆。

第110章 半決賽:貪玩島(九)

「等等……什麼批改作業?」西蒙斯情急之下只顧得上問這一句。

作業本纔不回答他的話呢,啪嗒啪嗒地輕扇著柔軟的紙張,晃得西蒙斯眼花,連上面的題目都險些看不清。他斗膽伸手把紙摁住,纔看見了上面的第一題:1+1=2。

作業本:「正確請打√,錯誤請打×。」

「這當然是對的。」

作業本:「請用筆批改作業,用嘴批改無效。」

「……」

真的要下筆打勾,西蒙斯又有些猶豫,眼前的場景太過古怪,這些題目真的像明面上這麼簡單嗎?

他不自覺地看向艾貝,用眼神向她求助。好在雖然看上去像一場突如其來的考試,但這裡沒有「考場紀律」,作業本對他場外求助的行爲無動於衷。

說來也奇怪,分明他和大佬都站在這個房間裡,爲什麼只有他需要經受這種「酷刑」?

艾貝剛剛已經試著拽了下房門,在進入「批改作業時間」之後,房門就開不了了。只能在這裡完成任務。

她用指頭戳了一下作業本,見它怕癢似的向後躲,覺得有點有趣。

她撓小貓似的撓了撓它,想了想道:「我記得你剛剛檢查過那張書桌,裡面有沒有其他的作業本、試卷或者草稿紙?」

試卷?

他確實在書桌裡找到了房間主人的試卷……

西蒙斯恍然大悟,考試題大部分都是從作業本上來的,反之亦然,作業本上的題都是爲考試卷做準備,那麼兩邊的題目說不定可以相互印證。他連忙將抽屜裡的試卷取出,快速翻查起來。

數學卷那一頁,果然有「1+1=?」的題,稚嫩的鉛筆字寫著「2」,後面有一個紅勾,表明正確。

他返回作業本前,在第一題上打了勾。

第二題:什麼球離你最近?回答:腳下踩的這顆星球。

艾貝:「不是眼球嗎?」

星球很近,但眼球是負距離,確實更像正確答案。

正刻苦翻試卷的西蒙斯一頓,不知道要不要直接聽從大佬的答案,但他又翻過一頁,試卷上已經出現了這道題,作業本上的答案是正確的。

那邊作業本左扭右扭,頁角往前伸,像探頭探腦地小動物,看著西蒙斯打上去的紅勾,嘻嘻地笑。

這讓西蒙斯不禁想起了第一關的那顆球,心裡有些發毛,不知道到自己的批改到底是不是正確的。然而他放慢的動作讓作業本很不滿意,立刻道:「請不要走神,時間限制10分鐘,已經過去5分鐘啦。」

艾貝問:「時間到了還沒完成會怎麼樣?」

「不會怎麼樣,就是需要重新批改哦。」

這一頁有十道題,一分鐘一道題,題目五花八門、千奇百怪,哪怕西蒙斯聽了之後加快腳步,也根本來不及。他查到第七題的時候,作業本已經開始喊:「倒數5秒。」

西蒙斯急出一身汗:「喂,等等……!」

「5。」

「4。」

「笨蛋!」

「1。」

「好,重來。請重新批改試卷。」

西蒙斯被一本作業本惹得心浮氣躁,發火道:「不是倒數5秒,3和2呢?!」

「笨-蛋,2秒。」它拖長了奶音又罵了一次。

「……」

此時,作業本上西蒙斯打下的四個紅×突然脫離了紙張,如離弦地箭鏃,冷不丁地扎進他的手臂、大腿、腰腹和後背,西蒙斯毫無準備,一瞬間疼得冷汗直流。

他擡起手臂一看,紅色的交叉符號成爲了一道鮮紅的傷疤,烙在了他的皮膚上。

不用想也知道,他的生命值必定降低了。

該死的遊戲!

而作業本看上去心情也不太好,它噼裡啪啦地翻著頁,一邊開罵:「蠢死了蠢死了!」

痛感讓西蒙斯冷靜了一些,沒有用語言反擊回去。

眼看著它翻到了新的一頁,上面的題目面目全非,完全不是他之前已經找過的那些題。

他猛地想起什麼,皺眉道:「不對,不是說是扎克今天寫的作業?這也能換嗎?」

作業本理直氣壯地說:「當然可以了!扎克今天寫了很多很多作業,足夠你改的……如果你還活著的話,哼!」

「行。」他氣笑道,「再來!」

艾貝見他怒氣上頭,將原來已經發現的一些信息收了回去,恰好,她也可以再驗證一次。

這一次西蒙斯加快了速度,查證了八道題,在倒數計時的時候還隨手瞎蒙了最後兩題,一個√一個×,還按照每題十分的分值,寫上了總分60分。可惜命運沒有眷顧他。

「很遺憾。」作業本怒氣衝衝地說,「重來!」

流血的傷口再次以詭異的方式在他身上出現。

西蒙斯臉色發白,體會到了隱藏血值降低的虛弱,卻也只能咬著牙,「重來就重來!」而在身體負傷的情況下,他的狀態只會一次比一次更差。他現在知道進入這個小鎮的人都是怎麼消失的了,可能根本沒有碰到其他選手,就被這些遊戲裡的「關卡」耗死了。

艾貝攔住了他,看著作業本問:「我想知道,我們所扮演的角色是誰?老師,還是家長?」

作業本出人意料地靜了下來,沒有回答她的問題。

西蒙斯敏銳地察覺艾貝已經發現了關鍵的問題,立刻精神一震,對「作業本」嚴刑逼供,「對啊,我們是誰?能改小孩子的作業,我們應該扮演了一個對他來說很重要的角色。」

作業本猶豫了一下,探角說:「反正我是不可能回答的。」

但他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些信息。

「嗯,那我來幫他批改可以嗎?」

「可以哦,這個沒有規則限制。」

艾貝從西蒙斯手裡接過了紅筆。

它似乎對艾貝挺有好感,再次翻頁的速度刻意地變得緩慢,至少比剛纔要慢,以至於西蒙斯隱約看見有些頁面上有小孩子的隨手塗鴉,但只是一閃而過,在他沒看清的時候就翻到了下一頁,最終它停了下來,上面竟有一道重複的題目。

西蒙斯頓時多了點信心,「我替你查答案?我已經找得很熟練了。」

要說在這樣傷上加傷的情況下,能破局的唯一關鍵就是他對翻過的題目和它的前後左右都有了印象,能加速查找時間。有這樣的優勢,他當然不會任艾貝淪落到和他一樣的下場。

艾貝對他搖了搖頭,在他還沒能理解她的意思時,她已經握著筆,在第一道題上劃了×。然後一連向下打了三個×,殺得西蒙斯措手不及。

眼看艾貝還要再打一個×,西蒙斯猛地驚覺,「不對,這題的答案是正確的。」

第五題就是他曾經遇到過的題目,他記得當時大佬還回了一句,說答案是「眼球」。細細一想,這題的答案確實多種多樣,可是遊戲裡給出的答案只有那一個,怎麼想這題也不可能是錯的。

他想去按住艾貝打分的手,至少要讓她想清楚了再寫。偏偏作業本看穿了他的意圖,大聲喝止:「場外人不要干擾啦。」

他慢了一步,只能看著艾貝繼續隨心所欲地發揮。

在這樣的批改效率下,艾貝甚至用時沒有超過一分鐘,只在當中一道數學題上停頓了一下,打下了√。

總分也不必算,只有一道題對,自然只有10分。

西蒙斯的面色分外嚴峻,從他剛剛的經歷就能察覺到,作業本上的紅×越多,在遊戲不能通關的情況下,他身上出現的傷口就會越多。所有打在試卷上的錯誤符號,都會如實刻入人的血肉裡。

他不知道艾貝在生命值已經降低的情況下,能不能承受得住這麼多的傷口。

別的不說,他不覺得在她被淘汰出局的情況下,他能順利走過這個小鎮。

就在他提心吊膽,神經緊繃的時刻,艾貝忽然提筆,在打總分的黑色下劃線上畫下一豎,又轉了轉手腕,畫上了兩個0。

她打了100分。

紅彤彤的100分,在滿紙紅叉的情況下,分外令人驚愕。

「……你多打了個0?」

問是這麼問,西蒙斯還是不敢相信她會手誤。

「沒有哦。」艾貝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就是打的100分。」

木已成舟。

西蒙斯的目光不太確定地落到了作業本身上,卻見剛剛對著他分外暴躁的作業本,此時卻忽然用紙張的右角遮住了,像是被人親吻了額頭害羞了似的,還發出嘿嘿的竊笑聲。

鮮紅的100分則從紙張中脫離出來,在空中跳起了踢踏舞,還自己爲自己撒了把閃閃的綵帶,如同慶祝勝利。而題目上的紅×,突然旋轉起來,從紅色的×變成了紅色的+,緊跟著一個個白色藥箱頂著這些紅十字,穿紙而過,接受吸引力法則全都撲通撲通掉到了地上。

「恭喜你,通過啦!」

西蒙斯去撿起那一個個小藥箱,數了數,一共九個。他看向艾貝,仍然有些糊塗,「這就通關了?」

大佬幹了什麼?

難道批改作業的秘訣是隨心所欲嗎?!

艾貝從他手裡接了一個藥箱打開,裡面放著一卷繃帶、一支補血劑,她隨手裹了下繃帶,又將鐵鏽味的補血劑當飲料,一口一口慢慢喝著,順便給西蒙斯作說明:「你批改作業本的時候,覺得奇怪嗎?」

「是有一點奇怪……」

整個場景都很他媽的詭異,哪裡只有一點奇怪!

偏偏艾貝在這樣詭異的情形下,還能給他分析這場荒謬遊戲裡的邏輯。

她的聲音偏細偏小,彷彿一陣風吹來就能藏住,卻讓西蒙斯全神貫注、豎耳傾聽。

「一般情況下,作業本在批改之後需要統計分數嗎?這很少見。在試卷上打分更常見。那麼其實這個場景裡,把作業本當作尋找答案的題庫,試卷成爲批改目標,應該更加合理,對不對?」

「確實。」西蒙斯投入她的邏輯思維裡,終於發現了違和的地方,點了點頭。遊戲來得很突然,他沒有太多時間去思考,這些細節上的違和也很容易被人忽略。

「可遊戲沒有按最合理的方式設置,說明當中也許有一些問題。再說批改題目的人,我們既然有批改扎克作業的資格,那麼在其中扮演的不是TA的老師,就是家長的角色。」

這個問題她在遊戲中就曾提出過,西蒙斯當時雖然也跟著她一起質問作業本,但實際上,他想不明白他們扮演哪個角色又有什麼樣的意義。

「它一開始就告訴我們這些問題的答案了。」艾貝指了指作業本,「每次重置遊戲,它都會亂翻頁,其實就是在提示你這裡有線索。如果認真看的話可以看到很多頁裡面都有小孩子的隨手塗鴉。所以爲什麼是作業本呢?家長不能批改試卷,而考試卷上也不可以有塗鴉,不能傳遞線索。所以家長-作業本-塗鴉,三個元素合在一起是通順合理的。」

對艾貝來說,這些問題都很簡單,是眨眼之間就能想通的事,她之所以費心給西蒙斯解釋,只是要說給直播的觀衆聽。

但實際上,這次的情況和艾貝想像的截然不同,觀衆早已從其他直播間那裡得到了「正確答案」。

也正因爲如此,他們此刻陷入了深深的茫然之中。

[對啊,這關很簡單,是那個男主播觸發太早了,沒有找到最有用的線索。]

[……等等,作業本和試卷之間的聯繫?主播在說什麼?]

[????]

[??????]

[是我失憶了嗎?我記得這關是有兩個道具,試卷好找,但在答題過程中難度高,需要多人配合才能提高查找答案的效率。另一個關鍵道具是戴在小熊身上的那副眼鏡,戴上它可以幫助辨別題目的對錯,十分鐘的比賽綽綽有餘。直接打100分是什麼操作,題目都不需要做對的嗎?!]

第111章 半決賽:貪玩島(十)

艾貝渾然不知直播間的彈幕在「翻江倒海」,補充了補血劑之後,她的臉色肉眼可見的恢復了血色。

她繼續解釋:「所以重點就在於作業本上的塗鴉內容。有幾頁試題旁邊畫了一個小孩子和一隻小貓玩耍,後面幾頁就變成了小貓被關進了籠子,TA一個人坐在書桌前,那個場景大概是在寫作業。」

「還有一頁寫了幾句話,關鍵詞是『媽媽』『100分』『小貓』,前兩次翻頁的速度快,但我猜想這句話的意思大概是「媽媽要求我考100分,才能和小貓一起玩」。這個時候回到我們的身份,我們扮演著家長的角色,而這個角色有著給孩子制定規則的權力,也就是說,我們有權力決定能決定是否幫他完成心願,讓他和小貓一起玩。在這裡,100分和小貓是一個等式,給予100分,就是給予他一次玩耍的機會。」

[是這樣嗎?是這樣嗎??!]

[我的大腦被重啓了。請問這雙眼睛是人的眼睛嗎?作業本上居然有信息,它不是發佈規則的NPC嗎?!]

[這個聯想能力確實了不起,最神奇的是居然真的通關了。]

[我還是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如果打一百分就可以,題目的對錯不重要,那她爲什麼不全部打鉤呢?當然,全部打叉也可以,只是100分對應全部正確的題目,看上去比較和諧。]

這邊,西蒙斯也有同樣的驚訝和疑惑,「那,那些題可以隨便打對錯?」

「差不多哦。」

艾貝看了眼作業本,「你有試著給這些題目歸類嗎?」

「……一定要說的話,它們可以分類成算術題和莫名其妙的題目。」

「嗯,也可以說是算術題和主觀題。那些算術題通常很簡單,可以發現它的正確答案和遊戲裡給出的答案一致,即使不做答案審覈,也可以答對。而那些主觀題的答案通常不只一個,仔細想可以有很多種解釋,那麼它可以是對的,也可以是錯的。權利可以由家長給予,題目的正確與否不能亂改。」

怪不得。

西蒙斯想到了她唯一給出正確的題,那確實是一道算術題。

「那爲什麼不都打正確的……不對,我知道了!」

他終於跟上了艾貝的腳步,想到了她這麼做的原因。

因爲藥箱是由錯誤的題目轉化而成的,在無法通關的時候,它是刻在他身上的懲罰,而在通關的情況下,它就是遊戲給出的獎勵。

如果他們真的給題目全都打上正確的勾,那麼即使通關,可能也拿不到想要的藥箱。

艾貝終於對他露出了笑容,卻道:「只可以拿到十分哦。」

「……」

這是給他打的分數嗎?

她給了他一個小藥箱治療身上的傷,像是給了一份辛苦費。

西蒙斯任命地嘆了口氣,把繃帶拍到了自己身上止血。先流血再治療,加加減減,他的生命值沒有提高,這一趟算是白受罪了。

他一邊止血,一邊聽艾貝講故事。

「所以將所有的信息匯聚起來,這個故事就是這樣的——」

「扎克是一個可憐又可愛的小朋友,他很喜歡和小貓咪一起玩。可是家長爲了讓他專注學習,在承諾他作業滿分就可以讓他自由玩耍的情況下,卻總是在主觀題上作弊打×,讓他永遠達不到滿分。扎克很不開心,他想報復家長,於是在作業本里設置了小機關,一旦家長在作業本上打×,就會受到他的詛咒和攻擊。」

「……」整個故事順下來,竟有一種又荒謬又順理成章的感覺。

艾貝望著他道:「人在想像中和睡夢裡就會這樣,將現實中的不如意投射到幻想中,再做出現實中不敢去做的反擊。」

西蒙斯想到了自己。確實,他還記得上一場比賽,雖然他服從了奧特的一切命令,將自己變成合格的棋子,不過他也不是沒有在想像中拿炸彈炮轟奧特一百遍……

所以這就是存在於這個扎克想像中的世界?這樣一說,確實變得容易理解了。

「大佬你也會嗎?」

「我嗎……」艾貝想了想答,「我沒有做過夢。」

沒有做過夢?

奧特第一反應是「騙人」,但又覺得艾貝不會撒謊,心裡分外矛盾。他從艾貝的一言一行了解她之後,愈發察覺到了她的神秘,不自覺對她產生了好奇心。

觀衆同樣對艾貝燃起了好奇心,在遊戲裡發現了非常規的解答方式,就像發現了一個彩蛋,令這個遊戲都充滿了趣味。讓人不禁思考,有一個彩蛋,還有沒有第二個?

這種探索欲讓他們對這款即將推出的遊戲充滿了期待。

節目組後臺的監察員都不禁感嘆:「這是哪裡找來的主播,太省事了。上面已經下達了命令,如果再沒有人通過,要降低遊戲難度,必須讓人發現隱藏通關模式,作爲遊戲宣傳。現在好了,可以不用『作弊』了。」

他們所說的降低遊戲難度,就是比如放慢作業本翻頁的速度,能讓人快速注意到塗鴉信息。

但艾貝在遊戲時遇到的降速卻和他們無關。這個世界在主腦的運行下同樣是一個「活」著的世界,「作業本」作爲任務發佈NPC,本身具備好感值,有權力作出適當調整。

而艾貝在這之前,顯然已經發現了問題的關鍵,這正是監察員感嘆的原因。

遊戲通關。

作業本跟著空中的數字跳了一會兒舞。在西蒙斯催促的目光中,幾乎變成白紙的它輕鬆地將自己揉到了一起,揉著揉著,出現了一隻摺紙小白貓的形狀,落到了艾貝的手心,「喵~(謝謝)。」

艾貝摸摸它的腦袋,將它放到了那隻戴眼鏡的奇怪小熊的懷裡。

那邊西蒙斯已經拉開了臥室的門,併爲此鬆了口氣,示意她可以走了。

在他們離開的同時,牀上的小熊抱著小白貓露出了笑容,像是做了一個美夢。

這之後,他們又在不同的房子裡「搜索」到了一些物資,有補充生命值的、有補充體力的,還有一次性使用的威力強大的羣體範圍的武器。當然,不是每間房都有遊戲和獎勵,有的房間裡只找到一些亮晶晶的碎片,不知是什麼作用,西蒙斯也一同收進了揹包裡。

在這個過程中,他愈發佩服艾貝。他已經逐漸瞭解到,每個房間的遊戲都只有一個目的,就是滿足房間小主人的心願,而艾貝總是能精準地從稀少的信息裡得到正確的答案,猜到它們的心思。

可在這個過程中,他們沒有碰上任何人。

西蒙斯清點了一下揹包裡的東西,小心地向大佬提議,「其實物資已經蒐集得差不多了,雖然離怪獸預警期還有一段時間,但這個小鎮沒有人,總是讓人不太舒服……」

艾貝擡頭看了看天幕上的時鐘月亮,「我覺得,這裡應該有其他更重要的信息。」

「爲什麼,就因爲這個月亮?」大佬好像特別喜歡看那個月亮。

「嗯。」

「但……」西蒙斯有些爲難,不得不提醒艾貝,「就算拿到這些信息,也只是爲了破解小遊戲。我們最終的目的還是活到最後,拿到十個名額中的一個。」

他雖然沒有說,但擔心艾貝顧此失彼的心情從表情中泄露出來。

艾貝尚未說話,突然間,不知是哪間房的花瓶從窗臺跌落,在寂靜的街道上發出突兀的碎裂脆響。

西蒙斯的心臟猛地一跳,回頭看見只是花瓶時還沒鬆口氣,就被一陣白光圍繞,轉眼之間來到了某間房屋內。

以往都是進入房子之後觸發劇本,比如像他第一次觸發遊戲時,是在房間裡使用了一個問句,因此觸發了答題遊戲。從來沒有出現過被動進入遊戲的情況。

甫一進去,他才終於看見了這座小鎮裡其他活著的人。他們穿著稀奇古怪的衣服,破破爛爛的又沾了血跡,分散開站在周圍,此刻都將視線放到了他們兩人身上。

他們腳下站的是一間格外少女的房間,整體色調是令人難以言說的粉紅色,漂亮的公主牀上垂著粉紗簾,歐式梳妝檯的鏡面照出頂著皇冠的衣櫃,櫃門半開,裡面華麗的裙裝一覽無餘。地板上是柔軟的地毯,踩在上面讓人像踩在雲端裡,幾乎要摔倒。

而這個房間裡的所有東西,未免也太大了。

艾貝微微彎下腰,就能抓握住地毯上被風吹彎的毛線。這張地毯對他們來說像一片雜草叢生的高草叢。聳立的衣櫃堪比摩天大廈,就連公主牀也有三四層樓高。

就在她打量房間內設之時,忽然,斜刺裡一隻手抓向她的揹包。緊跟著前方的雷射驟然射來,直直地刺向她的眼睛!

艾貝低頭躲過了雷射。

那道雷射沒入了她身後的地毯,將地毯灼出一個黑洞,可見如果照進眼睛裡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而她背後拎包的人卻趁她矮身之時,順勢一提,將包拿走了。

東西到手,那人的表情頓時一喜,腳下抹油溜得飛快。其他人看見了,卻沒有任何表示。他們身上血跡斑斑,形容狼狽,表情都有些麻木,只在偷東西的人將東西偷到手後,目光落到了艾貝的揹包上。

它背在艾貝身上的時候看上去很輕,但一換了人,立刻能從他的跑動中看出它的分量,裡面好像有許多物資。

「找死。」

西蒙斯冷笑一聲。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搶大佬的物資,這些人不要命了。

他正準備拿出武器,卻見艾貝已經將塑料玩具槍似的一把小手槍握在了手裡,她叩了叩激發開關,子彈破空,轉瞬出現在偷東西的人身前,然後釘入了他皮靴前方的位置。

那人安然無恙。

西蒙斯一愣,大佬打歪了?

其他人以看好戲的眼神看著這一幕,已經在計劃著怎麼把這個物資豐厚的揹包搶到手了。而那個偷東西的人見狀不禁勾了勾嘴角,加快腳步,準備和同夥匯合。

然而很快,第二顆塑料子彈刺破了他的皮靴。

第三顆,他的腳趾一痛。

第四顆……

每一次,子彈都比上一顆往前一寸,密集地擊穿他的腳背。

他分明在變速跑,卻像一個固定的靶子,被人以貓抓老鼠的方式戲弄著。他臉上悠然自得的表情已經消失得乾乾淨淨,換成了一張扭曲驚痛的臉,大喊:「別打了,揹包還你!還你行不行!」

艾貝霧灰般的眼眸平靜,向前朝他攤開手,「拿來。」

她站在原地,一步都未曾動過。

其他人的表情頓時一凜,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貪玩島與其他遊戲相差最大的地方,就在於武器中所需要的子彈來自於觀衆的支持率,以100000:1的極低轉化率轉化,即十萬名觀衆關注一位選手的直播間,該名選手才能得到一顆子彈。

所以子彈遠比武器更珍貴。

而她居然在用這樣的方式揮霍子彈。

這是一位支持率很高的強者。

第112章 半決賽:貪玩島(十一)

「啪啪啪。」

有人一邊鼓掌一邊走出,笑聲低沉卻囂張,「厲害啊。」

西蒙斯擡頭望去,看見了那一頭標誌性的紅髮,立刻往艾貝身後藏了藏——哪怕艾貝嬌小的身形根本擋不住他。

來人居然是奧特,他降落的位置不是這裡,什麼時候到的小鎮?

他本人在上一次比賽中作爲一顆識相的棋子跟在對方身邊,而大佬……狠狠殺過對方的銳氣,現在他跟在大佬身邊,活像是一株投敵了的牆頭草,感覺有點微妙。

「奧特。」

艾貝清晰地吐出對方的名字,她對他還有印象。

奧特直接問她:「引起數據更新的人是你?」

「嗯?」艾貝不理解他的意思,只說,「可能是吧。」

兩人一來一往,足以讓周圍人看得真切,纔剛出現一位實力強勁的選手,就又來了一位看似與她旗鼓相當的人,這兩人好像都惹不得。

見狀,西蒙斯的神情更微妙了。

他跟了艾貝一程,多少有點了解她的想法。

譬如剛纔她爲什麼不直接殺了偷走揹包的人,因爲哪怕她直接殺人,這些生命值偏低,沒有物資補給的選手仍然會前仆後繼地來搶奪。除非她將這些人都殺了。但這些人很古怪,沒有趁他們初入遊戲不注意的時候殺人,反而先偷物資,甚至於他們相互之間也沒有劍拔弩張的氣氛,對於一個逃殺類的遊戲,這樣的事情並不合理。

除非,他們已經有了這個遊戲的經歷,而且無法通關,纔會需要其他選手來提供通關思路。那麼這些人多少能提供一些遊戲的信息,所以對艾貝他們來說,震懾比射殺更有意義。

不得不說大佬的反應速度之快,在打量房間之前,或許她就已經從這些人身上讀出了信息。

而現在,大佬花費了大量「金錢」炫富之後,早不出現晚不出現的奧特,偏偏在這一刻出現截胡,與她形成對峙之勢,不費一兵一卒就對周圍人達到了同樣的震懾效果。他不相信大佬看不出來,現在看著不生氣,不知道是涵養太好,還是忍著之後發作。

話說回來……大佬真的好富有啊,她的直播間到底有多少人觀看?!

西蒙斯怎麼想也想不到,艾貝和蕾佳娜最後的那場對手戲,已經將蕾佳娜直播間大部分的觀衆轉化成自己的觀衆。兩人在過程中的交手雖然少,但在「真相」揭開之後,相似的佈局思維,艾貝的一步先手等等,都令觀衆感覺到了直播劇情的豐富有趣,讓人看得非常過癮。蕾佳娜本身是首都星的實力選手,觀看直播的人數支持率不必多說。

再加上進入SleepTow後艾貝發揮不錯,另類通關方式也引起了一些遊戲達人的關注,簡而言之,她的子彈庫十分富裕。

艾貝對奧特的情緒還不錯,畢竟兩人當對手時,輸的人不是她。

而奧特的出現對她來說,就和蕾佳娜差不多,是一座「移動的子彈庫」。觀衆在看直播的時候也很挑食,在艾貝已經表現出強大的一面之後,再看她碾壓一些能力差的選手,或者通關並不複雜的遊戲,都沒法讓他們滿意。

反而是奧特這種角色的出現,立刻引起了直播間的討論,衆人都在興奮地猜測兩人對戰會出現什麼的情形。

而這,就是奧特在艾貝眼裡的意義。

奧特可不知道這些,他一看見艾貝,全身細胞都活躍了起來,興奮地想和艾貝再戰一場。

不過他的目的也不是在於無意義的武力較勁,既然兩人現在同處一個副本,當然是在既有背景下對戰了。當前最重要的就是先了解這場遊戲的背景資料。

「你,來說一說這裡的情況。」他隨手指了一個人,態度很輕慢。但他越這樣囂張,其他人越不敢小看他。比起看上去弱小的艾貝,他的氣勢和身上的血氣無疑更令人相信他是強者。

被他挑中的人身上的傷口非常多,但精神狀態還不錯,神情也穩定,看上去像是領頭人。他看了眼艾貝,誠懇道:「我先代他們和兩位說聲抱歉,我們這些人經歷了幾輪遊戲,生命值比較低,所以行事衝動了。」

這是比賽,強搶物資不必道歉,他說的理由也根本站不住跟腳,不過這樣的場面話卻不得不說,至少氣氛緩和了一些,雙方能夠開始交流溝通了。

這也是個聰明人,一來就點名了自己參加過多輪遊戲,有足夠的信息價值。

緊接著,在艾貝點頭後,他開始詳細地介紹道:「這裡是『瑞貝卡的房間』,我想你們應該也已經知道了,這座小鎮的每間房都有一個房間主人,通常是睡眠狀態中的「小孩」,雖然TA是以玩具的形態出現的。而我們通關的關鍵就與TA的夢有關,可以說我們是進入TA的夢境中,爲TA排解煩惱。觸發遊戲的關鍵就在於聲音,在安靜的房間裡提問、咳嗽、唱歌等等,每個房間觸發的方式都不同。」

「還有一種觸發方式是你們不知道的,進入小鎮的人在某個特定時間都會被傳送到一個關卡,就是這個『瑞貝卡的房間』,無論當時是否在進行其他遊戲,都會聽到花瓶碎裂的聲音,然後被傳送。這也被我們稱作『出鎮遊戲』,即要走出這座小鎮,就要通關這個遊戲。」

「很遺憾,據我瞭解到的情況是,沒有人通關這個遊戲。當然,在我到達之前也許有人曾通關離開。」

西蒙斯問:「這也是回合制遊戲?」

「對。」

「它的規則是?」

「規則很簡單……」

那人剛要講解,突然,門被「吱呀」一聲推了進來。

來的人穿著粉紅色的小公主蓬蓬裙,選手們從底下仰望可以看見裡面扎小蝴蝶結的白色南瓜褲。她有一身白得不見筋絡和血色的皮膚,嘴脣紅彤彤的,五官精緻可愛。她金色的捲髮卷得像彈簧,隨著走動在陽光下一跳一跳地,分外有光澤。

但當她低頭時,藏身地毯的選手可以清晰地看見她眼眶裡那對塑料眼珠,正動也不動地盯著他們。

膽小如西蒙斯,立刻出了一脖子冷汗。

「嗨,我的小可愛們。」她牽起嘴角,布料包裹著棉花的小肉手點了點他們,「噢,洋娃娃又多了三個小可愛,真好。」

她一屁股坐在地毯上,震顫的地板讓幾個面色蒼白的選手都摔了一跤。她咯咯笑起來,從牀底下拉出一個小娃屋。娃屋從橫截面打開,可以看見裡面的客廳、餐廳、臥室等等,精緻又漂亮。

「既然有新的小夥伴,那就應該舉辦歡迎儀式。先讓我看看,有什麼適合你們的衣服呢,一定要穿得隆重點才行呀。」

她把娃屋裡的衣櫃翻倒,一櫃子的裙裝落在地毯上,然後她隨手抓了一個新的「小夥伴」。

——是奧特。

洋娃娃看見他矚目的紅髮,就拎起一件紅色的衣服在他身前比了比。

奧特早在被它抓到手裡之前就開了槍,然而子彈在洋娃娃的棉布手中爆開火星,它只覺得有些癢癢的,抓了抓手心。奧特被捋到頭頂的額發有一縷掉了下來,顯出他並不想表面看上去那麼鎮定。

從這裡能看出,這個遊戲的規則就是遊戲內NPC>武器>選手,如果連規則內的武器都無法,他的實力大打折扣。

他的視線在房間內巡視,瞬間想到了別的辦法,想借遊戲內的道具去打擊遊戲NPC。可惜時間上已經來不及了。

洋娃娃將他抓到了手裡。接著把那可笑的裙裝半套在他頭上,它不斷地拉扯衣服,希望衣服能合身,卻只將他的頭髮弄得越來越亂。

古怪的是,下方的選手沒有任何嘲笑他的意思,反而都在用「恨不得代替他」的羨慕眼神死死地看著那條裙子。

艾貝側了下頭,看之前給他們做過講解的那位選手。

那位領頭的選手好像看懂了她的意思,低聲解釋道:「這是每次進新人都會有的劇情,接下來的劇情可能會變,但這個劇情不會。在這個劇情裡如果順從洋娃娃,就會得到一個新手Buff,在第一個回合裡可以不用『回答』。相信我,這很重要。」

西蒙斯雖然不知道這人說的「回答」是什麼,不過不得不說他心動了,不就是穿女裝,說不定還能給直播間多增加一波關注!他怕什麼!

可惜了,奧特的抗拒引起了洋娃娃的不滿。它突然間改變了主意,把奧特甩回到地毯上,「算啦你們愛穿不穿,但我給你們準備的晚宴一定要吃哦。」

她從餐廳裡拿出碗盤,又從鍋裡撈出熱騰騰的面,灑上醬汁,再從烤爐裡拿出烤雞,又剁了一盤蔬菜水果沙拉,把餐廳的桌椅取下來放到地毯上,然後把艾貝他們三個像娃娃似的一個個塞進椅子裡,推推他們,「吃吧吃吧,別客氣。」

飯菜冒著熱氣。經歷過長時間的戰鬥,這些食物格外有誘惑力,就連沒有被推到桌椅前的人都不禁嚥了咽口水。

只有少數參與過相似回合的人面有菜色,面面相覷,不知道該不該提醒這些人。

那位一直給他們做講解的領頭人也有些遲疑,錯過了換衣服的劇情,進餐劇情不會再給新人增加保護狀態,但如果不吃……

艾貝發現了他們的眼神交流,忽而擡頭問洋娃娃:「你吃嗎?」

洋娃娃奇怪地看她一眼:「我怎麼會吃娃娃的東西呢,雖然它們看著好吃,但只是橡皮泥捏的呀。」

原來如此。

那些想吃飯的人頓時失去了進食**,往後退縮。餐桌上的西蒙斯也皺了皺眉,感覺到了爲難。他當然不想吃這些亂七八糟的材料,但不吃的後果……

等待他們進餐慶祝的洋娃娃已經明顯失去了耐心,「你們怎麼還不吃?」她的表情變得兇狠,「吃啊,快吃啊!」

和穿衣服的環節不同,目前爲止,她沒有任何改變主意的意思。

西蒙斯提起餐刀,像割自己肉似的,慢慢地割了烤雞肉一刀。

但還沒等到他用叉子把肉送進嘴巴里,就已經聽到了洋娃娃拍巴掌的聲音,軟綿綿的棉花布料,拍起來只聽見「蓬蓬」的聲音。

「這就對啦,多吃一點才能長大哦。」

那邊艾貝又捲了一口麪條吃,她的動作不快,但也不像西蒙斯這樣慢吞吞的。她細瘦的手腕舉著餐叉,就像在正常進食。還給了一句評語:「不難吃。」

難道味道不錯?

西蒙斯將信將疑地跟著嚐了一口,只吃到了一嘴噁心的味道,口感還滑膩膩地說不上來。他險些吐出來。

他的表情被奧特看在眼裡,奧特嗤笑一聲,餐刀在瓷盤上來來回回刮出尖銳刺耳的聲音,他渾然不覺,只惡劣地笑著,「掉點生命值而已。」他無所謂地說道。就好像這些事都沒有影響到他的心情。

這兩人的狀態讓那些看熱鬧的人恍惚。

他們仔細一想確實也沒錯,這只是遊戲中的進食,最多是食物中毒扣除生命值。不過他們能這樣面不改色地吃掉這些,還是讓人服氣。

只有艾貝看出了奧特平靜語氣下暗藏的情緒。

她品嚐著餐桌上的「美食」,不加掩飾地觀察著奧特。這個人在試穿衣服的時候就已經氣瘋了。向來喜歡掌控一切又高高在上的人,受不了被一串數據抓在手心裡玩弄。

明明白白的弱點就像標籤一樣貼在他身上,她要不要去撕壞這個標籤呢?艾貝很猶豫。

從某些角度來說,她還挺喜歡奧特的,可能是覺得這樣的人即使在垃圾星也會生活的很好,是這些星球裡少見的同類。

雖然衆人一時沒奧特的表現迷惑,不過很快,他們就感受到了奧特的「瘋狂」。

洋娃娃玩了一會兒,定睛一看餐桌,誇張地說「晚宴怎麼能沒有喝的呢」,逕自起身打開房門出去了。沒多久,外面傳來玻璃砸到地板的碎裂聲。

領頭人趁此機會對他們道:「接下來就到了正式的『答題』環節了,洋娃娃會打碎一樣物品,然後詢問她的『小夥伴』,她要不要向媽媽坦誠認錯。這時候,我們必須給出一個答案,而她也會遵照我們所說的答案去做。」

西蒙斯插嘴道:「但兩個選擇應該都有問題吧。」

「沒錯……無論是選擇誠實地說出實情,還是隱瞞媽媽,媽媽都會生氣,洋娃娃也會因此不高興。這就是我前面說的新手buff的重要性,如果新人穿著新裙子,她會以『太可愛了不想破壞』的理由跳過新人不問。而在場必須有一個人站出來回答問題,否則她會立刻生氣。」

他的話讓人一聽就足以猜測到,洋娃娃生氣後的結果想必非常慘烈。

「就沒有解決辦法嗎?」

領頭人苦笑道:「如果有,我們怎麼會待在這裡。」

西蒙斯奇怪道:「你們都待了這麼久了,沒有一點有用的線索?」

領頭人看著很頭疼地揉了揉額頭,還沒答話,洋娃娃已經從客廳回到了房間。

「怎麼辦呢,我打碎了媽媽的杯子……」

洋娃娃做出傷心又害怕,緊張得快要不能呼吸的表情,那雙塑料眼珠卻一眨也不眨:「你們有什麼好的主意嗎?我需要和媽媽說實話,還是說謊話呢?千萬不能讓媽媽生氣呀。」

她看著地上的「娃娃們」,重複問:「實話,還是謊話?」

領頭人越衆而出,站到了前方,對它說:「我們能先商量一下嗎?」

「噢當然,恰好我有些困了,希望你們能在我睡覺的時間裡商量出一個好主意……」

洋娃娃說著轉過身,準備去牀上睡覺。

領頭人鬆了口氣,一邊介紹道:「接下來就是自由時間,在洋娃娃睡醒前,我們都可以尋找線索、討論答案。這算是這個遊戲的唯一福利時間吧,大家能在這段時間裡養傷,稍微恢復體力值。你們剛來,如果不相信我們的結論,也可以自己到處找一找……」

就在這時,人羣中傳來男人的一聲冷笑。

只見奧特漠視衆人的驚慌和阻攔,盯著洋娃娃道:「殺了媽媽,媽媽就不會生氣了。」

洋娃娃軟綿綿地腦袋慢慢轉過來,看著他。

「這就是你們的答案?」

第113章 半決賽:貪玩島(十二)

「當然不是!」

領頭人斷然出聲,打斷了奧特,「這只是他一個人的決定。」

「但是是他先回答了。」洋娃娃微笑道,「誰先回答,洋娃娃就聽誰的。洋娃娃也只聽一個人的。」

其他人的心都提了起來,不知道這樣的建議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殺了重要NPC,真的能通關嗎?

領頭人的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

這時,艾貝忽而出聲問:「那你要怎麼殺掉媽媽呢?」

洋娃娃一愣,片刻之後,她的額頭低下來,似乎有些可惜的樣子。她彷彿這纔想到了什麼,認真地看著奧特道,「我沒有媽媽厲害,只能乖乖地聽她的話。」

即是說,在內部設定上,洋娃娃的媽媽要強過洋娃娃,只靠洋娃娃自己是殺不了媽媽的。

衆人都鬆了一口氣。

奧特的臉上倒看不出可惜,這個男人在給出瘋狂的建議之後,眼睛的視線一直落在洋娃娃身上不動,像是在思考,只在其他人望向他時,對他們笑一下。他如鯊魚般咧開的笑比洋娃娃殺傷力更大,若不是他的長相英俊深邃,即使像瘋子一樣也有種野性勃勃的魅力,絕沒有這麼多的觀衆關注他。

既然選擇無法採納,那麼原定的商討時間不變。洋娃娃困了,躺到了公主牀上,不一會兒就發出睡夢中的清淺呼吸聲。

「那我們先去看看線索。」西蒙斯友好地和領頭人打了聲招呼,又問了一些具體情況,才跑到艾貝身邊和她商討起來。

奧特已經不見了,不知道去了哪裡。

這個遊戲雖然是殺人淘汰遊戲,但像他這樣不合羣的孤狼也很少見,不管後期會不會撕破臉,前中期自然是組隊對抗別人更有力。

「我問了艾倫,就是那個領頭的人,他說外面的房間也都可以去,只要在洋娃娃睡醒前回到這個房間就行,差不多兩個小時的時間。」

「他們不去找線索嗎?」

「哦,他們說先討論一個初步的答案,晚點再去,免得時間來不及。」

房間變大或者說人變小之後,探索副本就變得吃力了起來。原來三兩步就能走出去的房間,用了三分鐘才走出去。客廳的牆上掛著時鐘,正一分一秒地走著針,離最近的準點剛過了三分鐘。可見遊戲之內的每個回合自有時間規律。

客廳比洋娃娃的房間要簡單,木色爲主,配上綠植,是十分清新的裝潢。落地窗外是種滿一大片花草的庭院,陽光大把大把地灑進來,採光良好。因爲裝飾簡單,收拾得也乾淨,一眼望去就能知道客廳裡的線索大概會在哪些地方。

艾貝讓西蒙斯從腳踩凳上往上爬,跳到沙發上,再跳上放置電話的金屬質感的高腳幾。

那上面有一張隨手放置的紙片。

他們從下往上看時,能看見被壓在電話下的紙片,被風吹得一揚一揚。

「有字。」西蒙斯剛喘上一口氣,就興奮地給艾貝播報進展情況。他一邊辨認字跡,一邊揶揄道,「字有點潦草,不過還好節目組沒刷下限,沒用什麼自創字體。大概的意思是和人約在3點見面,沒有寫地點。」

艾貝點了點頭:「沒關係,地點不重要。」

在她們的身體和場景比例完全不協調的情況下,遊戲範圍不會超出這個房子,即使寫了地點,他們也不可能趕去調查,因此遊戲乾脆刪掉了沒用的干擾項。

現在正好是三點鐘,洋娃娃的媽媽早就已經在路上了。

但紙條上只寫了時間,沒有約會的具體內容,還是看不出太多有用的線索。

艾貝想了想道:「去書房看看吧。」洋娃娃的書桌放在它的房間裡,那麼家裡專設的書房就是給大人辦公使用的。那裡可能會有洋娃娃的媽媽的約會線索。

幸好這間屋子是平層,否則碰上越層,他們上下爬樓梯的時間就要超過一小時。房屋以客廳爲中心,其它房間環繞在客廳周圍,呈半開的扇形。每間房上都掛著牌子,清楚地寫著「書房」、「廚房」、「媽媽的臥室」等。

書房的佈置要比客廳複雜許多。

客廳裡的紙片就像一個箭頭,給他們指向下一個目的地。但也不排除是錯誤指示的可能性。而書房的線索則是一片汪洋大海,需要他們從海里撈起有心人放進去的那根針。

充滿使用痕跡的凌亂的房間,書桌上堆著一翻開的書,地上有散亂的稿紙,被風吹得到處亂跑。

這裡的風可比客廳的大多了,窗戶大開,時而刮來的一陣大風對艾貝他們來說就像是颶風,他們險些就像地上的稿紙一般不時被拍在書架上。他們的重量總算比紙張要沉一些,但也不容樂觀。半天時間,他們只在書房門口徘徊,難以前進。

「怎麼辦?」西蒙斯艱難地往前走了一步,立刻回頭問艾貝,他感覺臉都要被吹變形了,沒想到書房裡還有這樣的難關在阻礙他們……不,也許不是遊戲特別設置的難關。

艾貝觀察了片刻,只道:「要關窗戶才行。」

西蒙斯深以爲然,但怎麼關?

他正要問,就聽見耳邊傳來告訴物品與空氣產生的劇烈摩擦聲,定睛一看,空中一顆銀色子彈向窗邊疾射,「叮」地一下打在被捲起的窗簾釘釦上,簾布失去禁錮,陡然落下來遮住了窗戶,被窗外的風吹得飄飄揚揚。

緊跟著,頂上的掛燈在風的搖擺間被另一顆子彈擊落,正甩在風吸氣時下落的簾布上,恰好將它的布角死死壓住了。

風再往裡吹氣,也只能吹得窗簾鼓起,絲毫影響不到室內。

書不再翻頁,地上的稿紙停止了奔波,西蒙斯的頭髮也終於擺脫了稻草狀。

書房失去亮光,陷入了一片黑暗。

西蒙斯嚥了口口水。

雖然不是第一次看見大佬的破壞力,但每次讓他驚訝的地方都不太一樣。這是什麼可怕的計算能力和執行力?無論是燈打轉的角度、下墜的地點和窗簾揚起的時間點都必須經過計算,否則如果正好是窗簾被風吹起的時候,或者燈摔在其他地方,這兩槍就算白開了。

他自問給他一百次機會也做不到。

房門外,艾貝收回了開槍的手,眼睛裡有著達成想像的愉快。

她沒有西蒙斯想的那麼可怕,也不會過於精準的計算,但她無數次與危險擦身而過的擊殺本能,有「生死一線」之間的可怕嗅覺。她不必想太多,只要在感覺對的時候開槍就好了。

偶爾她也會錯那麼一兩次。

西蒙斯自然不知道這些,他在仰望艾貝之餘,還沒忘記他們現在是在一個危險的遊戲副本里。

頂燈摔碎的巨響出現時,他往洋娃娃的臥房看了眼,發現沒有動靜,它似乎沒有醒過來的意思。

但洋娃娃雖然沒有醒來,本來在房間裡討論的選手,都被動靜嚇得跑了出來,等知道是他們爲了關窗戶鬧出的動靜,不禁倒退三步。

領頭人的表情有些複雜,要知道當初爲了「關窗戶」這個環節,他們費了幾個回合才摸清楚抵達窗邊的最優路線圖。他轉頭和同伴道,「商量得差不多了,我們也開始找線索吧。」

其他選手分散開來尋找,但都默認將書房主場先讓給了他們倆。

雖然頂燈也被艾貝一同破壞了,但書房的燈不只一盞。燈的開關就在挨近門口的牆壁上。西蒙斯借著書架前的扶梯攀爬,又小幅度橫跳到上面,將開關按亮,下墜時往前一個翻滾,成功卸力,完成了艾貝交給他的任務。

他做了一個帥氣的endingPose,艾貝給他鼓了鼓掌捧場。

「咳……」西蒙斯不好意思了,訕訕退了回來,「我們開始找吧。」

「嗯。」

他們從地上的稿紙開始翻起。從這些信息裡可以看出,洋娃娃的媽媽是一位服裝設計師,這上面有許多服裝設計的畫稿。桌面上的書大多是設計參考書。

西蒙斯探頭來看艾貝站著的稿紙區域,「這些衣服後背的設計都很複雜。」

「嗯。」艾貝在稿紙上站定,鞋子底下是白紙上流暢的鉛灰色線條,紙上面像是真的站了一個精緻的袖珍娃娃。她捋了捋自己的灰額發,好讓它不擋住她看稿的視線,道,「洋娃娃穿的衣服也是,背後的蕾絲花邊和蝴蝶結比身前更多。」

「那看來她的衣服都是她媽媽做給她的了。」

艾貝若有所思。

比起這個設計師的個人癖好,西蒙斯還是對約會的信息更重視。他花了將近一小時的時間在書桌周圍打轉,最終從沒有關緊的抽屜裡找到了洋娃娃媽媽的簽約合同,再加上其他一些佐證的信息,比如日曆上的日期,盛滿稿紙的垃圾桶等等,大致推斷出了約會的內容。

「她最近接了一項工作,合同截止日期就是今天,那麼約會的內容應該就是工作上的事情。我覺得她對這次的畫稿可能不太有靈感,從臨近之日起,垃圾桶裡越來越多的廢稿就可以看出。」

他開玩笑地拎起一根很長的金線,「還有這些掉落的頭髮,可以想像她的壓力。可憐的職場女性。」

「那這和洋娃娃有什麼關係呢?」艾貝歪頭看他,這個提問一下子打破了他完成任務後的放鬆狀態。

他的眼神呆了一瞬間,看著有些傻氣。

是啊,這和洋娃娃有什麼關係?

媽媽的工作,和打碎了物品被媽媽責罵的洋娃娃,似乎沒有什麼必然關聯?

想了半天沒有一點頭緒,西蒙挫敗地抓了抓頭髮,長嘆一口氣:「這遊戲不是在耍我們吧?!」

「是啊。」艾貝也跟著他似模似樣地嘆了一口氣,「是不是在耍我們呢。」

第114章 半決賽:貪玩島(十三)

洋娃娃的休息時間將近結束時,兩人回到了它的房間。其他人也都到了,只有奧特遲遲未回。

衆人將彼此的信息交換了一下,那位名叫艾倫的領頭人可惜地表示西蒙斯說的線索他們都曾拿到過,但關聯性不強,至今沒有頭緒。他們給出的線索則是關於廚房和花園等地的,如零零散散的碎片,還不如西蒙斯,他至少能將信息拼出一個事件。

艾貝望向艾倫,細小的聲音不容人忽視:「你看起來不像是邏輯能力很差的人。」

艾倫一愣,旋即苦惱地笑了一下:「因爲目前沒有指向性明確的線索,說實話,原來我也有很多猜測,但後來實驗發現都不是,反而不敢再有想法,想等信息都湊到一起,或許還能找出一條更明確的思路……」

門口傳來一聲嗤笑,打斷了他的話。遲來的奧特走進房間,在他們臉上掃過一眼,「你最好說實話,這人可沒那麼好騙。」他口中的「這人」是誰顯而易見。

他只是隨口一句感慨,卻讓艾倫的臉色微微一變。

等他再看向艾貝,神情微微頹然,眼底有幾分不情願,卻還是道:「時間快到了,等這個回合結束,如果沒有通關,我就將一些線索告訴你們。」

但實際上,衆人都默認這個回合無法通關。

幾乎在艾倫說完話沒多久,洋娃娃就伸了個懶腰,從牀上爬了起來。還是那身粉色的小洋裝,她整整頭髮,精神飽滿地前來詢問她的「娃娃們」。

「那麼,你們的結論是什麼呢?」

原來每個回合的回答大都由新人擔當,可是這回來的新人不好惹,他們只能從原來的選手中選一人作答。

被推出來的人正是搶奪艾貝揹包的人,但他之所以被推選出來,拋開艾貝的原因不談,更多的應該是他的傷勢在衆人中偏輕。

他咬了咬牙,大著膽子上前告訴洋娃娃:「你可以試試學貓叫。有人說,如果小孩子打碎了東西,家長怕她害怕就會學貓叫,假裝這是貓打碎的,不會責怪她。」

這是他們這次商討出來的結果,既不說真相,也不說謊話。但嚴格來說,又可以算作是「謊話」的一類,將責任推到了貓身上,符合洋娃娃「二選一」的條件。

他們雖然沒有找到遊戲內的線索,也不會隨意浪費一個回合。

在衆人的屏息之中,只見洋娃娃思考片刻,燦爛地笑起來:「好的,就聽你們的。」

這時,外面傳來清脆地關門聲,隨即響起高昂尖銳的女音:「媽媽回來了,我的寶貝洋娃娃在哪兒呢?」那聲音清晰地穿透了合上的門板,令人聽到時大腦彷彿被刺穿一般頭疼。

「啊媽媽回來了。」洋娃娃開心又興奮地站起來,彷彿渾然忘了自己剛闖下的禍。它提起小裙子往外跑。

而屋外的刺耳女高音還在繼續,像是爲選手時刻播報著客廳裡的進展。

「快來,我的小可愛,噢媽媽好想你。你穿這件裙子真好看。」

「我也想你,媽媽。」

「你餓了嗎,媽媽這就爲你做晚飯。」

「媽媽真好。」

「爲了我的小寶貝,媽媽再辛苦又有什麼關係呢……噢天吶,廚房怎麼會有一地的玻璃,是你嗎洋娃娃?是你打碎了我最心愛的水晶杯?」

一陣沉默。

「沒事的,告訴媽媽實情,媽媽不喜歡撒謊的小孩子,」

「……喵~」

「你在幹什麼,洋娃娃?」

「有人說,如果小孩子打碎了東西,家長怕她害怕就會學貓叫,假裝這是貓打碎的,不會責怪她。」

「是誰告訴你的?你真令媽媽感到失望!」

隨後傳來「蓬蓬」的聲音,根據洋娃娃的棉布身體來看,很可能是媽媽在打她。這聲音有些荒謬好笑,但洋娃娃尖銳的哭泣聲卻令人不寒而慄。

因爲經歷過幾個回合的人都知道接下來要發生的事。

房間裡的氣氛立刻變得沉重了,那個回答問題的選手更是坐立不安。就在這樣的氣氛下,客廳裡的聲音逐漸消失,然後洋娃娃「吱呀」一聲推開了門。

洋娃娃臉上的笑容消失了,頓時讓它本就木訥的臉顯得死氣沉沉。它的視線精準地落在那個回答問題的選手身上,幽幽地說:「你的回答不管用呢,媽媽生氣了。」

「媽媽生氣了就罵洋娃娃,洋娃娃生氣了,要怎麼辦呢……」

那人早在無聲的沉默中壓力倍增,到如今聽到這個問題,猛然爆發,「你生不生氣關我屁事!」他猛然一撲,以迅雷之勢從搭檔那裡搶過雷射鐳射槍,對準洋娃娃瘋狂扣動開關。

但子彈在第三顆後就只能發出空彈,而洋娃娃的心口被他擊中,卻沒有留下任何痕跡。

它甚至沒有把「灰塵」拍走。

「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洋娃娃啊。」洋娃娃龐大的陰影投在地板上,伸出手毫不費力的將那名選手抓到了手上。發泄似的,用力地將手上的「娃娃」砸到地板上。

那人落地時甚至能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音。

這樣的舉動,和每一個拿玩具發泄的小朋友一樣,而成爲了「玩具」的選手,此時同樣顯得脆弱無力。

「都怪你惹洋娃娃生氣。」它說著,將人撿起來,再一次用力扔出去。那人砸到白牆上,血液飛濺,像被拍死的飛蟲,髒了家裡一小塊地。

這個場面不是十分的血腥,卻讓許多人都感到不適。因爲對於自傲的人類來說,被「玩具」凌駕其上,像寵物一樣任意打罵對待,在心裡上受到的衝擊比身體更大。

可這一切還沒完……

那名選手氣息尚存,艾倫正準備將補血道具交給他,讓他補充一下。誰知洋娃娃卻再一次將他拎起來,「洋娃娃的氣還沒消哦……」

「怎麼回事!?」

有人低呼出聲,「以往最多隻有兩次……」

而這一回,洋娃娃比他們想像中的更加血腥殘忍。它不知從哪裡拿了一把剪刀,在衆人驚恐地目光中,如剪碎布一樣,從那人的腳踝開始,將他的身體一段一段剪掉了。碎肉掉在地板上,發出濃重的血腥味。

這種血腥殘忍的場面,在播出推送時按分級制度,在觀衆面前呈現了不一樣的效果。

[好可怕,還好我有馬賽克護體。]

[我要吐了……不是沒看主播殺過人,但這段看著格外不適。我高估了自己,立刻調整我的觀影分級。]

[wow好看精彩!恐怖片和這比起來也太無聊了,原來看直播的樂趣在這裡。無劇本的模式下被殺,這些選手的反應也太真實有代入感了。]

星際時代的分級制度並不完全按照年齡區分,未成年人會被強行禁止,但成年人也可以按自己的接受程度來爲自己選擇接收到的信息等級。

而對在場的選手來說,這些畫面**裸地呈現在他們面前,避無可避,大部分人都爲此膽寒不已,也有人真的吐了出來,臉色蒼白。

艾倫站出來道:「遊戲公司應該會緊急調低他的痛感。」

「那也太……」

「怎麼會突然起變化,這個副本NPC不會異變了吧。」

衆人一改之前的麻木狀態,像被石頭打中的驚雀,驚慌之下嘰嘰喳喳地議論起來。

現在和比賽剛開始不一樣。

剛進入貪玩島時,他們參與的環節是試膽環節,精神承受能力差的人在這個階段被快速淘汰出局。等選手拿到武器之後就被默認爲精神承受能力強,除非精神受創,否則不能主動退出遊戲。因此即使已經有人心生退意,但檢測到他精神狀態尚可的節目組不會輕易放人。

另一邊,艾貝默默觀察了洋娃娃的狀態之後,偏頭說:「前幾輪你們都是利用了新人的增益狀態,躲過了她的懲罰。」她用的陳述語句。

艾倫擡頭看了她一眼。

她好心提醒道:「它會這麼生氣,也許就是前幾輪的數據在不被清空的情況下,會一直累加哦。」

不排除這種可能。

衆人頓時慌了,互相之間眼神傳遞,尤其是一些問詢的眼神,紛紛落在那位看上去相貌清秀的領頭人艾倫身上。

艾貝將這些人的互動盡收眼底。

第二輪探索開啓時,艾倫就將他們帶到了他原來「隱瞞」的地方。

原來這座房子不是一開始艾貝她們看到的那樣是個扇形分佈的平層。在某個寬敞的角落,有一扇通往地下室的暗格門,它不難發現,只是因爲他們現在身體形態受限,探索時通常不會第一時間關注到它。

然而奧特向來不喜歡遵照正常的指引玩遊戲,因此在上一輪探索中,他很快就發現了這個房間。

既然「新人」已經發現了,艾倫也不能再藏私。但他還是解釋了一下,「我並不是存心想要隱瞞你們,畢竟你們剛來,每個房間都不曾看過,從哪個房間開始尋找線索都沒有太大區別。這個房間看起來神秘,但你們看了就知道,沒有多少線索在裡面。」

說著,他們已經到了房門口,房間是合上的狀態,但門下面有一條較寬的縫隙,他們從門縫裡爬了進去。

剛進去時裡面一片黑,影影綽綽地,彷彿能看見許多人影的輪廓。

西蒙斯在艾貝的指示下以相同的辦法快速開燈。這個房間的燈不像樓上的燈那樣亮,甚至有些老舊了,昏黃的燈閃了閃,淡淡地灑在那些穿著半成品的人臺上。原來這是一個製衣間。

大抵是洋娃娃的媽媽做完設計之後,用來打樣製作成品的地方。

確實如艾倫所說,這裡一覽無餘,盡是些瑣碎的服裝布料、針線材料等物品,幾乎沒有任何文字相關的東西。

「既然大家都來了,那這次我們就先從這裡找起吧,看看有什麼遺漏的線索。」艾倫招呼衆人。

這個原本昏暗陰森的房間,頓時因爲人多而變得稍微熱鬧了,大家都在碎布堆裡穿梭,不時討論一句。西蒙斯在看這個房間裡少數幾張設計圖,試圖尋找它們與書房裡的那些設計圖的關聯。相比起來,這幾張看上去更像是成熟的作品,纔會被帶到這裡來。

他左看右看想不通,看見艾貝在人臺那邊站著,就走到了她身邊。他眼睛一掃人臺身上的半成品,布料在後背空了一段,他隨口說:「這是布料剪壞了嗎,少了一截。」

「是故意的。」艾貝搖了搖頭,「她的後背設計很繁複,你也說過的。」

「對哦。」

西蒙斯說完了尾音的「哦」,才突然發現他不知不覺中模仿了艾貝的語氣詞,頓時尷尬地咳了聲,「還有什麼要看的?」

他一早就察覺到,大佬看上去冷冷淡淡的,但說話間經常會有一些聽上去略有些活潑的語氣詞,減少了她的冷漠感,甚至讓人覺得可愛……不過在特定的時候,這些語氣詞配上她的笑容,也會讓他打冷顫。

和彷彿來悠閒觀光的兩人不一樣,其他選手這一次尤爲賣力地尋找線索,他們將放材料的抽屜一一打開,試圖摸遍這個房間的每個角落。

「棉布、針線、拉鍊、緞帶……這個黑色的圓片是什麼?」

「你傻啊,鈕釦沒見過嗎?」

「……」

「救命,做衣服到底和洋娃娃的問題到底有什麼關係?」

艾倫清秀的面龐在燈光下忽明忽暗,似乎也在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就在這時,忽然有人道:「咦,那兩個人去哪兒了?」

洋娃娃的臥室。

艾貝和西蒙斯在其他人不注意的時候回到了這個房間。兩人輕手輕腳的進來,艾貝是因爲人小體重輕,走路沒什麼聲音,西蒙斯則是害怕打擾到睡覺的洋娃娃。它就躺在牀上,整個房間安靜地不敢讓人發出一絲聲響。

西蒙斯對艾貝做了個口型,詢問她爲什麼要突然回來。

艾貝的聲音一如既往地輕細,靜靜地,與房間的氣氛融爲一體,「因爲作爲出發點,這個房間很容易被人遺忘,但我想這裡會有重要的線索。」

確實如此。

西蒙斯發現自己也沒想過要探索這個房間。

「還有哦,你還記得我們剛到這個遊戲裡的時候,艾倫說這裡是什麼地方嗎?」

「他說『這裡是瑞貝卡的房間』……」

西蒙斯應著聲,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驀地轉頭看向這間房的房門。房門朝內打開,門上和「書房」、「臥室」一樣掛了木牌——

恰好,艾貝露出了笑容:「可是這間房上寫著『洋娃娃的房間』呢。」

第115章 半決賽:貪玩島(十四)

洋娃娃不是瑞貝卡。

西蒙斯在莫名其妙的反轉之下打了個顫慄後,皺眉問:「艾倫騙我們?!」

艾貝不說「是」與「不是」,反而慢慢道:「其實他身上的矛盾很早就出現了。一開始我們進入這個遊戲,看到的選手都各自站立,像是分了無數個小團體,對嗎?」

「嗯……」

西蒙斯受她這一句啓發,逐漸思索著道,「當時那兩個人搶你的揹包,其他人不僅沒有阻攔,似乎想再搶奪那兩人的戰利品,看上去這就是一個惡性的競爭淘汰環境。但後面等到艾倫站出來,他們卻沒有對他的發聲加以抗議。我那時認爲是他們都被你和奧特震懾住了,所以不願意出面交涉,正好給了艾倫一個機會。可是從後面的情形看來,他不是隻能在一定程度上領導這些人,很有可能,他們早就有了一個完整的團體,而他就是這個團體的領頭人。」

「不過這很奇怪,在這種環境下,怎麼會形成完整的團體?」

「第一是因爲遊戲太難,第二是因爲生存有了保障,第三,利益分享。」

說著,艾貝在衣櫃彎曲的腳邊站定。

她說話時腳步也沒有閒著,一直領著傻乎乎的西蒙斯在房間裡開始搜索。終於在衣櫃的抽屜裡,發現了一張地圖,正是這座屋子的地圖。這是一張具有卡通冒險色彩的寶藏圖,在許多地方,都畫上了寶藏箱子。

地圖很大,找到的人無法將它藏在口袋裡,再加上每輪刷新都會出現在原來的地方,因此有可能很早就發現過它的艾倫沒有將它放到別的地方。

西蒙斯腦筋動得快,「這些是物資吧。」仔細看能看見寶箱上有武器或者藥劑的標識。看來這座房子裡除了危險,還充斥著許多「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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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原來如此,有了這些物資,他們最多隻是遭受洋娃娃的摔打,卻不會因爲失血過度淘汰。只要團結起來按順序輪流答題,就可以避免出局。最好的情況就是每局都能有新人進入,那麼就不會有人受傷。」

至於爲什麼不招攬艾貝他們,當然是因爲他們的存在太具有威脅性。艾倫想必知道,自己很可能會在這個過程中失去話事權。所以他們在遊戲一開始表現出的狀態是爲了考察新人,確認新人沒有威脅則繼續吸納壯大這個羣體,當然,也不排除直接將不夠聰明的新人淘汰出局。他們需要人來輪換,但又不需要太多的人來分享戰利品。

現在這個團體裡的一小部分人,可能對艾倫的計劃一無所知,只是少數服從多數而已。

「不僅僅是一些物資哦。」艾貝豎起一根指頭,「如果每一輪都有這麼多物資呢。」

西蒙斯聽得一怔。

物資作爲給玩家的獎勵,當然是可攜帶的,意思就是被選手收走的使用的東西不會像其他房間道具一樣被刷新在原地。如果像艾貝所猜想的那樣,每一次收走的道具都被保留下來,與此同時,每個回合會產生新的道具等待玩家蒐集,那麼這將是一筆非常龐大的物資。

也許這就是這個遊戲的獎勵,雖然過關難度高,但選手在這裡待的時間越長,得到的東西也越多,只要最終可以通關,就會有豐富的收穫。

西蒙斯從未想過還有這種可能,也許他能在發現地圖的時候想清這一切,但不可能在尚未得到線索的情況下產生這種想法。

艾貝卻能帶著這樣的推測,去尋找相應的線索,最終找到了藏寶地圖。

而她之所以有這樣的推測,是來源於艾倫他們的一言一行。在生命的威脅下,這些人對於尋找答案這件事似乎並不那麼迫切。在她剛抵達的第一個回合,他們竟準備先在房間開會討論一個答案,且將書房這些信息量大的地方「禮讓」給他們,而不是爲了活命拼命尋找線索。

通常情況下,在長期封閉壓抑的環境裡待的時間越長,人就會變得越瘋狂,可他們誰也沒有瘋,就連被推選上去答題的人都沒有任何臨時反悔逃脫的意思。這與人性相悖,也是艾貝發覺他們古怪的切入點。

她道:「只有在這種情況下,他們纔會需要很多人來找『寶藏』。」

「所以他早就知道通關的方法,只是爲了物資,纔會繼續留在這裡?」

在洋娃娃即將醒來時,衆人紛紛回到臥室。

這一回,艾倫他們回來的要慢一些。他掃視了一圈房間,見艾貝和西蒙斯早已在房間裡站定,便走到他們身邊,彷彿不經意地問:「你們剛剛怎麼走了?」

「那個房間裡確實沒什麼線索,我們就去了別的地方看看。」西蒙斯手插著口袋,表情隨性,「怎麼,我們不用和你報備吧?」

艾倫的眼皮一跳,溫和地笑了笑,「當然不用,那你們有找到有用的線索嗎?」

「目前還沒有。」西蒙斯聳了聳肩,「所以第二回合就麻煩你們抽人回答了,第三回合再交由我們來,如何?」

這話看似是要配合他們,實則直接推掉了這次的答題義務,還拿走了下個回合的答題權,但正因爲如此,讓艾倫無從反駁。

畢竟在他本身未必能指使得動這兩人的情況下,對方已經表態願意幫忙。但被動答題和主動要求答題權這兩者是有區分的,艾倫很清楚,他們必定拿到了一些有用的線索,只是不準備分享。

西蒙斯雖然在艾貝面前看上去膽小害怕模樣有些慫,遇到其他選手時氣場卻半點不輸,不像艾倫喜歡從客套話入手,他一開口就是將軍。

兩邊各懷鬼胎,不像第一回合那樣「友好」交流信息,等到洋娃娃甦醒,艾倫推了一個人上去作答。

那人當然百般不願意,在看到上個回合慘烈的答題後果時,誰都不想當這個「替死鬼」,不過如艾貝所想的那樣,即使不願意,他最終也沒有逃跑,還是磨磨蹭蹭地走上前去。他的回答當然也沒有解開這個YesorNO都是錯誤選擇的古怪循環。

幸而也許和艾貝說的一樣,洋娃娃將上輪積攢的怒氣爆發之後,這個回合變得「溫柔」許多。

他被洋娃娃用玩具錘砸得奄奄一息,卻仍然活了下來。

很快,第三回合的前置劇情開始,這一次又來了兩個新人玩家,在艾貝他們的注視下,艾倫似乎也不準備再試探新人的深淺,因此在衆位老玩家的冷漠態度之中,新人玩家戰戰兢兢地站在隊伍裡,一頭霧水地跟著大家走劇情,同樣被洋娃娃控制般地穿上了長裙,餵了各種稀奇古怪的食物。

等到洋娃娃開始提問,其他玩家之間纔開始有低聲的交流,並不時看一眼新人玩家。

如果在這之前,新人玩家早就被要求上前作答了,但經歷了洋娃娃狂暴的那個回合,他們也不敢就這樣繼續讓洋娃娃積攢怒氣。

而艾倫忽然站出來,告訴大家這一回合將由艾貝他們來作答,許多人聽了面有異色,甚至有人直接問:「爲什麼?」

西蒙斯似笑非笑,只問了一句:「爲什麼?爲什麼前兩輪有人答題的時候你不問爲什麼是他們,輪到我們答題,你就要問『爲什麼』,你想自己答題,又或者,你和那兩人有特殊的關係?」

周遭驀地安靜了一秒。艾倫心裡咯噔一下,上前圓場道:「是我剛剛提的太早了,他大概是想先找線索,再來決定答題的人……」

這邊幾人正在「撕扯」,而走到牀邊準備睡覺的洋娃娃,卻又一次被人叫住了。

「我現在就回答你,可以嗎?」艾貝輕細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洋娃娃回身看她:「那你的回答是?」

那邊的爭論聲頓時在這一問一答中消失。艾倫的臉色一時陰一時晴,但很快又變得和煦,只在眼神裡留了幾分吃驚的樣子。似是沒想到艾貝也會提早答題。

艾貝:「我希望你現在就去和媽媽說出真相。」

洋娃娃奇怪地看著她,「可是媽媽不在家,我要怎麼告訴她呢?」

「你可以打電話告訴她。」

很顯然,客廳裡就有一部電話。

洋娃娃沒有馬上回答,它做了一個長久地停留,久到讓人以爲它的那句話是反問,而不是真的提問。而後它突然揚起嘴角微笑道:「這真是一個好主意。」

洋娃娃去了客廳。

房間裡的氣氛仍然很凝重,比以往的兩次更甚。

艾倫深深地看了艾貝一眼,「你確定這個方法有用嗎?一旦失敗,不僅你要得到懲罰,而且我們將失去寶貴的休息時間,也不能在這一回合得到任何有用信息。」

艾貝的「回答」無疑縮短了整個遊戲流程,尤其是對遊戲最重要的蒐集信息時間。

出人意料的是,奧特竟突然嗤笑了一聲:「這個時間可以選擇要或者不要,難道不代表這本身就是遊戲設計的陷阱?」

「……什麼?」艾倫一時沒能跟上他的思路。

艾貝卻已經接上了奧特的話,「他在第一個回合裡就試探了洋娃娃。他打破了遊戲的既定流程,在洋娃娃睡覺之前回答問題,而洋娃娃允許他這麼做。」她指了zhi't

「遊戲規則允許,人類的思維盲區,還有比這更好的答案嗎?」奧特笑得意味深長。

艾貝:「洋娃娃說『千萬不能讓媽媽生氣』,不是提醒我們這件事的後果有多嚴重,而是將達成目的的條件告訴了我們——千萬不能讓媽媽生氣。因爲媽媽一生氣,遊戲就會失敗。」

奧特:「破解這關的關鍵就是時間。」

艾貝:「媽媽說不要撒謊,所以在媽媽生氣之前告訴她真相,就是答案。」

洋娃娃能告訴媽媽打碎水晶杯這件事的時間只有兩個點,一個是在睡醒後,一個是在入睡前。媽媽能聽洋娃娃說話的時間點也只有兩個,一個是約會後,一個是約會前。

從這些房間裡的線索中能夠看出,媽媽在爲最近的設計煩惱,她與人約會談工作很有可能不順利,她會因此而生氣。那麼在媽媽生氣之前告訴她,就是在媽媽約會之前,也就是在洋娃娃入睡之前。他們給洋娃娃的答案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正確的時間裡,把答案告訴她。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就將題目拆解完畢,在場的選手無不目瞪口呆。也有的選手和新人一樣跟不上速度,面露迷茫之色。

西蒙斯也是其中之一。

他茫然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明白這兩人是什麼時候有的默契?

門外的洋娃娃傳來開心的歡呼聲。接著電話「啪嗒」一聲被掛斷,有聲音一路從客廳跑回了房間。

洋娃娃打開臥室門,讓下午三點的光照進房間裡,快樂地宣佈:「媽媽原諒了我!」

「她說很高興我能和她說實話,她要爲了我取消約會,回家安慰她的小寶貝呢。噢,這都是你們的功勞,我的小可愛們!」

「來吧,快跟著我一起到客廳裡,迎接媽媽回來。」

居然真的成功了?!

衆人看見了通關的希望,彷彿被洋娃娃感染,臉上也露出了興奮之色。

當他們往客廳涌去時,唯獨艾倫走在了最後,在門框的陰影一掠而過的瞬間,他的臉上掛上了嘲諷的笑容。

第116章 半決賽:貪玩島(十五)

艾倫重新來到陽光下時,已經換上了如常的表情,他向前快走了兩步。

前方隊尾的人卻突然慢下了腳步。就在兩人擦肩而過的瞬間,他忽然聽到女孩子輕細地嗓音在耳邊響起,「你認爲這次會失敗,因爲你試過一次了,對嗎?」

艾貝側頭和他對視,將他一瞬間無法掩飾的、驚疑不定的神色收入眼底。

他徹底停住了步伐,她卻恢復了速度,走到了彷彿變成頭領人物的西蒙斯身邊。

艾倫望著她的背影。

她知道了什麼?

前方洋娃娃正在領著衆人收拾客廳、整理餐桌,似乎準備和媽媽一起用餐慶祝。大片通透的陽光灑下,這一切就像照相機裡的後景,散開虛幻模糊的光暈。

沒有人知道,他們即將迎來一場盛大的死亡宴會。

除了艾倫。

他站在不遠的地方,光線穿過植物的縫隙,變成斑駁的光影在他臉上交織。

這是錯誤的答案,不,不能說是答案錯誤,而是這條路錯了。這個答案確實能讓洋娃娃和媽媽滿意,是過關的鑰匙,但這條路卻不是通往成功的路。

他告訴這些人,自己是中途加入遊戲的,其實他撒謊了。他是第一個抵達這個遊戲的人。他在第一個回合就找到了寶藏地圖,沒能通關,卻發現了這個遊戲「寶藏的秘密」。他表面上形象狼狽,似乎遭受過多次洋娃娃的攻擊,實際上他的生命值很高,維持這副外表只是爲了降低人的戒心而已。

他發現這裡和外面拼殺的世界不一樣,這是絕佳的隱匿之地,不但能蒐集到大量物資,還能避開其他強者,在遊戲中期保存實力,等待最後的戰鬥。

唯一的缺點是由於他的副本單一,觀看的觀衆少,間接導致他的「子彈」數量稀少。但又有什麼關係呢?只要他站到最後,觀衆選擇的餘地大減,到時他照樣能擁有大量「子彈」。

那些人爲了「子彈」去豐富直播內容,在他看來不過是有一些令人發笑的小聰明。

況且,遊戲裡那些所謂的武器再厲害又能如何,他的武器是這一整個副本,而這個副本就是大型的絞肉機。

他早就知道洋娃娃沒有及時發泄怒火會狂暴,因此每到關鍵時刻,他就會將那些跟著他多個回合的「老選手」推出去,新老選手無法交接信息,除了他以外沒人知道。

當然,他也不能一直留在遊戲裡,必須拿到通關的線索,在怪獸吞食這座小鎮之前,帶著這些物資安然通關。

他用了五個回合的時間將線索拼湊完整,得到的答案就和那個女孩得到的答案一樣,而那一次的結果,是隻有他靠著搜索中發現的S級瞬回補血劑活下來了。

這條路通往陷阱。

洋娃娃招呼大家一起擺盤,讓他們三四個人一組去擡杯碟碗筷,似乎是要迎來一次真正的「慶祝晚宴」。選手們從未在貪玩島上見過這樣正式的通關儀式,但考慮到這個遊戲是小鎮的最後一個關卡,這樣的正式似乎又理所當然。

跟著一起慶祝的新人毫無遊戲通關的實感,他們還在迷迷茫茫地打量著這座房子,其中一人扶著玻璃杯的杯沿問老選手:「去哪裡接水?」

「什麼?」

「不用倒水嗎?」

大門口傳來開關的聲響,媽媽回來了,洋娃娃熱情地到門口迎接媽媽回來。

「噢快來讓媽媽看看,我的小寶貝,你的手有被劃傷嗎?」

「沒有,媽媽,我很好。」

「那我就放心了。」

「我打擾你工作了嗎媽媽?」

「沒有什麼比你更重要了洋娃娃。」

「看來我的小可愛們說的沒錯,只要說實話,媽媽就不會生氣。」

「你的什麼?」

「我的小可愛們呀,都是我的好朋友。」洋娃娃強調道。

說話間,她們已經來到了客廳。

衆人終於看見了洋娃娃媽媽的樣子,白皙的皮膚,紅紅的嘴脣,不同的是她有著深綠色的塑料眼珠,那是……另一隻洋娃娃。

「媽媽」的臉上沒有表情,無機質的眼睛在選手身上掃過,「我不是說過,不允許你玩這些東西嗎?」

「可是媽媽……」

洋娃娃沒來得及阻止,就見「媽媽」彎腰抓起了一個選手,然後像捏死一隻小鳥一樣,將他捏死了。她慢慢轉頭,看著洋娃娃,「你說過,只有媽媽是你的好朋友。」

這一切的發生沒有任何預兆。

空氣凝滯了一秒,有人低喊一聲「不對勁,快逃!」,驚恐地選手立刻四散開來,逃離「媽媽」身邊。而「媽媽」推開了阻攔的洋娃娃,手拍在桌子上,猛然間將一個選手拍死了。

這下終於打破了衆人的幻想,有選手崩潰地問:「怎麼回事,是答案錯了嗎?!」

「到底什麼情況,是有我們不能看見『媽媽』的隱藏條件嗎?啊?!」

「這遊戲有病啊!!!程序BUG了吧!!!」

不乏有人在情緒被點燃的瞬間大罵艾貝,指責她沒有和衆人商量就提交了答案,才引發了這麼可怕的後果。

全場只有少數幾個人仍然站在原地,沒有往其他方向跑。

艾倫就是其中之一。他憐憫地看著這些人,輕聲說:「沒用的,都逃不了。」

「你也是嗎?」輕細的女孩的聲音如遊魂一般,再次在他耳邊出現。

艾倫感到有些煩躁,他不知道她爲什麼不跑,但……她註定會死,因此他也不再掩飾,笑了笑道:「我也是,但我和你們不一樣,我不會死。」洋娃娃的媽媽會一個一個找到他們,再將他們殺死。哪怕是他也只能在瀕死的時刻用道具免去淘汰。S級的瞬回補血劑他恰好還有一瓶,只可惜他找到第二支的時候是想留到決賽的。

他以爲眼前的人會不解,誰知卻聽見她道:「可是沒有找到真正的通關方法,你早晚還是會死呀。」

她灰色的眼睛望著他,像一片籠罩下來的陰雲。

艾倫的臉色驀地沉了下來。

時光迴轉到第二回合的休息時間。

「所以他早就知道通關的方法,只是爲了物資,纔會繼續留在這裡?他故意誤導我們?」

出乎西蒙斯的預料,艾貝搖了搖頭說:「不,他沒有誤導我們,恰恰是因爲他從一開始就告訴我們這裡是『瑞貝卡的房間』,我纔會注意到這裡的問題。他爲什麼要冒險把答案透露給我們呢?」

「因爲,他也不知道這就是答案。」

答案是什麼?

答案是瑞貝卡的心願。

每個房間都要完成房間主人的心願,這裡是瑞貝卡的房間,所以他們要完成的是瑞貝卡的心願,而不是洋娃娃的心願。

那麼瑞貝卡是誰?

她的心願又是什麼?

艾倫如果不知道答案,是怎麼得知「瑞貝卡」這個名字的呢?

艾貝和西蒙斯最終在洋娃娃的梳妝檯兼書桌上找到了證明答案。桌面上的化妝品都貼了姓名標籤,除此之外,還有一本本子端端正正地寫著「瑞貝卡的本子」,瑞貝卡這個名字,在這個房間裡竟四處可見,十分醒目。

對於他們來說,因爲臥室有太多其他選手存在,所以會下意識地前往其他安靜的沒有被翻找過的房間去尋找線索,而對最早進入這個遊戲的選手來說,從離的最近的房間開始尋找線索是最方便快速的。

西蒙斯看見這麼多「瑞貝卡」,頓時感到茫然。

他聽了艾貝的話,就開始猜測瑞貝卡是不是洋娃娃的媽媽,可是這些信息看上去,彷彿洋娃娃和瑞貝卡似乎又像是同一個人。

艾貝彷彿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她指了指那些「瑞貝卡」,又看了眼牀上安靜睡覺的洋娃娃,歪頭對他道:「你看見洋娃娃在使用這個房間,就會理所當然認爲她是房間的主人。她雖然自稱自己是洋娃娃,但我們也會奇怪,怎麼會有人叫洋娃娃呢?所以查找房間的時候看見「瑞貝卡」這個名字,就會自動將它當做洋娃娃的名字,對不對?」

「艾倫他就是這樣想的。」

「所以他會輕易將這個信息告訴我們,他也是受了遊戲的誤導……」西蒙斯喃喃,「既然這樣,那『瑞貝卡』究竟是誰?」

「我也不知道。」

艾貝的視線垂下去,無意中落到了那張華麗的公主牀上,就在那張牀的牀底,厚厚垂下的牀幔之後,那座洋娃娃的娃娃屋露出了屋檐一角。

她彎了下眼睛,「也許,線索就在一個誰也想不到的房間裡呢。」

這座屋子裡的「逃殺」還在繼續,和外面的世界不同的是,這裡是遊戲人物單方面對選手的屠殺。

「媽媽」對選手來說就像一座高樓,巨大的陰影降臨,就意味著他們的死亡。

它原來到處抓餐桌上潰散逃跑的人,但它偶然間一低頭,忽然發現有人乖乖站在地板上沒有逃,它歪了下頭像是不解,但它的手已經自然地伸了出去,抓住了其中一個。

它可以一次抓兩個,但有人及時跑了,它不在意。

被它抓住的人正是艾貝。

艾倫見狀笑了。

在這個遊戲裡,遊戲人物遠遠強過選手,他曾經也想要殺死這個boss,但幾次的實驗之後,他發現他連洋娃娃都無法殺死,因此默認了這個遊戲裡的人物是無敵的。

通關要靠智慧,而不是靠武力。

小鎮上的其他遊戲裡遠沒有這麼逆天的恢復生命值的藥劑,而在這個遊戲裡,她沒有時間去尋找「寶藏」,這一回她必死無疑。

艾倫不肯承認艾貝給他帶來的威脅感,但他知道不管她猜到了多少,接下來都不會再成爲他的煩惱了。

而被抓住的艾貝沒有任何掙扎的**,她只是擡頭,看了一眼天花板上吊著的燈。

那裡好似掛了一隻小蜘蛛,晃悠悠地快要掉下來了。

空中,巨人般的「媽媽」的手慢慢收攏,蓬鬆的棉布卻如同擁有鐵汁澆築的力量,只要輕輕合上縫隙,就能將艾貝脆弱的身體徹底捏碎。

「呲——」

房間裡猛地出現一段長長的噪音,猶如指甲刮過,令尖叫奔逃的選手都忍不住停下來,用力捂住耳朵。

艾倫離得最近,受到聲音衝擊的瞬間低下了頭,等他擡頭再看,突然發現「媽媽」的動作慢了下來,甚至停住了。

它慢慢地轉過頭,脖子上縫的歪歪扭扭的線隨之扭曲。

其他人都順著它的目光看去。

只見她的背後「掛」著一個人。

火紅的髮色第一時間衝擊人的眼膜,一貫囂張無比的大笑逐漸顯露,眼睛裡盛滿了惡意。「媽媽」後背的衣服撕裂開來,奧特就在損毀的服裝布料裡拽住了一個銀色的東西,他就憑著這個漂浮板一樣的東西纔沒有掉下去。

有選手睜大了眼睛。

艾倫看不見,但逃到了「媽媽」身後的人能清楚地看到,背後繁花一樣疊堆的衣服布料裡,隱藏著一條長長的銀色的拉鍊,此刻,原本應該咬合的齒**開,雪白而蓬鬆的棉花如海浪泡沫,一瞬間衝破了邊界。

奧特那骨節分明、極具力量的手,猛地伸入「雪堆」裡,一抓一拽,將大團的棉花抓了出來,丟擲在地上。

身形龐大,堅不可摧的「媽媽」如同被人抓取了血肉心臟,轟然倒下。

艾貝就在落地地剎那,紙片般輕飄地跳到了地板上。

整個空間經過短暫地沉默之後,西蒙斯說道:「原來這就是設計圖紙裡的秘密。」

第117章 半決賽:貪玩島(十六)

衆人或多或少都看過設計圖,在西蒙斯的提醒下,纔將眼前的畫面和設計圖重合。

原來書房的那些設計圖之所以在背後設計的如此複雜,都是爲了遮掩它們背後的弱點。棉花填充成了它們的血肉,拉鍊就是開關。它就藏在脖頸的位置,躲在布料裡,卻又隱隱露出一點存在的痕跡等人去發現。只是在場的選手遠比它們要矮小,沒有人能夠站在高處俯視它們。

奧特從高空跳下來的重力撕開了拉鍊,「媽媽」的「血肉」散落一地,徹底被殺死了。

有人看著奧特半晌,驚歎又恐懼地道:「他真的殺死了『媽媽』。」這不禁讓人想起他最初給洋娃娃的提議。他不但給出了建議,且一直在尋找殺死遊戲人物的辦法。

這是什麼高等級玩家的執著嗎?哪怕沒有路也要殺出一條路來。

「這樣就可以了嗎?」新人中的一位小心翼翼地問,「Boss也死了,洋娃娃不會被罵,我們也不會被追殺,應該通關了吧?」

「總覺得沒那麼簡單……」

「是啊,難道遊戲裡設置了這麼多信息,只有設計圖紙的信息是需要注意的?」

這些選手再天真也是經歷了各種情景直播的人,太懂得什麼叫做「劇情反轉」了,遊戲裡場景道具佈置得這麼精密,不可能只是作爲背景出現。

也正因爲線索太多,指向性不明顯,他們才一直沒能理出一個正確的頭緒。

在場的人紛紛將視線轉到了奧特身上。

從艾貝出聲「回答」開始,他們心知,他們原來的這位領頭人已經無法再掌控局勢了,說到底,他們只是出於利益纔會暫時聽從對方的命令。

「哈,你們看看它就知道了。」西蒙斯一直在觀察洋娃娃,縱使它從剛剛起就只是沉默地站在那兒。

它望著「媽媽」的「屍體」一動不動,向來沒有光亮的眼珠此刻更是黑沉得可怕,它背朝著陽光,捲曲的金髮死氣沉沉地在肩膀上打著卷,像廉價的工廠製品,彷彿徹底失去了最後一絲跳動的生命力。

他很快收了笑,凝重地告訴衆人:「我們都被耍了,這個遊戲要達成的根本不是洋娃娃的心願,而是……」

他的話沒說完,洋娃娃突然動了。

它的視線落在離它最近的幾個選手身上。因爲剛剛它不斷地在阻止「媽媽」傷害他們,雖然沒有成功,但也有許多選手圍繞在它周圍,尋求它的保護。這在剛剛的情景裡確實有一定作用,「媽媽」一開始避開了洋娃娃保護下的選手。

此刻,它忽然擡腳往人羣裡踩了下去。

「啪嘰」

黏連的血肉發出爛在地板上的聲音。

它白色的小皮鞋是一個圓弧形的頭,眼下斷肢就從那下面伸展出來,像被輕易碾碎的枯葉。那些人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任何聲音。

沒多久,腥濃而粘稠的血液從它腳邊蔓延開來,流進木質地板的縫隙,又漫到了其他人腳邊。

場景變得愈發血腥。

洋娃娃的腳從那上面挪開,輕輕地說:「媽媽就是我唯一的朋友,你們怎麼能殺它。」

幾乎沒人敢看那些人的死狀。他們乾嚥了一口唾沫,再一次潰散逃亡。

雖然有奧特殺死「媽媽」的例子在前,他們已經掌握了洋娃娃的弱點。但奧特是經過了充分的準備,他在洋娃娃佈置餐桌的時候爬到了客廳頂燈上,利用自身的重量才撕裂衣服拉開拉鍊。而他們現在只要慢上一步,就會被洋娃娃抓到,哪還有時間往它的頭頂爬!

況且「媽媽」殺人的時候用的武器還是它的手,他們倘若閃躲得夠快,有一定機率躲得過去,洋娃娃卻能直接踩死他們,速度比「媽媽」更快。

這是無解的遊戲嗎?!

他們必須正確回答洋娃娃的問題,否則就會被蹂躪虐待以及關在這個遊戲裡,而答案正確會看見「媽媽」,可是「媽媽」一看見他們就會陷入狂暴狀態,他們想活著就必須殺死媽媽,但一殺死媽媽,原來友好陣營的洋娃娃立刻倒戈。

終於有人懷疑一切都是錯誤的,從根源開始就是錯誤的。

洋娃娃慢吞吞地追在他們身後,但它邁出一步,就能趕上他們奮力的奔跑。它反覆地嘟囔著,「媽媽就是我唯一的朋友,你們怎麼能殺它。」

「你們不再是我的小可愛了,我要殺死你們。」

它的目標首選是殺死了「媽媽」的奧特,但也不介意將路上的絆腳石一一踩碎。

奧特自然不會傻到和它硬碰硬,他仗著體力充沛,速度遠超常人,經常越過結伴逃跑的幾人,任由背後響起淒厲的慘叫聲。

別說洋娃娃了,他幾乎拉滿了全場的仇恨。

有人臉色青白,恐懼地看著靠近的洋娃娃,低喊:「答案到底是什麼!?」

但他註定要帶著未知的謎底被淘汰出局。

西蒙斯原本想告訴他們答案,好讓這些人來出力幫忙。此時也管不了他們了。他和艾貝對視一眼,緊繃著神經從「媽媽」身上拆下了一顆眼珠,那眼珠的形狀像是鈕釦,直徑比西蒙斯還要高出許多。

但他像滾輪胎一樣推著這顆眼珠,往另一個方向跑得飛快。

「媽媽——」

這個舉動成功惹怒了洋娃娃,它不再追逐奧特,而是朝西蒙斯的方向走去。

奧特也不禁停下腳步回頭看著這滑稽的場面。他的紅髮被汗水打溼,一貫張揚的眼眸裡出現了剎那的疑惑,不明白對方想幹什麼。

隨後,他的視線落在了掛著「廚房」標識牌的門下,有一道嬌小纖弱的身影站在那裡,她看上去很脆弱,彷彿洋娃娃走路時掠起的風都能將她掀翻。

可是西蒙斯正朝著這個方向跑。

洋娃娃死氣沉沉地視線黏在了西蒙斯的後背,令西蒙斯背後冒出涔涔冷汗,加快速度大步跑進了廚房。

而艾貝還在門口沒有動。

等洋娃娃走到能聽見她說話的距離,也是一腳就能踩到她的距離,艾貝扶著門框,仰著頭問:「洋娃娃,你的名字叫瑞貝卡嗎?」

這個名字令洋娃娃出現了變化,沒有關節的它,身體卻好像出現了剎那間的僵直。奇怪的是,它居然真的回答了艾貝的話。

「瑞貝卡……」它小聲念著這個名字,她露出一個笑來,卻分外地僵硬,「我不叫瑞貝卡,我叫洋娃娃。」

「那你的房間裡,爲什麼會有那麼多瑞貝卡的東西呢?」

「……洋娃娃不知道。」它停了下來,像個侷促地孩子那樣回答。

「那你知道瑞貝卡是誰嗎?」

「……」

「她是你的主人,而你殺死了她。」艾貝和它無神的塑料眼珠對視,重複說,「你殺死了她,對嗎?」

艾貝最後在那座娃娃屋裡發現了一個被關起來的人。

沒有人能想到,這座房子裡最神秘的房間不是地下室,而是那座娃娃屋。洋娃娃將它打開的時候,只給他們展示了廚房、書房等等公共區域,那個娃娃屋最重要的臥房卻關上了門。

但沒有人在意。

即使有人發現,也不會覺得這是需要去注意的信息。每個人都在這座娃娃屋裡吃盡了苦頭,作爲傲慢的人類,他們對於娃娃屋這座給他們帶來屈辱回憶的地方有天然的排斥,在搜索時會有意無意地忽略它的存在。那只是一個玩具而已,怎麼可能會是一個帶有線索的房間呢?

可偏偏,那間臥室的門上寫著「瑞貝卡的房間」,而在瑞貝卡這三個字的下方,有三個被塗改過的字,隱約能辨認出是「洋娃娃」。

這纔是洋娃娃真正的房間,瑞貝卡是它的主人,洋娃娃纔是她的娃娃。

她們顛倒了身份。

洋娃娃尖銳地叫聲打破了艾貝的思考,它大叫反駁:「我沒有!!洋娃娃沒有殺人,洋娃娃只是把她關起來了!!!」

「是嗎?」艾貝問,「你爲什麼要把她關起來呢?」

「因爲她對洋娃娃不好,她對洋娃娃很壞!!」

洋娃娃暴躁地說著,又突然笑起來。它回身一把抓住了一個人,然後猛地收緊指頭將他捏死了。它展示般地對艾貝說:「你看,她就是這樣對洋娃娃的。」

這一次,它選中的人是艾倫。

艾倫從西蒙斯拆卸眼珠開始就在觀察他們的動靜,他想要掌握事態的發展,因此跟在洋娃娃的身後來到了廚房。有西蒙斯和艾貝在前,他怎麼也料想不到洋娃娃會突然回頭。

但他非常警覺,在洋娃娃收力的前一刻就喝下了S級補血劑。

「咦?」

洋娃娃發現了他的不對勁,低下頭陰沉沉地盯著他,似乎在考慮再捏死他一次。原來還胸有成竹的艾倫眼下心臟狂跳,聲音嘶啞:「不……」他不想功虧一簣,因爲自己的失誤輸掉比賽。

洋娃娃卻只是像扔垃圾一樣把他丟在了廚房的地磚上。

「還有這樣。」洋娃娃說,「它還會這樣對洋娃娃。」

它的眼睛依舊是無神的,塑料眼珠給人廉價而陰森的感覺,但這一刻,似乎有什麼情緒從這樣的眼睛裡傳出來。

艾貝也沒有看艾倫,她只側頭問洋娃娃:「她這樣對她的娃娃,所以,你也這樣對你的娃娃?」

「因爲你們是娃娃啊,娃娃是不會痛的。」

它理所當然地笑了。

就像剛進入這個遊戲的時候,它說「我怎麼會吃娃娃的東西呢,那只是橡皮泥捏的呀」。因爲娃娃不會痛,不懂好不好吃,所以怎麼對它都沒有關係。

這不是洋娃娃的話,這是瑞貝卡的話。

它只是將曾經的主人對它做的一切,都對它的「娃娃」做了一遍。

第118章 半決賽:貪玩島(十七)

洋娃娃的傷心戛然而止,那個突然被提起的名字令它變得分外煩躁,喃喃著:「你們太不乖了,洋娃娃要把你們全部都毀掉,再做新的。」

但不知是不是因爲西蒙斯搶走了「眼珠」的關係,它忽略了艾貝,逕自跨向西蒙斯。

西蒙斯驚險地從她腳邊滾過,狠捏了一把冷汗,趕緊把眼珠丟了。他一開始偷拿眼珠就是聽了艾貝的命令,將洋娃娃從奧特那裡吸引過來,現在自然不需要了。

可惜,洋娃娃撿起眼珠之後,仍然繼續追著他走,讓他叫苦不疊。

而艾貝只吩咐了他一句「不許跑出去」,讓西蒙斯摸不著頭腦。

艾貝則在艾倫身邊蹲下來,問他:「你還好嗎?」

艾倫沒有死,但他也不好過,被捏癟的內臟給他帶來劇烈的痛苦,眼睛裡都流出血來,他奄奄一息地趴在地磚上,一直沒緩過來,無法拿出更多裝備來救助自己。

原來的那些隊員早就跑得遠遠的,這時候當然派不上用場。

艾倫只當她在諷刺,淡淡地說:「廚房裡可沒有吊燈。你們有辦法殺它嗎?要是沒有,早晚也要死。」

「這個遊戲通關,不只一個方法哦。」

艾貝歪著頭看他,「你身上好髒,要用水來幫你衝一下嗎?」

他冷笑一聲,剛要說話,卻突然頓住了。

水?

在一瞬間,那些被他錯過的信息一一在他腦海裡閃現。

儘管每個回合洋娃娃迎接新人的項目都不同,但有一個動作是固定的,那就是給他們倒水——因爲劇情需要洋娃娃打碎水晶杯。他們潛意識裡就將這條信息自我消化,構成了「她不怕水」的潛藏極深的結論。

既然會給他們倒水,她又怎麼會怕水呢?

可是這座房子裡沒有衛生間,就連廚房也是乾淨整潔,沒有哪怕一顆水珠。

而那個說要給他們倒水的洋娃娃,最終打碎了水晶杯。

從頭到尾,遊戲裡都沒有水的存在。

「不對……」艾倫想不通。

就算洋娃娃怕水,這是它的弱點,但在給出線索的同時,也宣告了這座房子裡沒有水的存在。既然如此,他們又要怎麼利用水來攻擊它?

艾貝沒有回答他,因爲有人到了。

他們兩人說話只用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西蒙斯已經跑得直喘,累死了半條命。廚房太小,對洋娃娃來說不過一個轉身的功夫,他就要跑出一個操場的距離,沒被踩死也多虧了他身手好人機靈。

看到奧特出現的時候,西蒙斯彷彿看到了一個救星。

嗚嗚嗚天塌下來讓高個子扛著吧,他只想大佬在他前面遮風擋雨。

然而奧特連一個眼神都沒分給他,他一進來就問艾貝:「你有辦法殺他?」兩人不知何時私下有了默契,沒有經過溝通,卻能將彼此的計劃嚴絲合縫地合在一起。

早在西蒙斯將洋娃娃引走之時,他就知道艾貝必定有了主意。

艾貝指了指天花板。

廚房乾淨整潔,沒有吊燈和任何可以攀爬的地方,但中心的位置卻有一個白色的凸出的裝置,嵌著紅色的一點,是家裝的煙霧報警器。

沒有一個房間是閒置的,看似只是背景板的廚房也有自己的用處。

即使沒有前情提示,奧特也在這指向性明顯的提示裡迅速猜到了答案。他輕哼一聲,睨眼見西蒙斯喘如死狗,這才拎出WF-3,擊穿了天花板。

這是他在反抗洋娃娃時使用過的武器,附帶強大的火力燃燒功能。

艾貝知道他不會像其他人一樣沒頭沒腦地亂跑,逃亡過程中也必定在尋找殺死洋娃娃的機會,因而當她介入時,他必然會跟隨洋娃娃折返。她計算了他抵達廚房的時間,足夠西蒙斯的體力支撐下來。

迸濺的火星附著在天花板上,灼燒著木質板面,沒過多久,煙霧如浪翻涌沒過煙霧報警器。

紅燈驟亮,警報聲大作!

洋娃娃擡起頭,就看見漫天的水灑下來,落在它金色的捲髮上、雪白的皮膚上和她漂亮的公主裙上,它的四肢像生鏽了似的,在追逐地過程中慢了下來。每一幀都像是定格。

水在瓷磚上聚起淺淺的一層,淹沒了她的小皮鞋。

它渾身被水浸溼發軟,緩慢地倒下了。

西蒙斯扶著牆,感覺自己半條命都沒了。

他都不敢相信自己還能活下來,實在太累了。

水流的衝擊對艾貝來說像是一陣暴雨,但她卻不像奧特想像中的那樣,輕易被風雨掀翻。她只是看上去很脆弱而已。狂風暴雨將她打得**的,她在雨中擡頭,沖洗過的臉顯得愈加蒼白,像生了一場大病。可這樣的蒼白在煙霧灰濛的雨裡,卻異常地清晰耀眼。

她還有力氣透過雨幕給奧特鼓掌,對他一笑:「好厲害。」

她的語氣越真誠,對奧特來說就越嘲諷。他那雙眸如狩獵一般定定地望著她,聞言嗤笑一聲,隨手將打溼的紅髮向後抓了抓,露出英俊狂妄的臉龐,卻不知爲何側過了頭,「是你贏了。」

他最終執行了她的計劃,就意味著認輸。

他的計劃裡只有他自己,也只需要他自己,可她卻能把他也放進她的計劃之中。在剛纔那樣的局勢下,她料定了他會用自己的武器替她收這個尾。

他當然可以置之不理,不過是讓自己輸的更狼狽罷了。

反正只是個小遊戲而已。

他的鞋尖踢了踢洋娃娃,示意艾貝:「你來拿?」

「小西。」即將結束的遊戲給人帶來了好心情,艾貝輕快地呼喚自己給西蒙斯取的暱稱。

西蒙斯:「……來了。」

他們之所以還沒從這個遊戲裡出去,就是因爲還沒真正地完成任務。

其實並不難。

瑞貝卡的願望就是拿回房間的鑰匙,這是她被關在那間臥室裡的時候,隔著門窗告訴艾貝他們的。

既然艾倫他們搜索的時候從未發現這把鑰匙,那麼鑰匙自然也不會放在房間的某個角落,艾貝他們早就猜到了它是藏在洋娃娃的身體裡。

等西蒙斯費力地拖開洋娃娃背後的拉鍊,從它滿肚子的棉花裡挖出一把金色鑰匙,他們才真正達到了通關要求,周圍景物一換,出現在月亮高掛的小鎮上。

遊戲中。

娃娃屋的臥室門「咔噠」一聲打開了,擁有一雙深綠色眼睛的女孩從裡面走出來。她走出娃屋後就恢復成了正常的人類身高,她高興地巡視了一下自己的房間。

緊接著她彷彿感應到了什麼,很快離開臥室,來到了廚房。

廚房依舊是狼藉的模樣,滿地的水,警報聲已經變得嘶啞。有一隻洋娃娃就跌在水裡,被她撿了起來,重新塞好棉花,拉上了拉鍊。洋娃娃身上溼漉漉的滴著水,塑料的眼珠裡沒有任何感情,只輕輕地喊了聲:「媽媽……」

SleepTow(睡眠小鎮)。

被傳送出來的不僅僅是艾貝三人,連同身受重傷的艾倫在內,其餘幾個在逃亡過程中倖免於難的選手也都被傳送回來了。只是他們大都身上帶傷,精神疲憊。

「要不要乾脆殺了他?」西蒙斯瞄了眼艾倫,「看樣子他那裡還有不少好東西。」

艾倫已經恢復了一點體力值,能夠取出揹包裡的補充劑給自己補充生命值,他不是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危險,但在這樣的狀態下,與其立刻逃跑,還不如多灌點藥劑,多喝一口就多一分勝算。

艾貝搖頭,「不了,沒有意義。」

太弱了,單方面的殘殺不會帶來更多的觀看量。

誰知她剛拒絕,那邊已經有人乾脆利落地一擁而上,殺死了艾倫,搶走了他的道具,如蠶食野獸屍體的爬蟲活蛆。他們都知道艾倫身上有好東西,眼下是他最虛弱的時候,自然趁機搶奪。

艾倫臨死前眼睛睜大,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這樣被淘汰。

他寧願死在艾貝手裡。

這一幕太過荒唐好笑,奧特毫不掩飾地笑出了聲。

那些人眼見艾貝他們沒有計較的意思,連忙帶著東西跑遠了。就連嗜殺的奧特在遊戲剛結束的時間裡都懶得搭理這些爬蟲。

「對了,通關獎勵呢?這個遊戲沒有通關獎勵嗎?」

西蒙斯在地上到處找獎勵,最後還是在艾貝的提醒下,從他自己的揹包裡翻到了遊戲發放的獎勵,一張地圖和一隻洋娃娃。

他有些發懵,幸福來得太突然,獎勵居然在他的包裡!?

艾貝看他一眼,「最後是你拿到的鑰匙哦。」

遊戲默認了拿到鑰匙的人能夠得到獎勵。

「原來是這樣……」不過西蒙斯顯然不可能獨佔獎勵,所以他乖覺地把地圖打開,捧給大佬過目。

這是一張貪玩島的地圖,看上去似乎和《貪玩島觀光手冊》裡的地圖沒有太大區別。

被怪獸吞食的地區變暗,原來邊緣平整的小島被咬的坑坑窪窪的,而他們所站的小鎮一閃一閃發著光,像是標記了他們所在的位置。

而那隻洋娃娃則是遊戲裡的洋娃娃縮小版,西蒙斯捏來揉去,也不知道它究竟有什麼用。倒是看著洋娃娃,讓他又回想起遊戲裡沒想明白的事。

「你們說洋娃娃的媽媽,爲什麼和洋娃娃的眼睛顏色不一樣?」

一個是黑色眼珠,一個是深綠色的眼珠,他在第一次看見「媽媽」的時候就發現了奇怪的地方。他想了想又道:「是那個叫瑞貝卡的女孩子做了兩隻洋娃娃,一隻當媽媽,一隻當小孩?」

他知道有些孩子就喜歡玩這種「娃娃家」的小遊戲。

「不是的,『媽媽』是洋娃娃縫的。」艾貝回答他。

「什麼?」

「雖然洋娃娃不喜歡瑞貝卡,但將瑞貝卡關起來之後,她發現自己還是會想念她,於是縫了一個『瑞貝卡』。洋娃娃是瑞貝卡的娃娃,瑞貝卡會對著它自稱媽媽,所以洋娃娃縫了一個綠色眼睛的『媽媽』。『媽媽』纔是洋娃娃的娃娃,地下室的房間,就是洋娃娃逢制『媽媽』的地方。」

艾貝在遊戲裡只待了三個回合,沒有蒐集到所有的信息,卻依然能從細節中推測出幾乎完整的故事。

不被珍惜的洋娃娃,憤怒反抗的洋娃娃,被關起來之後懊悔的主人,還有一隻寄託著對主人的思念的娃娃的娃娃。

「『媽媽』是洋娃娃唯一的朋友。」艾貝輕聲念著遊戲裡的臺詞,低頭看西蒙斯塞給她的洋娃娃,「洋娃娃也是瑞貝卡唯一的朋友。」

西蒙斯感覺自己好像沒在遊戲裡存在過似的,但不妨礙他津津有味地聽完了艾貝口中的故事,末了道:「小孩子的世界真是豐富多彩。」

「是呀。」

艾貝將西蒙斯翻亂的裙子替它整理好,和它的塑料眼珠對視。她打了個招呼,「你好啊,洋娃娃。」

第119章 半決賽:貪玩島(十八)

「艾米,你好了嗎,快把你的娃娃帶出來我們瞧瞧。」

「快了,你們等等!」

艾米在一櫃子的娃娃面前思考。她眼前的櫃子層層往上,直頂到天花板,每一層都有各式各樣的娃娃,模擬真人的肌膚手感,有等人身高的,也有拇指大小的,形態不一,模樣俱都精緻可愛。

她選了半天,最後捧起了一隻藍眼睛的女孩兒。它大約只有手掌心那麼大,是縮小版的人類幼兒的模樣。艾米當時會買她,就是因爲她和自己眼睛的藍色一模一樣。

掌心女孩一出櫃子就投進她懷裡,歡快地叫了聲「咪咪」。

星際時代,女孩常玩的洋娃娃身上也裝了智能,雖然是簡易版本的,但可以讓人獲取養小寵物一樣的快樂。

這當然只能是有錢人的快樂。

待客室裡,艾米的朋友已經選好了一個小小的攝影棚,艾米把小娃娃放進去,它就自動換上拍攝的泳裝,在小海灘背景的棚裡擺出各種可愛的姿勢,在她們的拍攝下,還學大人的模樣擺了個性感姿勢,活潑極了。

拍攝累了,艾米把「小明星」拎到沙灘椅上,給她塞了杯飲料。

「小明星」愜意地咕嘟咕嘟喝水。

「這是最新版本的嗎?太可愛了。」

「真羨慕你,就算在首都星的市政廳,我們這些小員工的工資也實在很少,只有你能買得起B.B公司的娃娃了。」

艾米害羞地笑了笑:「我的工資太少了,多虧爸爸媽媽不阻止我擁有自己的小愛好。」

「我爸媽也不阻止我玩,不過呢……」說話的人聳了下肩,「他們可沒錢資助我玩。」

這話裡有些酸,但艾米並不在意。在富足的家庭裡養出來的孩子,從來不會計較這一點言語上的得失。畢竟這些人也只是她的同事,而不是好朋友,不是嗎?

她的朋友們都不太喜歡這些「幼稚」的小遊戲,她也只能和同事分享了。

她們又玩了一會兒,用下午茶的時候,有人突然提起:「對了,你們最近有看TITR公司舉辦的直播大賽嗎?」

「怎麼可能沒看,現在星網最火的節目就是這個了吧。」

「我追的是Lucas,他的眼睛太漂亮了,總覺得他背後有一段故事。」

「我追的主播被淘汰了,現在還沒想好下一個要選誰的視角……」

提出這個話題的人立刻打斷了她們的熱烈討論,直言:「我要說的不是這個,有個主播也是近期的熱門人選,據說是賽前沒想到的黑馬,不過不是重點,重點在於她的長相,你們不覺得她很像一個人嗎?」她從個人端裡抓出一張照片,投影到空中。

衆人驚歎:「這……這是艾米,雖然頭髮和眼睛的顏色不一樣,唔,看起來年紀也更小一些。」

「啊,我見過她,盧卡斯和她碰過面,當時我就覺得似乎見過。不過她和艾米的氣質不太一樣,我沒有聯想到一起。這張抓拍確實和艾米幾乎一樣。」

「艾米,我們怎麼沒聽說過你有妹妹?」

艾米看見照片的剎那也愣住了,聞言遲疑地搖了搖頭,「我沒有妹妹……應該沒有。」

屏幕裡的灰髮女孩和她幾乎一模一樣。

以至於到了晚上,艾米將照片轉給爸爸媽媽看時,他們也愣了愣。她問出了自己的疑惑,小心地看了爸爸和媽媽,「我有妹妹嗎?」

她不太確定,因爲上層階級的人都缺少不了私生子女。

雖然她覺得自己的父母是真心相愛的。

「你當然沒有妹妹。」父母對視之後雙雙否認,女人在她眼皮上親吻了一下,「寶貝,別擔心,也許只是相近的基因序列。你是我們唯一的珍寶。」

兩人安撫好了艾米,將她哄去睡覺。女人看著複製來的照片,情緒不明,男人則陰沉著臉撥出了一個電話:「不是說好了她會徹底消失嗎?現在,她出現了。」

「現在播報最新消息,貪玩島倖存選手僅餘100名,比賽進入決賽階段,請大家做好準備,請大家做好準備——」

每到人數大幅度銳減時,貪玩島的島嶼廣播都會出現,但這一次的廣播內容似乎格外不同。

艾貝和西蒙斯走出Sleeptow沒多久,身後的小鎮就被怪獸吞食了。怪獸的身形龐大,遮天蔽日,籠罩著半個天空,它吸捲起小鎮的房屋和土地,就連艾貝在意的時鐘月亮也被它吸入腹中。幸而艾貝他們走得快,另外幾個一同從洋娃娃遊戲裡出來的選手,剛在小鎮附近找了個安全隱蔽的地方治療傷口,就輕易遭到了怪獸吞食淘汰。

而此刻,他們已經距離小鎮有一段路遠,可當鋪天蓋地的風沙席捲而來,西蒙斯被黑暗籠罩的前一刻,心裡想著:「怎麼這麼像被怪獸吞食的前奏……」

比賽中的選手毫不知情,席上的觀衆卻能清清楚楚地看見,那100名選手都被逐漸膨脹的怪獸吸入口中。大屏幕上切到了整個島嶼的上空,緊跟著推進到怪獸的肚腹裡。

那是一個巨大的胃袋的形狀。

鏡頭再往裡推是一片凝重的黑暗,伴隨著「咕嘰」的蠕動聲,粘稠的液體緩慢地流下來。

許多觀衆都被噁心到了。

[按照鏡頭來解讀,應該是想說要在胃液消化掉他們之前,擺脫困局重新回到島上。]

[這是要做時間限制?萬一選手都死在裡面呢……]

[這座貪玩島的時間和空間都很混亂。如果真實場景就是胃袋,他們可以用工具剖開怪獸的肚子,但很難說他們又會出現在哪個空間。]

[哇,期待了。]

「嘩啦」一聲,艾貝從海面上探出了頭,新鮮的空氣灌入她的鼻尖。

她朝四周看去,周遭是碧藍廣闊的大海,天將明未明,她和紅日一起隨著水波沉浮,不時掠過一陣微涼的晨風,還能聽到海鳥的鳴叫聲。

她低下頭就看見了水裡自己在搖曳的魚尾巴。

身旁是女孩子們緊張的說話的聲音。

「她會殺了那個男人嗎?」

「我們的小妹妹實在太善良了,她也許不會。」

這時,有一股力量牽引著艾貝,讓她代入了角色之中,說著:「保佑她。」

這些女孩子和她一樣,都是人身魚尾,此刻,她們正著急又忐忑地凝望著一艘船。

太陽漸漸上升,將粼粼的金色灑在海面上。

有一道纖細的身影在衆人的盼望中走到了甲板上,她往海里扔了一件東西,閃過銀色的光後沒入了波濤之中,像是匕首。在諸多美人魚的哭泣和嘆息中,那道身影跳入了大海,變成了海里翻滾著的白色泡沫,在陽光下閃爍著光芒。

艾貝意識到了,這裡是《美人魚》的世界。

她來到了一本童話故事中。

第120章 半決賽:貪玩島(十九)

碧藍無垠的海面上,艾貝的灰髮被浪打溼了垂掛下來,露出她小巧圓白的耳朵,她像海里的小貝殼一樣隨水波逐流。

消失在金色陽光下的泡沫潔白而美麗,像美人魚善良的無瑕的靈魂。

她看著遠處的這一幕,灰眸露出些許迷茫之色,像是被日光刺痛,眼睛裡掉下一滴淚來。

她奇怪地低頭看那已經消失在海水裡的眼淚。

這個童話故事她聽過,美人魚努力追求她的愛情和永恆的靈魂,最後她沒有得到愛情,卻得到了不滅的靈魂。

故事裡,還沒有變成泡沫的美人魚每天都眺望著岸上的人類,只有人類才擁有永恆的靈魂,她很羨慕他們。

而艾貝,曾經坐在灰濛濛的垃圾星上,每天都望著那顆明亮的如月亮一樣的星球。她不知道是不是首都星,據說首都星是最亮的星球。

當最後一朵泡沫啪地在空中破碎之後,彷彿有一股強悍的力量將艾貝連人帶著靈魂一起拽走了。

滴答。

滴答。

滴答。

「歡迎大家來到童話小鎮,本關遊戲每人都將隨機成爲童話角色之一,你們需要合力殺死童話故事中的反派,否則你們將會在限制時間內被反殺。」

時鐘走表的聲音在耳邊變輕,似乎只是片刻喘息的時間,艾貝發現眼前的景物就變成了海底的世界。

珍貴的珊瑚叢如燃燒著的火焰,妖豔而美麗,地上是細細的金沙,流淌著,魚尾掃一掃便隨水流捲起小小的水旋。金紅的、青藍的小魚在「火焰」裡穿行,偶爾有一隻掠過艾貝的發間,歡快地啄吻她的髮梢,然後又擺擺尾巴溜走了。

它道:「五公主早上好。」

艾貝也禮貌地回覆它:「早上好。」

海的女兒其實有六位,故事發生在最小的美人魚身上,看來她現在是小美人魚的姐姐。

其餘的小魚小蝦也表現得興奮十足,傳遞著信息,說「今天是六公主15歲的生日」「新移植來的珊瑚樹好高好漂亮」「六公主終於可以去岸邊啦,她一直想去呢」。

艾貝跟著這些小嚮導來到宮殿,見到了在祖母的裝扮下精緻美麗的小美人魚,送上了屬於姐姐的那份祝福。

小美人魚披著淡金色的頭髮,看每一個人的眼神都那麼溫柔單純,就像每一個童話故事裡的女主角。按照遊戲的提示,所有選手都會扮演一個角色,那麼小美人魚這樣的重要角色也不排除是由選手扮演的可能性。不過目前看來,她毫無破綻。

按照故事的劇情按部就班地進行著。

艾貝也一樣。

選手大抵都不會在一開始就暴露自己的身份,大家都想當一隻安靜地黃雀,在別人冒頭的一刻擊殺對方。哪怕規則說的是「合力通關」,但能走到最後的人無不是能力強大,唯我獨尊之輩,經歷了前面的結盟與背叛,殺人與反殺,剩下的人又怎麼可能輕易合作呢。殺死對手,以及生存下去拿到最後的十個名額,纔是他們計劃。

因此當大部分人將重點放在「殺死反派」的任務上時,艾貝卻關注到了「合力」兩個字。

殺死反派的關鍵,是需要合作嗎?

這可有點難辦了。

艾貝傷腦筋地想道。

遊戲裡衆人能接觸的機會不多,想要合作首先就要架起一道溝通的橋樑,兩人之間如果沒有聯繫,就沒有了合作的空間。

不過節目組給了他們一個聯絡的道具——扮演角色。

這些扮演角色之間的聯繫,扮演角色通過劇情能得到的東西,扮演角色和目標反派之間的聯繫,就是選手之間最初步的聯繫。

艾貝將目光放到了小美人魚身上。身爲主角的小美人魚應該可以獲取很多信息吧。

既然她是小美人魚的姐姐,那麼小美人魚第一次游到海面上,她是不是可以去保護她呢?

將這樣的顧慮告訴她們的祖母之後,慈祥地祖母同意了艾貝的請求,讓她小心地跟在小美人魚身後,前往「上面的世界」。

而其他的姐妹都留在海底,有的是角色本身在按照劇情運行,還有的是扮演的選手摩拳擦掌準備蒐集這個故事裡反派的信息,和殺死她的辦法。

艾貝在小美人魚身後露了頭。

和故事裡一樣,小美人魚第一次來到海平面上的世界,就迎來了暴風雨。船桅折斷,船艙進水,一艘大船被暴風雨打得只剩殘骸。而小美人魚也在這些漂浮的殘骸裡,救起了王子,將他一路送去了岸上。

她在岸邊轉了轉,像是猶豫要繼續留在這裡還是回去,最後她選擇留下,和緊接著出場的鄰國公主撞了個正著。

兩人彼此對視,都已經知道了雙方的底細。

很顯然,她們都是選手扮演的。

不過她們不知道,在距離她們不遠的海中的礁石後,還藏了一條美人魚。

王子在鄰國公主到來後不久就醒了過來,面對著兩個女人,他看上去像是十分茫然,「是你……們救了我?」

「是我。」小美人魚說,「是我救了你。」

「是她救了你。」鄰國公主也微笑道,「但你確定要和一條魚戀愛嗎?」

王子:「……」

小美人魚:「……」

救命!

這場短暫的交鋒於鄰國公主的勝利中落幕。畢竟在《美人魚》的世界觀裡,人類並不喜歡美人魚的尾巴,而是喜歡呆笨的像柱子一樣的雙腿。王子自然也沒有立刻要和救命恩人談戀愛的意思,他只是想得救罷了,而鄰國公主能去岸上替他叫人來。

他感謝了小美人魚的救命之恩,承諾會送她許多貴重的珠寶,小美人魚只能遺憾離去。

——看來只有下一個劇情,她才能從王子那裡得到更多的信息。

她和在宮殿裡尋找的人不一樣,認爲「水上的世界」作爲小美人魚嚮往的地方,也許有更多有用的線索。

小美人魚回了家,鄰國公主也跑到陸地上的宮殿裡叫人,但艾貝還沒隨著她的小妹妹返回家園,她仍然待在礁石後不動。

過了一會兒,那位王子的表情變了,從天真的英俊的王子變成了陰鬱王子。

艾貝這才覺得有趣了起來。

然而這位王子竟撿了顆石頭,倏爾丟向她所在的地方,投入水中濺起小小的水花。每一滴水珠在太陽下似都能映射出她的面容來。他道:「出來。」

艾貝擺了擺尾巴,游到礁石前。

海面上的美人魚換了一位,自然也是美麗的,哪怕沒有小美人魚那樣楚楚可憐惹人心疼,也有著乾淨清澈的眉眼和花瓣似的嘴脣。她發間藏著一串珍珠,還有潔白的小貝殼作裝飾,頭髮是深翠色,細膩的皮膚上有水珠滾落。

她已經從對方的神色中,認出了他是誰。

畢竟兩人在沒有太多交集時,她就已經能從他所扮演的角色的一點變化,猜測出他的身份。現在經歷過對抗,又經歷了上一回合的短暫合作,無論他再扮演什麼角色,在艾貝面前都無所遁形。

看,這就是典型的早已有了聯繫的,可以合作的對象。

她貓兒似地擡手和他打招呼,「好久不見呀。」

對方也認出了她。

因爲剛見過她在雨中的模樣,與此時水裡出來的樣子像是有了重疊。

奧特·王子用那副陌生的英俊臉龐冷撩她一眼,剛剛對公主們的親和麪孔已經用盡了他的溫柔。他嘲諷似的回了一句:「剛見不久。」

話是如此,他的姿態卻顯而易見地放鬆下來,重新橫躺著倒回到金色的沙灘海岸上,任海水一波一波地衝刷他的頭髮。

艾貝遊近了。

沙灘與海的交界處,只覆了一層淺淺的海水,蔚藍而透明,能看得見魚尾擺動的形狀。

她見他手枕著腦袋闔了眼睛,像是因爲方纔那出鬧劇而覺得疲累,又像是在閉目深思。艾貝抓了一把小金沙,沙漏一樣繞著他的肩頸慢慢灑了一圈。

等她的手轉到他下巴的位置,假寐的人忽然間睜眼,一下捉住了她的手腕。

兩人對視。

有片刻的時間,他深邃無瀾的眼底倒映出她的輪廓。

艾貝輕拍了拍尾巴。

他已經鬆開了手,問:「你怎麼看?」

「哎。」她的託著腮幫,嘆息著說,「按照這個遊戲一貫的做法,我們手裡的東西肯定是殺不死反派的,這個副本里又有什麼東西可以殺死反派呢?」

「匕首。」奧特想也不想地道,「巫婆的匕首,是這個故事裡唯一具有攻擊性的道具。」

這就是他扮演王子的原因。

等到遊戲即將結束,美人魚必然會拿著匕首來殺他——雖然她最後放棄了。但匕首隻在故事接近結尾的時候出現,而那是他唯一能拿到的機會。

不過,既然碰到了艾貝,那也許就不再是唯一的機會。她能比他更早拿到。

艾貝卻搖頭道:「沒有那麼簡單。」

「你說得對。」

奧特腦子一轉就認可了她的說法。

實際上,在故事結局纔拿到武器,然後進入海里殺死巫婆,對他而言就是一件難度極高的任務,符合遊戲的難度要求。但換位思考,艾貝所扮演的角色就是交換匕首的幾位美人魚公主之一,她可以在第一時間將巫婆的匕首反手插進對方的心臟。

那麼遊戲就太過簡單了。

規則說是「合力」,絕不僅僅是如此而已。

兩人的交流簡單而快速,寥寥幾個字就能知道對方想說的話,令向來狂妄的以爲「一個人足夠,多一個人只會阻礙他勝利」的奧特感覺到了不可思議。

合作居然不是那麼糟糕的事。

「快點,就在那裡……」

鄰國公主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她把幫忙的人找來了。走得近了,她看見了沙灘那兒有人的身影,卻以爲是小美人魚去而復返,馬上加快了腳步。

艾貝目前不想和她正面碰上,雖然她已經認出了對方的身份。但目前來看,她們相認沒有太大意義。

但她轉身準備游回海里時,發現自己的小魚尾巴擱淺了……

她突然明悟,怪不得她從剛剛開始就覺得自己有些渴。

「快幫我一下。」她拍著尾巴衝奧特道。

她只是想讓他推她一把,沒想到奧特會起身將她抱進海水裡。她看見他被船板木刺劃傷的手臂流血了,鮮紅的血液流入冰藍的大海,竟有一種異樣的美麗。

她就這樣順著那縷猩紅鑽入了海水裡。它順著水流輕貼著她雪白的皮膚,就像是她皮膚上的一條細細流動的血管。

奧特望著這一幕出神。

海水刺痛著他的傷口,他卻渾不在意,

腦海裡屬於戰鬥的念頭褪去,他好像第一次明白了一個叫做「美麗」的詞彙。

第121章 半決賽:貪玩島(二十)

這之後的幾天裡,艾貝偶爾也會來到「上面的世界」和奧特見面,交換信息。

按照童話故事裡的設定,王子的國家不在這一片海域。不過他的國家附近也臨海,而故事裡,小美人魚日夜思念王子,她的姐姐們爲她找到了王子的蹤影。她便時常來到王子的王國,觀察他的生活。

因此艾貝經過尋找之後,理所當然地得到了王子所在地的信息。

而眼下小美人魚經歷上次的敗北,目前似乎改換了方向,不準備繼續履行「經常去看王子」的劇情,而是和其他人一樣在王宮尋找線索。

而艾貝在和奧特的交流中,發現了上一關所得到的任務獎勵——地圖,有了新的變化。

西蒙斯乖覺地將兩樣獎勵都交給了艾貝,洋娃娃似乎只是一個紀念性質的道具,地圖也不知有什麼用處。

直到現在。

它從原來的貪玩島地圖變成一張全新的地圖。圖上像是劃分了三塊區域,艾貝他們所在的海邊是一塊,囊括了奧特和鄰國公主的王宮,還有一片標記著茂密森林的區域,最後似乎是一座更巍峨的王宮,霸佔了大片的領土,和一小片森林。這三塊區域相鄰,都劃上了粗黑的界線。

艾貝探索了海域和與海相鄰的國家,無論她游到再遠的地方,都屬於最下方的那塊區域,她沒有游出過界線。

顯然這塊地圖沒有這麼簡單,僅僅在這片區域內探索,絕對找不出擊殺反派的方法。

於是他們決定去其他區域探索情況。

而要到陸地上探索,最大的問題就是艾貝的魚尾巴。

「唔,這個故事裡確實有得到雙腿的辦法。」艾貝說。

奧特難得沉默了一下,「你要換腿?」故事裡,美人魚爲了得到王子的愛,與巫婆交換了珍貴的歌喉,換得了雙腿。

他抱臂道:「你要是求我的話,我也不是不能帶你一起去。」

他已經想好了,可以用水箱帶著她上路。他從來不帶這些「負累」,這是難得的破例。

艾貝卻用「殺了你哦」的可愛表情看他,「不。」

她不是不願意服軟,求人也是達到目的很快的途徑,但她不會讓自己淪落到那麼被動的處境裡去。魚尾在陸地上很不方便,相比起來,換腿要簡單得多,等一段劇情就好了。

劇情不緊不慢地到來了。

小美人魚這纔想起還有一個王子似的,借著交換的機會,與巫婆見了一次面。巫婆所在的地方也非常危險,有醜惡的珊瑚蟲,揮動著柔軟的長臂和手指禁錮著來到那裡的生物,直到它們變成白骨。但這次見面無疑是安全的。

小美人魚試圖在這次交換中,就用歌喉來交換匕首,卻不被巫婆允許。

於是她知道了,劇情掌控著每一件道具出現的時間節點,目前她只能先換雙腿。王子在受到救助的那天對她不夠熱情,也許和她的輕舉妄動有關,到了真正劇情發展的時候,他一定不會再拒絕她。

她漫不經心地從姐姐們那裡問來了王子的地址,上岸與他見面時,卻見王子用迷茫而單純的眼神看著她,說:「你是那天救我的美人魚?」

她無聲點頭,心裡「咯噔」了一下。

怎麼回事,她什麼都沒做,又發生了什麼?!

「可是……」王子說著,突然眼睛一亮,望著她背後的方向。

小美人魚分外有危機感地回過頭,就見她的其中一位姐姐,同樣長出了雙腿,朝著他們所在的方向走來。

王子不但前去迎接,還深情款款地拉著那位姐姐的手,轉頭對她宣佈道:「她纔是每天都來陪伴我的美人魚,我以爲那天的人是她……無論是不是你救了我,很抱歉,我想在一起的人都是她。」

小美人魚的鼻子都要氣歪了!

Shit!這個王子是個高度近視吧!

她什麼都沒做!可就是因爲她什麼都沒做,才讓人鑽了空子!默默觀察王子的生活居然還是個非走不可的劇情?!

但無論她怎麼生氣,艾貝和奧特都不會在意。

走這段劇情對他們來說可有可無。

於奧特而言,王子在這個階段確實是和美人魚在一起,而艾貝也是美人魚。這終究是一個探索遊戲,不是單純的童話故事,他們不可能紋絲合縫地按照劇情來走。這個階段的劇情在書上算得上是一筆帶過,寫的是王子和小美人魚朝夕相處,加深感情羈絆,這就給了他大量的探索時間。

之所以還會演一齣戲,只是想盡量貼合主線,免得引起意外,失去了劇情裡該出現的道具。

借著王宮馬車之便,他們來到了地圖上顯示的界線,但朝界線的另一端望去,確實一片濃得撥不開的白霧。

奧特的手探了探白霧,發現觸碰到了無形中的牆壁,無法再往前探,他回頭告訴艾貝:「過不去。」

每個童話故事其實都像是被圈起來的世外桃源,他們的地圖只限制在劇情發生的地方,而這片白霧,似乎就在告訴人們這是一片童話大陸,童話故事以外的地方都是虛無。

艾貝沿著無形之牆走了一段路,研究了片刻,罕見地沒有什麼頭緒。

她低頭又看了看地圖,「再等一等。」

美人魚需要用歌喉來交換雙腿,因此在這之前,艾貝就讓奧特找到了腹語的學習方法,在那段可有可無的劇情裡,以驚人的速度學會了。

觀衆稱她的速度彷彿直接植入了腹語晶片,而不是以原始的方法去學習的。

她的強大在這些細節中流露,分外打動觀衆。

奧特和她一樣覺得這裡值得探究。

他指使王宮裡的侍衛和婢女們一起爲他探索這個區域,依然沒有任何收穫。反而是艾貝,她蹲在地上摸了摸平整筆直的界線,心裡不知在想什麼。

等到第二天,白霧還在,沒有變化。

艾貝和奧特對了個眼神,她指了指,無聲道:「我們去另一個方向。」

他們原本是準備去那片面積更大的王宮去看一看,因此來到的是海域和王宮的交界處,艾貝說的另一個方向,指的則是海域與那片大森林的交界。

馬車停留在另一片白霧前,似乎沒有太大區別。

「也等一晚。」她說。

奧特揚揚下巴,算是同意了。

他們沒有等到第二天,夜半時分,那片白霧突然散去,影影綽綽地露出一大片的茂密森林。

彷彿知道這個時刻不會太久,艾貝拉上奧特就跑了過去,而那些侍衛與婢女沒能來得及請示奧特,就再次被白霧遮住了。

意識到又被艾貝搶先了一步,奧特並沒有直接問艾貝發現了什麼,他看得出她也不是那麼確定。

他體內的好戰因子註定了他不會覺得坐享其成是一件好事。

沒有了馬車,兩人在森林裡步行的速度有些慢,入目是成林的參天大樹,給這方土地遮出一片幽靜的空間,他們走了兩天時間,也沒有發覺這片樹林有什麼不對。

唯一值得探究的是這裡的小動物舉止很人性化,且非常友好,看見人類都會前來圍觀親近。

某天晚上,奧特順手烤了只頭戴小紅花的兔子來吃。

小兔子們發出「咕咕」的憤怒尖叫。

從那之後,就沒有動物敢接近他了。它們看見他走近還會「交頭接耳」,用目光瞪他,彷彿他是惡棍——他確實是。

這座森林裡的小動物們好似能互通信息。

但這一路都很平穩,沒有發生其他危險的事。直到第五天,他們快要走到森林和王宮的交接處時,林子裡傳來一聲獵槍槍響。

從槍聲的大小來看,它發生的地方不在附近,如果要折返又要花費一番功夫。

「分開走。」

「分開走?」

兩人異口同聲。

這是眼下最合理的辦法。最後他們決定奧特前去查看情況,艾貝則去往王宮查找線索,最後匯合時再交換信息。

不知是不是艾貝運氣好,上一回他們在海域與王宮的交界處等了半天也不見白霧有動靜,這次卻只待了半天不到,就遇到了霧散的時刻,順利進入了第三塊區域。而界線的那邊不是王宮,是比起第二區域的大面積森林來說要小的一塊森林。

艾貝一路經過,還看到了類似小蘑菇屋的森林小屋。

終於在半天之後抵達了王宮所在的國都,這裡的國民比海域附近的要密集,爲人熱情友好,主幹街道隨時瀰漫著過節歡慶的氣息。但既然這裡有宮殿,想來故事就不會發生在這些普通人民的身上。

艾貝依然要走進王宮內部,才能解開一個童話故事裡有三片大陸的謎題。

她扮作啞巴侍女,博得了掌管廚房的女官的同情,潛入了王宮。

進入了最外圍的那層保護層,這裡對艾貝來說就如同沒有了屏障,她甚至潛入了王后所在的臥室。在聽見這位王后是一位繼後之時,她就有了一些想法。

王后的房間裝飾得很華麗,看得出她是一位在乎外觀美醜的人。

而臥室一個隱秘角落的綢緞簾布之後,有一張整潔的梳妝檯,上面放著一面手拿鏡。

艾貝將它拿起來看了看,又敲了敲它的鏡面。

「哎呦!」

鏡子發出痛呼聲,緊跟著有一道身影慢慢從鏡子裡浮現,是一個穿著燕尾服,打扮得隆重誇張的男人形象。他氣沖沖地看向鏡子外打擾他睡覺的人,「誰啊這麼不懂事!」

艾貝只覺得他熟悉,「小西?」

這樣的稱呼整個遊戲裡也只有一個人會叫,西蒙斯發出驚喜地呼聲:「大佬?你終於來了!!」

這位突然出現的「鏡魔先生」竟然是西蒙斯。

而在他出現的那一剎,艾貝已經驗證了自己的想法,卻仍然問問:「這是哪個童話?」

她已經確定這不會是《美人魚》。

西蒙斯也迅速察覺了艾貝問題下透露出的信息,但沒有遲疑就回答了她的問題,「這裡是《白雪公主》。」

「看來這次比賽不只有一個童話故事。」

「看來是的……」西蒙斯短暫地消化了這個信息,給她帶來了第二個消息,「還有其他人來過,那人僞裝成了王后的獵人,用一隻狼咬死了王后。那隻狼絕不是普通的狼,如果大佬你的故事裡沒有狼,很有可能還有第三個故事的存在。」

但艾貝卻關注到了他前半部分的信息。

在《白雪公主》的童話裡,繼母王后就是反派角色,也就是說,這個故事裡的反派已經死了。

這個遊戲的進度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被其他選手完成了三分之一嗎?

第122章 半決賽:貪玩島(二十一)

「我可憐的白雪,她到底去了哪兒——」

門外響起誇張的成熟女聲的詠歎調,隨後她的聲調落了下來,壓下的冷淡和刻薄頓時浮現出來,「現在我要回房午睡一會兒,不許任何人打擾。」

只聞聲就能聽出她戲劇性的表情變化,也聽得出這就是這座宮殿裡的王后。

白雪公主的惡毒繼母。

室內簾後,剛和艾貝說過「王后被狼咬死了」的西蒙斯無辜地眨眨眼睛,不知是不是和艾貝一起待久了,還頗有幾分她的神采。

艾貝來不及繼續問他,轉頭將自己藏到了衣櫃裡。

西蒙斯也「回」到了鏡子深處。

門吱呀響起,王后回到了臥室。

但她沒有像自己所說的那樣午睡,而是走到了簾子之後。她拎著裙子在鏡子前小幅度優雅地轉了轉身,從各個角度欣賞自己的美貌,最後她輕撫自己的臉,愉快地問:「魔鏡魔鏡告訴我,誰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

「咳咳……」西蒙斯嚴肅扮演著自己的角色,「白雪公主纔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

王后美麗的臉龐凝固了,陰沉地問,「她不是死了嗎?!」

「怎麼會呢,她就住在森林裡的七個小矮人的家裡。」

透明的鏡子裡浮現出小矮人的蘑菇屋,連方位地點都標記得一清二楚。最美麗的白雪公主正在戶外晾曬衣服,快樂地哼著歌。

「啊哈,這個狡猾的小東西。」王后尖長的指甲刺著鏡面,落在白雪公主的臉上,「是獵人背叛了我,還是她自己逃脫了?看來,這次我要親自出馬了。」

「讓我想想,白雪總是邋遢地披散著她的頭髮,我要做一條有毒的……不,漂亮的絲帶給她。」

她打開衣櫃,卻沒找到合適的絲帶材料,但她發現她的衣櫃裡多了一樽漂亮的栩栩如生的人偶娃娃。它坐在衣櫃的角落,四肢無力下垂,身上穿著華麗的多層裙襬的長裙,戴著貝殼髮飾,一頭海藻般的長髮,睜著眼睛望她,眨也不眨。

「是誰送給我的?」

王后奇怪地想道,「還好只是人偶,否則這世上又要多出一個她要殺死的人了。」

她房間裡稀奇古怪的東西很多,連她自己都時常忘記,因此並不稀奇。

她帶著「繼女死亡」的暢想進入了午睡,決定等睡醒再來實施她的小計劃。而等她睡醒離開房間之後,艾貝就再次站到了西蒙斯面前。

「剛剛有點嚇人。」西蒙斯看王后打開衣櫃的剎那,險些想出聲把她叫回來。還好他沒有輕舉妄動,否則也許反而讓王后察覺出端倪。他在鏡子裡豎起大拇指,「還是大佬你厲害。」

她能夠保持那麼長時間不眨眼睛,連笑容的弧度都沒有一絲一毫的變化,甚至在王后打量她的時間裡,沒有任何生命的氣息。實在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

艾貝不和他多說,「你說她死了。」

「對,她確實死過一次。」西蒙斯鄭重地說,「在大概第六個回合的時候,有人放狼咬死了她。我以爲遊戲就這樣結束了。古怪的是遊戲還在進行,而且等到第七個回合,她自動復活了。」既然規則是「殺死反派即通關」,爲什麼會在反派死亡的情況下繼續進行遊戲,西蒙斯也是一頭霧水。

而艾貝關注的問題卻截然不同。

第七個回合。

由於「故事的無限輪迴」這個設定,早在前幾次的遊戲裡已經出現多次,西蒙斯沒有特別在意。

但這顯然和艾貝所在的《美人魚》童話有很大的區別。

艾貝甚至猜測這就是這個遊戲最大的難題。

她即刻提問:「現在是你們的第幾個回合?」

「第六個回合,我被關在鏡子裡不能走,都睡了好久了,差點忘了數數。」他抱怨著,倏爾一頓,「你們不是嗎?」

「我所在的童話故事纔剛剛進行到一半,在第一或者第二個回合。」

「怎麼回事?」西蒙斯驚訝地說,「這也差太多了吧?!」

「因爲時間流速不一樣。」艾貝在思考的同時慢慢地說,「你說狼咬死了王后,遊戲卻沒有通關,也許規則中所說的反派是所有故事的反派,所以它纔會讓我們合力通關。我們需要集合所有故事的信息,在同一個回合裡殺死所有反派,才能通關遊戲。」

「時間流速不一樣,卻要在同一回合裡殺死反派,這個遊戲的難題應該就在這裡了。」

「……」自詡見識過大風大浪的西蒙斯此時也想罵節目組一句「變態」,甚至想質問遊戲公司,「你真的準備把這些遊戲給小朋友玩嗎?合適嗎?!」

他想了想道:「還有能殺死反派的工具,那隻狼到底是怎麼回事也需要查明。」

「這個哦……」艾貝忽然看著他,「你是不是可以開定位點呀?」

西蒙斯:「咦?」

艾貝發現王后可以用他來定位小矮人的住所,因此讓他嘗試把鏡內地圖定位到了那片大森林。這沒有那麼容易,大部分時間裡他都無法找到艾貝所說的那片森林。但就像艾貝經過界線時等待的瞬間一樣,魔鏡也在某個瞬間,突然連接上了另一個故事,鏡面浮現出了艾貝所經過的那片森林的模樣。

僅僅是一剎那,畫面裡出現了一隻直立行走的狼。

西蒙斯愣住了:「……這隻狼,好像就是我看見過的狼。」

「好像?」

「看著像,但狼應該是四腳著地行走的對吧?它咬死王后的時候也和正常的狼一樣,不像畫面裡的那麼……那麼……」他努力措辭,「那麼人性化?」

艾貝思索道:「或許是脫離了它所在的故事背景,它不得不按照這個故事的規則運行。有了這個畫面,你對第三個故事有想法嗎?」

西蒙斯頭痛地搖頭,態度非常抗拒:「饒了我吧,我小時候就不愛聽童話故事。」小男孩通常更喜歡玩光劍、機甲,還有用Plot&Chess玩戰鬥遊戲。哪怕是《白雪公主》的故事,他一開始也是一頭霧水,「魔鏡」這個身份也是經歷了幾個回合之後才慢慢上手。

艾貝小時候也沒有聽過童話故事,但她經歷其他比賽的時候,像海綿一樣吸收著那些世界裡的信息。

此時,她有了一個猜測。

人性化的動物所在的世界,以狼爲主要角色的童話。

也許,是《小紅帽》的故事。

雖然《白雪公主》裡的時間流速快,她完全可以在這裡待上一段時間再回《美人魚》。但艾貝想回到自己的故事,還要途徑疑似《小紅帽》的森林,她無法確定那個世界的時間流速,因此不能在這裡久待。

反正她已經從「常駐嘉賓」西蒙斯身上得到了許多線索,目前不會再有更多的進展了。

而且她對那個將狼帶入這座宮殿的人很好奇,會是誰呢?

爲什麼會想讓狼來咬死王后?

對於她的離開,西蒙斯難過得兩眼淚汪汪。

「大佬你要丟下我一個人嗎大佬?」

難道是因爲上一個副本他抱怨太累,所以這個副本就給他放長假嗎?他再不出去,渾身都要長毛了!

對於他的強烈控訴,艾貝只眨了眨眼,用同樣無辜的眼神說:「可是你出不去啊。」

言下之意,他幫不上她的忙。

西蒙斯:「……」大佬真的好無情。

其實西蒙斯作爲一面手拿鏡可以被隨身攜帶,但每刷新一個回合,想必他又會重新回到王后的梳妝檯上。

況且,他在這個副本里,也許反而有別的用處。

艾貝回到了森林。

《小紅帽》與《白雪公主》之間的界線彷彿十分薄弱,她無須等待太久就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不知道爲什麼,也許和時間流速的設定有關,艾貝第一次覺得時間不夠用。

無論有什麼計劃和安排,都要儘快實施。

她回憶起上一次聽到獵槍響聲的地方,根據聲音的強度與方向來辨別路線,往那個位置走去。而在路上,她看見了一隻小白兔。

她灰色的眸光微微一閃。

這是那隻被奧特烹煮了的兔子,頭上戴著熟悉的小紅花。

它似乎已經忘了之前受到的酷刑,蹦蹦跳跳地來到艾貝身邊,嗅嗅她的鞋子。

《小紅帽》的世界也已經被重置了。

艾貝蹲下來,摸摸它的毛,「你會說話嗎?」

如果是那個故事,小動物們自然都是會說話的。

兔子的眼睛撲閃撲閃,看著她張開了三瓣嘴:「當然會呀。」

「太好啦,那你知道小紅帽的外婆的家在哪裡嗎?」她作出驚喜的樣子,「我有事情找外婆。」

「哦小紅帽,原來你是小紅帽的朋友。」

聽到了熟悉的名字,小兔子立刻卸下了心房,「我太知道啦,你跟我來吧。」

艾貝順順利利地找到了外婆的家。

她看見了王子·奧特正在和一個獵人打扮的人交手。兩人的身手都不錯,奧特更勝一籌,但獵人的速度很快,像是用了遊戲裡的速度加強道具,無論進攻還是後退都如同一道銀色閃電。

而她在魔鏡裡見過的那隻大灰狼,眼下正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她的出現打亂了平衡。

兩人都在第一時間察覺到了其他人的存在。

奧特眼角一瞥見是她,不自覺鬆懈了,「你怎麼那麼慢。」

而那道閃電一般的身影就在此時抓住了他的破綻,向他襲去!

艾貝將懷裡的兔子拋了過去,兔子從對方眼前一躍而過,遮擋了他的視線。短短一霎的時間,那人動作一慢,被奧特及時躲過。

受驚的小兔子生氣地蹲在對面的草叢裡,用紅眼睛瞪著艾貝,「你怎麼把我扔出去了!」

「我被嚇到了。」艾貝摸摸心口,害怕地說,「打架太可怕了。」

小兔子訥訥:「這樣呀,那是我誤會你了……」

那位獵人彷彿意識到了她是誰,忽然停住了攻勢。

第123章 半決賽:貪玩島(二十二)

這場本來就打得不太認真的架,不知不覺因爲艾貝的到來停了下來。

「不打了?」奧特衝對方挑眉。

那人一副獵人的打扮,身上套著棕色馬甲,勁瘦的腰間繫著黑皮帶,褲管塞進皮靴裡,扛著一杆獵槍。想來之前聽到的開槍聲就是從他這裡來的。眼下,他恣意把獵槍拄在泥土裡,「要打的一直是你。」

原來奧特循聲來到這裡之後,就看見了這個獵人像貓捉老鼠一般開槍逗著大灰狼玩兒的現場。

兩人互不相識,一個警惕防範,一個出手試探,當即就打了一場。奧特的身手只比艾貝差一線,獵人自然不是他的對手,但在奧特即將勝利之時,獵人突然消失在原地。

故事又一次開始了。

奧特親眼看見那匹大灰狼出現,將一位老太太吞下了肚子,又有一個戴著小紅帽的女孩子出現,也馬上被它吃掉了。最後纔等到了這位獵人。

他明白了這是另外一個童話世界。而這個世界的故事非常地短暫,只有一天的時間。

他察覺了這個世界的古怪,恐怕和《美人魚》的世界不同,因此並不擔心時間隨著故事的重複發生,會有更多的時間流逝——獵人一直在重生復活,他卻沒有。

而他爲了等艾貝,已經在這裡重複了十個回合,等得都有點不耐煩了。

這次是百無聊賴的獵人提早到場,將大灰狼逮住了。而奧特突然想要抓走對方的獵物,因此兩人又打了一架,只不過雙方都沒有盡全力就是了。

「我知道你。」艾貝重新將小白兔撿回來之後,忽而將目光轉向獵人。獵人的心頭沒由來一緊,就聽見她望著他說,「你在跳機的時候幫過我。你叫Lucas,對嗎?」

Lucas的喉結動了動,低聲道:「……對,我是Lucas。」

兩人都改換了樣貌,他沒想到她能立刻認出來。可她認出了Lucas,卻沒想到另一個人。

艾貝愉快地眯起眼睛,「那我們可以一起分享信息呀,你願意嗎?」先建立起聯繫,就有了溝通與合作的機會。她又發現了一個可以合作的人。

不等Lucas答應,奧特就不爽道:「誰要和他一起分享信息?你就不怕他拿走信息趁機淘汰你?」

艾貝偏頭看他,「難道你有機會就不會淘汰我嗎?」

奧特:「……」

「我覺得你淘汰我的心情比他的更強烈哦。」

「誰……」說的。

這話最終也沒能吐出口,奧特頓了下,冷笑一聲,「要分享也可以,他能提供什麼有價值的信息嗎?」

「我這次去第三塊區域,得到的最有價值的信息就是從他那裡來的。」艾貝將《白雪公主》的故事以及「王后曾經被咬死」的信息都告訴了奧特,「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Lucas應該就是那個獵人。」

擁有獵人的身份,可以掌控大灰狼的動向,還推測到了殺死王后的方法。作爲首都星的明星人物,確實應當有這樣的能力。

《白雪公主》的世界裡也有一位獵人,在王后下達了殺死白雪公主的命令時,是他將白雪公主帶入了森林,然後因爲動了惻隱之心而放走了對方。Lucas大概就是趁著這個機會,進入王后的宮殿裡,在彙報時方狼咬死了對方。

至於他是怎麼取代那位獵人,又怎麼將狼帶進宮殿,艾貝相信進入最後一場比賽的選手總有自己的本事。

艾貝對奧特嘆了口氣,「哎,好像你纔是最不值得分享情報的人呀,特特。」

奧特:「……」

兩人針鋒相對,你來我往,卻反而透露出他們之間的關係較爲親密。

Lucas的眼睛微妙地眯了下。

他早就聽過奧特的大名,對方一向獨來獨往,狂妄自傲,是一匹無人敢於並肩的孤狼。不知道爲何他們會走在一起。

Lucas沒有輕易答應艾貝的要求,他表明自己還有其他的隊友,想讓他們一起參與討論。

「那當然最好啦,人越多信息就越全面。」艾貝一口答應。奧特可有可無地隨了她的心思。反正對他來說,就算是讓那些人共享信息,對他們兩個來說也沒有太大影響。

他的自負可見一斑。

於是最後,他們都聚集到了小木屋裡,除了他們三人之外,還有被Lucas三聲槍響叫來的小紅帽和奶奶。大灰狼則被捆住了手腳扔在角落。他並非選手,即使聽到信息也會在下一輪被清空記憶。

小紅帽給大家倒了茶,衆人靜坐片刻,Lucas率先道:「我先說吧。」

「這個故事叫做《小紅帽》,它發生的頻次很多,你們應該也已經知道了。由於舊有劇情上沒有太多線索,我們就花了許多時間在森林探索上,然後在探索的過程中發現了另外一片森林,從而得知對面的『島嶼』是另一個童話故事《白雪公主》。我叫它『島嶼』,因爲它們是獨立的兩個故事。」

「在這之前,我用各種方法殺死大灰狼都無法阻止故事重來。實際上在這個故事裡,大灰狼原本的結局就是死亡,他被獵人用石頭填滿了肚子,最終死去,我猜也許在這種奇特設定下的童話故事裡,這樣的死亡並不算是真正的死亡。所以發現另一座『島嶼』之後,我開始思考他們之間會不會有其它聯繫。」

「所以你想到了反派的武器。」艾貝說。

Lucas的眼睛裡帶了笑意,「是的,反派的武器。每個世界裡最具有攻擊性的道具就是反派的武器,王后的毒蘋果,大灰狼的尖牙。它也許不能用來殺死他們本身,卻可以殺死彼此。」

「我把狼帶進宮殿咬死了王后,又將王后製作出的毒蘋果餵給了它,可惜故事沒有結束。」

「因爲有第三個故事的存在。」艾貝回答他,「我們是從《美人魚》來的。」

Lucas看了眼奧特,「我沒有在《白雪公主》裡見過他,因此看見他之後就猜測到了這個可能。只不過……」他輕靠到椅背上,「無法與野獸溝通。」

衆人立刻看向奧特,都以爲他要發火。奧特本人倒是覺得「野獸」這個詞,對他來說是個不錯的誇獎,竟莫名沒有被觸怒,反而笑了一下。

「就算已經找到了第三個故事,我們也不能確保沒有第四個故事的存在。」

「沒有了,這個遊戲裡只有三個故事。」艾貝大方地將獎勵地圖放到了桌上,給他們提供了有力的證據。否則只怕他們還要繼續去尋找更多存在的故事。

從獎勵地圖上可以看出,這裡只有三個區域。

「這麼說來,只要我們將這三個故事屬於反派的武器都拿到手,讓狼咬死王后,用巫婆的匕首殺死狼,再用王后的蘋果毒死巫婆,遊戲就能夠通關了。」小紅帽柔聲說著,給上面的對話做了一個總結。

其他人已經默認了這樣的做法,只是沒有說。

而她的出聲也沒有得到衆人的一致認可,屋子裡反而安靜了片刻。小紅帽露出詫異的神色,她有片刻的尷尬,看向Lucas。

Lucas卻側頭和艾貝對視了一眼,「沒有那麼容易。」

奧特輕嗤一聲,「我就說,和愚蠢的人商量事情很麻煩。」

他沒有特地對著誰說,但誰都能聽出他的意思。小紅帽心知自己不如在座的幾人,倒也沒有,或者說不敢和他計較。

奧特渾然不覺,我行我素地說:「《美人魚》和《白雪公主》之間的那條界線不好走,我們之前已經試過了,幾乎無法穿透。如果把狼送到《白雪公主》,那匕首也必須送去《白雪公主》。這當中要花費的時長不必我多說吧。」

每個故事的時間流速不一,在他們對此沒有做過具體的對比測量之前,時間越長,發生意外、任務失敗的概率就越高。

他沒有給別人插嘴的機會,進一步道:「所以最好的辦法不是把狼送過去,而是把王后送到這裡。」

把王后送到這裡?

屋子裡的人微微一驚。狼雖然人性化,但終究是動物,再加上Lucas獵人的身份天然剋制對方,所以他們能將狼帶走。但王后這樣的角色絕不是他們可以輕易帶走的,哪怕他們可以綁架對方,也要耗費時間去籌劃實施,或許要浪費更多的時間。

彷彿知道他們心裡在想什麼,艾貝已經輕易地接上了奧特的思路。

「不需要強迫哦,我們可以讓王后自己走出來。」

第124章 半決賽:貪玩島(二十三)

《白雪公主》的王宮裡——

西蒙斯百無聊賴地在鏡子深處睡覺。但每隔一段時間,他都會用鏡子去查看《小紅帽》的森林,這是艾貝走之前交代給他的任務。通過多次試探,他逐漸掌握了「連線」的時間規律,幾乎能掐準了點辦公。

這次,他一如既往地讓鏡面浮現出大灰狼的樣子。

和之前不同,這回被全身捆綁的大灰狼身上掛了個牌子,上面寫了一段話。即使只有片刻的時間,也足夠西蒙斯將那段話看清楚。

他若有所思。

等王后再一次來詢問「誰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女人」之時,他答出了白雪公主的名字,已經用絲帶和梳子殺害過白雪公主兩次的王后怒火中燒,逼問他白雪公主的住所。

「讓我瞧一瞧……」

西蒙斯表現得像個神棍,弄虛作假糊弄了很長一段時間,才終於將白雪公主的住所暴露給了王后。他說:「狡猾的白雪公主這一次去的地方非常隱蔽,那裡有一片濃霧,需要在某個特定的時間才能入內。」

王后深以爲然。

如果她這位繼女不狡猾,又怎麼會屢次逃過她的毒殺呢?

這一次,她要製作出有毒的蘋果,徹底殺死她!

王后沒有發覺,魔鏡上顯示的地方並不在她的國家範圍內,不是那片小矮人的森林,而是鬱鬱蔥蔥的小紅帽之森。

此刻,艾貝和奧特已經回到了《美人魚》童話之中。

他們恰好趕上了劇情節點,國王給王子訂親,訂的正是鄰國公主。接下來就是王子與鄰國公主籌備婚禮的時間了。

「你要怎麼拿到匕首?」奧特問。

艾貝已經將魚尾換成了腿,就無法再回到海底世界。如果嚴格按照童話故事的內容,匕首是由小美人魚的五個姐姐用漂亮的頭髮交換的,而眼下身爲五公主的艾貝已經離開了宮殿,不知道在缺一個人的情況下,匕首還能不能換到。

「等她們交給我。」艾貝回。

她找到了仍然待在岸邊的小美人魚。對方不僅回不到宮殿,也無法跟在王子身邊,再加上沒有獎勵地圖指引她方向,一直在這個區域周圍徘徊。當然,這期間她也探索了王子和鄰國公主的宮殿,只是一無所獲,又回到了這裡。

艾貝站在她面前時,她正有氣無力地玩沙子城堡。她擡頭看了艾貝一眼,「幹嗎,來炫耀嗎?」她的聲音與第一次相比要沙啞得多,像是被刀刮過喉嚨。

但她竟然拿回了聲音,可見這裡的選手各有各的本事。

「王子的結婚晚宴,要來嗎?」

「來個屁——」她忍不住爆粗,卻瞬間反應了過來,「你們要做什麼?是找到殺死反派的辦法了嗎,需要用到我的身份?」她自然意識到對方不會無緣無故地邀請自己,立刻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

「其實不太需要。」艾貝想了想說,「和王子培養感情的人一直是我,如果她們要救回一個能殺死王子的美人魚,也應該是我。」

「……」他爺爺的還真挺有道理。

小美人魚一改之前的溫柔形象,粗魯地瞪著她,道:「反正在我出來之前,她們就已經計劃著要用匕首殺死巫婆了。以毒攻毒。無論是我還是你,都不一定能拿到。」

艾貝卻輕聲說:「會拿到的。」

一旦發現巫婆無法用匕首殺死,這些人就只剩下一個辦法——走劇情。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她們只能企圖從劇情中獲得更多的信息。

她叫上小美人魚就是爲了以防萬一。

假使劇情是一定要交到小美人魚手中,那她也可以讓對方短暫地握一下匕首。

王子的婚宴就在這羣別有目的的人中拉開了序幕。教堂的鐘聲響起,傳令人騎著馬在街上散步訂婚的喜訊。晚上,在齊鳴的禮炮聲中,這對新人踏上了旌旗招展的大船,緩緩駛入海上。

到了這一刻,原來想要掩藏身份的選手都有些無法掩飾了,從每個人的表情中都能看出來,他們究竟是真的在爲王子祝福慶賀,還是蠢蠢欲動地想要做點什麼。

等到安靜的夜裡,有四位氣急敗壞的美人魚游到了水面上。

艾貝和小美人魚就在船舷處等著她們。小美人魚一看她們的表情就忍不住大笑:「我就說沒用吧!」

其他的美人魚白了她一眼,「都是禿頭,誰笑誰?」

小美人魚:「……」

不知道爲什麼,在和艾貝溝通之後,她突然覺得自己需要發揮一點作用,就用她的頭髮交換了匕首。

天知道她纔是小美人魚啊!

這個故事的女主角!

美人魚姐姐們搖搖頭,「她的武器殺不了她。」

「她還嘲笑我們,說『這是爲了刺死王子製作出來的武器,怎麼可能傷害得了法力強大巫婆呢。』」其中一位模仿著巫婆尖聲尖氣地說。

第三位乾脆把匕首丟到了船板上,「聽說你們要用?送你們了。」

「不是我,是她。」

「嗯,是我要用。」艾貝拿著匕首站起來。

「隨你,反正看樣子第一個回合是搞不懂了,第二個回合我們再試試別的辦法。」這纔是她們將匕首給得這麼痛快的原因。

雖然大家都不太想合作,但留到現在的都是聰明人,知道適當地時候給別人一點出路,自己纔有生機。

這也是這個副本的特殊規則所導致的,等出了副本,她們照樣要拼得你死我活。

小美人魚也催她:「你要做什麼都快點吧,等會兒天都要亮了。」

「咦,這是什麼……」水裡的美人魚擡頭,看見了突然出現在空氣裡的氣泡,驚訝地喊道。

小美人魚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只看到了一個晶瑩而透明的氣泡近在咫尺,下一刻就要捱到她的額頭。

就在這時,她被人往旁邊拉了一把。

「應該還沒結束吧?怎麼會有氣泡?」

「不對啊,小美人魚是化身海里的泡沫,不是氣泡。」

在她們注視的目光中,氣泡被風一吹,忽地刮出一段距離,「啪」地在一位起夜的船員身上破碎。他原本正揉著眼睛,卻忽然像被腐蝕了一般,從泡沫與皮膚接觸的地方爲中心,皮膚迅速地變黑。從他口中猛然間發出淒厲的叫聲!

短促地慘叫衝破了黑夜,卻只有短短一瞬,他整個人消失不見了。

見證這一刻的人不寒而慄。

「發生了什麼事?」

「這該死的遊戲難道有時間限制?!」

「等等,不會這一輪就結束了吧?」

小美人抱住艾貝瑟瑟發抖。剛剛就是艾貝把她拉到了另一邊,否則被氣泡腐蝕的就是她了!

她現在覺得禿頭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了。

艾貝還在觀察夜空裡還有沒有其它的氣泡。

奧特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船板上搭建的華麗的帳篷外,看了眼艾貝的方向。艾貝似有所覺,回頭與他對視一眼。只這一眼,他就已經接收到了信息,前去駕駛室催促船長加速行駛。

這艘船是屬於王子國家的船,他們準備將鄰國公主接到王子所在的國家,而《美人魚》與《小紅帽》的界線卻與鄰國公主的國家更近,因此在船開出不遠後,就被奧特要求返航。

而對於海底中心的美人魚們來說,以宮殿爲中心,海面就是一個圓弧,她們無論去往哪個位置,花的時間都相差不遠,因此她們及時找到了這艘船,送上了匕首。

現在加速行駛,他們便以更快的時間快趕到了界線。

在後半程的旅途中,氣泡又出現了一次,殺死了一名選手。除了選手,原屬於童話故事的人似乎都沒有聽見或者看見異常。那個假裝起夜的船員很有可能也是選手之一。

副本在殺死選手。

這是對他們無聲的催促。

在艾貝他們看不到的鏡頭裡,觀衆可以清楚地從切換的畫面中看到,怪獸粘稠的胃液中冒出一個又一個泡泡,以非常緩慢的速度進行著。

「最多隻剩下一次機會了。」

在前進的過程裡,奧特對艾貝說,「我猜下一個回合就是通關的最後機會。」

觀衆不禁詫異奧特的敏銳。

雖然現在氣泡的出現還很慢,但無形之中,速度在加快。確實如他所說,下一個回合可能就是他們最後的機會。

「你不相信我們可以在這個回合完成任務嗎?」艾貝問。

奧特大笑了一聲,扭頭看她:「難道你相信?」

這一輪本來就只是實驗而已,他們心中早有默契。

儘快他們已經用了最快的速度抵達小木屋,仍然如他們所想的那樣,通關失敗了。

王后如願來到小紅帽之森,敲響了小木屋的門,卻被大灰狼一口咬死。小紅帽隔著手套撿起了滾到地上的毒蘋果,放進了採蘑菇的籃子裡。大灰狼也被他們捆住,等艾貝他們將匕首帶到即可殺死。

就在等待的過程中,小紅帽的故事時間在他們焦灼的等待中走到了最後一格。

時間再一次重置。

原本死亡的王后突然復活了。

大灰狼確實咬死了她,但一旦大灰狼變成了新的大灰狼,那麼本該存在的傷口就不復存在了。她茫然地看了眼四周,眼見找不到白雪公主,就返回到了自己的王國。

想必下次再出現,又會是一個新的王后了。

小紅帽的世界經歷一個回合最短,最易於探索,可是一旦要用上大灰狼的牙齒來作爲攻擊道具,那麼他們殺死其他世界反派的速度就必須比它重置的速度更快。

他們又等了幾個回合,纔等到「姍姍來遲」的艾貝和奧特。

雙方將各自的情況互通之後,一直不出聲只幹活的「小紅帽的奶奶」,用力砸了下門板,「時間太短了。」他們也已經知道了《美人魚》世界裡出現的腐蝕氣泡,更加感覺到時間緊迫。

「如果能推測出三個故事之間的時間流速就好了。」Lucas擰眉沉思道,「否則我們無法掌握彼此的時間,計劃會產生偏差。」

「唔……我有一個猜想。」

艾貝在衆人的目光壓力下,回望他們問:「你們有聽到過時鐘的聲音嗎?在正式回合剛開始的時候。」

奧特挑了下眉。

「有。」Lucas給出了肯定的回覆,「在宣讀規則的前後。」

「那,假設我們是在一個時鐘裡。確實,我們在童話故事裡,但如果同時,我們在一個時鐘裡呢?」

小紅帽茫然地問:「你想說什麼?」

艾貝的視線落在了木屋上掛的時鐘上,「我在想,會不會每一個故事都代表了一根時針,兩個故事之間的界線是筆直的,因爲時針本身就是筆直的。當時針與時針之間重合,童話重疊,界線就會在瞬間被打開。」

「秒針走得最快,每走一圈都能與時針與分針產生一次重疊。《小紅帽》的界線是開放次數最多的,從這裡能輕易前往另外兩個童話。分針與時針的重疊次數非常少,就像《白雪公主》與《美人魚》之間的界線遲遲無法等到打開的那一瞬。」

「所以,《小紅帽》是秒針,《白雪公主》是分針,《美人魚》是時針。」

「童話故事是血肉,時鐘則是這個遊戲的骨架。」

衆人聽得微怔,小紅帽左右看看其他人都是一臉若有所思的模樣,咬了咬嘴脣又問:「你怎麼證明?」

艾貝的眼睛裡倒映出掛鐘的輪廓,她道:「從回合數可以看出來。美人魚故事在進行中間階段的劇情時,恰好《白雪公主》的故事走到了第6個回合,那麼大概能推算出《美人魚》在結束時,《白雪公主》有12個回合左右。我沒有算過《小紅帽》的故事,但你們可以在下一回合裡數一數。」

「時針每走1圈,分針走12圈,秒針走720圈。」

安靜的木屋裡,掛在牆上的時鐘「滴答」「滴答」走著圈。

第125章 半決賽:貪玩島(二十四)

枝葉繁茂的森林裡靜悄悄地,唯有陽光穿透過葉間的縫隙,落到青綠色的草地裡。

有一位披著暗紫紅色斗篷,挎著籃子的農婦踩著陽光走過。她已經走了很遠的路,走得滿頭大汗、氣喘吁吁,嘴裡嘰裡咕嚕地抱怨著,「可惡的白雪……」

樹上覓食的松鼠被她的聲音驚擾,陡然立直了身體。

她擡頭狠狠瞪了它一眼,目光兇惡。

松鼠「呲溜」一下逃走了。

另一邊,一隻戴小紅花的白兔子接收到了信息,蹦跳著去和前方的人來報信:「來了來了。」

男人修長的手餵了它一根胡蘿蔔,和它道了謝。

實際上,這個場景他們已經演練了無數回,逐漸掌握了時間與技巧,這是最後一次,也是決定成敗與否的唯一一次機會。

艾貝的時鐘概念在回合之初就得到了驗證。他們在《小紅帽》和《美人魚》的界線中細數界線的消失與出現。《美人魚》的故事被他們分爲五個階段,在它走完第一個階段時,界線恰好出現了144次,和秒針與時針的重合次數一致。由此得以證明。

對三個童話之間的時間有了直觀的感受,能夠精確計算之後,他們對於通關就有了更大的把握。

森林裡還漂浮著一些透明的氣泡,在輕風的影響下時快時慢地飄著,連那座林間的小木屋周圍也不能倖免。但這些氣泡對於農婦來說並沒有影響,她甚至看不見它們的存在。

扮演小紅帽奶奶的選手又躲過了一個氣泡,不勝其煩地道:「怎麼還沒結束。」

「噓。」小紅帽對他搖了搖頭,「要到了,別出聲。」

「咚、咚、咚。」

農婦敲響了小木屋的門。

時間回到上個回合的夜晚。

艾貝拋出了時鐘理論的那天,奧特和她單獨來到屋外的森林裡,詢問她:「你說了一個詞叫做『正式回合』,是不是意味著,你們還有一個預備回合?」

他的聲音在沙沙的樹葉聲中穿梭,有一種安靜而詭異的氣氛蔓延開來。

艾貝在問大家是否聽到過走針聲音時,提到了「正式回合」這個詞,用以區分那個只有結尾的回合,這個詞迅速被奧特抓住了。

「正式回合」這個詞的說法,已經給出了它的信息。

因爲,在他的概念裡只有「第一個回合」。

「從其他人的表現來看,大家都有這個回合,如果排除節目組的失誤這種可能——」

艾貝望向他。

「那麼有問題的,就是我的角色。」

奧特的眉毛下壓,眼裡掠過一絲興奮的笑意。

門敲到第六下。

「誰啊?」

王后挨著窗戶說,「我是一位路過的賣蘋果的婦人,請問你要買我的蘋果嗎?這是我剛從樹上摘下來的,又大又甜。」

屋裡沒有迴音,卻有一道影子出現在了窗戶前。

她轉了轉眼珠,急忙又道:「你是怕蘋果有毒嗎?我可以吃給你看。」說著,她咬了一口青皮那面的蘋果,卻把大紅色的皮轉向窗戶裡的人。

「蘋果啊……」窗戶裡的人慢慢走近,推開了窗扇。然而就在這過程中,王后看見了窗子裡映出的狼的尖牙,「那我就吃吃看吧。」

狼外婆的尖牙徹底暴露在王后眼前。

「你不是白雪!」

王后尖叫一聲轉頭就跑!

狼外婆猛地推開窗扇,從窗戶裡一躍而出,撲向了王后!

王后扯下了自己的披風,不顧形象地奔跑,卻就在她跑進森林的前一刻,被狼外婆猛然撲倒,咬住了脖子。她歇斯底里的尖叫起來,在地上瘋狂打滾,想將後背上的狼甩下來。

狼外婆被她打中鼻子「哎呦」了一聲,沒能及時將她咬死,但它的尖牙已經咬破了她的脖子,鮮血從裡面流出來淌了一地。

王后扭打的力氣越來越小……

就在這時,一顆鮮紅的蘋果滾到了她的手邊。

原本被派來撿蘋果的小紅帽沒在窗戶下看見毒蘋果,在擡頭時,正好看見王后用最後的力氣,將那顆毒蘋果塞進了狼外婆張開的血盆大口中。

狼外婆的嘴巴下意識地合攏,牙齒刺入了那鮮紅的表皮中,咬下了一小塊,猝不及防間被舌頭捲進了肚子裡。

在王后嚥氣後,它也支撐不住自己的身軀,倒在了王后身上。

小紅帽倒吸了一口冷氣!

毒蘋果沒了,能通關的重要道具沒了!

狼和王后都已經死去,但巫婆還沒有,巫婆自己製作出的匕首,是絕對殺不死她的。

小紅帽的奶奶當即爆了句粗口,「你在幹嗎?!」

「不是我……」小紅帽感覺莫名其妙,「我到的時候蘋果已經不見了!」

這時,獵人Lucas走了出來,「確實不是她。是我做的。」

是他將蘋果踢到了王后手邊。

小紅帽和奶奶都目露震驚:「Lucas?爲什麼?!」

樹林間漂浮的腐蝕氣泡比之前更多了,盛大而熱烈,就像在熱情地歡迎他們通關失敗。

「因爲……」

上一個回合進行到結尾,艾貝和奧特都不準備再回到《美人魚》的世界,而是準備待在小紅帽之森等待重置刷新。

就在換掉魚尾的美人魚進入森林深處,即將迎來變成泡沫的死亡之時,Lucas出現了。

他踩碎的樹葉驚動了艾貝,讓她的目光轉到了他身上。

月光落下來,將他的臉龐映照分明,他忽然問:「腿疼嗎?」

「嗯?」艾貝歪了歪頭。

「她獲得一雙只有少女纔有的、最漂亮的小小白腿,可她覺得每一步都好像是在利刃上行走……」他抱臂挨靠著大樹,低聲念著童話故事裡的句子。此刻,月輝灑在他發間,化解了他平日冰尖般的冷漠,「你現在就是美人魚,走路的時候不會腿不會疼嗎?」

艾貝靜靜地和他對視片刻,「會哦。」她誠實地說。

會疼,但可以忍。

她已經非常習慣了,如果不是他說,甚至想不起來身上還有一份對痛的感知。

也因爲她沒有任何表現,無論是觀衆還是一直與她結伴而行的奧特都沒有發覺,但對奧特來說,大約這份痛他也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吧。

他眼底似有什麼情緒在涌動,半晌,他的眼皮輕垂,「那下個回合,你可以考慮不變成人類。陸地上的事情都可以交給我們來解決,你可以一直待在海里,或許……」

「好。」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得到了她的回答。

Lucas的表情在一剎那怔住了,「你說什麼?」

艾貝從不遠的草地向他走來,每走一步,都像是有鋒利的冰棱刺入她的腳心。也正因這份疼痛,小美人魚在察覺無望之後就待在了海灘邊,一步都不肯走了。

他心頭也產生了一種被碎片劃傷的刺痛感,但他沒有動,只是看著她走到他面前。

「你已經不怕高了嗎?」她對他笑一笑,「很厲害哦。」

他以爲自己早就不再懼怕高空,但在聽到這句話話剎那,卻如同高空墜落,疼痛般的心悸在一瞬間席捲而來。

「你……」他再張口時,聲音沙啞,「你什麼時候……」

「你把外套給我的時候,還有,剛剛你問我疼不疼的時候。」她輕歪了下頭,與他曾經見過的許多瞬間一樣,這個動作讓她看上去很無辜,彷彿在說,他是少有的會關心她的人,是特別的存在。

但他知道這只是他自己的錯覺。

她就像一朵致幻的蘑菇,紅色的表皮鮮豔,圓白的點可愛,只是遠遠看著,就會讓人產生迷幻的錯覺。

「我該說,謝謝你還記得我嗎?」他笑。

她搖了搖頭。

「因爲你覺得自己欠我一次,所以就這樣答應了我的要求?」

「不是哦,我是一定要來到地面的,除非,你能相信我的判斷,幫我做一件事。」

她背離月光,像生長在黑暗溼潤土壤裡的小蘑菇,在輕抖身上的雨露,看似可憐而無害。她認真地說:「只要你相信我,我就答應你。」

他提出了一個爲她著想的請求,她卻說,要他做到她的條件,她才肯放棄傷害自己。

這世上還有這樣不可理喻的人嗎?

可正因爲他清晰地知道她是這樣的人,更知道她並不在乎自己究竟有多疼。

而他無法置之不理。

相信嗎?

Lucas在這個瞬間腦海裡掠過許多畫面。

從鐵鏽斑斑的監獄欄杆,到華燈閃爍的高樓,再到那懸空的溺水般的窒息感。

「我……」他的喉間微微發緊,半晌,像是對自己笑了下。

從他再次參加這個比賽起,就沒有第二個答案。

「你爲什麼突然改變計劃?」

小紅帽奶奶神情凝重地看著Lucas,「就算你有了新的計劃,也應該先和我們商量。」

獵人的皮靴一路走到一人一狼兩具屍體旁,他俯下身,話音伴隨著落下:「不是我故意不告訴你們。而是在同時擁有兩個通關方案時,我們能做的選擇仍然只有一次。」

「所以你擅自替我們做了選擇?你以爲你是對的?!」

「不。」Lucas掰開大灰狼的嘴巴,將毒蘋果從它的尖牙上拔下,「我只是賭她的選擇是對的。」

大灰狼只是咬下了一塊蘋果皮,卻沒將它整個吞下,相信也沒人會來想吻醒它。

Lucas將沾了大灰狼涎液毒蘋果拋給了對方,「你也可以現在把它送去《美人魚》。」

小紅帽奶奶一聽就知道他私下與《美人魚》的選手達成了共識,沒有愚蠢地問那個「她」是誰。他看著已經被毒死的大灰狼,皺著眉道:「誰知道到底還有沒有用。」

但即使沒有用,他也要試一試。

就像Lucas想的那樣,人只會相信自己的判斷,即便他將她的想法全盤托出,也很難說他們會選擇哪一個方案。這本身就是一次賭博。

小紅帽奶奶雖然在半決賽一直跟著Lucas,但他本身也是獨立的主播,有自己的思考,不會無條件服從他的決定。他走之前還將小紅帽拉上了。小紅帽可以說在這次的行動中「犯錯」了,對她的觀衆來說,她沒有守住毒蘋果,被Lucas破壞了局面,那她就是失敗的。

她不禁嘆了口氣。她本不想和Lucas分開選擇,但誰知已經合作了這麼久,他卻根本沒有將計劃告訴他們的意思。否則她會支持他的決定,只要站定了陣營,她眼下也不會顯得這麼被動和狼狽。

女人的直覺更敏銳,她也認爲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只可惜她沒能加入那一方,沒有給到觀衆應有的線索與指示,現在不得不行走在另一條路上。

兩人帶著不知是否失效的毒蘋果匆匆趕到界線,偏偏界線卻還沒有打開,正趕上兩個童話沒重合的時候。

小紅帽奶奶看著天邊的太陽,神情還算穩定,但從他不斷來回踱步的舉動中可以看出他內心的焦灼。

他們還要躲避著空氣裡越來越多的腐蝕氣泡,以防功虧一簣。

「就算去了那,我們要怎麼進入海底?」小紅帽問。

「還好我留了一手,來過一趟《美人魚》,也認識了其中一位選手,她是美人魚之一。」小紅帽奶奶思索道,「可以把蘋果交給她去解決巫婆。這是漲觀看量的好機會,能夠擔當遊戲通關的鑰匙,我想沒人會拒絕。」

成熟的選手從未不會把寶押在一個人身上。

當初那個叫艾貝的選手將所有信息全盤告知他們時,他還詫異這個遊戲裡有這麼天真的人,沒想到她居然能在最後關頭,說動Lucas背叛了他們的隊伍。

如果做手腳的人不是Lucas,他也不至於如此疏於防範。

終於,在漫長的等待過後,濃霧散去,故事重合。

他的眼睛一亮,立刻叫上小紅帽,一起進入了《美人魚》。兩人又趕了一段路,才終於來到了金沙海灘邊。

入目濃藍的夜色與大海,海天一色,如特殊調製的雞尾酒,令人沉醉。

小紅帽奶奶用之前和人商量好的辦法,通過海螺傳遞聲音,等待著那位美人魚的出現。在這一分一秒的時間裡,天邊忽然露出了一點日輪的輪廓。

時間快到了。

一隻光頭的美人魚在這輪廓裡鑽出了海面。

小紅帽奶奶馬上將毒蘋果塞給對方,「快!這是能夠殺死巫婆的道具,你騙巫婆把它吃下去,遊戲就能通關。」

「什麼呀。」小美人魚嫌棄地看了眼毒蘋果上的口水。

「沒時間解釋那麼多,你去做就是了。」

小美人魚的動作仍然是慢悠悠的,似乎不因爲掌握了關鍵道具而欣喜。這時,小紅帽奶奶看著她消失的頭髮,突然發現了一絲不對。

「等等,你們換了匕首?」

如果她想用毒蘋果殺死狼,那就不再需要匕首,因爲巫婆是無法被匕首殺死的。

她們的計劃究竟是什麼

「匕首在哪?」

第126章 半決賽:貪玩島(二十五)

海浪翻涌的海面上,有一艘大船緩慢而平穩的行駛在上面。甲板上歡快跳舞的船員們都已然睡去,只餘下風帆在海風下獵獵作響。

王子安靜地臥睡在絲織被子裡,帳篷掀起,鄰國公主從外面走進來。

月色下,她手裡有銀色利刃閃過一道光,在帳簾落下後失去蹤跡。

帳篷內光線昏暗,她一步步走近大牀,而牀上的王子無知無覺,好夢酣眠。

她站在牀頭半晌,眼底似有掙扎。

「嘩啦」一聲,美人魚艾貝從水面上探出了頭,等待著晨曦來臨。

當第一縷日光流入海面時,貪玩島的廣播出現在每一個選手的耳邊:「恭喜你們成功殺死反派,遊戲順利通關。」

無論是在躺在魔鏡裡百無聊賴的西蒙斯、原地等待的Lucas,還是想要翻盤的小紅帽,又或者是其他在氣泡下倖存的選手,都在同一時間聽到了廣播的內容,不同的只是他們的表情,有的驚喜,有的驚愕,還有的瞭然於心。

淡金色的海水裡,危險的腐蝕性氣泡也有著絢爛色彩,被風輕輕送到了艾貝身邊。

她不避不讓,透明的氣泡中露出她的笑臉。

下一刻,她消失在了這片海域裡。所有的選手都消失在了童話副本中。

將畫面定格,觀看完剪輯的觀衆切換到了聊天的虛擬屏,那裡能看見許多熱烈討論的彈幕。

他也發了一條:

[沒趕上直播,剛補完童話副本,還是有很多地方沒明白。]

而畫面上早有許多彈幕解答了他的疑問。

[最後的關鍵其實是王子這個角色。規則讓大家殺死反派,無論是《小紅帽》裡的大灰狼,還是《白雪公主》裡的王后,都不是由選手來扮演的,《美人魚》中的巫婆也一樣。按照《美人魚》的故事設定,這個角色邪惡又噁心,還拿走了小美人魚的聲音,讓小美人魚忍受腳踩刀刃的痛苦,所以衆人默認巫婆就是那個反派角色。]

[但仔細一想,你會發現,巫婆真的是反派嗎?]

[她充其量只是一個狡猾的商人。她奪走了小美人魚的歌喉,卻給了她變成人類的機會,歌喉是她收下的報酬。畢竟爲了製作這副藥劑,她剖出了自己的心頭血,所以這場交易是公平的。而雙腿的疼痛只是魚尾變成人腿的必然經歷,並不是她的詛咒,是小美人魚爲了追求愛情與靈魂所要付出的代價。同理,巫婆與姐姐的交易也是公平的,她們可以選擇用漂亮的頭髮換一次解救小美人魚的機會。]

[所以巫婆並不一定是反派。那麼這個故事的反派又是誰呢?]

「反派是王子?」

從童話副本中消失之後,艾貝他們出現在一個不見任何光亮的黢黑的空間裡。

西蒙斯恰好就在艾貝身邊。他被關在鏡子裡多日,有一肚子的疑問沒有解答,也不顧眼下的場合是否有危險,立刻追問起了細節。「嗯,是王子。」

「……大佬你倒是多說兩句。」他覺得觀衆現在大約也是一頭霧水。

艾貝向四周摸索,他們現在在的地方有著無法遮掩的腥臭味,但左右的「牆壁」卻是平整乾燥的,沒有什麼奇怪的觸感。但,有許多刻意壓制的呼吸聲。

她觀察了一會兒,竟認真而又細緻地回答起了西蒙斯的問題。

「我是從巫婆的那句話開始覺得不對的。」她嗓音輕細細的,和西蒙斯的大嗓門對比明顯。

「什麼話?」

「她告訴美人魚『這是爲了刺死王子製作出來的武器,怎麼可能傷害得了法力強大巫婆呢』,爲了刺死王子製作出的武器,我聽到的時候就在想,那麼它真的能殺死其他生物嗎?如果不可以,那這個故事裡可以殺死反派的武器又是什麼,還是說,《美人魚》的反派不是巫婆,而是匕首唯一可以殺死的王子呢?」

「比起王后和大灰狼,巫婆確實可以不被稱作反派,而王子,他也許是這個故事的反面人物。他生而高貴,沒有付出任何的東西,就可以得到小美人魚和鄰國公主的愛,以及小美人魚渴望的永恆的靈魂。哪怕是巫婆,也付出了心頭血的代價,纔得到了她想要的歌喉和長髮。王子並不是壞人,但他的存在與這個故事相悖,如果有需要,那麼可以說他是反派。」

西蒙斯忍不住笑出聲:「如果有需要……」

確實,這就是節目組設置的障礙,爲了引導他們失誤而重新編寫了人物大綱。

他其實能明白節目組的想法,到了後期,選手之間的能力已經體現了出來,這時候再讓觀衆看強勝弱的劇情,觀衆會缺少期待,於是比賽就逐漸變成了選手與節目組之間的對抗。

艾貝繼續說:「那麼怎麼殺死王子呢?奧特扮演了王子,我用匕首殺死他,死的是王子嗎,還是扮演王子的選手?」

「後來特特告訴我,他沒有經歷過那個最開始的結局,我就知道了,當他在婚禮那天進入沉睡的時候,他就會變成王子。這是我們殺死王子的唯一機會。」

「哇,你親手殺了他?那他真是死得其所。」西蒙斯剛說完這句話,就驀然感覺自己後頸發涼。他反手摸了摸脖子。

「不是哦,是鄰國公主,她正好是我認識的人。」

鄰國公主就是芋乃。

艾貝能認出奧特,自然也能認出芋乃,只是一開始沒有接觸的必要。直到第二次正式回合開始,她借著王子遇難的機會,和芋乃見了一面,有了交談。

她知道芋乃會相信她的判斷,所以將匕首交給了對方。否則即使Lucas願意替她完成《小紅帽》那一環,她也是要變成人類的。

就在他們說話間,那股腥臭味越來越濃,依稀還有東西在他們四周漂浮。

西蒙斯終於想起揹包裡有照明的工具,將它拿了出來,燈光往前一打,眼前是密密麻麻地無數的腐蝕性氣泡,近在咫尺,他險些被嚇得跌坐在地。

好在,有一層玻璃似的保護膜擋在了他們面前。

「這是什麼鬼地方?」

在那些黴菌綠色的腐蝕性氣泡的「注視」下,西蒙斯密恐發作,眼神驚恐地看著前方。

不像童話副本里的氣泡還保持著糖果般的美麗外衣,眼下沒有童話的遮掩,它們就露出了本來噁心醜陋的面貌。

他見艾貝伸手去觸碰玻璃,不由得問:「這個結實嗎?」

「自己看。」艾貝指了下玻璃外層,那裡從原來的透明月輝色染上了淡淡的黴綠,「擋不了多久。」

想想也是,西蒙斯覺得除非節目組瘋了,否則怎麼可能把他們放在一個安全無害的環境裡。

而此時,艾貝的手竟然穿透玻璃伸到了外圍,一個小氣泡就在她手上碰破,即刻將她的手腐蝕出一片黑色。

玻璃可以抵擋泡泡進入,也可以任人穿行。

「我猜……這裡也許是怪獸的肚子裡。」她在西蒙斯驚訝的目光下,又添了一句道,「準確地說,是胃袋裡。」

西蒙斯很快就接受了這個說法,他想起了自己出現在童話副本之前的感受,和他見識到吞食小鎮時的怪獸是一樣的感覺。彷彿被風捲進了哪裡。

「這個意思是,我們要被它消化掉?」

「嗯,泡泡越來越多了。」艾貝認真地給出反饋。

「……現在的問題是要怎麼出去啊大佬!」

她疑惑地看他一眼,「劃開胃袋就可以出去了,小心一點的話能夠避開泡泡。」

西蒙斯恍然大悟!

副本刷多了,武器通常派不上大用場,他都快忘了它們本來的用處。

怪獸怎麼說也是貪玩島上的怪獸,和副本中遵守另一套規則的NPC不一樣,它當然可以被武器擊傷,尤其是脆弱的內臟。

眼下的困局就在於大家不明白這個環境代表著什麼,不敢輕舉妄動,一旦有人說破真相,解決起來就容易了。

幾乎是在艾貝話說完沒多久,就有一道黑影從他們上方躍出,依靠一件防禦武器,在快速下降的過程中避開了所有腐蝕性氣泡。

但當他抵達「地面」,還沒來得及破腹而出,爲自己搶佔先機而得意,就有鑽心的疼痛從腳心傳出。

男人聲嘶力竭地慘叫從底下傳來。

無形的黑暗之壁彷彿蠕動了片刻,消化掉了這道食物。

短暫的安靜之後,女孩子無辜的嘆息聲響起:「……但是直接跳的話,會被胃液直接腐蝕的哦。」

「你是故意的?」

除了他們兩人之外,一直沒有其他人說話的空間裡,終於出現了其他人的聲音。

第127章 半決賽:貪玩島(二十六)

聞聲,西蒙斯啪啪啪鼓了三下掌,笑道:「既然大家都在,不如來討論一下怎麼出去?」

從他和艾貝開始細緻地「解說」童話副本時起,就是在引出這些靜觀局勢的人。先給了其他人一個錯覺——他們是在認爲空間裡只有他們兩人的情況下才開口說話,讓他們站在得利者的角度來獲取信息。再給出艾貝是童話副本解謎人的形象,使衆人在一定程度上信服艾貝的判斷,而後再提出解困的辦法。

大家都想要試探眼下這個環境的虛實,卻沒有人會想作爲先驅者嘗試。

除非他得到了錯誤的信息。

原來以爲還要再花費一會兒工夫,沒想到現在還有這樣的急性子,認定了先解困的人可以得到名額,剛聽完就衝了出去。

當然,也許先解困的人確實可以獲得優勢,畢竟誰也不知道這背後的設計到底是什麼。

其他人被艾貝她們詐了出來,此刻裝死也失去了意義。

從衆人的信息裡可以看出,他們被困在同一個地方,只是這個空間裡單獨開闢了「小隔間」,大多是兩三人被分到了一個「小隔間」。這些「小隔間」並不平整,牆面傾斜的、齒輪狀的等等形狀不一。唯獨朝外的那面都有著一層保護層,保護他們不被氣泡腐蝕。

「那現在大家都清楚了,單兵作戰我們出不去。想要出去,唯一的方法就是用武器轟出一個洞口,只靠一兩個選手恐怕不行,需要集合所有人的力量。」

西蒙斯知道艾貝不想多費口舌,十分懂事地出來主持大局,「不要省子彈,我知道子彈和觀看數據掛鉤,大家都怕在這裡用光了子彈,對之後的情形不利。但如果所有人都留力,以致於強攻失敗,那麼我們都會死。」

有人當即反駁:「不可能,難道TITR不準備開決賽局了?」

西蒙斯笑了下,故意說:「他們當然會開決賽局,但觀衆還會看嗎?看看哪位主播塊頭最大,被怪獸消化得最慢,靠一己之力撐到了決賽局?」

有女聲輕哧笑了。

隨後一記超強的燃燒彈轟在胃壁上,衆人眼前金紅色的火光迸濺,像吹響的前哨。

奧特嗤聲:「少廢話。」

有人開頭,接下來就不難了,各種強力攻擊武器在怪獸的胃壁上「開花」,胃壁瘋狂痙攣蠕動,他們所在的空間也隨著胃的蠕動而顛來倒去,大大提高了操作難度。

不過正因爲這樣的難度,他們終於相信了艾貝的判斷,認可這個空間是胃袋。

儘管衆人心中還都有算計,但也知道如果這時躲在背後,反而會失去「子彈」。

甚至有人後悔不是自己第一個開局,沒有搶到最多的那一波關注。

經過他們瘋狂的攻擊,在衆人都產生了一絲疲軟的時候,終於看見了曙光。

一道光線穿過怪獸被擊破的外皮和胃壁,抵達了胃部。

這之後的輸出頓時更加瘋狂,硬生生地在怪獸身上鑿出了一個大洞。

「走!」

這時候,劇烈蠕動的胃袋已經制造出了密集得可怕的黴綠氣泡,衆人沒有猶豫,立刻拿出自己防禦、飛行、浮空的諸多道具,跑出了這片黑暗空間。

西蒙斯立刻回頭,「大佬,走嗎?」

艾貝還在研究那個齒輪狀的牆壁,「這裡好像是時鐘的內部結構。」

「應該是……」他稍稍冷靜下來,想了想說,「那這就是我們聽到時鐘聲音的由來了,確實和大佬你說的一樣,童話的外皮,時鐘的內核。我們確實是在時鐘裡。」

「你先走吧,我還有點東西想看一看。」

西蒙斯也不猶豫,「好,那我先出去,大佬你小心。」

他知道艾貝的實力,當然不會和她客氣,艾貝也很喜歡他乾脆的作風。

在大部分人撤離之後,這片空間重新陷入了安靜。

忽然,肉身洞口處,在光下浮現出人影子的輪廓。

那道影子飛近了。

可以看到他穿了一雙熟悉的極速鞋,銀髮在光線不足的地方呈現暗暗的灰色。他一眼看到了還在時鐘內部結構裡的艾貝,「你沒有浮空工具?我帶你走。」

「嗯……」

艾貝還在看這個龐大的時鐘。她什麼也沒有做,只是靜靜看著,似乎在等待什麼事情發生。

時鐘安然地待在那裡,那層月光般的保護膜已經變成了灰綠色,受到了嚴重的侵蝕,大部分區域都失效了,但它卻還未被「消化」掉。

此刻,整個胃袋內部都是密佈的氣泡,已經幾乎容不下人穿行了。Lucas在等待的過程中,也被泡泡擊中多次。好在他身上穿著防護服,安然無恙。

但是防護服已經搖搖欲墜,那層薄弱的防護好似下一秒就要破碎。

「……貝貝?」

他低聲喊她的暱稱,詢問她。

艾貝這纔回過了神,迷茫地望他一眼。她最後再看了看這個古怪的時鐘,遺憾地發現等不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就把手交到了他手上。

Lucas緊握了一下,將人抱起來。

防護服的範圍被擴大,同樣籠罩在她身上,能量消耗得速度非常快。

但他在能量消耗殆盡的前一秒,平穩地飛出了這個空間。

外面有一片平坦的草坪,上面有許多亮晶晶的東西,像是灑落的陽光,微風輕掠,給人以輕鬆舒適的感覺。背後理所當然被衆人以爲是Boss的怪獸卻像一座高大的山峰倒下了,好像他的胃部就是能量源所在,胃部受創令他失去了行動力。

率先出去的選手沒有得到任何提示音,便沒有輕舉妄動,只是互相用眼神掣肘,在艾貝他們出現的剎那,視線紛紛落到了他們身上。

不等他們探究兩人的關係,變故突生!

就在最後一個人飛出洞口的剎那,那個龐大的時鐘也被牽動,從裡面硬生生地擠了出來,落下一道遮天般的陰影。在衆人臉色微變時,它快速上升,一直升到了高空之中。

變成了一輪有著黴綠斑點的時鐘月亮。

衆人微微一怔。

這是什麼?

突然,它搖顫起來,發出「叮鈴鈴」「叮鈴鈴」地聲音。

這聲音溫和無害,傳遞到衆人耳邊,沒有任何威脅。

可是她們腳下踩著的這座島嶼,卻在這樣的響聲裡,開始開始劇烈地震動。

「怎麼回事?!」

「不好,島嶼地震了。」

「不是地震,整個空間都出了問題。」

因爲怪獸的吞噬,貪玩島的島嶼面積早已不剩下多少了,現下他們腳下的土地開始崩潰,整個空間雖然尚未崩潰,卻也像是粉刷好的牆面,撲簌撲簌地往下掉碎片粉末。

芋乃在晃動中儘量穩住身形,接到了一片空間碎片,「這東西,好眼熟。」

她旁邊不遠站著另一位女生,正是最初與Lucas結盟的性格溫柔的女主播,也是童話副本里禿頭的小美人魚。眼下她恢復了樣貌,看上去仍然是柔弱纖細的模樣。

「這是不是SleepTow裡出現過的,有的房間沒有人就會有這種碎片。等等,該不會……」

「該不會什麼?」芋乃側目。

「別吵,我還沒想好!」

她只覺得答案就在嘴邊,卻思緒太多太亂,一時不知從哪講起。

「這些是夢境碎片。」

艾貝說,「『睡眠』對應的不是『醒來』,而是『破碎』,這些就是破碎的夢。」

她說的是小鎮上每個房間的門前都會有掛小牌子,正面寫著Sleeping,反面在正常情況下應該是「」,卻奇怪地寫著「Broken」。

許多人都看見了這條信息,但在短暫的疑惑之後,就將它拋之腦後。

「哇這樣一想真的是,小島的形狀不就是睡夢中的嬰兒嗎?」芋乃興奮地說,「所以這個月亮就是鬧鐘,一旦鬧鐘打鈴,嬰兒的夢境就會破碎,貪玩島也就消失了。」

艾貝點頭,「嗯。我剛剛想看怪獸的胃液能不能把它消化掉,但好像不可以。」

胃袋確實可以腐蝕和消化月亮鬧鐘,但選手卻無法在那裡待那麼長的時間,而等到最後一個選手走出胃袋,月亮鬧鐘就會開始打鈴。

因此無法藉助貪玩島的力量去消滅鬧鐘。

其他人不禁對她側目,芋乃也被自己的「同鄉」驚到:「……你這也太超前了吧?!」誰會在一個難關都還沒闖過的時候,開始思考下一關怎麼過了?

一般人連信息都沒蒐集到手呢。

小美人魚:「所以,夢醒之後,貪玩島就將不復存在。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

「成爲活著的十分之一。」

有人接上了這句話,並且同時朝最近的一名選手動手了,出手就是致命殺招。

於島嶼夢境崩塌之前殺死其他人,這是他們在一瞬間從腦海裡轉化的信息。

地動山搖之中,混戰終於在此刻爆發。

有人直接動手,有人尋找掩體暫避,有人想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芋乃遵循了一貫苟到最後的策略,躲在了旁邊,小美人魚卻一反溫柔表象,扛起大炮不分敵我集體轟炸。西蒙斯躲得狼狽,卻屢屢都能逃出生天。

場上不見伊澤的蹤影,大約是早在之前的比賽裡就被淘汰了。

奧特看著眼前他本應該感到血液沸騰的戰鬥,竟產生了一絲厭煩感。他的視線落在了不遠處的兩個人身上。

Lucas也懶得管這些人,只是站在艾貝身側,替她抵擋攻擊。

原來跟著他的那些人已經各自爲戰了。他們的合作本來就只維持到決戰之前。

現在,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可以成功成爲最後的十分之一,也可以被輕易淘汰出局,功虧一簣。

喧囂熱鬧的背景裡,只有艾貝像個做不出題的小女孩,蹲在草地裡找東西。

不是沒有人注意到她,只是沒有人能殺死她。

他們無法突破Lucas的「保護層」,即使僥倖通過,也絕無可能和她對抗。

她在草地裡摸索,撿了許多亮晶晶的碎片,將它們放進上衣衣襬拎起的小兜裡。腳下的震動彷彿與她無關,她只是一個出來採摘果子的農家小姑娘。

她對身體力量的控制讓人爲之驚訝。

等她終於找到了想要的碎片,將它們像拼圖一樣拼到一起時,Lucas不禁問:「這是什麼?」

「是小鎮。」

如果仔細看,能看見每一片碎片上,都隱隱地有畫面出現,建築、樹木、木牌……都似隔了一層水膜,只剩下淡淡地痕跡。

她將最後一片拼圖拼上之後,這些碎片忽然消失在他們的面前。

Lucas還沒來得及弄清她的意圖,奧特已經走到了他們旁邊,也聽到了艾貝的話。他看著這個空間若有所思,「你想找Sleeptow?」

艾貝點頭。

解題比殺人更有趣,她想關掉月亮鬧鐘。

但它掛在天上,他們即便有飛行類的工具,也飛不到那麼高的距離,或者說那距離比他們想像得要更高,高到永遠無法觸摸。

但這裡是夢境,她們腳下踩的,天上看見的,都是夢境。

夢境,就意味著這裡的時間和空間是錯亂的。她玩的第一個遊戲錯亂的是時間,第二個遊戲錯亂的是空間,第三個遊戲就是時間與空間的雙重混亂。童話副本可以出現在時鐘裡,時鐘可以從天上掉落被怪獸吞食,整個夢境都是一個光怪陸離的、時空顛倒混亂的世界。

貪玩島亦然。

月亮鬧鐘高高地掛在天上,也許不一定只有飛上去才能摸到它。

事實上,當空間碎片消失的一剎那,艾貝就知道她的想法沒有錯。因爲那座被怪獸吃掉的小鎮,已經重新回到了貪玩島,變成了島嶼地圖的一塊。

「這裡是心臟的位置。」

艾貝回到小鎮時,腳下踩著小鎮的土地道。它不是島嶼的中心,卻是嬰兒島的心臟,所以在獎勵地圖上,它會標記成關鍵的紅色。

這裡有著貪玩島這個大副本的關鍵。

場外,TITR公司的人正焦頭爛額地與Kill遊戲公司的人對接。

他們買的版權只到怪獸的副本爲止,因此他們將怪獸定成了大Boss,按照他們的預想,選手即使解開了童話副本,也會在胃袋這一關因無法確認周圍環境而被淘汰,如果順利,在那裡就可以決出最終十名。

即使僥倖出逃,那麼動盪的空間會讓他們互相廝殺。

誰能想到,有人在這個時候去解什麼月亮鬧鐘之謎?

那是Kill遊戲公司給自己留下的一條完整的劇情線,未來準備開放給兒童解謎。可以這麼說,現在的貪玩島上根本就沒有預示月亮鬧鐘應該如何關閉的線索。

TITR公司這邊不得不付出一定的代價,重新協商買下這部分版權,即使對方坐地起價也不得不全盤接受。

貪玩島上,衆人的鏖戰仍在繼續。

能夠一路走到決戰,他們擁有的資源都不在少數,武器、彈藥、止血劑都不缺,因此只要不受到致命傷,都能夠拉回血值。

這個時候,有人發現了空間裂口的秘密。

那些掉落碎片的地方變成了旋渦黑洞般的顏色,就像丟失了色塊,一旦有人被撞到附近,他們靠近的地方,無論是手、腳、肩、臂都會瞬間消失殘缺,無法恢復原狀。

當空間的裂口越來越多、越來越大時,比賽開始出現重傷與死亡。

芋乃就躲在裂口附近,小心地控制著身體,不至於離得太近而被裂口吞噬。這個時候,大家都變得十分小心,一反最初無關痛癢的你來我往,開始隱藏身形,小心地窺探別人的行蹤,爭取一擊必殺。

天上的鬧鈴愈發刺耳,叫個沒完,讓人心浮氣躁。

芋乃覺得自己要是這個做夢的孩子,一定不想聽見這樣的噪音,期待趕緊有人來關掉它。

她看了下手冊上的倖存人數,還有13人。

快了。

再有3人死亡,她就有機會進入決賽。

這可是首都星的比賽!決賽!她做夢都沒想過自己能有機會進決賽,能來到首都星參加半決賽,她覺得已經是自己的巔峰了。

在奇蹟降臨之前,她患得患失地等待著死亡人數的下降,祈禱自己能苟到最後。

偏偏就在這時,她發現了其他人出現在附近,對方再走幾步就能看見她的位置。

芋乃還沒時間猶豫,趁對方還沒注意,猛然出擊,一個WR-5將對方轟到了裂口的位置,沒想到那人身手矯健,早有防備,往旁邊跳轉躲過。

不僅如此,他放出了一樣抓手類的道具,猝不及防間將芋乃往他的方向抓去。

就在這時,空間出現了一個震盪撞擊。

兩人都未曾預料到,眼看著就要雙雙跌進那個空間裂口。

就這麼出局了?!

芋乃的心臟幾乎停跳了。

但就在她心臟靜止的一瞬間,耳邊鈴鈴作響的鈴聲,消失了。

整個空間停止了震動。

破碎的黢黑裂口奇蹟般地復原。

原本在激戰的選手皆站在草地上,迷茫地看著眼前驟然安靜復原的美好景物,唯有拂面的微風,提醒他們仍然還在貪玩島的比賽中。

小鎮的中心,艾貝趴在噴泉邊,水中是月亮的倒影,與其他倒映不一樣,它沒有被粼粼的波光吹皺,顯出不同來。

艾貝貪玩地撥了撥水,感受水的冰涼。

然後她慢慢往下伸、往下伸,然後輕輕地撈住了那顆月亮鬧鐘。碰觸到它的剎那,她彎了彎眼睛,臉上露出孩童成功完成冒險後的快樂與天真。

緊跟著,她食指一彎,關掉了它。

《貪玩島觀光手冊》上,不停變換的生存人數,諷刺般地定格在「11」的數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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