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方琇心中的雀躍難以掩飾,她便如同一隻歡快的小鳥一般,不停的在閨房中轉悠着,而她這個模樣,也是極難見到,就連大丫鬟蘭芷在看到自家小姐如此模樣之後,對何易的惡感都少上了些許。
直到過了好一會兒之後,方琇才鎮定了下來,她深呼吸了一口氣,一步一步的走到繡朋前,拿起針線,打算繡一方羅帕,可拿起針線之後卻無論如何也靜不下心來。
她呆呆的坐在繡朋前良久,最終還是取來了和珠濺玉琴,輕輕的彈奏了起來,那琴聲中的悠然情思,讓略懂音律的丫鬟們都羞赧的低下來頭。畢竟只是一個尚未成親的少女,在面對自己的終身大事的時候,還是不能鎮定下來。
而在方府的另一處,長離正在處理着手中的信函,這些信函,有邀請他參與文會的邀請函,有方家衆位大管事傳來的稟報之函,也有各地傳來的密保,而最後一樣,而是更爲的重要,至於方琇的婚事,則是沒被他放在心上。
反正現在死活要嫁的是她,今後與何易一同攜手同行也是她,她自己的選擇,自己擔着。
當然,在處理她的婚事之前,還得先回絕那些對方琇有意的人遞來的試探信函,本來這種小事,直接交給幕僚便是,可方琇好歹是他的同胞妹妹,表面上的功夫還是要做足,所以這回絕的信函,還得他親自來,一想到要處理這些無趣的東西,他就頓覺麻煩,想要早點把方琇打發出去的心也就更強了。
三日後,何易正式上門拜訪,他還帶着一位同窗兼當媒人,在媒人在踏上方府大門的時候,還滿臉的不可置信:“明謙兄,你說真的,沒有騙我,若是等會被方府趕出大門,小弟可會和你沒完。”
何易一身青色的儒衫,頭束儒巾,端得是風度翩翩,他站在方府的正門前,命書童前往叫門,眼珠子滴溜溜轉,看上去就十分機靈的書童上前叫門,不多時正門便開,在確認了何易的身份之後,便讓人將他們引導側門去。
看到那不輸於一般大戶人家的大門的側門,何易下意識的皺了皺眉,他的友人見他這副模樣連忙拉了拉他的衣袖,讓他別表露的太多明顯。
友人還在心中想到,明謙兄哪裡都好,就是有時候會弄不清一些常識性的東西,還得靠自己提點一二。
而被提點的何易也驟然的清醒了過來,這裡可不是新世紀,而是等級制度森嚴的舊世紀,有些禮節即使他自己不認同,也必須要遵守,想到這裡,他便收斂了不滿之態,神情安然的往門中走去。
而負責接待他的人,是方府的大管事,畢竟是方家大小姐未來的夫婿,不能太過慢待,只不過,何易那一瞬間的不自然還是落到了這位精明十足的大管事的眼中,他面上不懂分毫,實則心中已經有了計較。
在隨着管家往前走的路途中,何易與那位友人也在暗暗打量着方府,倒是沒有如他們想象般的精雕細琢,於細節處見功夫,整座府邸反而透着一種簡樸而厚實的味道,就連那些在方閣老在世之時還留下的超過規制放到建築都已被拆除。
品味到這一點之後,這兩人不禁暗暗的點頭,不愧是能夠屹立百年的望族,行事果然夠謹慎。
兩個男子,自然不可能領他們進內院,所以,長離與他們會面的地方在外院待客的廳堂,這倒是讓想要見方琇一面的何易有些微的失望。
想起比長離居所處的書房,這裡無疑精緻了許多,但卻透着一匠氣,不過用來招待他們這兩人倒是剛好。
在見到方家之主,方氏長離的時候,何易兩人都產生了不同程度的驚意,相比起見過更多市面的何易,那位友人的失態之狀就更爲明顯的。
他呆愣愣的看着前方那個彷彿鍾靈天地之韻,蘊集山水之意的男子,口中喃喃道:“果真是風神秀徹,世人誠不欺我。”
而何易在見到那個彷彿從山水畫中走出,完美的詮釋了何爲清淡秀逸的男子的時候,整個人也驚了一瞬,不過他到底心性更成熟些,很快就清醒了過來,然後拉了他失態的友人,意欲讓他迴轉。
可友人居然還沉浸在自己驚歎的情緒之中,沒有反應過來,知道何易再次提醒了他之後,他纔好轉,不過,清醒過來之後,他也意識到了自己行事的不妥,想要道歉,卻不知從何做起,而這時,何易便拉着他向長離行禮。
長離身上也與他二人一般,有着舉人功名,那還是他九歲時被祖父逼着去考的。
按理說,他二人的禮,他不該受的如此坦然,甚至連一個回禮都沒有,可行禮的那兩人卻完全沒有感覺到不妥,甚至連一旁的下人也覺得理應如此。
會出現這一幕,不單單的因爲方府在江寧的地位,更因爲方家祠堂中所供着的‘詩書傳家’的牌匾,那是先皇御賜的牌匾。
本來,有此依仗,長離大可不更改方府的建制,不過出於減少麻煩的原因,他還是命下人拆除了那些違章之物。
而現在,長離安然的受了這兩人,然後命丫鬟送上茶水,茶葉是新置的金壇雀舌,算不上頂好,但用來待客也並不算失禮。
聞到那幽幽茶香之後,這兩人忐忑的心頓時平靜了些許,看來,方家對他們的印象並不算太差。
而何易看着上首那人行雲流水般的動作,眼中閃過一抹讚歎,不愧是琇孃的兄長,果然是龍鳳之資,觀他形貌,與琇娘又幾分相似,卻又勝過琇娘許多,果然是蓋壓天下風流人物的江寧方氏子,非同俗流。
他又想起前世所見過的那些風雅人士,在與眼前這人對比,不由的生出一種迥異之感,無他,無論現代的那些風流人物再怎麼受古風文化的薰陶,他們身上,攜帶的更多的還是現代文化的因子,比不得這些土生土長的古人。
他心中升起了一道長長的感慨,果然還是小看了這個時代啊,原以爲方氏之子縱然聰慧非常,可受限於時代,未必能及得上自己,可沒想到,見面之後,這種想法就被完全推翻,觀其貌知其人,有這種氣度的人,必定不是什麼庸才。
想到這裡,他又不着痕跡的看了一眼旁邊的友人,明明這傢伙在歷史上的名氣比上首那位強多了,怎麼這兩者的差距確實反着來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