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就是上午自己曾經驚鴻一瞥的那個兩三歲的小屁孩。
小男孩眼睛瞪得大大的,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白君文這時候才認真觀察了一下這個小男孩,其實是挺可愛的一個孩子,小臉蛋紅潤潤的、胖乎乎的,這時候一臉驚恐的模樣相當可愛,以至於白君文有種想要走過去捏一捏的衝動。
“別克制,只是做夢而已……”白君文這樣想着,就真的走過去捏了捏,手感不錯……
“啊!!!”小男孩尖叫起來,一副被嚇壞了的樣子,小臉蛋漲得通紅,眼眶裡似乎連眼淚都要出來了,他努力把腦袋往後縮,想要脫離白君文的魔爪,可是他確實太小了,除了大聲喊叫之外,也不知道應該怎麼應對。
“別,別叫了,耳朵受不了。”白君文被振得耳膜生疼,趕緊鬆手,心裡對自己還是挺佩服的,瞧哥們做的這夢,可真夠逼真的啊,不但小屁孩設計得惟妙惟肖,就連這尖叫聲產生的物理效果都模擬得幾可亂真了。
小屁孩本來是坐在一張桌前的,這時候小小的身子已經整個藏到桌子後面去了,一副看待大魔王的表情看着白君文,結結巴巴的問:“你是誰?爲什麼來我家?”
“我啊……”白君文想了想該怎麼說。
“我知道了!”小屁孩的眼淚又在眼眶裡打轉了:“你是來搶劫的對不對?你是跳窗戶進來的嗎?你肯定帶槍了對不對?你……你爲什麼不蒙面?爲什麼要讓我看到你的臉?我又不是故意要看到你的,你放過我好不好?我告訴你我爸爸把錢藏在哪裡,你自己去拿好不好?”
白君文目瞪口呆。
哥們做的這夢真的很奇葩啊,難道我白君文的潛意識其實是個精神病?還有這孩子,也就三歲吧,咋就這麼人小鬼大了,連搶劫犯要蒙面這種潛規則都知道?
然後他注意到,人小鬼大的某人正趁自己不注意,偷偷用一隻粉嫩嫩的小胖手握住了桌子底下的一根鐵棍……那棍子是幹嘛用的?白君文用自己有限的歷史知識強行鑑定了一下,有點像是歐洲歷史上那些家庭裡裝的壁爐才用的上的道具,用中國人的傳統說法,就是一根燒火棍。
“別,別拿那玩意,把手鬆開。”白君文有點無奈,他把兩隻手舉高,儘量和藹的道:“我不是壞人,也不是跳窗戶進來的,不信你看那邊……窗戶好好的,門也關得好好的,我肯定不是從外面進來的,對不對?”
這裡其實是個房間,房間挺大,西面是整整半面牆的窗戶,透過窗戶能看到外面綠色的草坪,環境很好,而另一面的大門也關得好好的,在房間的某個角落裡擺着一架相當具有古典氣質的鋼琴,鋼琴上細心的罩着黑絲絨面料的幕布。白君文的歷史學的很爛,他只能大概判斷這似乎是歐洲近代的裝飾風格,至於具體的時代和地段,他一無所知。
小男孩睜着烏溜溜的眼睛在房間裡四處打量,然後終於鬆開了手裡的“燒火棍”,抓了抓腦袋,帶着些迷茫問:“那你是怎麼進來的?”
“我啊……”白君文流露出高深莫測的笑容:“我是……”
小男孩的手又偷偷伸出去握住了燒火棍……
“行了行了,”白君文有點汗:“跟你說實話吧,你真不要覺得這地方是你的,實際上,這地方也是我家。”
小男孩握住燒火棍的手有點僵硬……
“對,這裡是你家,也是我家,我自己的家我當然想進來就進來咯,就這麼簡單。”白君文攤了攤手,略帶同情的想着,還是不要揭穿現實了,這麼可愛的小男孩,其實卻只是自己夢裡的虛構人物,對於小男孩本身來說該是多麼殘酷的一件事情,他還以爲他自己是個活人呢,剛剛還企圖出賣他爸爸藏錢的地方換取自己的命。
小男孩的目光變得怪異起來,握住燒火棍的那隻手終於又鬆開了,他小小的身子蠕動了一下,試探着從桌子後面探出來,用明顯帶着好奇的眼神打量白君文,然後小心翼翼的問他:“你……你是什麼年代的鬼魂?以前也是住這裡的?”
白君文忍不住哈哈大笑,懶的回答小男孩,他看到那架鋼琴,就覺得手有點發癢,這鋼琴雖然看起來有點復古,可是單看做工,處處細節都透露出精緻,絕不是姐姐給他買的那架鋼琴所能比的,於是他走過去,帶着一種“反正是我自己的夢”的主人翁心態,心安理得的坐下來,掀開黑絲絨的遮蓋布,把兩隻手搭了上去。
小男孩輕輕“咦”了一聲,沒有說話。
“你也會?”白君文聽到了這聲“咦”,問他。
小男孩搖搖頭:“我不會,我爸爸會。”
白君文“哦”了一聲,也不以爲意,他從這個家的佈置看得出來,這應該屬於富裕家庭,據說歐洲文藝復興時代大家都以追捧藝術爲榮,很多有錢人都會購置鋼琴之類的東西來附庸風雅,在他看來,小男孩的爸爸大概就是這種人,然而作爲二十一世紀音樂學院的科班畢業生,白君文自我感覺應該要比這些庸俗的追捧者高雅得多,頗有幾分優越感。
白君文帶着些炫耀的意味看了小男孩一眼,然後挺直腰板,振作精神,手指靈活地跳動起來,一串串音符從手底下流瀉出來。
他彈得很認真,這是他最近幾天一直在練的曲目,在現實裡他情緒急躁憤懣,種種不順,所以彈奏起來總是出問題,就連姐姐都說從他的琴聲裡能聽出一股浮躁,可是在這裡,他覺得自己狀態相當好,一方面這只是夢,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另一方面,他也隱隱有種想要在這個人小鬼大的小屁孩面前炫耀一番的虛榮心,所以他的動作越發輕盈,音符越發流暢,片刻之後,他雙手按鍵,琴聲戛然而止,餘音繞樑。
白君文轉頭,小屁孩正眼神專注的盯着他放在琴鍵上的雙手。
“你在看什麼?”白君文有點好奇。
“你的手真好看,很適合彈琴。”小屁孩道:“我爸爸說過,手指修長靈活的人,練琴比其他人要容易很多。”
白君文嘿嘿一笑,頗爲自得。
可是小屁孩又道:“你的手很適合彈琴,你這首曲子也很好聽,可是你彈的好像有點問題。”
白君文笑不出來了,他道:“你懂什麼,你都不會。”
“我是不太會啊,”小男孩理所當然的說道:“可是這麼簡單的東西我還是聽得出來的。”
白君文更不爽了,瞪着小男孩道:“那你說說,哪裡有問題?”他從鋼琴前站起來,示意小男孩坐過來:“來,你給我演示一下。”
“我還沒學過指法呢,”小男孩很沮喪,低頭看看自己胖乎乎的小短手:“爸爸說要等我再長大一些,而且還要減肥,還要專門做手指靈活訓練……不過給你演示一下有問題的地方還是可以的。”
白君文聽前半段還挺得意的,等聽完最後一句好懸沒氣死,他自己心裡也覺得有些好笑,明明是在自己的夢裡,自己居然還跟一個虛構的小傢伙槓上了……
小傢伙已經努力的爬到了鋼琴前的凳子上,胖乎乎的手伸出來,他確實還沒開始學指法,所以只是伸出一根右手食指,相當笨拙的在鋼琴上戳下去,戳出“咚”的一個音符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