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風高,圓月猶如銀盤般照在冰冷寂靜的和縣郡上,靜悄悄地仿若無人。
若不是和縣郡的城門前還躺着四十九具已經開始發出腐臭味道的屍體,幾乎沒人能夠想象,就在一個時辰前,這裡發生了一場惡戰。
裳之暗衛已經將整個虎狼都撤出了山道,整個和縣郡徒留陣陣冷風一吹而過,捲起滿地的腥臭,讓人聞之慾嘔。
紫薔與少荷兩個人幾乎已經發了瘋,發了狂,奈何被燕景瑞的暗衛們抓着手腳,動彈不得。
花虎與白虎也猶如被霜打的茄子一般,整個人懨懨的,和一衆虎狼們聚在裳之暗衛的身旁。
“都搜遍了整個和縣郡了,還是沒有主子的消息,這可如何是好?”花虎白着臉,喃喃自語。
“都是我們的錯,作爲小姐的丫鬟,我們該跟在她身邊纔是。”少荷已經哭成了淚人。
裳之暗衛的領隊此時亦是神色陰沉,他受命要好好保護安定侯府的大小姐,如今卻是不知夏凝裳的蹤跡,他們哪還有臉去見少主。
一衆人站在山道邊上又轉了好幾圈,山道周圍方圓百里已經被徹底翻了個底朝天,那和縣郡更是一步一找,可即便這般仔細搜索,夏凝裳也還是渺然無影。
“小姐一定是被那個矮個子男人劫持了。”紫薔在原地跺腳,掙扎着便要飛身撲出去,“你們放開我,我要去把那個小矮子宰了。”
少荷心焦如焚,她梨花帶雨,衝着紫薔狠狠瞪了一眼,“天大地大,你要去哪兒找那矮個子?”
話落,一道黑影閃過。
衆人立即凝神戒備,只見面前恍然站着一個人,他的身後是一匹打着響鼻的雪白壯碩的飛馬。
“少主。”
裳之暗衛俱都神色一凜,衝着燕景瑞畢恭畢敬的躬身跪地行禮。
燕景瑞此時正赤紅着一雙眼,面上神色冷峻且駭然。他冷冷掃了一眼周身所站之人,眸光猶如毒蛇一般從諸人的臉上一掃而過,駭得衆人慌忙躲避,不敢與其陰狠眸光直接對視。
“夏凝裳呢?”燕景瑞沒有見到那個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周身的氣息愈發駭然恐怖。
裳之暗衛的領隊垂了腦袋,低聲答道,“屬下罪該萬死,凝裳小姐如今下落不明。”
語畢,身子驟然飛起,狠狠撞在身後的大樹上。
“你是該死。”
燕景瑞衝着那暗衛厲聲喝道。嚇得一衆裳之暗衛們一個個都神情驚懼。這樣的少主還是第一次見到,以往即便是沒有完成任務,少主頂多就是讓他們一衆人下去自行領罰,這般當場發作,且聲勢駭人,卻是頭一遭。
紫薔與少荷亦是沒有見到這般神情恐怖的恆王世子,兩人俱都駭然的睜圓着眸子望向夜色中站得桀驁筆直的男子。
一衆夏氏旁支躲在虎狼們的身後已經嚇得大氣不敢出,夏凝裳是爲了救她們纔會下落不明,他們對燕景瑞的恐懼更甚。
卻不知,怕什麼,來什麼。燕景瑞眸光
輕輕一轉,掃向了那六個夏氏旁支,夏鬆源緊了緊抱着夏萌萌的手,傲然無懼得直視燕景瑞,眸子裡閃着晦暗不明難以言喻的光芒。
燕景瑞朝前走了幾步,直直逼視着一衆夏氏旁支,“我不該動了惻隱之心,當初就該讓皇上直接將你們這一衆人秋後處置了。”
除夏鬆源與夏萌萌二人,其餘四個夏氏旁支被嚇得瑟瑟抖動了起來,他們愈發得靠在一起,眸子裡又驚又恐。
“你是壞人,你是壞人,你敢欺負我們,大小姐一定不會放過你的。”夏萌萌從未見過燕景瑞,小孩子心性,有什麼說什麼,她只覺得眼前這個長得好看的哥哥欺負他們,她的大小姐一定會替他們出頭。
夏鬆源心下一驚,忙擡手捂了夏萌萌的嘴,卻扯動了背後的傷勢,疼得他“嘶嘶”作響。
“燕小世子,如今找到大小姐纔是最重要的事情,你浪費時間,浪費精力在我們身上做什麼?”夏鬆源強忍着痛,擡頭直視燕景瑞。
“找到?”燕景瑞突然斂眸,輕笑了一聲,可那笑聲裡溢滿了無奈,溢滿了失落,溢滿了濃濃的懼意。
笑聲幽幽,燕景瑞一個旋身,直接朝着山道而去。
“少主,和縣郡內已經沒有一個活口了。”被踹飛出去的裳之暗衛的領隊,從地上爬了起來,朝着漸行漸遠的燕景瑞大聲說道。
“你們待南宮幻黎來了,讓他去寒池找我。”燕景瑞卻是再暗夜之中頭也不回,只冷冷吩咐道。
他騎着從東勝帶來的飛馬而來,南宮幻黎一時半會根本追不上。
寒池?諸人聽得燕景瑞的吩咐,大爲不解。和縣郡深處的確有一處寒池,只是那湖水幽幽看不見底,且平靜地毫無波瀾,那處又根本沒有一絲打鬥的痕跡,燕景瑞去寒池做什麼?
……
此時的夏凝裳,只覺得渾身疼痛難忍,身子被裹在冰冷的湖水之中,一口又一口的水猛烈的往鼻尖,口中灌入。她想奮力划動四肢,可是方纔身上受了那黑袍之人一掌,她一動,便渾身都痛了起來,仿似被千金重物碾壓過一般。
夏凝裳只覺得自己的身子再不斷的往下沉,頭頂上是那一輪金黃的圓月,透過池水折射出一層淡淡的光圈。她的一頭墨發在水中飄散着,四肢伸展在寒冷的池水中,此時此刻,她只覺得心神出其的寧靜,腦海裡陡然劃入諸多畫面,從她呱呱墜地,母親抱着她展顏一笑,一直到前幾日,燕景瑞那寂寥落寞心痛的眼神……
夏凝裳想,她快死了吧?她知道,只有瀕臨死亡之際,腦海之中才會出現這種生平事蹟回放的畫面。
她閉了閉眼,死亡她並不是沒有直面過。穿越前她便是死在一場槍殺之中,被人一槍爆了頭,那時的她根本沒有時間讓她感受死亡逼近的感覺,可此刻,她雖然心神寧靜,可腦海裡總有一個聲音,不斷在回放着,“不要死”,“不要死”……
聲音的主人有着動聽誘人的磁性嗓音,他像是極度害怕她的死亡,一聲又一聲的
呼喚之中,明顯帶着顫抖。
“是誰?”夏凝裳呢喃着,感受到心口血液的迅速流失,她的神智都微微有些恍惚了起來。
寒冷的池水因着夏凝裳身上的血液而染上了一層妖冶的紅色,平靜無波的寒池之中陡然甩出一圈漣漪。起先只是細細的一道波紋,不過瞬間,那道細細的波紋瞬間擴大,旋轉,成了一股水柱,攪得整個寒池猶如沸騰般的熱水,翻滾不休。
夏凝裳的神智陡然清醒了過來,她覺得水裡似乎有什麼東西正急速向她靠近,求生的本能在這一刻被激發,她咬着牙,蹬了蹬腿,身子瞬時向池面掠去。
“嘩啦”一聲響,隨着夏凝裳的腦袋探出寒池,又是一聲比之更大聲的“嘩啦”聲,昏暗的月光下,似乎有東西自寒池底部鑽了出來,夏凝裳勉力睜着眼睛看去,只見一條巨大的潔白如玉的大蛇正嘶嘶吐着信子。
夏凝裳吃驚,可是全身上下劇痛無比,方纔從水底游上來已然耗費了她爲數不多的所有體力,她已經無力退,也無處退了。
那潔白如玉的巨蛇粗如白人寬合抱的巨樹,半個身子仍舊沒在寒池之中,半個身子卻是探出了寒池,高昂着腦袋,舌頭一伸一縮間,一條猩紅開叉的舌頭不停吞吐着。
夏凝裳提了提手中拿着的軟劍,眼前不斷有水滴落下來,可她根本不敢拿手去擦,唯恐一個動作,便將面前這條巨蛇惹怒。
“嘶嘶”聲愈發的近了,龐然大物般的白色巨蛇幾乎遮蔽了夏凝裳頭頂的月光,夏凝裳舉起長劍作勢便想朝着蛇頭砍去,卻突然感覺腿上一緊,腰上瞬間感受到了滑膩膩的冰冷,一股辛辣惡臭之味瞬時迎面撲來,原來是那白蛇的蛇頭已經伸到了夏凝裳的面前,蛇信子幾乎都要添上了夏凝裳的臉。
夏凝裳駭得提劍就往白蛇身上刺去,此時也管不了刺的是不是蛇的七寸了,她只知道,若不勉力一刺,下一刻,她恐怕就要餵了這條白蛇。
“叮”得一聲響,夏凝裳一劍刺出,卻是猶如刀劍相撞,軟劍並沒有預期中刺破蛇身。
那白蛇似乎因爲夏凝裳的動作而發怒了,蛇頭迅速後仰,亮出兩顆閃着毒光的大獠牙,蛇身更是越縮越緊,力氣大得匪夷所思。
夏凝裳一劍刺出未能奏效,只得丟了長劍,兩手挺直,勉力支撐着自己的身體,可是不過幾個呼吸間的功夫,夏凝裳便覺得自己已經腿腳麻木,腰胸被纏得呼吸困難,視線也愈來愈模糊了。
那白蛇像是通靈,眼見着夏凝裳已經失去了動彈的能力,扭了扭蛇頸,血盆大口張開大極致,衝着夏凝裳呼嘯着一股血腥之氣直撲而來。
電光火石之間,夏凝裳擡手,亮出手中閃着寒光的匕首,直戳白蛇的嘴。
白蛇受痛,發出一聲“嘶”,蛇血流了一嘴,仿似徹底激怒了它,它纏着夏凝裳的身子陡然一滾,蛇頭往寒池底猛烈竄去。
夏凝裳只覺得身子一重,整個人便不受控制的便那巨蛇連拉帶扯得再次墜入了寒池之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