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扮得如此……喜慶,哪止是入眼,眼睛都要亮瞎了。”雲微瀾嘴角抽了兩下,不知該如何評論此人的眼光,“你這是打算強搶民女,然後接着做新郎倌兒麼?”
大紅的衣服繫個翠綠的腰帶,這色調搭配,她也是服了。
不過要說這長相……
她摸了摸下巴,別說,這拾掇乾淨了還真有幾分看頭。
濃黑的眉毛,烏亮的眼睛,挺直的鼻樑,臉部線條粗獷硬朗,頗有幾分硬漢氣質,就是抹了油的頭髮看着糟心,還不如原來那鳥窩順眼。
“哪能啊。”洪七習慣性地去扒拉眼前的頭髮,手一撩過去撩了個空纔想起來頭髮在頭頂上束着呢,便順帶抹了兩把臉,“以前哥不是那麼多天沒洗澡,身上髒了點兒,被兄弟你嫌棄了嘛,如今兄弟出息了,做哥的更得打扮得體面點不是?否則不是給兄弟丟了臉面。所以今兒來找你之前,哥特特地讓人去買了身衣服,又徹徹底底洗了個澡,再花了點小錢讓探春樓的老姑娘給倒飭了倒飭,梳了個頭發,抹了點香粉,收拾精神了纔過來,”
原來是青樓裡的老姑娘給收拾的,難怪整出這麼個滑不溜丟的髮型。
雲微瀾對這個自我感覺飛了天的洪七也是佩服,放眼京都,敢他這麼穿着出門的想必不會有第二個。
讓一旁目瞪口呆的小白菜給關了門,隔絕了外面探頭探腦的張望,她這才問道:“你怎麼知道我住在這兒?”
“那還不容易,隨便抓個小弟過來問問就是了。”洪七扯了幾下衣領,扯鬆了才覺得舒坦了些,拍了拍胸脯,“兄弟還不知道吧,這京都城裡到處都是哥的人,什麼樣的消息打探不到,哥一發話,少說小半個京都都得動上一動。”
真牛氣。
雲微瀾直覺這人的吹牛功夫又長進了,懶洋洋問道:“你這麼能耐,底下的兄弟都是幹什麼的?”
“唷,兄弟,哥前兒那身打扮,都沒讓你認出哥的行當來啊?你這眼光也忒差了。”洪七頗爲遺憾,“就外邊兒那條街上,蹲牆角那些個,手裡端着個破碗的,都是我兄弟。”
“……”
拿着破碗蹲牆角的,可不都是些乞丐麼?
“你該不會是……”小白菜忽然納過悶來,吃驚地指着他,“洪老大吧?”
洪七立馬眉飛色舞,“還是這小丫頭有見識,哥就是洪老大。”
“原來你就是洪老大呀。”小白菜驚歎不已,圍着他轉了兩圈,“一直聽說京都所有大小乞丐都歸你管,我還沒見過長什麼樣呢。”
“哥這身份,是誰想見就能見着的嗎?”洪七得意了,“不過你一個府裡頭的小丫頭能聽說哥的威名,也算是有見地。”
小白菜“撲哧”笑了出來,“嗯,洪老大威名可大着呢。”
雲微瀾抱着胳膊瞧着洪七,總算是鬧明白了,合着她在京兆府大牢裡認識的還是個丐幫幫主。
“走,兄弟,咱哥倆好久沒有說說話了,哥請你喝酒去。”洪七伸出胳膊,想來拍雲微瀾的肩膀。
手伸到一半,雲微瀾都沒動,他自個兒倒是先縮了回去,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嘿嘿,忘了剪指甲了。”
雲微瀾見他指甲長是長了點,好歹不像以前那麼黑,也就不跟他計較這些小事,脣角一彎,“我也正打算去找酒喝,不過……”
她打量了一眼新郎倌兒一樣的洪七,“看洪大哥今兒在身上花的這番力氣,若是去喝那些平常的酒就有些浪費了。”
洪七來了興致,“那兄弟你說,咱去喝什麼酒?”
雲微瀾眯眼一笑,緩緩吐出兩個字:“花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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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季節天黑得早,未到酉時,京都城內已漸次亮起華燈。
雲微瀾懶懶地倚着牆角,手捧着瓜子有一下沒一下地嗑着,不急也不躁,陪着她蹲在牆角的洪七卻抓耳撓腮急得不行。
“我說兄弟,你到底在等誰啊?”他站起來,從她手裡的紙包裡抓過一把瓜子,“都等了兩個時辰了,哥的肚子都鬧空城計了,你等的人怎麼還不來?”
說好的去喝花酒,結果躲到這兒來吹了半天冷風,偏他身上還只穿了身綢布衣衫,中午有太陽不覺得,這會兒冷風嗖嗖地吹着,吹得他直打哆嗦。
還想着喝花酒的同時能趁機摸摸美人兒的小手,再捏捏美人兒的軟腰,照這勢頭下去,別說美人兒,就連酒都沒得喝了。
“別急,這不來了麼。”雲微瀾吐出嘴裡的瓜子皮,將手裡裝着瓜子的紙包往他懷裡一放,直起身子慢條斯里地朝前面的衙門口走了過去。
洪七一聽,還吃什麼瓜子啊,直接將那包瓜子連同手裡的一扔,趕緊跟了上去。
雲微瀾迎上去,笑眯眯地招呼了一聲:“許大人。”
那人正要上轎,聞聲回過身來,看清是她,便微微笑了起來,“雲大人。”
明亮的燈光照着他溫和清俊的臉,看着就讓人舒適,雲微瀾笑道:“許大人這是回府?”
“正是。”許承玉點頭,眸光在她身上定了一定,又落在她身後的洪七身上,“雲大人這是……有公事?”
“哪能呢,就我這等閒人,能有什麼公事。”雲微瀾笑眯了眼睛,“就是想着許久沒有見到許大人,心裡甚是惦念,想請許大人一起去喝一杯。”
許承玉不由深了笑意,“雲大人惦念我?”
許是因爲雲微瀾說話隨意,他也沒有在她面前自稱“本官”。
“可不是,打從第一眼見到許大人,我就覺得咱倆特別投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