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穆面上的玩味神色一點點消散,有些陰晴不定地眯起了自己的紫瞳。
“小子,你什麼意思?”
他突然明白了什麼,長嘶了口氣,怒不可遏地在陌風臨的腦袋上拍了下。
“你該不會懷疑老子和追殺你的人是一夥的吧?你你你,簡直氣死老子了!”
紫穆身上的衣服被他折騰得更皺了,他就這麼拖着看起來隨時要散架的衣服一臉憤怒在屋子裡面團團轉。
梵清弦欲言又止地打着圓場,“小師叔,風臨不是這個意思。”
陌風臨沉默地看着面前抓狂的年輕男子,忽地扭頭朝着梵清弦伸出一隻手,“一路未歇,阿清,幫我倒一杯茶。”
梵清弦有些拿他沒辦法樣地搖搖頭,端起了茶盞。
卻不料,那茶盞還未到陌風臨的手上,就被紫穆一把撈了過去,一口氣喝乾淨。
“小師叔,一杯茶你也要和我搶!”
看着陌風臨臉上咬牙切齒的神色,紫穆恍惚覺得面前這個已經和他長得一般高的男子還是當年被他帶在身後的小屁孩。
他突然放棄般嘆了口氣,斜睨了陌風臨一眼,“你一失蹤就是三年,音訊全無。就算最初因爲重傷的緣故,後來也應該有辦法和我們取得聯繫。”
陌風臨卻漫不經心地嗤笑了一聲,“小師叔,三年前,你知道我爲什麼會重傷遁入太虛大陸嗎?”
他的臉上掛着笑意,眼瞳卻是一片漆黑,深沉沉帶着陰影和憤恨。
“我被人出賣了。”
紫穆臉上的玩世不恭驀地消失,神色變得嚴肅起來。
陌風臨擡起一隻手,按在自己的眉心,彷彿回憶讓他無比痛苦。
廝殺的戰場,宛如修羅地獄,苦苦等待的援兵沒有到來,卻被人誤誘入致命的陷阱。
“若不是阿清趕來,也許現在我已經遂了那些人的願了。”他輕笑一聲,眼瞳中的殺意和血腥卻絲毫未少,反而被激起了埋藏在心底的仇恨。
“可是你看,我和阿清,還是都留下了永久的沉痛印記。”他微微側頭,將血色的臉龐清晰地展露了出來。
梵清弦的手一抖,將桌上的茶盞碰倒。
清脆的瓷器破碎聲,卻蓋不住紫穆身上突然爆發的猙獰怒意。
“他們和我說,你們是因爲。。”
“因爲不自量力,想要收服焚淨天火,所以一個眼瞎,一個生死不明嗎!”陌風臨陰測測地笑了起來,臉上的血紋在笑容下更加鬼魅可怖。
“風臨。。”梵清弦開口,似乎想要打斷他的話。
然而,他卻仿若被激起了心底的憤怒,繼續冷笑着道:“是不是還有人說,我這個天衍城的少城主爲了一己私慾,害了數百名族人送死?根本不配坐這個位置?”
紫穆將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似有點點星芒從他的手心遁入陌風臨的體內,安撫着有些暴戾的靈魂。
“沒有人這麼想。天衍的人,都很擔心你。”
“是擔心我沒死?哪天回去坐上了城主的位置,然後拿他們開刀?”男子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紫穆毫不客氣一巴掌又扇到了他的頭上,表情有些恨鐵不成鋼,“老子廢了多大的力氣才把你的古怪脾氣扭轉得可愛了點,就這麼一會功夫不見,你別又給我退回去了。”
陌風臨的眼神有些空,彷彿是不自覺地陷入回憶之中。
“三年前,我去鎮壓荒族餘孽,發現了一些和我身世有關的有趣事情。”
他的話未說完,紫穆忽地揚手,房門無風自開。
葉瀾衣有些尷尬地站在門口,“我只是想過來看看,打擾你們了?”
陌風臨臉上的戾氣一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用近乎肉麻的聲音殷勤道:“娘子來得正好,給你介紹下,這位是。。”
“我們見過。”異口同聲的聲音響了起來。
梵清弦的脣角噙起一絲笑意:“聽說小師叔,有意收瀾衣爲徒?”
陌風臨立刻跟炸毛的貓一般一躍而起,瞬間將葉瀾衣攬入了懷中,生怕被人搶走般宣告着所有權。
“小師叔,你整天到處跑,真要收了徒弟,那也是扔在一旁不聞不問,就別禍害你的侄媳婦了。”
紫穆睨了他一眼,嗤笑了一聲,“出息!”
突然,他好似想到什麼,有些不懷好意地咳嗽了兩聲。
“我這次出來,聖香那個丫頭也死皮賴臉地跟來了。我好不容易將她支到了北流,說不定她哪天就找來了。”
陌風臨的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皺。
葉瀾衣敏銳地看見了他的小動作,斜睨着他,“聖香是誰?”
男子揉了揉懷中少女的頭髮,極其自然地笑了笑,“是阿清的未婚妻。”
“噗。”剛順了杯茶喝進口中的紫穆一下子嗆了出來。
梵清弦玉潤的臉上忽地閃過一絲惱怒,“陌風臨!你什麼意思!”
“但是阿清不喜歡她。”陌風臨從善如流地加了一句,“而且平時不准我們提,一提就像這樣——發飆了。”
那個平時溫潤爾雅的男子似乎真的有些生氣,手指不自覺地用力,居然將手中茶盞給捏得粉碎。
“阿清,好了好了,我不提了。”陌風臨笑吟吟地安撫着好友。
梵清弦的臉上沒一絲表情,眼中仿若凝固着碎冰。
他忽地站起來,一言不發甩袖走出房門。
陌風臨臉上的笑意慢慢消散,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一聲不吭。
紫穆幸災樂禍地自顧自倒着茶喝,嘿嘿笑道:“小臨兒,你過分了。嘖嘖,小清弦脾氣這麼好都忍不了你了。”
葉瀾衣從陌風臨的懷中掙脫出來,示意他追出去。
她直覺,陌風臨在信口開河。
但是看見梵清弦這麼生氣,卻也是少見。
這個被提及的人,到底和他們是什麼關係?
陌風臨默不作聲飄了出去,看見白衣男子面無表情地站在湖邊。
他自然地走到好友身邊,沒骨頭一樣靠了過去,“阿清,你都沒跟我說過她也來了。我這不就是隨口一說,你氣什麼。”
梵清弦一側身避開,清淺的眼眸閃爍着不知名的光芒。
陌風臨忽地一下子直起了身體,面色慢慢沉寂。
他沉默了一會,忽地以前所未有的認真語氣道:“阿清,我欠你一條命。”
他沒去看白衣男子的表情,繼續道:“你是我唯一也是最好的朋友,我可以爲你舍掉這條命,就像你當初不顧性命危險來救我一樣。”
梵清弦終於微微側頭,眼中閃過一絲動容。
“無論你想要什麼。我沒有的,幫你尋來。我有的,隨便你拿。只除了一個人,是我不能捨棄的。”
陌風臨的話音落下,白衣男子臉上的神色忽地如冰雪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