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依舊是涼風瑟瑟。大隅的夜空好似被蒙了一層薄一樣，朦朦朧朧看不清星辰清月。
今日已經被困的第二日，柳絮絮看着狼狽退回來的風亦，他離府前穿着一身雲白的綿衣，此刻早已滾得灰撲撲的，看不原來的顏色。
“不是說你出的去沒，怎麼瞧着這本事也不過如此啊？”她打趣地問。
風亦一臉陰寒，難看得極了。
“你有本事，你倒是出去給老子看看啊。”他不甘示弱地頂了回去。
柳絮絮撲閃着眼，水靈的大眼裡閃過一絲狡黠，她看着他聳了聳肩膀，沒理他。
“哼！”風亦暗恨，一對明朗的眸子生生噴出火來。
“沒本事，就是沒本事嘛，說什麼大話呢。”
“你這女人！”風亦終於被她涼嗖嗖的話給惹毛了，“信不信老子一掌劈了你！”
哼，虛張聲勢。柳絮絮纔不信他敢打她，心中得意洋洋，面上還是有了些收斂。把他惹急了，還真說不準會做出什麼事來。
這處的木屋，是一座獨立的木屋，屋子雖小卻有個若大的院子，院子裡還有一方水井，便是他們這兩日賴以生存的水源。
白露從那日走後，又回來了一次，送了些食物，就再也沒有見到過了。
等待就是一種無形的殺手，輕而易舉的就能衝破人的心理防線。她並非是故意跟風亦過不去，而是這兩日他一直對着木屋外罩着那層無形的牆體瘋砍着。
可是任他把十八般武藝全部都使了出來，愣是沒把那罩在外面的那層無形的牆給劈開，而且累得自己雙目腥血。
也只有在她開口嘲笑他諷刺他的時候，他纔有瞬間的清朗，而後再繼續瘋狂起來。
這會兒的功夫，風亦已經舉着手跌劍重新站了起來。
“哐當”一聲，跟之前的任何一次都一樣，饒是他的長劍削鐵如泥，可在這無形的牆體面前，愣是發揮不了任何的作用。
柳絮絮長長地嘆了口氣。
何必呢，明知道砍不動，還拼命地砍，浪費力氣不說還很白癡。她跟不想再跟他做朋友了，真爲他的腦筋着急。
“行了，別浪費力氣了。這是陣法，找不到陣眼，就只能被困死，砍是砍不動的。”
風亦地動作生生一滯，不解道：“陣法？爲何不早說？”
“我以爲你知道。”柳絮絮無辜地聳了聳肩。
“老子知道是陣法，還會拼命的亂砍？老子瘋了麼？”
“我以爲你是想發泄發泄。”
風亦：“……”
跟這個女人就沒有過共同的語言！
他終於頹廢地往地上一癱，喃喃道：
“要是蕭崢在這裡就好了，什麼陣法都難不住他。”
“你們不是同門師兄弟麼，他會的你應該都會纔對啊。”柳絮一雙眼閃過驚訝，不解地朝他看過去。
風亦微微一默，自顧自地拍拍滿身的灰塵，沒答理她。
見他如此，她又問：“難不成你已經知道破解之法，這樣拼命砍這無形之牆不過是爲了聲東擊西？唔，其它你原來不需要這樣，白露布的陣法一般是幻陣，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它是虛假的，只要你找到關鍵之處就能一舉破解了它。”
風亦嘴角開始抽搐，轉了個身直挺挺地坐着背對着她。
“你還有沒有力氣？水沒了，不如你去井裡打點水上來吧？我渴了好久了。”
風亦依舊沒有理會她。
柳絮絮臉上一樂，這才愉快地從木杌上站了起來，“怎麼不服氣啊？”
“豈敢。”
風亦一躍而起，面色平靜地轉身，輕輕地往她身上掃了掃，那眼神要多嫌棄有多嫌棄。柳絮絮以爲他多少會說點什麼反擊回來。
哪知，他卻一語不發地走到井口邊，認認真真地打起水來。
她說渴倒不是說謊，但先前說的那些話存屬沒事找事，他非但沒生氣反而真心實意把水打上來了？
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好說話了？她都有些不習慣了。
取了一碗井水，風亦又面無表情地朝她走了過來，再一語不發遞給她。
“沒傻吧？”她反倒不敢伸手去伸了，下意識就揚起手摸向他那光潔的額頭。
額上溫潤的觸感叫風亦嚇了一跳，白皙地臉上突然間浮出兩朵紅雲。他猛地往過一退，尷尬地拍開她的手。
不悅道：“沒事亂摸什麼？”
“少自戀了，誰要摸你。我看你有點不正常，想看看你是不是發燒了。”
“你才發燒了。”
他臉色一變，轉身就走。
“哎，水……別走啊，我真的渴了。”見他越走越快，還把剛提上來的水桶一併擰走了，柳絮絮頓時就急了。
“水太涼，燒開了再喝！”
“沒事，我不挑。”她立即追過去，伸手就要去搶他手裡的碗。
風亦飛快一躲，瞪向她：“你這女人倒底懂不懂這種天氣喝涼水容易拉肚子。”
“沒事，我身體好，吃嘛香格里倍兒棒。”
“那也不能喝，誰知道這井水乾不乾淨。”
“昨天不是喝了麼？”
“昨天喝的是熱水。”
“我明明喝得是涼水。”
“那是先熱後涼的。”
……
木屋外頭兩人鬧得兇，
只聞聲音不見人。屋內，光線暗沉，格外安靜。
風凌一直躺臥在牀，目光落在窗外的一顆野草之上。這座院子，雖然簡陋卻被打理得很乾淨，寸草不生。
可這株野草卻夾到石縫裡被那大石頭壓得伸不起來，卻堪堪伸出了個頭，讓他一眼就望見了。
幻陣……風亦出不去，原來是因爲外面布了陣法。要破陣法，就要先找到陣眼，他懂卻又不完全懂。
正如風亦所說，如果蕭崢在這裡定然能夠輕而易舉地就解開了。
而他……卻什麼也做不了。
空學了一身的醫術又如何？救人不救己。
精湛的易容術又如何，在她面前也不過只是個笑話。
他這二十歲活得都求而不得，如此失敗。
終於，他願意在這麼繼續躺下去了。
正忙着燒熱水的兩人，並未發覺風凌是何時出的木屋，來到到院子當中。
他並未朝他們走去，反而走到那株雜草面前，一點一點蹲了下來。
他伸出手，白玉一般的好看的手指輕輕地撫過，留連不去，一株雜草尚有如此頑強的生命，而他卻無法同它一樣再繼續堅持。
明日便是最後一日了。
從知道外頭被佈下陣法之後，他便懂了，這三日的時間其實並不是給他，而給她的最後期限。
血祭……
這便是那個男子一直留在她身邊的目的麼？
風凌擡起頭望了一眼灰白的天空，他的目光一如往日那般淡然，纖瘦的身子也緩緩地站了起來。
最後再看了一眼在風中搖晃的雜草，他心中忽而一動，彎下腰移開壓在上頭的石頭，再小心翼翼地將它拔起來。
也許，在不久的將來，也只有你能陪着我了。
便由你陪我一同赴死了罷。
青綠的雜草被連根拔起，那一瞬間只聽“砰”地一聲……
柳絮絮猛地站了起來。
“做什麼？”風亦被她嚇了一跳。
“陣破了？”她問。
“什麼陣破了？”風亦一愣，隨即是漫天的狂喜，他雙眼大亮，湛藍一片，“你是說陣破了，可以出去了？”
她皺着眉，心中隱隱不安起來。
她也不知爲何突然就感覺到陣法被破掉了，與風亦不同的是，她竟沒有半點喜歡，反而心中有種隱隱的不安。
“你試試看。”她說。
風亦二話不說，迅速地從地下撿起一塊小石子，朝着院外用力丟出去。
那石頭咻地一下，飛出好幾丈，閃眼沒了影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