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活下去

匡扶後周

澤州城的援兵很是廢了一番功夫,這才擊破了董遵誨佈下的阻擊線,趕到了高平關。只是他們趕到的時候,卻發現遍地都是烏鴉,伏在死屍上面的烏鴉!見到人來,那些烏鴉不但沒有飛走,反而伏在樹枝上,饒有興趣地看着自己即將的食材。它們的爪子,已經被鮮血染得通紅,而它們的鳥喙上還在低落着鮮紅的血液!

士兵們很是哀傷,也很是驚恐,高平關裡的這些袍澤,爲何竟在一夜之間被人殺得乾乾淨淨。極目望去,眼前的土地上遍佈着三千多具守軍的屍骸!而空氣中更瀰漫着烤焦的麥香味,一座座堆得冒尖的穀倉已經被周軍徹底燒燬,只剩下那焦炭一樣的灰燼!

不用領頭將軍呵斥,士兵們已經自發地衝了上去,用隨身攜帶的水囊裡的水趕緊滅火。雖然僥倖救得幾個糧倉,可是高平關中絕大多數的糧食已經被焚燬一空。負責救援的將軍一下子跌坐在地,都有了自刎謝罪的念頭!

很快,李筠就得到了消息,他頓時大驚。今晨雖然知道高平關有戰事發生,可他覺得有澤州在前,敵軍很難派出大股部隊攻擊高平關,頂多也只是騷擾而已。所以李筠雖然立即派出了援兵,可並沒有在意。

眼下接到糧倉被焚燬一空的情況下,李筠大吃一驚,立即命令封鎖消息,同時他連忙策馬趕往高平關。等他衝到近處。看着滿地的焦炭。李筠不由得心中一痛,蹣跚數步,也險些跌坐於地。

潞州很是貧瘠,很難養活大隊武裝。過去與北漢相持時李筠所部所需要的軍需物資,本地根本無法滿足他們的需求,都是從後方轉運而來。雖然後來李筠勢大,慢慢瞞着郭榮在潞州偷偷有了些儲備,總還是數目有限。此次李筠率軍南下澤州,將三分之二的庫存物資都押送到高平關,本想縮減後勤的壓力。沒想到這場大火下來,反而將不厚的家底又損失殆盡!

李筠踱了幾步,對儋珪說道:“儋珪,你怎麼看這事?”

儋珪在李筠動員整個澤州的大夫後、不計成本的救治下。終於將傷勢穩固下來,只等着傷口癒合。傷勢初愈的他臉色還有些蒼白,剛剛這麼急匆匆的一騎馬,又讓傷口處滲出血來。

不過眼下這個要命的時節,儋珪也顧不得自己的傷勢,只是皺着眉頭,對李筠說道:“大帥,昨夜執勤將士並沒有發現敵軍蹤跡,或是他們疏忽,或是敵軍的規模很小。如果是前者。執勤將士都該編入死士營;如果是後者,以周軍突襲部隊的微薄實力,加上攻下高平關所要付出的代價,他們肯定不敢在白天裡出沒,更不敢原路返回,定然還在潞州與澤州之間的某座山裡盤踞!末將覺得應該立即派出大量的斥候部隊,對周遭山頭進行拉網式排查。同時調集一支精銳部隊隨時待命,一旦發現敵軍蹤跡,就果斷出擊,將他們死死纏住。隨後我們調用主力上前將他們一舉殲滅!”

李筠輕輕點頭,沉聲說道:“你所說的都很有道理,傳令下去,昨晚負責澤州城值守的兩千餘名士兵全部編入死士營,作爲下次戰鬥的先鋒。同時封鎖澤州城附近的內外交通。尤其是澤州城頭的牀弩、投石車等遠程攻擊部隊,更要對澤州附近的數條小路進行監視、封鎖!另外。抽調五百名斥候對周圍山區進行搜查,並集結五千名士兵待命攻擊。對了,儋珪,你去準備一下,我軍將在兩天後對大會寨敵軍發動全面進攻,到時候還是你打先鋒!這次咱們與敵軍不死不休,一定要拿下大會寨,兵出太行山!”

儋珪連忙答應下來,現在糧草被敵人焚燒一空,以澤州城內的庫存,不過能支撐大軍五天而已。這種情況下發動對周軍的全面進攻,除了拼死相搏以外,還有一個說不出口的原因,那就是借戰爭來消耗士兵的數量。畢竟現在的每一個士兵,都有着一張要吃飯的大嘴!

別看李筠只派出五百名斥候,可是能從數萬名士兵之中脫穎而出,這些斥候的水平可見一斑。僅在一個時辰之後,就有斥候發現了周軍先前藏身的山谷,並在山谷中發現了匆匆掩埋的數百壇骨灰。看着山谷中那些來不及焚燒的染血繃帶,斥候們知道,敵軍中有大量傷員,將周軍將士找到的機率又大了三分。

而董遵誨這裡只剩下不到千人,昨夜的偷襲戰中,雖然趁敵不備斬首三千有餘,可軍隊也付出了重大代價,約有七百餘人戰死沙場,而同時進行的阻擊戰也折損了四百餘人,這樣算下來,董遵誨和高懷德軍中只剩下一千一百人,其中還有兩百餘名行動不便的重傷員!

遠看着敵軍展開了拉網式的排查,重傷員們小聲說道:“將軍,把我們放下吧。自古殺俘不祥,我們也失去了戰鬥的能力,他們不會爲難我們!”

大家越說聲音越低,其實所有人都明白,被軍隊放下的結局只有一個,那就是死亡。昨夜大家捅了馬蜂窩,人家肯定會殺人發泄,甚至是虐殺。而且敵軍的糧食越來越少,肯定不會給自己恨得牙疼的俘虜提供糧食,大家就算一時保住性命,日後也會被活活餓死!

董遵誨輕輕地、但是異常堅定地搖了搖頭,他大聲吩咐道:“所有人搓制麻繩,砍伐樹木,趕緊編制擔架。兩人一組,擡着傷員撤離。曹銓,你帶領三百人留下,伏擊敵軍的斥候小隊,而後向磁州方向撤離,轉移敵軍的注意力。一定要活着!”

曹銓鄭重向董遵誨行了一個軍禮,立即指揮士兵們離開。不久,曹銓那邊就傳來了喊殺聲,隨後殺聲越來越遠,最終消失不見。

董遵誨也接過擔架的一頭,和高懷德一起擡起了一名重傷員,往山間小路方向撤退。山路崎嶇不平,單人行走也比較困難,更何況是要擡着傷員。大家走不了多遠,就會被絆倒在地,但董遵誨他們寧願自己受傷,也不願讓傷員們傷上加傷。

當天深夜,董遵誨他們終於在大會寨援兵的接應下,闖過了關卡,回到了大會寨!兩千三百名出擊將士,只撤回了五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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