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秋雨乍一聽到張明揚的詢問，直接愣住了。
她錯愕的看着張明揚，半晌才意識到他詢問什麼。
“師兄，怎麼突然問起這個？”慕容秋雨不可思議的反問出聲。
張明揚目光依舊看着牀榻上昏睡的黎戩，確切的說，目光是落在黎戩縱橫交錯疤痕的臉上。
他淡聲說道：“當初師父雲遊四海，本意是要帶着你一起的。可你偏生不願意，我知道，你是喜歡上了二王爺，所以不願離開京城。”
慕容秋雨沉默不語，張明揚說的是事實。
曾幾何時，她在將軍府後院與張木和和張明揚相依爲命。她的一身好本事，都虧得張木和悉心教導。
可是待得她學有所成，張木和準備離開之際，慕容昊過壽宴，太子黎睿和二王爺黎墨紛紛來給做舅舅的慕容昊慶生。
那日很熱鬧，不受慕容昊待見的她，沾了張木和的光，得以穿上漂亮的衣裳，到前院一起參加壽宴。
壽宴開始之前，一羣十幾歲的孩子在一起玩鬧，屬她年紀最小，不過是十二歲的青澀年紀。
十三歲的慕容馨兒，那時已經出落的十分標緻，美如天仙，引的太子黎睿垂涎欲滴，繞在她身旁跟忠犬似的。
慕容馨兒看慕容秋雨不順眼，讓太子黎睿欺負她。太子黎睿聽令，上前就將慕容秋雨推倒在地上。
慕容秋雨那時雖小，卻知道太子黎睿身份尊貴，是她動不得的人。所以，對於黎睿的挑釁，她忍下了。
然，她忍下了，黎睿卻不依不饒。關鍵時刻，是黎墨上前制止了黎睿的行爲。
於是，慕容秋雨便在那個時候，對黎墨一見鍾情，無法自拔了！
也是因爲這個原因，慕容秋雨後來沒有跟張木和、張明揚師徒離開京城。
往事，回憶到此，被張明揚的話語拉回現實。
他繼續說道：“照理來說，二王爺待你是不錯的。我一直以爲，你會跟他長相廝守，白頭偕老。卻沒想到，你最終竟是嫁給了七王爺！”
聞言，慕容秋雨嗤笑，聲音是她自己都不曾察覺到的冷嘲，“二王爺待我不錯？呵呵！逝者已矣，我本不該多說什麼。
對與黎墨，我只有一句話來評價他——表裡不一，心急叵測，乃真小人也。與我，不是一路人！”
若這麼說，張明揚還是聽不懂，慕容秋雨也不願多解釋什麼了。
好在，張明揚到底是聰慧之人。他聽到慕容秋雨這麼說，先是愣了一下，隨即長嘆了一口氣。
“哎，最是無情帝王家啊！我本以爲，二王爺對你是真心的。去年八月，聽聞你嫁給七王爺，我簡直不敢相信，以爲你是被迫的。”
慕容秋雨聳肩，“的確是被迫的！皇后姑姑和我爹生怕我嫁給野心勃勃的黎墨，會阻礙太子黎睿和慕容馨兒成就千秋霸業，所以設計我嫁給了黎戩。”
張明揚聽到這話，心口終是提了起來。
他小心翼翼的詢問道：“那你……你跟七王爺之間……”
想問一句，你們只是露水夫妻咯？可是話到嘴邊，覺得這般問着實不妥。
慕容秋雨看出張明揚的吞吞吐吐，但凡有點腦子，都知道他這樣有心打聽她和黎戩夫妻之間的事情是不正常的。
想到之前張明揚看她時那熱烈的目光，慕容秋雨心下一緊，故作小女兒家的柔情之態，溫聲迴應道：“我與黎戩之間，算是先婚後愛。
一開始嫁給他，心裡不甘。他那會兒懷疑我是父親派去的細作，待我也不太好。我倆針尖對麥芒，誰也見不得誰好。
可是後來，因爲我們有了共同反感的對象，所以就握手言和，成了對抗黎墨的盟友。彼此生活在一個屋檐下，相處久了，關係日漸親密。
漸漸的就發現，原來他並不像表面看的那麼暴戾。雖然偶爾有傲嬌氣，但是耍起寶卻一點不含糊。
他可以爲了逗我笑，跟小白一個啞巴畜生斗的不可開交。他還可以爲了哄我開心，屈尊降貴拋開王爺身份。
怎麼說呢？如果說，我在黎墨那裡是受到了足以令我整個人生崩潰的打擊和絕望。那麼，我在黎戩這裡，就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暖關愛。
他就像是個太陽，把我整個人生都照亮了，照暖了，然後引領着我走上一個充滿希望的道路。”
慕容秋雨本想簡單說說自己與黎戩的事情，表個態度讓張明揚明白她的選擇。沒成想，一張口竟是說出這麼多話語和感慨。
她覺得對張明揚說這番話的時候，她就像是重新感受了一遍自己與黎戩相識相知到如今的經歷似的。
張明揚聽着慕容秋雨這番話，心口隱隱作痛。
他猶不死心，低聲追問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愛上黎戩了？你確定，你是愛上他了，而不是因爲與他相處久了，見他貌醜同情他？”
慕容秋雨抿脣，一陣沉默。
半晌，在張明揚緊張的目光注視下，慕容秋雨彎起脣角，做出這樣的回答。
她說：“我想，現階段我這個狀態，還沒有資格說愛，我在盡力調整我的狀態。不過，我確定我對黎戩不是同情。因爲我的世界裡，已經不能沒有他！”
愛那個字眼太沉重，一旦說出口，就如同背上了枷鎖。慕容秋雨經歷過一場撕心裂肺，絕望至極的情愛，對這個字眼已經不敢輕易觸碰。
但是，她用另一種方式表達自己對黎戩的感情。
那簡單的一句——‘因爲我的世界裡，已經不能沒有他’！遠比愛這個字眼更加有表達力和說服力。
一句‘我愛你’，下一瞬間可以變成‘我們分開吧’，亦或‘我們不合適’。
但是慕容秋雨這句話，卻已經如同宣誓她對黎戩的‘非他不可’，遠遠比一個簡單地‘愛’字好聽悅耳許多！
張明揚沒料到慕容秋雨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來，他想過慕容秋雨是同情黎戩，想過她是習慣了黎戩對她的好。
可是，萬萬沒想到，慕容秋雨最後跟他說的是，她不能沒有黎戩！
這，得是多深的感情，才能說出這麼肯定的話語？
一時之間，張明揚心情沉重的無以復加，以至於整個人的狀態都渾渾噩噩。
慕容秋雨看出張明揚狀態不好，便開口說道：“師兄，天色已晚，今日你也累了，回去好好睡一覺吧！”
張明揚定定的看着慕容秋雨，而後重重點頭，收拾了桌上的碗筷，拎着食盒步伐僵硬的離開。
他的背影，一如他的心情，沉重，蕭瑟！
可是慕容秋雨無法給予他溫暖和安撫，她只想做張明揚的小師妹，無關其他，尤其是男女之情。
她站在帳篷門口，目送張明揚離開，這才轉身折回來。
甫一回身，就看到黎戩瞪着眼睛在看她。
慕容秋雨面色一喜，“你真的醒了？”
頓了頓，又道：“既然醒了，剛剛還裝睡！”
她說話間，已經歡快的衝到牀邊。
黎戩整個人依舊很虛弱憔悴，他眨了眨燦爛星眸，聲音低弱的打趣兒道：“爲夫若不裝睡，哪會聽到那麼精彩的對話？有哪會知道，有人覬覦着愛妃？”
他意有所指，言語間吐露着對張明揚的不滿。
慕容秋雨伸手攥住他寬厚的手掌，柔聲笑道：“你胡說八道什麼呢！我跟師兄一清二白，什麼都不是。”
黎戩回握住慕容秋雨的手，張張脣正要說什麼，突然面色一變，低聲悶哼起來。
“怎麼了？”慕容秋雨關切的詢問出聲。
黎戩聲音低低弱弱，“痛！胸口痛，痛得無法呼吸！”
“怎麼會這樣？”慕容秋雨湊近黎戩，目光驚恐的看向黎戩綁着繃帶的胸口。
然，迴應她的，是一雙大手。
那大手圈住她的脖頸，將她的頭抱到他的脣邊，而後雙脣貼附在一起擁吻。
“唔！你……”慕容秋雨一愣，隨即意識到自己上當受騙了。
黎戩低笑，聲音依舊很弱，“呵呵，這個叫……兵不厭詐！”
慕容秋雨坐直身子，狠狠瞪他，“人家是好了傷疤忘了疼，你這傷疤還沒好，別胡鬧啊！”
黎戩被訓斥，立刻一本正經的繃住臉。
不過，這嚴肅也就維持了一小會兒罷了。
轉瞬之間，他就咧着嘴，笑問道：“愛妃，你之前說過的話，可都得算數啊。”
聞言，慕容秋雨蹙起眉頭，“什麼話啊？”
黎戩脣角笑意逐漸加深，弱弱的揚起手指開始數道：“你答應，若我活着，你跟我一輩子！你還說，等我好了，給我生孩子。”
慕容秋雨臉色登時漲紅起來，這些話都是她說過的。可是如今被黎戩唸叨出來，味道卻變得很曖-昧，令她自己聽了都面紅耳赤起來。
黎戩目光溫柔炙熱的看着慕容秋雨，將她硬生生瞧的臉更紅了。
他笑，聲音寵溺的說：“你許我一個‘非我不可’，我便許你一個‘摯愛唯一’。惟願世間安好，你我恩愛到白頭！”
他說這話時，大手緊緊包裹着她的手。雖心有餘力不足，不過卻也是拼盡了全部力氣緊握住她。
慕容秋雨感受到黎戩這一刻的認真，脣角彎起的弧度更大了。
“過來！”黎戩輕輕拉了慕容秋雨一下，示意她湊到他身前去。
慕容秋雨不依，黎戩就用力拉她。
這樣衝動的後果是，牽動了胸口的傷勢，再次悶哼出聲。
他以爲，慕容秋雨會斷定他騙她，然後不理睬他的。誰曾想，慕容秋雨見他蹙眉悶哼，立刻就湊上前來，關切的問東問西。
那一刻，黎戩心頭很暖。若非深愛，怎會包容他之前的小把戲？又怎會一次次擔心他是真的痛了？
再也忍不住，黎戩伸手擁她入懷，將纏綿炙熱的吻悉數傳遞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