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不出來他哪一點可怕。
只是，每一次看着冷穆九眼裡藏着陰冷的笑意，她都會覺得後背發涼，隱隱約約能從一個下人旁觀的視角發現不一樣的感受。
只是，公主自從偷樑換棟之後就一直無比信任這個八竿子打不着的穆九哥。
如今，鈴鐺知道。
據說小王爺已經暴斃了，而且還不是蒼王爺的親身骨肉，王妃給王爺撒了大謊言，不單是導致原來的楚王妃離開王府，還要王爺頭上帶着一定綠帽子，二人這才和離了。
這一切的結果並非盡人意。
一向是驕傲無比的公主在聽到下人的閒言碎語，又感受到被休書折磨的痛苦，她更是天天以淚洗面，像是一個張皇失措迷失回家路的小孩子，每當看着公主這番模樣，鈴鐺的心中就忍不住一陣陣地發疼。
“穆九哥……穆九哥，一定會幫我的，一定。”
看着面前的冷紫橙起身，準備前去尋找冷穆九。
丫鬟鈴鐺起身抱着公主的身子，懇求道：“公主，奴婢真的求求你不要去找八王爺，現在這個情況，去尋找他只會讓一切都變得糟糕，奴婢看八王爺也不是實心爲公主的事情，奴婢求公主靜一靜。”
“你再說穆九哥的壞話！”
只是聽見“啪”的一聲，冷紫橙直接一巴掌打在了丫鬟鈴鐺的臉上，像是魔怔了一樣道：“現在對我好的只有穆九哥，沒有其他人！誰都不許說穆九的壞話！誰都不許……”
“公主！現在萬萬不可阿，不要做傻事。”
丫鬟鈴鐺總是感覺隱隱約約不妙，所以她一直用着她的方式阻礙着心心念唸的公主殿下。
“放開！”
冷紫橙卻把冷穆九看做最後的一根稻草一樣，不願意放開，狠狠地把丫鬟鈴鐺推在地上，隻身一個人慌里慌張地出了府邸，前往八王府。
八王府邸內。
當冷紫橙前去到門口，早已經預料她會前來的冷穆九早已經讓人恭候多時，讓丫鬟在門口等着帶冷紫橙故意地從後門悄咪咪地前去府邸，帶入一間房子之中。
冷紫橙看着空蕩蕩的房間，一片黑暗。
她的心裡莫名的慌張，恍然擡頭問道：“穆九哥呢？他怎麼還不回來。你去叫你們王爺前來！本公主找她有事！”
“回公主，王爺說了，他讓你先暫時等一下，他速速就來。”
說完丫鬟就把門給哐噹一聲關上。
諾大的房屋內，房間正中心只有一盞忽明忽暗的蠟燭，房間陰暗潮溼，一看就很少有人出入，冷紫橙坐在凳子上，杵着下巴，若有所思。
從未有過的失落感，彷彿只要一睜眼就能看到蒼昊軒那雙紅着的雙眸。
“一別兩寬，各自歡喜。”
他說得這句話還被冷紫橙記在心中。
只是，她也明白——如何一別兩寬，如何各自歡喜？那麼多日子的糾纏，難道沒有一點點愛意嗎？只有厭惡和失望嗎？
“呵，其實還一別兩寬，各自歡喜？怎麼能各自歡喜，歡喜的只有你和那個女人罷了。可是，本公主怎麼能這麼快就放了你走？”
說着說着，冷紫橙就將頭埋在了桌子上。
恍恍惚惚之間，冷紫橙感覺到脖子上一涼。
“紫橙？”
冷紫橙起身，紅着眼睛看着面前走了過來的冷穆九，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點防備一樣抱着他哭道：“穆九哥，昊軒他……他不要我了，本公主心裡好疼，好疼。”
“不哭不哭，紫橙。”
冷穆九伸手揉了揉冷紫橙的腦袋，語氣說得極其舒緩，眼神之中卻盡是陰暗。
“你說了嗎，她們都知道了，知道本王給你弄得假孩子的事情嗎？”冷穆九緩緩地開口道。
“我沒有說孩子是你幫我找了過來。現在孩子也死了。”冷紫橙死死地拽着冷穆九的手腕，用了幾乎懇求的語氣問道，“穆九哥，現在可怎麼辦？昊軒也因爲這個事情，跟我決裂了，我們也和離了……嗚嗚嗚。”
這一次，冷紫橙也用着之前的口吻對冷穆九說道。
她想着冷穆九也會跟着之前那樣義無反顧地拯救自己，幫着自己想辦法。
只是，這一次她沒有想到。
從他口中只是緩緩的一句話。
只是這一句話讓她感覺渾身發抖，幾乎都要窒息了。她沒有想到，冷穆九這麼一個知心大哥哥，竟然說出來這樣的話語，她更沒有想到自己竟然淪落如此。
……
回去的路上。
冷紫橙一直失魂落魄，想起來了過往的輝煌，只是沒有想到如今卻是這麼一副窘迫的模樣。
她想起來很多年前，對着宮內那諂媚的女人，看着她們一個個渴望得到愛的樣子，她總是會像是小大人一樣對着身邊的奴婢說道。
“這羣沒有用的女人，一輩子就得不到寵愛。不像是，本公主，這輩子順風順水，想要什麼都有。本公主這麼一副家室，天下的男人誰不會愛得死去活來？”
現在想想當初的話語，冷紫橙更是感覺自己都有些可笑。
她鄙夷她們。
可是。
自己已經不知不覺地成爲了她們，甚至還被休了，連名分也沒有，也信任了錯的人，成爲一個徹徹底底的失敗者。
那天。
晚上下了一場暴風雨。
風雨交加的夜晚，冷紫橙一個人知道王爺給她安置了新的院子，裡面還有天下才子等待她挑選，可是她卻怎麼也開心不起來，聽着窗外轟轟烈烈的暴風雨的聲音，看着屋內丫鬟鈴鐺一個人在唯唯諾諾地收拾着衣服，不敢多看自己一眼。
冷紫橙流下來兩行情淚。
她一個人走在雨中，讓暴風雨把自己淋個溼透，在大雨之中，她已經不知道臉上的到底是雨水還是淚水，只是感覺一種痛已經蔓延在心中。
“皇阿瑪，你說的對，我不應該嫁給他。你說的對，他根本就不愛我。可是，我真的好喜歡他，好喜歡他，本公主犯賤，喜歡上了一個不應該愛的人，本公主不能輸，可是還是輸了，徹徹底底的輸了。還有冷穆九，這個該死的男人，他該死！這天下沒有誰比他還要賤！我真的瞎了眼睛了。”
在雨中，冷紫橙渾身發顫一直在哽咽哭着。
恍惚之間，她跪在了雨中，也不擦着眼淚任由着雨水溼透了。
再擡頭，卻感覺不到頭頂上落雨了。
冷紫橙擡眸卻看見丫鬟鈴鐺渾身溼透，眼裡閃着光道：“公主，讓奴婢帶公主回去吧。”
“你滾開！”
冷紫橙還是像是往日那般根本就沒有把她看在眼底，直接猛然一下推開了她的身子。
哐噹一聲。
伴隨着轟隆隆的雷聲，丫鬟鈴鐺直接摔倒在地上，手中的雨傘也已經散落了下來，只是她不顧身上的疼痛，再一起起身，伸手撐着摺紙傘放在她的頭上，身子站得很直。
“你幹什麼！鈴鐺！”
冷紫橙咆哮着，欲哭無淚，袖子已經沾染滿了雨水，溼漉漉的冰涼涼的觸感，讓她心中更是徒增了無力。
“奴婢說過會一直守護好公主，絕對不能讓公主淋雨生病。公主在奴婢在，奴婢守着公主。”
丫鬟鈴鐺說得語氣輕柔卻格外堅定。
這一次，冷紫橙再也沒有理由地推開她，她緩緩起身第一次緊緊地抱着丫鬟鈴鐺，丫鬟鈴鐺一手撐傘，臉上已經熱淚滾滾。
……
日子過去了很久。
那天，不知道冷穆九對冷紫橙說了什麼。
冷紫橙之後再也沒有尋找過冷穆九，她被休了之後也順理成章地搬了出去，最後一次見蒼昊軒還是在蒼多多的喪禮上。
因爲蒼多多並非是蒼家骨肉也並非皇室骨肉，蒼昊軒也沒有過分張揚他的去世，尋找不到親生父母的他只能被埋在一片花紅柳綠的桃源地上，刻上了墓碑。
那天，蒼昊軒給他燒紙。
紙隨着火焰發出來噼裡啪啦的聲音，熊熊燃燒的火焰最後落成一片死寂，最後隨風而飄逝着，一個鮮活的生命最後卻變成了一堆白骨。
站在墓碑旁邊的蒼昊軒一身黑色的玄服，氣宇軒昂，身子站得筆直，還是跟第一次見面一樣那麼俊逸而又妖豔，只是多了幾分二者的疏離和淡漠。
做完一切儀式之後，蒼昊軒直接轉身離開。
“蒼昊軒……”
她呼喚道，他沒有回頭。
“昊軒……”
她再一次不捨地回答道，他依舊是沒有回答。
“軒……”
說出來的字越來越少，冷紫橙的心裡越來越苦澀。
一世夫妻這輩子難道就是這樣的宿命嗎？
她們，是不是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蒼昊軒的身子並沒有因爲冷紫橙的呼喚而停下來，只是一直前去着，他知道這一切無論如何都要走得堅定，雙方不能再這樣互相糾纏着了。
一步又一步離開，消失在視線之中，她們之間的愛恨糾葛似乎從未發生過一樣。
之後，冷紫橙在蒼昊軒爲她安排的房子內，天天喝得嘧啶大醉，丫鬟鈴鐺就一直在爲她煮着醒酒湯，一直照顧着她的起居生活。
生活，似乎一切的平靜了下來了。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