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江心許鬆開沈墨言的手，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許一遙。這一眼，看得許一遙心中猛的抽痛，她下意識地想去挽留江心許，左手卻被沈墨言緊緊抓住。她蹙起眉頭，回頭向沈墨言投去一個疑惑的眼神。
沈墨言搖搖頭，用只有許一遙聽得見的聲音道：“如果你想讓全世界都知道你喜歡江心許，我不介意現在就去把協議撕了。”
許一遙低下頭微怔片刻，擡頭已是燦爛的笑意，只是這笑很苦，苦到沈墨言覺得他此刻正在幹嚼黃連，從舌根苦到了心臟。
許一遙再次轉向江心許的方向，嘴角努力勾起一抹微笑，道：“那你們玩得愉快，如果吃完飯可以去念昔院等上我一塊回去。”
江心許低頭玩着手機，悶悶嗯了一聲。
許一遙和沈墨言轉身向念昔院的方向走去，許一遙的臉上已經失去了笑意，甚至失去了光，沈墨言看着她，忽然開口：“光滅了，對嗎？”
許一遙擡頭看向沈墨言，走廊的燈有點暗，只能看到許一遙臉上流暢完美的線條，但是那雙杏眼中翻滾的淚花閃的讓人心疼，讓人心碎。
“我表現的太明顯了是不是？我的演技是不是很差。”許一遙嘗試着用最平淡的語氣說出這句話，但是微顫的聲音還是掩不住絲絲的哭腔。
這是許一遙第一次向別人坦白自己對江心許的感情，她也不知道爲什麼自己會向沈墨言坦白，就是莫名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很可信。
他們走到念昔院裡，關上門，遣散了所有服務員。沈墨言看着坐在餐桌前沉默不語的許一遙，在她面前緩緩蹲下，指腹輕輕摩挲着她眼角的淚痕，輕聲開口：“如果想哭就哭吧，據我所知，今生閣的隔音還是很好的。”
“噗。”許一遙漠然笑了，笑得很真誠，像是真的被沈墨言逗笑了一樣，不摻一絲雜質，很純粹，很爽朗。
“沈墨言你真的好冷。”
“如果你還哭，我可能還有更冷的。”
“我許一遙還沒有這麼脆弱。”她指指桌上精緻的餐食，道：“快吃吧，我要餓扁啦。”
沈墨言點點頭，在許一遙的旁邊坐下。給她夾了幾道菜後，自己纔開始進食。
沈墨言覺得氣氛過於安靜，主動挑起話題，道：“看你休息室裡有很多紅茶，喜歡喝？”
“她喜歡。”許一遙依舊低頭吃着飯，但是毋庸置疑，這個“她”指的就是江心許。
“爲什麼不喜歡紅茶？”沈墨言又問。
“口感太滑了，很不真實。”許一遙放下筷子，抿了一口杯裡的紅茶，再次開口：“我喜歡青茶，因爲它有一股子澀味，經過咽喉後，口腔會回甘。”
“那念昔院的設計呢？你喜歡吃飯時看書？”沈墨言的目光轉向牆邊的實木書櫃，上面滿滿當當的全是書，不過無一例外的，都是小說。
“她喜歡，念昔院是她設計的。”
沈墨言站起身，在書架上隨意抽了一本書，隨意的翻了翻，目光落在了最後一頁，那是一頁空白，卻有幾行娟秀的小字寫着：
“螃蟹在剝我的殼，筆記本在寫我，漫天的我落在楓葉上雪花上，而你在想我——武漢大學第二屆三行情書大賽冠軍作品”
沈墨言笑了，說道：“都是她的吧。”
許一遙自嘲一笑，道：“看破不說破嘛。”桌上不知何時多了一瓶紅酒，許一遙倒了一杯，暗紅的酒液，像是割破了靜脈，一滴滴滴滿紅酒瓶的。此刻許一遙正手捻杯莖，欣賞着杯肚中暗紅的酒液。
沈墨言轉過頭，再次從書櫃中抽出一本泛黃的書，是一本高三教輔資料。翻開第一頁，對話式的兩行字，很明顯是兩種不同的字跡。他目光注視着上面的兩行字，眸光微深。
“許一遙。”
“在”
他一眼就看出，那個簡潔的“在”是許一遙的筆跡。他的目光轉向書頁的中間，娟秀的字跡說明着書本的主人——“曙光中學 高三（8）班 江心許”
他合上書，擡頭望向書櫃的某個角落，脣角漠然勾起，他伸手取下另外兩本教輔資料。翻開第一頁，同樣有着兩行對話式的字跡。
“想和一遙一直在一起。”
“我也”
在另一本的同樣位置上。
“今天很想一遙。”
“收到”
沈墨言看向正在將紅酒往嘴裡灌的許一遙，道：“太明顯了。“
許一遙已經有些微薰，看向沈墨言的眼神有些迷離，她意味不明的笑笑，道：“瞭解透了嗎，改天到我看你的了。”
沈墨言在許一遙的手上，拿過紅酒，抿了一口，看着她挑眉道：“挺醇的，待會給我拿一瓶。”
許一遙點點頭，從沈墨言的手中再次把酒杯拿過，站起來，一飲而盡。她向沈墨言笑笑道：“走吧，送我回家。”
說完，她朝念昔院門口走去。
沈墨言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風衣外套和鏈條包，快步走向許一遙，將風衣外套披在許一遙的肩膀上，語氣溫柔且鄭重的對她說：“衣服穿好，晚秋夜裡涼。”
許一遙這才發現她的身上只穿了一件方領打底衫，她朝沈墨言莞爾一笑，點點頭道：“謝謝。”
這一幕恰好被結束飯局走來找許一遙的江心許看到。
沈墨言餘光瞟到江心許的身影，忽然伸手握住了許一遙的手。許一遙擡頭看向沈墨言，有點疑惑的蹙了蹙眉，沈墨言右手握着許一遙的左手，左手撫上她微薰的臉龐，輕輕捧着，在許一遙的額頭落下一吻。吻很輕，輕到許一遙覺得可能只是自己額頭掉落了幾根髮絲，沈墨言只是幫她吹弄開。
這一舉動讓江心許覺得自己的心被割開了很多塊，還是許一遙用最鈍的刀，最慢的速度，一下一下的割着，先是左心房，再是左心室，江心許覺得她的心臟被人用最輕柔的動作掏空了。她沉默了很久，纔開始後知後覺的痛，她自嘲笑笑，轉頭走去。
許一遙不自在的用手背搓了搓額頭，說：“你怎麼了？”
“有點把持不住，對不起。”沈墨言左手輕輕蹭了蹭鼻尖，有些僵硬。
許一遙突然笑了，正對着沈墨言。沈墨言很高，足足有着185。170的許一遙擡着頭望着沈墨言，右手在空中微微比劃了一下，似是在對比身高，還微微皺了皺眉，沈墨言看着許一遙這個樣子，他有點呆愣。
許一遙忽然和沈墨言對視，右手拉住沈墨言的灰色領帶，向下一拉。沈墨言和許一遙鼻尖碰鼻尖，他們互相交換着對方由肺進行交換排出的二氧化碳。
幾秒沉默，許一遙忽然將薄脣附上沈墨言的脣上，落下一吻。這個吻並不長，只十秒不到的瞬間，沈墨言卻覺得許一遙脣上有着一股子醇醇的酒香，味道很醉人，他很想再嘗得深入些，久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