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夜手中花燈舉起,瞄準情魔的眉心,宛若在吸取營養一般,花燈從最初的靜止不動到慢慢轉動,再到轉的飛快看不清燈影,只見一道紫光卷黏着情魔眉心的黑氣,再旋進燈盞中。
然而,黑氣源源不斷竟像是越卷越多永無休止……
情魔眼神凜冽陰狠,忽地紅衣一展,每一個殭屍體內均飛出一條細小的蟲子,嗖嗖急響着,往情魔那邊聚集,他忽然擡頭朝着紫夜微笑,接着一掌大力地推開她,起身張開雙臂。
那一刻,聚集在他身周的飛蟲全數鑽入他體內!如同尋到了最肥沃的土壤生長,那些飛蟲一進入他的身體,便沿着血脈向他的心臟,頭部爬行。而那些神情呆滯四肢僵硬的人,俱都軟軟地倒了下去。
“奇!”紫夜不由自主地喊他,雖然猜到會是這樣的局面,但真的親眼見到,受到的震撼還是極爲強烈。
情魔高大的身軀慢慢軟萎下去,彷彿有什麼東西從他的身體內部向外吞噬,他的筋肉宛如被抽了空氣般漸漸乾癟。
馭屍術是非常陰毒的邪術,第一個使用馭屍術的人,是所有活屍的首腦。他只要一滴血便是一條血屍蟲,即能駕馭一個新的人。但這個邪術一旦施用,便永遠不能收回。如果收回術法,便必須得收回那些放出去的血屍蟲,反噬第一位散發血屍蟲的人,致使那人屍骨無存。
看着情魔慢慢倒下萎縮,紫夜想要上前,無奈被金虹長風攔腰牢牢抱住,“別去,不能碰他,他現在全身都是毒,就要爛成水了。”
黑暗上去,陽光透過薄薄的雲層灑落而下,那些孩子也一個接着一個的倒下萎蔫,終化成一灘血水。
“主人,謝謝你。”情魔身軀痙攣着,神志開始渙散,“我其實一直想知道你是不是還活着,你活着我…就…放……”
最後的終結不過是一個剎那,,面對根本就不做反抗的情魔,傳說中殺戮深重的噬血魔王,不過是左右不了自己命運的悲涼妖獸而已,即便是想改過自新,也沒了機會。
無論他做過什麼事,他所求的不過是一個終結。他犯下的錯都已隨着他化成青煙,消失無蹤,,從此後,世上再無情魔。
那滿地粘稠的血漬被金虹長風掌心吐出的火焰燃燒着,發出滋滋的聲響,彷彿有惡靈在火中哀號……那些被當做蠟燭的幼童,就那樣和締造出他們的情魔一起付諸一炬,化爲點點幽光飄往冥府的方向,投入下一個輪迴。
看着那些明天就會復原的殭屍;看着臉色蒼白的金虹長風強凝鳳火點燃每一個沾有血漬的地方,哪怕是一小點,他都極爲認真地燒燬;看着球球不時出手幫他續借靈力,,紫夜忽然覺得自己是那麼多餘。
如果她未曾來過這個世上;如果她隨着父親化爲塵土。那麼那些孩子如今一定都在父母膝前撒嬌哭鬧,,然而如今,他們俱化爲虛無。他們那麼小,還來不及明白愛恨情仇是個什麼東西,就被捲入了這場浩劫裡。
在這場交織着強烈愛恨情仇的故事裡,她該如何自處?。
……
五嶽神門金虹氏的金虹長風和狐族現任狐王絡翌聯袂對抗情魔,把情魔徹底毀滅,將數萬兵士從血屍蟲的控制裡解救出來,,中川帝王赫連燁昭告天下,向萬民標榜了金虹氏和狐族顯赫的功勳。
有很長的一段時間,金都到處流傳着這樣的盛事。
清晨的陽光轉過窗扇,透過鏤空花紋和淺紫色紗幔,灑在一身月白輕衣的女子身上,將她那藍色粗糲的肌膚都抹上一層迷濛的色彩。
金虹長風敲了敲紫夜開着的房門,進來坐下後,道:“紫兒,那道懿旨……。”
“沒事,我又不在意那些,只是這樣有點委屈球球。”紫夜把落在外面的手往袖子裡縮了縮,漫不經心地打斷他的話,眼睛看着房內的某一處。
“吃貨都不介意,我亦如是。”角落裡,白衣男子隱在暗影裡,抿一口茶,輕聲道。
紫夜聞言轉首對着他露齒一笑。換來對方一記白眼,“不要那麼對我笑,怪滲人的。”球球故意抖了抖身子,以示受了驚。
“哪有你這樣的朋友,我變成這般模樣,別人都是來表示安慰同情,偏就你,,整日裡嘲諷捉弄我,”她抓抓頭,摸到頭上的疙瘩,心內暗自慶幸,還好頭髮沒有掉光。紫夜看一眼金虹長風,憤憤道:“你是成心想提醒我,我變成了癩蛤蟆,還是變異後的那種,是不是?”
“吃貨,”球球放下茶杯,傾身做出認真樣,“不管你變成什麼模樣,我,我都是屬於你的。”
“那還要說,”紫夜一揚首,一斜眼,那入目的滿眼藍色疙瘩說不出的怪異,“你也是屬於我的。”言罷,她又瞄了一下默不做作聲的金虹長風。
看他二人這般,金虹長風本就冰冷的臉色越加冷了一分,他一把撈過紫夜,讓她坐在自己腿上,在她耳畔摩挲良久,他一雙鐵臂禁錮住紫夜的身軀,輕輕咬着她的耳垂……和以前一模一樣的依戀,宛如紫夜根本沒有變成蟾蜍般難看。
球球默不作聲地隱了身影,離開。
金虹長風本來就當球球的透明的,球球的離開正合他意。直到龍雕在門外催促,他才放開紫夜,淡淡道:“紫兒,我要出去一趟。”他是暫代天帝,暗雅是女子,縱然智慧過人,畢竟年輕。有些事,他還是得去幫她。
“師傅,”看到他要消失在視線之內的那個瞬間,紫夜忽地叫了一聲。
原以爲那不過是低喃,他不會聽到,卻不料他似乎等這一聲等了很久,紫夜話音未落,他便已瞬移回來轉身吻住了她。
毀滅情魔後,回到東嶽,紫夜一直躲在房中,大門不邁,連青三都退回給金虹長風,只留兩個粗使的丫鬟。金虹長風兼管天界,非常繁忙,大部分時間都是在九霄殿上和暗雅一起,爲穩定六界努力。
據說,情魔的事,引出了伊洛族……
這個吻來的突然而熱烈,容不得紫夜半點退縮躲避。
不知過了多久,金虹長風才放開紫夜,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紫夜粗糲的藍皮膚,“紫兒,爲師最近會比較忙,”他湊近紫夜耳邊,“爲師很想你!”他的呼吸滾燙,沒來由的,紫夜心一跳。
“師傅,你……。”她話還未說出口,他已跨上龍雕的背,瞬間遠去。
他的愛,她都知道。然而,他和她,還可以愛嗎?
那天,暗雅一身白衣,從空中飄然而來,帶着尊貴華美的氣場,震懾了紫夜卑微的小心肝,然而,她說出來的話,遠比她的氣場給紫夜更大的震動。
她說:“紫夜妹妹,長風一直就是我心目中的帝位不二人選,若是他肯就位,那些孩子就不用死。他只要承繼了天帝的掌控靈力,這天下,還有什麼他做不到的。”
她說:“長風的命格本來就是天帝,是被九河改掉了,九河在長風身上下了契約,才使得他對你念念不忘。那,不過是契約之力罷了。”
她說:“長風一直以來,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喝一次我的血,用來控制他體內的魔障,幾十萬年了,從未間斷。”
她說:“他爲了她,每隔百年便要追捕一次神獸白虎,不管多難,長風都會做到,因爲暗雅和長風是一體的,我們彼此已融入了對方的骨血,我中有他,他中有我,,永遠不能分割!”
她說……
早在那片淺碧鳩尾花的地室內,那些女子把自己的記憶,凝成光點射入紫夜身體裡的時候,紫夜就知道了,金虹長風能和她相愛!
由於那些女子是以軀體養花,所以她們和淺碧鳩尾花已是魂靈相融,而,淺碧鳩尾花,還有一個不爲人知的功效,,樹脂入體即可看見未來。
那一刻,紫夜看見得遠比現在發生得要恐怖的多……她和他即便是真心相愛,也不能在一起!
那日,暗雅甚至想讓紫夜做王母……紫夜只對暗雅說了一句話:“暗雅姐姐,我i會祝你幸福。”太堅強,是個魔咒,然而,軟弱又可以改變什麼。
如果因爲他們的愛戀而禍及蒼生,還有什麼理由繼續?
告訴自己,學着遺忘是最正確的選擇,卻還是忍不住衝出房門,紫夜遠眺龍雕那巨大的身影變成黑點慢慢消失在九重天闕,心,縮成一團。她慢慢蹲下來抱住了雙膝,把頭埋在膝蓋間。
他說過上天入地碧落黃泉都要和她相陪。然而,似乎她和他本不該相遇。若是不相遇,就不會糾纏;若是不相遇,就不會相愛。若是不相遇,就不會痛到,,心碎。
他和她的愛,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狐狸精,”一聲略帶稚氣的清音冷冷響起,金虹諾蹦跳而來,看着雙手揪着前襟,似是極爲疼痛的紫夜,道:“狐狸精,你是不是要死了?”雖然知道她一向口無遮攔,紫夜還是大大的驚訝了一番。
“諾兒,你好聰明。”紫夜壓着嗓音,背更加鞠樓了些,道:“我確實快死了。”
“好可憐,”金虹諾彎下腰,俯視着蹲在地上的紫夜,“你現在這個樣子,確實還不如死了的好,你的皮膚好恐怖。好像妖怪!”她思想單純,說話只圖自己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