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鎮只有巴掌大的範圍,平時可以關注的事情也不多,人們好像一下子有了目標。三五成羣地往海邊走去。
有人好像記起來婆婆,高聲喊道:“誰給來婆婆帶句話,讓她也去看看,這丫頭也算是她救了一命,沒想到還是死了!”
又有人小聲說道:“算了,何家二妞活着也是受罪,那麼大的姑娘了都沒一件體面衣服。”
聲音驟地變小,好像極其私密的話,卻仍然傳進了我的耳朵。
“何家男人天天喝酒,喝醉了就在家裡發脾氣……可憐啊!她媽也不管……”
我看了眼趙亨。喝光了自己的那份豆漿,站起身說道:“走吧!”。
“等等!”
美雪喊着我們的名字,從另一張桌子旁邊走過來,她的身後,山田一磐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們。
海風輕輕地吹動了她烏黑的長髮,美雪大大的眼睛裡盛滿了憂傷。
她背對着山田,咬着嘴脣。眼神複雜地看着我說道:“我。我馬上就要離開了。”
雖然感覺突然,可我還是笑着“嗯”了一聲,安慰她說道:“其實山田先生也未必不是個好丈夫,儘量和他好好相處吧。”
這話雖然有點虛僞。可這也是目前的我所能想出來唯一安慰她的話了。
她臉色蒼白,又看了我一眼,低聲對我說道:“謝謝!”
她隨即轉過臉去,看着趙亨,一雙眼睛牢牢盯着趙亨說道:“在這裡雖然沒幾天,可是我很高興認識了你們,將來,如果有機會來到京都,請一定要來找我。我會很高興的。”
說完之後,她依然看着趙亨,好像期盼能得到他的回答。
趙亨怔了一下,立即笑着說道:“好的,我們有機會去京都一定會找你的。”
美雪頓時綻開了笑容,她看向趙亨,似乎還想說什麼,眼神卻也瞬間變得憂愁!
她又看了我一眼。低聲說道:“趙先生很好,你是個有福氣的女人,祝你們幸福。”說完又是看了趙亨一眼,眼神裡分明是難捨難分。
趙亨也愣住了,呆呆看着她。
我也看了出來,美雪看向趙亨的眼神熱烈極了!好像一把熊熊燃燒的火,卻又不得不埋藏在萬丈冰原之下。
她似乎要把趙亨刻進自己的記憶裡,刻進自己的眼睛裡一樣。
“美雪----”山田不悅地在後面叫了一聲。
美雪低下頭,低聲說了聲“再會!” ωωω ¸тt kдn ¸¢O
立即轉身匆匆離去。
看着美雪的背影,和山田一起上了汽車,我不禁若有所思地看向趙亨。
趙亨被我的目光看得非常不自在,心虛地問我:“看我做什麼?”
我對他陳述事實:“她喜歡你!”
趙亨的臉一僵,立即說道:“別胡說了,不可能!”
我再一次陳述道:“她喜歡你,那麼明顯你都沒看出來?”
趙亨的臉色也鄭重起來:“不要亂說了,每次和她見面我都是和你在一起的。再說,你也應該知道,我對她沒有絲毫的男女之情。”
我不禁嘆氣:“是啊,你對她是沒有,可是她對你有啊!”
我的心瞬間沉重起來,想到美雪每次見到趙亨時那欲訴還休的眼神和羞澀的笑容,想到她總有意無意打聽我和趙亨的相識過程!我真是笨啊!那麼明顯我怎麼沒早看出來呢?
趙亨卻不肯相信,大概在他眼裡,美雪就和柔福一眼個,是惲王的妹妹,一個妹妹怎麼可能會喜歡自己的哥哥呢?
“那她剛纔明明拉着周雋,還說她喜歡周雋!”
“那是她爲了拒絕山田的藉口,其實也是試探。她明知道我們每天早上都習慣了在這裡吃早餐的。一方面做給我們看,一方面也是想試探山田一磐能做到什麼樣的程度。”
在山田一磐的保鏢毆打周雋的時候,她並不是很着急,而且眼睛還不停地看向我們。當時我還認爲是她要面子,現在想來……
趙亨也不知該說什麼了,想了想,煩惱地對我說:“希望是你想錯。明明我每次都是和你一起出現在她的面前,再說她也知道我們是夫妻,而且我也快要做爸爸了啊!”
我低聲說道:“希望是我多心,再說她也是一個清醒的女孩子。剛纔對我們也是告別。”
其實我也清楚,對於美雪來說,她和趙亨之間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加上趙亨平時和她談論作畫,兩人都很投機,她喜歡趙亨也屬於正常!
只不過我和趙亨兩人,有着大宋的記憶,所以纔會覺得怪怪的!貞聖有弟。
我們牽着手,一路慢慢走向海邊,在一塊大礁石旁,已經圍滿了人,還有撕心裂肺的哭聲傳來!
海風嗚嗚地吹來,哭聲悽慘極了,就好像有聲音嘆息着不肯離去。
我聽到有人七嘴八舌地議論,還有人搖着頭走出來,甚至有人開始蹲在一旁嘔吐起來:“真慘啊!不敢看了!”
“太慘了!這回去要做噩夢的!”
“唉,怎麼這樣,這何家二妞今年是命中犯煞吧!”
聽到這些議論,趙亨也緊張了,對我說道:“紅豆,要不你就別看了,何家二妞的樣子一定很嚇人,看了免得影響你做噩夢,對肚子裡孩子不好!”
我搖頭說道:“沒事,看看吧,我還不至於那麼脆弱啊!”
有人大聲喊道:“來婆婆來了。”
擁擠的人羣瞬時閃開一條通道,來婆婆臉色凝重地走過來,我也立即拉着趙亨跟着來婆婆走進去。
長滿青苔的大礁石上,趴着一個女孩的屍體。
她的頭髮好像傘一樣地散開,攤在礁石上,就好像黑色的水草纏滿了礁石,她的雙臂攤開,躺在礁石上,看不清是背對還是面對,只覺得好像一隻八爪章魚一般。
她的兩條腿已經被水泡的浮腫,白白胖胖的,好像蘿蔔一樣,光着兩個腳丫,五個腳趾頭也都泡得好像發脹的豆子。
順着她的身體看上去,她的大腿處已經血肉模糊,接着是胸部,好像被剝皮的兔子一樣,看不到白色的皮膚,只有一層覆蓋着筋膜的紅肉,清晰得可以看到裡面發青的血管。這些血管幾乎已經發黑,好像藤蔓一般延伸向四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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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的臉部,也早已經血肉模糊,在鼻孔和眼眶,還有嘴脣的地方,都不斷有紅色的線蟲冒出來,蠕動着……
我立即閉上了眼睛,胸口一陣作嘔。
趙亨急忙抱住我,安慰地拍着我的背說道:“別怕別怕,我在你旁邊。都說了讓你別看你還非要看。”
我低聲說道:“沒事。”心裡卻覺得奇怪,何家二妞的死法太奇怪了!
來婆婆的聲音這時也高亢了起來:“燒了她,燒了她,這可留不得!千萬不要碰她,就這樣燒了她。”
何家女人哭着說:“我女兒死得這麼慘,難道海葬都不行嗎?”
來婆婆高聲說道:“她這樣要是海葬了,只怕我們這裡的人都不能靠海吃飯了!她身上的那些都是怨靈!趕快燒了!”
這片地區生活的人都是靠海吃飯,聽到來婆婆說何家二妞絕對不能海葬,立刻都圍攻氣何家女人來:“不行,那必須燒了,可不能害死我們大家!”
“對啊,你看你女兒這樣子,要是扔到海里,只怕魚蝦吃了都會毒死,這會害死好多人的。”
還有人乾脆對何家男人說:“你是一家之主,可不能糊塗害了大家,要不然,你就給我們離開這裡,我們這裡不歡迎你們。”
這話一出口,頓時有很多人附和着說道:“對,不歡迎你們,要是不燒了她,就給我們搬走,不許住在這裡。”
“對,不燒也得燒,大家留一部分人在這裡守着,一部分趕緊去撿樹枝,趕緊燒了她。”
海風嗚嗚地吹得更猛了!
有人喊道:“趁着暴風雨還沒來,趕緊把這事情處理了吧!”
何家男人在大家的威逼下終於同意了馬上燒掉二妞,何家女人停止了哭聲,呆呆地看着女兒的屍體。
趙亨低聲對我說道:“走吧,我們回去吧,這裡還是別看了!”
他圈着我慢慢往回走,低聲說道:“我看那何家肯定還有隱情,也許還有些事情我們不知道。”
我猶豫地說道:“我們要不要管這件事啊!”
趙亨沒有說話,其實我知道,他的心裡也在激烈的鬥爭,一方面想帶着我儘快離開這裡,一方面看到這樣的事情,如果不管,卻覺得自己的良心不安。
想了想,他低聲說道:“晚上你呆在家裡,我一個人出去看看。”
“不行,這裡我們地形也不熟,我不放心你。”我激動地拉着他的袖子不同意。
他安慰地按了按我的手說道:“放心,我不會逞強的,一有不對我馬上回來。”
話雖這麼說,可是我還是不放心,擡頭看天說:“今天天氣也不好,萬一晚上下雨呢?”
趙亨堅定地說道:“下雨也要出去。否則時間一長,何家二妞的鬼魂更加不好找了。”
剛回到家,果然下起了大雨,這雨一直下到黃昏都沒有停止下來的節奏。
“砰砰砰!”大門被人急促地敲響了,我不禁和趙亨對視了一眼,會是誰找到我們這裡來呢?
趙亨急忙打開門,卻看到山田一磐站在門外,撐着一把黑傘,他臉色十分陰沉,一見趙亨就問道:“美雪有沒有來你們這裡?”
真是莫名其妙,我立即說道:“她怎麼會來我們這裡呢?你們不是說今天就要離開這裡嗎?”
山田一磐不悅地說道:“下這麼大的雨,天氣不好,本來我們打算天晴了離開這裡的。沒有想到,美雪突然就不見了,我還以爲她是來找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