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來婆婆約好的時間是下午。看着時間還早,我就讓趙亨去醫院看看,如果有必要就打一針退燒。
可是趙亨這人。自從植物人醒來後就很排斥進醫院。他皺眉說道:“何必去什麼醫院呢?太麻煩了吧。”
我說:“去一趟醫院打個消炎針好得快啊,你昨天晚上燒成那樣,看着嚇死人!今天也沒吃藥,萬一晚點又復發起來,那就更厲害了!”
趙亨搖頭對我說:“不用了,你把我的硃砂筆拿過來。”
我只得搖頭,聽了他的話拿來硃砂筆和符紙。
他用硃砂筆畫了一張祛熱退燒的符咒,讓我倒了一碗水。他拿着符紙在空中一搖,符紙無火自燃燒了起來,他鬆手。黑色的符紙灰落進了碗裡,他端起碗一飲而盡。
閉上眼睛休息了一會兒,他再睜開眼時,眼裡精光四射,看上去精神好多了。
他起身,看上去好像換了一個人一樣:“走吧,你不是要去來婆婆家嗎。”
“哪裡是我要去。我是爲了你去好不好。”
唉,他怎麼就一點都擔心自己的身體呢?
他笑着牽我的手說:“好好,是爲了我去好不好。”
我知道,趙亨讓着我。他不想和我爲一點小事爭起來。可是同時,他心裡也給自己判了死刑!他自己最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表面上他提都不提,也刻意迴避,越是這樣,我越是擔心。
來婆婆早已經在家裡等着我們,她拎着一籃子白蘿蔔,說是送給時老頭的。
我問來婆婆:“您就帶這籃子白蘿蔔去看神醫啊!”
來婆婆撇嘴道:“什麼神醫,帶一籃子白蘿蔔。他最喜歡了。”
我暗暗心裡納悶,卻也不好多問。
沿着海邊的沙灘緊走慢走,來婆婆帶着我們到了這座小村子的最旁邊,海風鹹鹹的吹來,傳來一陣海鷗的鳴叫聲!
眼前是一座小木屋,屋檐下掛着風乾的鹹魚,木屋的旁邊架着一張破舊的漁網,還倒扣着一艘漁船。
破舊的木門半開着。一眼就可以看到裡面,除了幾樣簡單的傢俱,裡屋的門緊關着。來婆婆敲了敲門板喊道:“時老頭,快出來,看看你的手藝有沒有忘記。”
聽上去,好像死老頭死老頭的,而且感覺這兩人,好像冤家一樣啊!
一個戴着草帽,滿臉鬍渣的老頭從裡面的屋裡走出來。呆樂丸巴。
他的一雙眼睛好像鷹一樣銳利,身上穿着一件看不出顏色的汗褂,寬鬆的褲子被風吹得鼓鼓的,腳下穿着一雙破草鞋。
他一邊扣扣子,一邊開口說道:“老婆子,你大驚小怪地喊什麼喊,吵了我睡覺。你這是帶的什麼人啊?走走走。我救不了!”
我的臉頓時覺得漲紅了,還從來沒被人這樣趕過,這個老頭,他是憑什麼啊!
也不知道來婆婆爲什麼要帶我們來。
來婆婆連忙攔住他罵道:“唉,時老頭,你怎麼趕人呢?你應該也看出來了,他們可不是普通人,得的也不是普通的病症。你一向喜歡吹噓自己,那你看看,我就知道你肯定治不好。”
時老頭瞪着眼睛對來婆婆說道:“你既然知道他們不是普通人,爲什麼還要往我這裡領?我又不想當大夫,你每次都往我這裡領一些奇奇怪怪的人,當我很閒嗎?”
這下我算是聽出來了,這個時老頭可能有點本事,卻不喜歡幫人看病。而這個來婆婆卻偏偏喜歡管閒事,非要拉人來讓他看病。
果然,來婆婆衝着時老頭髮脾氣了:“你學醫術做什麼的?要麼別學,學了就要替人看病,要不然你還是早點死了投胎去,下輩子就不要學醫術呢。”
也怪,時老頭還就是吃這一套!
我算是看出來了,這怪老頭是吃硬不吃軟啊!
他無奈的搖搖頭說道:“你這個死婆子,就是喜歡管閒事,你們跟我進來吧。”說着,打了背手走進屋裡。
來婆婆又笑着對我們說:“你們別多心,他就是這個脾氣,非得人罵他兩句才肯乖乖地替人看病。”
我只覺得哭笑不得,和趙亨互相看了兩眼,也跟着來婆婆走了進去。
屋子十分狹窄,一張木製的方桌油膩膩的,上面的油泥都可以用指甲刮下來,也不知道用了多少年沒擦乾淨。方桌旁邊擺着幾把藤製的椅子,
時老頭把手伸到桌子上,示意趙亨伸出左手說道:“讓我把把你的脈。”
他閉上眼睛,按住了趙亨左手手腕,良久不說話。
我也不敢出聲,四周一片安靜,只聽得到海風呼呼的呼嘯聲。
過了一會兒,時老頭睜開眼睛,示意趙亨再換右手,他又是按了好長一會,然後睜開眼睛,惋惜地對我們搖頭:“治不了。我沒那個本事啊!”
來婆婆急了,質問他:“你怎麼治不了,上次有個年輕人,都得癌症了。你不是開了藥方回去,喝了一年多的藥就好了嗎?”
時老頭搖頭說:“那怎麼一樣呢?那孩子他是體內毒素太多,我的藥是爲他排毒,清洗內臟。他這病可不一樣,他本來就少了一魄,魂魄不安,身體裡面精血流失太多,壓根治不好,除非這世上真有還魂丹,否則肯定沒救。”
我一聽還魂丹,頓時一驚,又不知道這老頭底細,連忙試探地問:“那什麼還魂丹是什麼東西啊?”
趙亨眨了下眼,看着我。
我對他暗暗做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出聲。
時老頭嘆氣說:“也不怕說給你們聽,這換魂丹聽說本是宋朝時宋徽宗留下來的,那宋徽宗愛好道家養生之術,所以得了這還魂丹的煉製,聽說煉製好了,可以飛昇成仙。起死還生。不過這還魂丹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這千百年來也一直都是傳說而已。”
我聽他提到宋徽宗,不禁對他身份感到奇怪起來,於是問道:“既然千百年來都是傳說,您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老頭正色說道:“我祖上本是巫醫,所以我也會看點小病小痛。這還魂丹本來就當個故事聽,聽過就忘,誰還知道是真是假啊!我也就是說給你們聽聽而已,他的病我真的治不了。”
時老頭對趙亨的病也沒有辦法,我們也只有掃興而歸
來婆婆說周雋的父母要請我們吃飯,謝謝我們昨天救了周雋。
從周雋家回來,趙亨不舒服,我們早早就上牀休息了。
半夜的時候,我突然睜開眼睛,感覺到好像有什麼人在喊我。我的心跳得很慌,於是立即開了燈。
屋子裡一片光明,除了幾樣傢俱和我們睡的牀,其他什麼都沒有。
趙亨在我身邊睡得很香,他的衣服搭在椅子上,小金從衣服口袋裡伸出頭出來,驚慌地對我小聲說道:“主人,他、他來了!”
我的心一沉,問小金:“他?他是誰?”
不等小金開口說話,一個聲音同時傳了進來:“紅豆,我有話和你說,想救趙亨的話明天下午在海灘邊的望夫崖邊等着我。”
是完顏宗弼的聲音!
他居然也跟着我們來到了這裡!
我還來不及回答,趙亨也睜開了眼睛,他皺起眉頭說道:“我怎麼好像聽到了誰在說話。”
他坐起來披上了衣服,下牀要去查看外面。我連忙拉住他:“這麼晚了,哪裡有人說話啊,剛纔是我自己在說夢話了!”
“是嗎?”趙亨皺眉,懷疑地看着我。
我強笑着說道:“是真的,就是我自己說夢話,所以自己醒過來了!”
他看了我一會兒,微笑着問道:“那你做了什麼夢呢?居然還說夢話?可惜我沒有聽到。”
我笑着說:“本來我在想的,結果你剛纔醒來,和你一說話我就忘記了,哎呀,反正也是夢話而已,管他是什麼呢!睡覺吧,太晚了!”
我故意打了一個呵欠,然後伸手關上了燈。
我擔心,繼續開着燈,趙亨會很快從我眼睛裡看出什麼來。
他對我太熟悉太敏感,我是很難騙到他的。
果然,黑暗中,趙亨對我說道:“紅豆,你就沒感覺外面剛纔好像有什麼東西來呢?”
我笑道:“哪裡有什麼東西啊,有小金在,你還擔心什麼?別想了,早點睡吧。”
好在小金也沒有戳穿我的話,今晚異常的安靜。
黑暗裡,我心事重重,完顏宗弼到底是不是真的有辦法救趙亨呢?如果他真的有辦法,那麼他一定會對我提出條件。
我最擔心的就是他讓我離開趙亨,可是假如我不答應他的條件,趙亨的身體就會日漸衰弱下去。
沒了令良的血,還魂丹等於空談。
令良的血是不是完顏宗弼拿去了呢?
如果他真的要拿令良的血來要挾我離開趙亨,我到底該怎麼辦?
我的肚子裡還有着趙亨的孩子,假如和完顏宗弼在一起,無異於與虎謀皮,就算我能想辦法找機會滅了他,恐怕肚子裡的孩子也會有危險,我的孩子不能活在危險中!
可是趙亨的病情也不能拖了,他的身體是一天比一天差了!
趙亨如果知道了,恐怕寧可自己好不了,也不會願意讓我離開他的吧!尤其是呆在完顏宗弼,一個殭屍的身邊。
我該怎麼辦?我反覆問着自己這個問題,黑暗中再也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