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情斷於此

這一天早上,我正在家裡研究,劍譜裡還沒有學好的下半本所繪的一百八十個招式,手裡握住寶劍,一招一式的對着圖譜正在琢磨着呢,小珍在門外一聲驚叫,就狼狽地奔進來了:“小姐--小姐--,於公子回來了,正在院門口拴馬,馬上就進咱們家了。”

她話音剛落,就看到那個在我夢裡出現過不知道多少次的男人,真的到門口了,我放下手中的劍,人也傻在那裡了,也不知道這一久,他爹和我爹的退親手續辦得怎麼樣了,他這次來,我該以什麼身份和人家說話。

也好,一會兒把那個金鐲子還給人家,了結的乾乾淨淨纔是我的風格。

瞬間,他一陣風一樣,就站在我的面前了,我冷下心,平靜的看着他,該說不說,明代的風水真的養人,這個男人,這一路的長途奔襲,爲什麼在他身上就沒顯出一點勞累憔悴呢,他一進來,一身風塵樸樸,依然是那麼好看,這樣子,這氣度,依然當初讓我深深迷戀的樣子,我知道,要是一個不小心,只會讓我再次輪陷得更深.......我們都望着對方,自從茶樓雪天定情,到現在一共僅僅才幾個月啊,卻是好象是好多年後的再見了,我和他都沒有說話,就靜在那裡,好象時光也凝固在此。

我把裝着那個鐲子的木盒子握在自己手上,輕輕放到他手心上。

我還能說些什麼,一切,盡在不言中吧、

他看着手上的盒子,低下眼睛,沉聲對我說:“藍妮,公主府的事,我知道你一直在生氣。”

“小益,你錯了,我真的一點點都不生你的氣。”我說的是真話,在被李甲和他這兩次拋棄間,我是生李甲的氣,因爲李甲這個男人太假,我的付出不值得。但是,對於廷益,我真的一點點不生他的氣,也生不起來氣,不是因爲我想開了,是我覺得身爲男人,在這場感情中,他已經作到了仁致義盡,不僅把我從公主府接回來,而且,我們相處過程中,他拒絕接受我的五兩銀子,還給我買了這麼貴重的鐲子,足見他當時是真心的。還有就是他做人的才華氣度,還有這幾年來,我們一路走來,無論是他失明時,我們聊天時發自內心的那種投緣,還是長江抗洪時他的付出,還是這次的會考前他爲了和我定親所做的努力,身爲男人,他都做到了很大氣,上得了檯面,這些過往都是我備加珍惜的。輸在這個男人手上,我心服口服,心無怨尤。

“當時因爲很早就接到了通知,我要跟着皇上隨時出征, 一下子有好多事要忙,我怕有好多天不能陪在你身邊,也擔心你的安全,所以我只能把咱倆的事先壓下,等這次回來再和你說清楚。”他看着我的眼睛,急切誠懇的解釋着.我低頭,我算什麼人,哪有資格聽他的解釋:

“小益,你不用說了,你相信麼,我喜歡你過得好,你以後是公主的女兒的相公,我真的覺得替你開心。”這話,別人可能覺得我是言不由衷,但是是我真心思量後的想法.

“開心?”他不解的望着我。

“是的,真的替你開心,鐲子你拿回去吧,我配不上,我很快也要回永豐我爹那裡去了。希望你在京城一切安好。”這也是真心話,這一世,我對他的感情,沒有摻雜着發狂的妒忌,也沒有一絲的怨毒,即便到了分手這一刻,我心裡有的全是愛慕和心疼,更多的是......不捨,原來不知不覺中,我對他早已陷的太深,太深.......可是,此刻,我還說什麼呢,能和他說真話麼:自君別後,我曾經在夢裡夢到你不知道多少回了,私心裡,我是多麼想你,多麼捨不得你.但是,感情裡,三人行是最苦的,我不願意摻合,也不想讓人看不起,所以事到如今,我什麼都不可以說,只能裝成一個聖人,告訴他,我現在惟願他以後越來越好吧。

他急急的上來要握我的手,想說我說些什麼,我本能的身子往後一退,躲開了他的手,又要這樣麼,我是真的怕了,我實在是不能承受愛上他,再次失去的痛苦了,所以我本能的舉起桌邊的寶劍,一揮劍指向他的胸口:

“小益,你不要過來,你走吧,我是---再也不見你,也不想和你說話的了。”

他一怔,根本無懼我的劍的逼近,反而上前了一步:“再不想見我,再也不想和我說話了?”

我垂眸,心下一軟,但是我不允許自己此刻糾纏於並不屬於我的感情之中,無論任何感情,只要有了第三方,這段感情就是輸了,結束了。望着他執着的臉,我還是要一字一句的說清楚:“是的,小益,我不喜歡和別人的相公說話,我嫌髒。”

“嫌髒?!”他又是一頓,身子又往前逼近了一步。這人,不怕死麼,我再不收劍,他就要被刺中了啊。

“小益,你.....別過來...”我閉上眼睛,無助的收回了劍鋒一步:“你不是馬上要和郡主成親了麼,咱們已經是要退親了。”

“董深蘭,你就這麼急着想和我退親,”他痛楚的凝視着我,然後又低頭看了我領口一眼,冷冷的問:“你胸口這一玉墜是哪來的?”

“這個?”我看了看胸口不知道何時跑出來的那個玉牌子:“和你有什麼關係?”

“別人跟我說,你帶的一直是周王殿下的隨身愛物,這塊玉他一直片刻不肯離身,我不信,今天居然親眼見到了,藍妮,你和我說說,人家的玉,你爲什麼一直帶着,難道真的和別人傳說的一樣,這個玉牌,是你們之間的定情之物麼?”

“關你什麼事?”我氣結,什麼定情信物,這都什麼和什麼啊,我又不知道這是他的隨身愛物,我貪財,這牌子值錢,我怕丟了才喜歡貼身帶着,不管我爲了什麼帶着,你一個有媳婦的人,憑什麼上門來管我的事。

“所以你纔要把我送你的鐲子還給我,就是因爲你現在屬意的人是周王,是麼?”

“.......”我不說話,心裡暗歎,真的是高手,分手都分的這樣漂亮,這甩得一手好鍋,這個男人,明明是他負心在先,爲什麼說我和朱天宇的八卦,有意思麼,是爲了減輕他的愧疚感吧,也罷,這樣說,他心裡能好受一點,退親時才能沒有愧疚感,就讓他這麼說吧。

“那天晚上的書畫展會,還有你在那裡唱的歌,都是因爲他麼?”

“.......”我無語,就許你親口答應了給人家公主當上門女婿,說依了人家就是,我和朋友看一場書畫展會,都是十惡不赦麼?

“所以,你現在舉着劍對着我,就是因爲他,你才這樣對我的,是麼?”他氣急地迎着劍鋒又向前逼近我一步.

“你......”見的人多了,真的沒見過,讓劍主動扎向自己心口的,一瞬間,我就看到劍尖把他胸口上紮上了,我急忙一收劍,還是晚了一秒,他胸口的傷口開始把衣服都染紅了。

“藍妮,我知道你喜歡錢,要是你真的喜歡他,想當週王妃,我成全你!”他也不看自己的傷口,只是眉頭緊蹙,眼底裡是一片悽然:

“只是,你知道麼,這一路上,我一想到回來就能見到你,心裡就歡喜的很。我千算萬算,想到了你會生氣,想到了該如何向你陪小心,卻沒想到,迎接我的,是你的劍。”

“......”對不起,小益,我在心底裡說,不是我冷血冷心,實在是再愛上你,再承擔失去你的痛苦,哪怕我再嘴硬,再大氣,我這條已經穿越了兩世時空的靈魂,真的承受不住了,再這樣下去,也許命就要沒了,這段時光,和他分開,雖然沒死,但是比死了還難受,我自己知道我是多麼不容易熬過來的,所以我不能再淪陷了。

“你說的公主女兒的事,並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的。那天的情勢緊迫,她們手段狠辣......我根本沒想過要娶她的,我也從來沒要和你退親的。”他急急的說。

“.......”栓柱都親口聽你說的了,不知道還能是什麼樣子.

“藍妮,如果這個鐲子礙你眼了,你嫌棄不想看到,我就收回去,我知道你現在不想見到我,也不想和我說話,但是你知道麼:“那個晚上,你唱的那句:山河易碎,情緣不了,我聽到的時候,心都要碎了。”

“.......”我無言以對,於廷益,你都要和別人成親了,現在跑來和我說這些話,還有意義麼。

“我私心裡,希望你是唱給我的,但是我也不敢斷定你是唱給周王殿下還是唱給我的,這出征的一路上,我都哄自己,你是爲我唱的,但現在看來,是我錯了.......”

說到這,這男人突然咬上脣不說話,就這樣握着金鐲子的盒子,走出這門,飛身上馬走了。

聽到他離開的馬蹄聲遠去,我才蹲下來抱着膝蓋哭了,心疼着他的傷口,出征沒受傷,到我這裡,卻捱了一剌......今天發生的這一切,這都什麼和什麼啊,好象變心的人說的是我一樣,明明是他老人家要依了人家當公主的女婿,是他先拋棄的我.爲什麼被他這麼倒打一耙,心頭好容易癒合的傷口,就這樣輕易的被他撕開,現在讓我心亂的不行......

低頭纔看到,地磚上還有他流下來的好幾處血跡.....

那個人,現在,劍尖傷到的位置應當還在往外涌血吧,他到底知道不知道找駐地的大夫給上上藥,好好給包紮一下呢。

仔細的回憶了一遍我今天和他的對話,我心裡會這麼害怕,我記得他今天給我說,當時的情勢急迫,是擔心我的安全,才被迫答應的和公主家的親事.難道,是我錯了,錯會了他的真心?

以他的一向冷靜驕傲的性格,認定我喜歡上了別人,看他離去時決然寒心的樣子,怕是再也不會理我了吧......

想到這,我心裡突然間就痛了一下,原來,人在動了真情的時候,心這個地方,真的是會痛的:也許,這一次,我是真的永遠失去了這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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