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豔陽天,秋天到了,就京城這天看着讓人心裡舒爽的很,我的錢也差不多湊夠了,過了這些天,我就不用出門給人家唱歌賺錢了,想着,真的是美美的。
我還沒有來得及吃早飯,剛洗漱好,起來對着銅鏡子正在梳着讓我糾結不已的超長的頭髮,就聽到馬車聲響,下來了一個很漂亮的姑娘,那一身的作派,一看就是一個大戶人家的姑娘。
別看我是女子,也特別喜歡看好看的姑娘,有一次我自己在什剎海街上逛,遇到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姑娘,一身裙裝特別美,頭髮長長的流蘇一樣,垂在臉兩邊,妥妥的氣質美女,雖然是極普通的場景,但是有個這姑娘在映襯着,陽光下,真的讓人移不開眼睛,我當時都看傻了,就想,這樣好看的姑娘可不多見啊,恨不能跟着看人家一路。結果今天來的這個姑娘,也挺好看,青春正好,打扮的嬌豔欲滴的那種氣質,一身嬌嫩的淡黃色的裙子,眼睛如一潭秋水一樣的動人,我再定睛一看,怎麼是楊明珠,楊大小姐來了,她是不是找她的益哥哥找錯地方了。
人家衣裳齊整,體面動人,難得來拜訪的,這種時刻,我還穿着在家的舒服衣服,根本談不上好看,頭髮也是胡亂的披在肩上,再不講究的我,心裡真的是有一點尷尬,我趕緊草草的把頭髮梳理一下,勉強紮成一個很醜的髮髻,就趕緊請楊姑娘坐下,讓小珍給上了熱茶和早點,看到熱氣騰騰的饅頭和粥,我是真餓了,昨天晚上給餘姐那邊店裡幹活太累了,肚子空了啊。
可人家楊明珠卻不吃也不喝,叫了一聲藍姑娘,嘴一癟,這一會兒眼淚又下來了,我不知道這姑娘一早到我這裡來是怎麼滴了,我和她根本就不算是熟,但是看着這麼嬌嫩的姑娘,大眼睛裡全是淚水,就這麼默默的哭着 ,我心裡還是挺難受的,把手絹遞給她,也不好意思再去深情的凝視我的饅頭,只好專心等着她說話,姑娘專心的哭了一會兒,不見我問她爲什麼哭,自己只好含着淚,哽咽着擡起頭和我說:“藍姑娘,你知道麼,我一直很喜歡於大人,他卻對我一直冷冷的,這次趁他生病了,我去看他,也當面告訴他,我喜歡他,以爲他能給我一個好臉,結果直接把我給趕出來了。現在我想見他,根本都見不到了。我聽其他人說,你纔是他喜歡的人,我就想當面問問你,你長得這麼美,能不能把於大人讓給我,不然我是真的不想活了。”
這姑娘說完這一通話,眼淚又是和泉水一樣的流下來了,旁邊的小珍表情都跟着有點彆扭,估計她親眼看到楊明珠如何被我哥們於廷益給硬懟成什麼樣子的。一個女子爲了哀求得到對方的愛,連自尊心都不要了,現在連見一面的要求都得不到對方的許可,這女孩子愛的得多卑微。以前我又不是不知道那哥們兒對女子是什麼德性,我當董深蘭的時候,差不點被他的氣場給凍成冰棍,只是我那時候愛的再深,被他冷冷的氣場所迫,也曾在半夜因爲對某個人瘋狂的想念給折磨得直哭,但是並沒有想死的念頭,更不敢去找別人訴說,都是自己默默的心底承受着。楊明珠這姑娘,到底是被人寵大的女孩兒,所以吃不得情海里的苦,肯定是想向別人求助的,也能讓人理解。
只是這姑娘現在找我哭,真的是犯不上,我這臉都是假的,真的那張臉都已經毀成那樣了,別說於廷益那種深得老天厚愛的男人了,就換任何一個普通的男人,看到我的那張醜臉,我都不知道會不會被我嚇死。要是說,於廷益現在真的喜歡我,也是喜歡以前的董深蘭,不是現在的我。
可是,這話我又沒辦法給這姑娘說啊,看她說的要生要死的,我心裡都害怕,瞅個機會,我給栓柱偷偷說了一句:無論你家於大人在哪裡公幹,趕緊把他請過來,把爲他哭成這樣的冤家給接走。
至於以後他們如何詳聊,那就不是我的事了,高端的獵物只能是由高端的獵手收拾,這會兒,我只能把身邊能找到的所有的手絹都遞給楊姑娘,明知道她從小嬌生慣養,肯定是聽不進去,還是認真的對她說:“楊姑娘,不管一個男人喜歡不喜歡你,你都不能想輕生,你要有什麼事,你爹媽怎麼辦啊。”
她擦擦眼淚,根本沒答我的話:“你說,益哥哥爲什麼就不能明白我的心呢。”
我只好說:“你喜歡於大人什麼呢?”
她眼睛閃亮:“太多了,他那樣的,別的男人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
我點頭:“那要是他不是象現在這樣榮光了,我舉一個例子,如果你愛的某個男人,雙目失眼了,或是在戰場上受了重傷,兩個腿都不能行走了,只能在牀上大小便,全要你伺候,這一生都不會好了,你還愛他麼?”
她困惑了,可能一時接受不了這樣的假設:“他,不可能,他不可能會變成那樣子。”
她握住我的手:“藍姑娘,只要你不搭理他,不給他好臉就行了,反正我打算好了,以後天天都帶着好吃的,就在他住的地方堵他,我娘說,好男也怕女子纏,女追男隔成紗,時間長了,鐵石心腸的人都會動心的。”
我點頭,這話也有道理,雖然她這對手強悍了一點,自制力比一般男人強太多。以後有她受的了,不過要是她真的能打動這個男人,以後這麼一個優秀的男人就歸她了,這努力還是划得來。
我笑:“那楊姑娘,你就別哭了,以後就按你說的這辦法,好好加油吧。”
我的勸慰可能起了作用,小姑娘燃起了重新追求我哥們兒的希望,又變成快樂的樣子,神采奕奕了,她不可置信的對我說:“藍姑娘,你喜歡他麼,你真的不喜歡他吧。”你瞅,這問法,她是多怕我喜歡某個人。
我一笑,說起她喜歡的這哥們兒,我以前栽他手上的次數還少麼,從永豐到大漠,再到京城,我是死去活來多少回,才下定了決心當他是兄弟的,就瞅人家前天傍晚當面給我說那意思,以後就是我只想當人家兄弟,也不會給我留一點希望。在愛情裡,因爲不被愛,而最是苦苦哀求的那一方,永遠都是被男人嫌棄而且看不起的,愛只是一種奇妙的感覺,這種感覺對方如果沒有,你真的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女孩子真的是最怕深陷於情,深陷於一個人不愛你的男人。我也曾經問過自己,要是早知道癡心愛着一個男人,會這樣傷人,早明白在對方心裡,你其實什麼都不算,你只是單相思的陷入這場感情裡這麼多年,要是一切重來一次,你能不能勇敢的一開始就斷了這情份,絕不允許自己一開始就對他一往情深,難捨難分。想得再明白,情海里,其實我還是那個最笨的女人,我想過,除非我是一個沒心的空心人,不然,再次相遇,只要他說只愛我,我還是會對他會動心,紅塵中的男人雖然很多,但是能讓我真正心動,曾經能讓我那麼多個深夜到黎明用心去想念的男人,只有他一個人能做到。
只是情海沉浮,幾經生死,現在的我,實在不想單相思了,更不想再癡心的愛着哪個男人,要是一個男人他不主動說愛,在愛的路上,不是讓我能看得到,他一直愛我很深,我絕對不會陷進去了。
等於廷益飛馬過來到我這院子的時候,楊明珠這姑娘馬上是一臉的嬌羞,也是,就瞅我哥們兒於廷益這麼一身戎裝,帥氣好看成這樣的男人,滿京城也找不到幾個能敵得過他的氣質和能力的男人吧,和楊姑娘是真的很配,璧人這詞用在他們身上,是再合適沒有了。我趕緊退出去,把我屋裡這點空間讓給人家。我抓緊時間把早點給熱了一下,在廚房正吃着,也不知道於大人那狠人給楊明珠說了一些什麼,過了不久,就見楊姑娘一臉淚水,落寞不捨的走了。我忙着吃我的饅頭和粥,以爲於大人也要走了呢,哪知道這男人進來看我這樣沒心沒肝的吃着,還招呼他要不要也吃一點早飯,他也不吃,只是就那樣靜靜的打量着我,然後微笑着說:“藍妮,對不起,打擾你了。以後她不會再來了。”
我好奇的對他說:“於大人,你說了些什麼,這麼管用,把如此愛戀你的人都給打發走了,楊姑娘可是要生要死呢。”
他一笑,眼底裡全是回憶和說不清楚的情愫:“我只說,我在大漠打仗的時候,遇到一個心愛的姑娘,與她一同經歷過了洞房花燭之夜,同牀共枕了好幾個月,我早就對她生死相依,情深不移了,所以我早是已婚身份了,以楊家的門風,不可能讓她進門當妾室,讓我停妻再娶,我的良心也不可能答應。所以,她應當是死心了。”
我瞪着眼睛,一口稀粥差一點噴出來,好吧,這哥們夠狠的,我這躺着都中槍了,在大漠和他這點事都被他給利用成這樣了,他真敢給人家楊明珠講故事 ,面對一個愛戀他至深的女孩,他爲了能讓對方死心,連洞房花燭之夜這事都能說,瞪着眼睛硬說自己已婚,這臉皮厚得也真的沒誰了,拒絕對方的時候,這哥們兒的下手狠辣也沒誰了。
我點頭,都沒脾氣和他說什麼了。心裡話:於大人,你狠,你是真狠啊,我還能說什麼,就一個字,大寫的服氣。
沒想他說:“藍妮,河南洪水之後,疫情氾濫,餓殍遍野,皇上讓我出發去解決一下災情,我這很快就要走了,正好要來給你告別。”
疫情氾濫?我緊張的站了起來:“你又不是神仙,你去了不也是有危險麼。”
他看我緊張的樣子,低頭了半天說:“藍妮,平時有事說去就去了,可是自從朝上定了以後,我心裡怪怪的,因爲現在京城有你,這一去最少要幾個月時間,想到要離開你,我心裡是特別捨不得,現在要出發的人馬都已經在京城大門等着我了,我就想來當面給你告一下別。這一久,我不知道你爲什麼要當藍一千,通過唱歌跳舞賺錢,我想你肯定有你的苦衷,但是你並沒有嫁給周王,我心裡又燃起了希望,我今天來,是想求你嫁給我。”
說着,他從懷裡象拿什麼寶貝一樣,把一個東西拿出來,就是原來那個他剛考中前給我定的金鐲子:“藍妮,無論是永豐,在大漠,還是在京城,我都沒有變過,心裡只有你一個人,我昨夜裡想過,不來向你求親不行了,要是你嫁給了別人,我實在不敢想。。。。。。”
我低着頭,感覺自己心如止水,要是我現在的臉沒毀,聽到他現在的話,還會這麼平靜麼:“不敢想什麼?”
他微微的一笑,好看的嘴角是一抹自嘲:“不敢想,自己會變成一個一輩子都在覬覦別人妻子的小人。”
他緊握着我的手,坦然的看着我的眼睛說:“藍妮,和你說真話吧,我當時以爲你背棄了我,愛上了周王,我主動請戰去大漠,是因爲我知道自己寧可戰死沙場,還是怕聽到你和周王成親的消息,不想親眼看到你和別人成親的那一幕。後來,我發現,你給我寫的讓我扣留栓柱的信,筆跡和水亮劍的完全一樣,加之你們用的劍也是一樣的,你知道我心裡有多高興,原來,在大漠裡和我出生入死,同牀共枕的那個人,卻是我最心愛的女人,你知道身爲一個男人那時是什麼心情麼。滿蒙山你遇險,我之所以能在那種時刻及時趕到,就是因爲我一直默默的想護着你,想偷偷多看到你幾眼,所以纔會跟着你們跟到大山的最深處。潛入你臥室的那個深夜,我之所以只敢看着月亮,卻不敢看你,就是因爲我要控制住自己的心情波動,控制自己不要對你說:我很想你,自分別以後,我一直還在愛慕着你。 шшш⊙ⓣⓣⓚⓐⓝ⊙C〇
只是我一直以爲你和周王是要成親的關係,我纔不敢對你說一句實話,每次見面,我要很努力的控制自己,不敢在人前流露出一絲對你的想念和喜歡。等到我看到你自己蒙上面紗去唱歌賺錢,也不肯去求助周王的時候,我才知道,你是一直都沒有背棄我們的感情,但是我明白的時候已經晚了,你已經對我寒心了,對周王動了心,你知道嗎,我有多悔恨自己沒有早點主動和你表白心意,及至親眼看到你爲了別的男人在我面前失魂落魄,我的心痛到如刀割一樣難受。
在江西作戰的時候,最艱苦的時刻,我經常想起你,想起我們兩個在大漠作戰時的一切,只要想到會失去你,我都心痛悔恨到難以復加。我身中瘴氣之毒時,我當時一想到你對我心寒之下,肯定是要嫁給周王的,要是失去了你,活在這世上,我註定是要孤苦一世了,所以中毒之後,我並不曾害怕,一心只求速死。可是你來我牀邊給我施針,又說鍾情於我,親眼看到你還關心我,還會爲了我心急,你知道我心裡多開心麼,但是我病好了以後,你卻還是對我冷冷的,不肯承認你是有一絲喜歡我的,藍妮,我不願意這一生留遺憾,更無法斷了對你這情份,更不願意我心愛的人嫁給別人,所以我今天必須實話對你說,自從相識到現在,對你,我還是一往情深,自被你執劍相逼退婚以後,多少深夜又黎明,想你到魂牽夢引。。。。。。”
我深吸了一口氣,爲什麼一定要等到我臉毀了以後,才能親耳聽到這個男人的真心,要是知道,我深夜想念他的那些時刻,他也在想念着我,原來的我該有多開心啊,但是,現在我已經不再是我,他愛的那個董深蘭,早已變得面目全非了,心中早就是一片淒涼,無法承受他的愛和相思了。想拒絕一個我深愛了這麼久的男人,是真的需要很大的決心,想了好一會兒,我才鼓足全部的勇氣說:“於大人,很感謝你的厚愛,但是,今後,你實在不願意和我當兄弟,那就忘記我吧,這京城,太多姑娘可以娶了。緣分由天定,我和你,這一生,可能都沒有緣份了。”
這男人,只是緊盯着我的眼睛:“是因爲周王麼?”我搖頭,最根本的是因爲我的臉,但是,這話,讓我怎麼說。
他坦蕩蕩的一笑:“藍妮,你讓我怎麼把你當兄弟,我心裡早就把你當成我妻子了。我知道你現在心裡沒有我,我不敢求你現在就能答應我,我也不知道怎麼樣能讓你重新喜歡上我,我只想讓你知道,除非我死了,不然,這一世,我非你不娶。”
說完這人把鐲子放在我掌心,不等我來得及說什麼,人家飛身上馬就走了,就餘下我一個人在廚房裡看着手中的鐲子,還有又涼了的饅頭和粥發呆。
果真,他剛剛給我展示了一出狠心拒絕別人的本事,蠢笨如我,還是沒有學會,他給人家那樣奇怪的拒絕理由,我更沒有辦法原樣套用。我更沒辦法和他說實話,我臉已經毀了,怎麼嫁給你。
及到看到他的背影看不見了爲止,我的眼淚才悄悄掉下來,我深愛過的這個男人,我還沒有來得及囑咐他照顧好自己,千萬不要得上瘟疫,也沒有來得及告訴他,今天能聽到他的真心,證明這長久以來,我並不是一個人對他單相思,我真的很欣慰,他的這份愛,對我來說,實在是來得太珍貴,可是不拒絕他不行,臉毀成那樣的我,真的什麼也給不了他了啊。他肯定不知道,我爲什麼能拒絕他,拒絕得這麼決然又平靜,因爲:我是寧可自己頂着這張藍一千的人皮面具在他面前死了,也不會允許自己頂着那張醜臉,出現在和他的洞房花燭之夜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