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斷一個軍人身份，有一個簡單的辦法，那就是看他軍裝的肩章。這是當前地球列國通用的一種方法，用來識別軍銜高低。軍銜這種東西，雖然不是絕對，卻也能八九不離十的判斷一個軍人身份的高低了。
不過事實上，當前中國很多人對這個東西並不關心。因爲日常生活中很難遇到需要這種常識，也就是判斷一個軍人身份高地的時候。當然了，不懂不要緊，人們可以有一個更加簡單的辦法來判斷：圖案越多，越華麗，肯定就是地位越高。
臭臉一眼就看到了這個不知名軍人的肩章。說句實話，這方面他也是普通人的水平，半通不通，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從那一排星星上看出，這個軍人是有點身份的。
政府和軍隊，除了軍分區司令是常委之一需要參加常委會議，或者搶險救災時需要配合，通常情況下處於平行線狀態。或者說，彼此雖然抱着三分敬意，卻有着七分的隔膜。
不是很明白爲什麼一個軍人會出現在這裡。但是哪怕臭臉是白癡，也能從任健的言行舉止上嗅到一絲倪端。
這位就是這小子的後臺？
他來這裡之前就隱隱約約的聽說了這個消息。本來嘛，所謂安全隱患的說法，哪怕他也知道這屬於吹毛求疵無中生有。這種事情肯定有着背後的理由不是？當然了，這對於他來說是無所謂的，反正都是上頭的任務下來，他只是一個負責跑腿的。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就是這個道理。
只不過他自己也很樂意看到這個叫任健的小子倒黴的場面。嚴格意義上來說，他雖然是聽命行事，然而卻也不免因爲個人喜好的緣故，在其中起了一點推波助瀾的作用。若非他的存在，這份通知書估計會花費更多的時間，至少也是晚個三五天才會出現。
不不不，要說作爲一個後臺，這位顯然是不合格的。據臭臉所知，這個鋼鐵廠當時賣掉的價格可是用“億”來計算的。事實上，如果能“正確處理”鋼鐵廠的各種資產，將其賣出一個十幾億，乃至於幾十億的天價都不費事。話說回來，如任健這樣真正意義上的將鋼鐵廠重新開工，在很多人眼裡簡直就是暴殄天物。
要指出的是，這些並不是什麼秘密。事實上，w市範圍內，很多人都知道這事。
眼前這麼一個軍官，雖然說從肩章來看很有身份，但是終究只是很有身份罷了。還沒資格摻和到這種事情上去。至少他的肩章，還沒有華麗到讓人眼睛一震的地步，也就是兩條橫杆裡面夾雜幾顆星星而已，估摸着，也就是校級水平吧。
不過也不能看不起校級的軍官，這種層級軍官基本上都是中高層，掌握着一些要害部門。
軍官走過來，在臭臉邊上坐下，稍微自我介紹了一下。和預料中的一樣，他的名字臭臉從未聽過。他自稱姓王，來自某某裝備部的某某主任，總之是個聽上去高大上的軍隊後勤方面的部門。然後他看了整改通知書，問臭臉到底所謂的“安全隱患”所指的是什麼。
如果這句話是任健問出來，臭臉大可以臭着臉，把世界人民的欠款額度再提高一個級別，避而不答。哪怕回答，也可以輕飄飄的說一句“這是督導組調查的結果，我只是裡送通知書的”，或者是牽強附會的隨便找個雞蛋裡挑骨頭的例子就行了。但是呢，面對着這個一個什麼主任的，這話就不好說了。畢竟雖然說雙方所在單位井水不犯河水，但好歹也是同樣國家部門的人，這種仗勢欺人類型的話就說不出口。
想要撒個謊來搪塞一下吧，對方這麼當你面一坐，滿臉認真的看着你，你就本能的知道對方肯定也是有備而來，至少不會是一無所知可以隨意忽悠的狀態。這種人不會被什麼隨隨便便的幾句話給搪塞過去，相反，“言多必失”的可能性比較大。說謊被人拆穿的話，情況只會更加糟糕。
臭臉只好採用這種情況下的經典策略，沒有立刻回答對方的問題，轉而問對方爲什麼來這邊。
王軍官表示鋼鐵廠生產的產品質地優良，性能指標方面哪怕和西方最好的同類產品相比也毫不遜色——當然價格方面更是不可同日而語。這樣物美價廉又不受外國控制的原材料生產能力對於軍隊建設方面很重要。多個重要的軍事項目需要如此高質量的金屬作爲原材料。所以，經過各種相關程序之後，將這個廠子列爲軍事方面的原料供應商。由於涉及到項目較多，又很重要，所以如果鋼鐵廠停業整頓的話，那是不可接受的。
臭臉表面上聽的很認真，心裡半個字也不相信。雖然他對於w市鋼鐵廠的事情瞭解不是太多，但是哪怕白癡都知道，鋼鐵廠之所以會經營不善最終被賣掉，歸根結底不就是產品質量不行嗎？和大部分國企一樣，處於價格沒優勢，質量沒優勢的不利狀態，又遇到市場的普遍疲軟，不撲街纔怪呢。如果真的它的產品質地優良，填補了國內空白什麼的，怎麼可能落到這般田地？
哦，人家國營的時候出場的就是貨次價高的劣質品，賣掉之後也沒聽說什麼技術改造，就莫名其妙的變成了填補國內空白的上等好貨了？這話騙誰呢？
反正作爲一個土生土長的本地人，臭臉是不相信的。
王軍官的話鋒一轉，清楚的說明軍隊方面也是派專家來看過鋼鐵廠的。畢竟這種能夠提供如此高質量原材料的供應商，目前全國也只有w市鋼鐵廠這麼一家而已，所以謹慎的進行評估是很正常的事情。相關專家一致表示鋼鐵廠內部管理規則嚴密，產品質量是有保障的。
他清楚的表示，這種情況下，地方政府發一份停業整改通知書什麼的，就不是普普通通的地方政府讓一家企業停產整頓那麼簡單了，而是涉及一個更大範圍內，“全國一盤棋”的考慮。這種情況下，有些東西就必須重新考量。
這一番話說下來，讓臭臉尷尬了許多。不過這個姓王的軍官是不是虛張聲勢，至少眼下讓臭臉已經察覺到不妙了。他回頭給領導打了個電話，三兩句之後，電話遞給了王軍官。雙方又說了幾句話之後，臭臉的臉都不那麼臭了，全世界人民欠債的金額下降了足足一半。他略帶尷尬的拿回了通知書，不再是“不管你籤不簽字都沒區別”了，而是表示還需要斟酌一下。任健勝利了。
塵埃落定，王軍官也告辭離開。任健心滿意足的坐在椅子上，打開了視頻會議系統。不出所料，高廠長那邊也早就做好了準備，因爲幾乎是電源接通後，高廠長那張熟悉的面孔就出現在屏幕上了。
“搞定了嗎？”
“暫時搞定了。”任健鬆了口氣。他不得不承認高廠長真的高瞻遠矚。別看今天他成功的讓那個臭臉（據說是個副局長什麼的）灰溜溜的滾蛋了。但是事實上這依靠的是高廠長的運籌帷幄。“嘿嘿，剛纔那張臉，真想把照片拍下來啊。”
“高廠長，這次多虧你了……不過你怎麼知道會有這一招的？”
“呵呵，其實很簡單，看多了也就明白了。”高廠長微微一笑。“商場上的最終級力量的較量，既不是資金，也不是消息，而是政府影響力的較量啊。”
“說的很對啊。”任健感嘆了一句。過去做小生意的時候，真心感覺不到政府的存在。但是隻要手中掌握的資金上去了，就能感覺到頭頂上那個龐然大物的陰影。古語所謂官商勾結，難道商人就真的想要勾結官員嗎？不勾結都不行啊。不勾結的話，你會很容易在商場上被勾結的那些商人打敗。比方說最近鋼鐵廠面臨的那一系列事情，讓人深覺無奈。“不過高廠長你的預料真準啊。”
“其實很簡單，能夠給我們下整改通知的，也就那幾個部門。”高廠長若無其事的說道。“所以我找黑客入侵了他們的公文處理系統。你知道，這麼一份通知書出來，必須要經過一系列起草、簽字等手續的，最終纔會送過來。所以相關文件一出現，尚未簽發的時候我就及時得到警告，正好可以邀請軍隊那邊的採購來這邊視察。”
還入侵了辦公系統……不愧是走私集團，各種人才都有啊。
“這樣就行了吧？”這一次藉着軍方的虎皮成功，任健自己也覺得頗爲得意。不管背後的黑手到底是誰，這樣子總拿我沒轍了吧？在商場上，所謂的背後下黑手，而且是合理範圍內的黑手，通常也就三招。第一就是銀行抽貸——對於現在的任健而言連毛毛雨都算不上。第二就是金融控制，對於非上市公司也無效。第三就是就是政府這種刻意的打壓了。當然還有第四招，就是派遣黑社會之類人員進行騷擾。不過這一招對於鋼鐵廠這種單位通常而言不太好使。第三招是最狠的，而且通常無解。但是一旦被破解，至少任健想不出他們還能出什麼牌。
“不一定，”高廠長迎頭潑了一盆冷水。“至今爲止，還找不到幕後黑手到底是誰。”
“其實也不用找，肯定是那些地產圈子的人。”任健對此是有幾分自知之明的。
說句實話，如果不是知道高廠長肯定也是這個國際走私集團的重要人物（甚至很可能擔任例如師爺或者經理這樣的角色）的話，任健覺得這種人才挖過來，年薪百萬都值。別說百萬人民幣了，如果任健真的是某某跨國集團大老闆，百萬美刀他覺得都值。有這種人處理事情，多省心省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