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倒是引起了共鳴。畢竟,足球是團體對抗運動。別說足球了,連人數遠比足球少的的籃球,也是高度強調隊員之間的配合,甚至遠遠超過強調個人技術。說白了,你拼搶的技術再牛逼,牛逼到了雁過拔毛,甚至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檔次也沒啥大意義。因爲那麼大的球場,人家完全可以避開你,從其他路線突破。你根本沒有機會接觸到球。
正如這方面的一個“木桶理論”說的,決定木桶裡裝多少水的,不是最長的那根木板,而是最短的那根木板。同理,一個球隊到底有多強,並不取決於最強的那一個隊員,而取決於最弱的那一個。因爲敵人完全可以選擇正確的戰術來避開或者限制最強的那個,集中攻擊最弱的那一環。
這就是爲什麼看到剛纔這一幕飛鏟的場面,大部分觀衆的心裡都是傾向於陸五這一邊。因爲陸五的技術再好,大家對他也沒有太多的忌憚。相反對於馬輝這麼不擇手段的做出這種危險的舉動,人人都覺得不妥當。
“所以你看,張家榮那個小子做的過火了!剛纔這一腳肯定是故意的。”有人悄悄的說道。“看到沒有,他做的那個手勢?肯定是下黑手了!”
衆所周知,此類一對一的單挑是沒有任何明文規則的,這意味着馬輝這樣的飛鏟,從理論上來說並不算什麼違規。但是呢,人人心裡都有一杆秤。做了這種事情不會沒後果的。
“這個姓馬的肯定是職業的,看年齡,應該是什麼乙級或者甲級的不出名的球員吧。”有人說道。“張家榮請來的,聽說他請了好幾個人過來,據說都是職業的。”
雖然放在一個更高的高度,這種檔次只能說是一個技術水平稀爛的職業球員。然而放到這麼一羣業餘玩票的隊伍裡,那就是鶴立雞羣,卓爾不羣了。
“不過幸好沒事。”另外一人說道。
確實沒事。不需要什麼醫療技術水平,只需很普通的判斷力就能看出陸五並無大礙。他此時正撲了撲身上的灰塵。要特別說明的是,爲了踢球,陸五不止是放下了旅行揹包,還脫掉了外套。他裡面穿着的是一件白色的衣服,此時衣服已經沾染了一大塊污跡——這種地方可別指望特別乾淨。
看着對方無事的站起來,不管是場上的馬輝還是邊上的張家榮臉色都變得難看。他們又不是聾子瞎子,看着周圍其他人指指點點的樣子,就知道自己剛纔做的事情做的太露骨,被人察覺到了。
天底下最糟糕的事情摸過作弊不僅失敗,還被拆穿。傻瓜也能理解,發生了這種事情之後,估計別人對他,以及對他這個隊伍的印象都是有着明顯的下降。他的球隊歸根結底是玩票的球隊,並沒有嚴格的內部管理制度,也沒有特別強的向心力。對於不少球員來說,加入這一支球隊,或者加入另外一支球隊,其實都沒什麼區別。反正大家都是要在這個小型運動場上踢球的不是?所以名聲其實也是很重要的,名聲不好的話,別人就不會加入你的球隊,已經入隊的隊員也會離開。
不過這也爲這次比試劃上了句號。陸五把外套一拿,揹包一提,顯然是不打算比下去了。當然,在發生了這種事情之後,大家都能夠理解他的這種做法。
人羣中的孫寶貴也明顯的察覺到了這種信息。當然對這一點他是樂享其成的。張家榮的名聲壞了,對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所以他此時是一臉冷笑的遙遙看着對方難看的臉色。
“怎麼辦,”孫寶貴還盯着死敵看呢,身邊一個隊員已經湊過來。“外援要走了!”
“什麼?”孫寶貴一驚,這才意識到陸五收拾起東西,已經走到出入口那邊了。看那個架勢,顯然是不打算趟這潭渾水了。
“這個陸五,看上去不是很好接近的那種人啊。”他咬咬牙。“放心,我知道他住在前面的那家酒店裡。堵着他的門,我就不信請不到他的人!”想了想。“輸給其他人倒也罷了,輸給那個張家榮我實在不甘心!”
“喂喂,老孫,你不會想出你的絕招吧?”
“捨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孫寶貴一咬牙,做出了這個決定。他這話一出,所有的球員都樂了。一個一個都四處拉人,都說:“老孫要出血了!”
陸五住的那個大酒店雖然說是個酒店,但是實際上也是這些球隊很熟悉的地方。有時候他們就會在這邊聚餐。所以裡面的格局他們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地頭蛇就有這個好處:在幾個關鍵位置一等,很容易就把陸五給等到了。
時間已經接近晚餐時間,陸五不可能不出來吃飯。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這麼一羣人,熱情哄哄的圍上來,其實某種意義上是很難拒絕的。他們愣是把陸五死拉活拽的拉進了不遠處的茶館。沒錯,距離酒店直線距離大概三百米左右的地方,就是孫寶貴開的茶館。
……
“來啦,嚐嚐我這秘傳的燉鮑魚!”隨着這一聲,一盤盤的燉品被端了上來。
整個包廂裡有好幾張桌子,都是那種五六人的小桌,當然此刻這些桌子都坐滿孫寶貴的一羣球員。
大家分到的其實不多,每個人只有一小碗——甚至不能說那是一個碗,只能說一盞。當然裡面的真實分量就更少了。
盞裡面是一種蛋黃色的湯汁,以及一塊只能說一調羹就能勺起來的固體,但是卻散發着一種難以形容,彷彿挑逗着人類潛意識深處那無止境的食慾一樣的氣味。這玩意不用吃,看着聞着就讓人感覺到食慾大增,喉嚨發癢。
這就是燉鮑魚。
必須要說的是,鮑魚對陸五來說並不是沒見過的玩意。怎麼說w市都是沿海城市,海產品是不少的。哪怕是路邊的大排檔,甚至是大學的食堂,海鮮之類也很常見。當然了,作爲一種公認的美食,w市稍微高檔一點的酒店之類,鮑魚都是必備菜品。
但是不得不說,這一盞端上來的,色香味都有獨到之處。
“喂,陸五,別小看它啊!”邊上有人察覺陸五在端詳。“孫老闆家裡可是祖傳的秘方,非比尋常。傳說他祖上曾經是皇家的御廚呢!”
“什麼傳說?本來就是好不好!我家祖上當御廚的次數可多了,可以上推到大明朝的時候,那個時候……”
“得得得,老孫你不要再吹了!就算你祖上有天大的本事,上下傳承了一十八代,現在流傳到你手裡的,也就剩下鮑魚的秘法這一種了。”有人笑了起來。
“這一種怎麼了?這一種就夠了!這鮑魚的做法可多了,上下十二種做法,這刀工,這火候,這配料,哪一個都是不傳之秘啊!吃過我家的鮑魚,就再也不會去張家榮那小子家去吃了,大家說是不是?!”
這話換來一陣的鬨笑。但是鬨笑歸鬨笑,其中卻有一種隱約的默認在裡面。
“跟你們說,那個姓張的上一次過來,還想高價收購我的鮑魚秘法呢!”
“人家想要買的是你家祖傳的二頭鮑,可不是秘法。老孫,我當時在邊上聽到了呢。”又有人喊了一聲。
“胡說,他是鮑魚也要,秘法也要……”
四周的氣氛開始變得熱烈。已經有人開始品嚐鮑魚——如字面意義上一樣的品嚐。也就是說,不是一調羹放在嘴裡連湯帶料一起吃掉,而是小口的,慢慢的品嚐。
邊上有人把孫寶貴拉到一邊。“老孫,這一次你這麼出血了,人家吃完鮑魚拍拍屁股走了怎麼辦?”
“沒眼光!”孫寶貴瞪了對方一眼。“你看他住那大酒店的,我之前開價讓他加入他也沒有立刻答應,顯然他不是沒錢。一個又有本事又不缺錢的人,不可能沒下限。那種吃完拍拍屁股走人的事情,這種人不會幹的。他如果不吃放下碗走人,那事情就真的黃了。但是如果他吃了鮑魚,那這事就定了,他肯定會……呃?”
門邊上,有人走了進來。
一共三個人,對他來說都是熟悉的面孔。領頭的那一位,雖然穿着外套,但是外套是敞在那裡的,能夠很清楚的看到他裡面穿的是一件球衣(當然和孫寶貴這邊的球衣完全不一樣,一眼就能看出是另外一支隊伍),正中間的編號的正是零號。陸五記得今天見過這個人。
雖然只有三個人,但是這三個人一來,整個包廂裡的氣氛就爲之一變。
“這個是誰?”陸五都忍不住問身邊的小劉。要特別說明的是,小劉別看之前很頑固,但是現在卻對陸五那是一副看着明星的表情啊。
“我們這邊一個姓張的,叫張……道林的?大家都叫他張總。”小劉說道。“他的球隊和其他的隊伍不同。他是自己開公司的,直接把自己公司的人組成了一個球隊。”
看來是個資深球迷……但是,這種氣氛,感覺上也不像是兩個球隊之間的矛盾。球隊之間那種,與其說矛盾,不如說是競爭關係。而這兩個人……
“他們兩個其實也沒啥啦,張總想要買下孫隊長家裡的祖傳寶物,價格談不太攏。”
“祖傳的寶物?”
“不是普通的東西,是鎮店之寶,據說是孫隊長父親不知從哪裡弄過來的幾隻二頭鮑。不是自己吃,而是想拿去送禮。”
“鮑魚能保持很長時間嗎?”陸五有些疑惑的問。“就算冰凍,也放不了幾個月吧?怎麼祖傳?”
“哈,陸五,你是哪裡人啊!我懂你的意思,你這種不懂的人也挺多的。你不知道,真正名貴的可不是鮮鮑,而是幹鮑!鮮鮑雖然也算是高檔食材,但卻不是名貴食材。只有幹鮑,那才叫名貴食材!叫做‘一口鮑魚一口金’,鮮鮑魚要經過特定的風乾、反覆的曬制製造出來幹鮑魚……”
他在那裡口舌橫飛都說了半天,才讓陸五明白自己面前這一碗叫做溏心鮑魚羹,可是半點都不簡單。僅僅他面前這一份鮑魚價值就能上千。也就是說,這一包廂的鮑魚,總值過萬都有可能。吃是好吃,但是吃下去……
突然之間,陸五對自己一笑。現在自己怎麼這麼謹小慎微了?再說了,人家所求的,也不過你出去踢一場球罷了,又有什麼大不了?
邊上,兩位老闆的交談已經結束了。這一番交談結果又是不歡而散。雖然生意場上叫做“買賣不成仁義在”,但實際上也是假裝出來的,生意做不成,其實誰心裡都高興不起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