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鷹軍團”的營地,依照帝國軍律,一向嚴禁將士在營中隨意馳馬,縱然將軍出入軍營,未奉軍令,也須走馬或步行,且必須沿劃定的固定路線行走,擅越一步即是違律重罪。
大鬍子、刀條臉、闊衝、斧爺帶來的人馬,自有軍吏上前引領到事先已經安排好的營帳中安頓。一衆將領已經匆匆走馬入營,準備在中軍大帳中即刻開始議事,無暇歇息。
大帳內燈火一片通明,衆人大步進帳坐定,早有軍吏端來軍食:每人熱騰騰的手扒肉一大塊,炒米一碗,酥油茶管夠,看起來打譜就是邊吃邊議。
帳中燈火明亮,雷黑又仔細打量了大鬍子、刀條臉、闊衝、斧爺等人一回,只見那大鬍子、刀條臉兩人身材高大,而闊衝、斧爺則身材雖然不高,卻甚是壯健,四人都頭頂玄黑鐵胄,頂上的紅色盔纓甚爲顯目,身上系一領邊陲草原常見的羊毛氈斗篷,內披掩身鐵甲,罩着紅色生絲戰袍,腳蹬長腰牛皮面氈靴,留着連鬢絡腮大胡,竟都是一付威猛剽悍虎虎有威之態,雷黑心下也不由得暗暗讚歎。
而大鬍子、刀條臉、闊衝、斧爺此番奉十阿哥安傲顏之命爲先行前驅,深知雷黑乃軍中行伍宿將,資望深重,且十爺的親筆手令,已明令他四人暫歸第53軍節制,聽命行事;而十二阿哥安筱攀,安氏皇朝的實力人物,與他們的主子十阿哥安傲顏地位相等。但能與這兩位大人物並肩同坐,謀劃方略,這又是他們這幾個沙盜頭子以前連想都不敢想過的事情,這讓他們有些興奮,不過還能保持恭謙的態度,不驕不躁,不卑不亢,這份沉穩冷靜的氣度倒讓冷眼旁觀的十二阿哥安筱攀暗暗點頭。
要知道,以雷黑、安筱攀兩人在狼羣的資望地位和職級位階,親自迎出營地,當然有其多重而曲折的考慮:一則實因大鬍子、刀條臉、闊衝、斧爺四人雖然是後生晚輩,原先不過是旅團級這樣的低級武官,但若只論如今的職級位階的話,卻也已經堪與二人大致相當;再則四人是十皇子的心腹干將,四人所部騎兵若聯兵一處也有七萬以上精騎,這是一支實力相當可觀的力量,若要襲取羌部自是需要借重這支力量。
有這兩條,雷黑、安筱攀兩人雖然已經被四阿哥安子軒明令指定爲鎮守西羌戰役的主帥和副帥,但也不願意因細故小事而弄僵彼此的關係。
欲取西羌,諸將的和衷共濟戮力同心就顯得很重要,雖然不敢強求並非北方行營系統的山貓部隊與第五集團軍本部彼此有多少默契,但至少不應在戰前讓彼此間產生芥蒂有所隔閡。
雷黑、安筱攀都是持重沉穩之人,久歷歲月,心知要想襲取西羌一戰成功,這其中切不可爲了那點個人面子上的小小虛榮,而讓彼此一時的意氣用事而誤了大局,因此寧願給足這幾位後生晚輩面子,畢竟真正的大尊*來自於戰場上的勝利,個人的面子算得了什麼?
如今,十二阿哥安筱攀見大鬍子、刀條臉、闊衝、斧爺並不因此而驕狂而得意忘形,仍然不卑不亢,從容不迫,這份氣魄心胸便是不凡,心下亦是暗讚一聲。
待大鬍子、刀條臉、闊衝、斧爺割吃了幾塊肉,吞下一兩把炒米,拿酥油茶墊了墊空乏的肚子,胡亂吃得完畢,大鬍子抹抹嘴拱手笑道:“十爺與山貓大部,估計三日後即可開到,先遣我兄弟四人前來老將軍帳下聽候調遣。沒得多說,取羌大計全由雷老將軍操持,我等吃睡磨刀,只管接令殺人便是了。”
“以屬將看來,出其不意一舉拿下西羌,道非難事,最大的問題反而是拿下羌部之後,我們如何應付東面的‘東胡部’與南面‘南蠻部’的壓力。兩部若是陳兵以脅,我方如何應付?現在應及早準備、未雨綢繆纔是。”喜歡賣弄成語的闊衝道。
“屁!怕前怕後,還不如回關東抱着老婆孩子,打什麼鳥仗!只要我方襲取西羌如迅雷飆風,東胡人和南蠻人又算個毛球?他們現在大多在窩冬,我們的行動他們肯定來不及反應,他們若是不識相,敢來招惹我們,哈哈,不打得他們叫娘,老子就不叫斧爺!”性情暴烈的斧爺一口喝乾一碗酥油茶,滿不在乎,大聲道:“何況他們眼下都是泥菩薩過河,自顧不暇,就算他們敢來,只要我們狠狠敲打他們一番,保證他們一下就縮頭回去了。”
哈哈一笑,雷黑老將軍笑着對據案大嚼,猛吞羊肉的刀條臉說道:“刀將軍有何高見?”
刀條臉原是山貓羣盜中,最有計謀的一個,卻又生性沉默不喜多言,上位者問他意見,卻是不好不答,便說道:“屬將以爲,此役不可久戰不決,應採兵貴神速,以快打慢之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舉搶佔羌部關隘要防,迅速完成防禦部署,則可無甚大礙。至於戰場之外,則非未將所能預料着手,尚需行營決斷,預作準備。”
雷黑微笑頷首,說道:“刀將軍所言甚是。至於如何拿下西羌,我們倒要好好謀劃一下------”
十二阿哥安筱攀瞄了瞄地氈上的羌部大圖,慨然拱手道:“老將軍,筱攀雖不才,願率‘黑鷹軍團,奔襲西羌。”
雷黑搖頭,大手一揮,哈哈大笑道:“好鋼用在刀刃上,‘黑鷹軍團’還有更要緊的事,無需浪費在羌城這彈丸之下。再說,黑鷹軍團扼守‘殺馬坡’,必然是羌王諜探窺視的重點之一,就是要動,也得做好諸多佯動之舉,若只爲奔襲羌部一城,有點小題大做了。你們來看,老夫之意,便是同時動手奔襲這幾處地方。”雷黑在西羌地圖上指划着。
衆將一看雷黑手指劃過的幾處,就已經知道雷黑的意圖,以雷霆萬鈞的絕對優勢,擒賊先擒王,一舉端掉包括羌王在內的幾個地方貴族勢力,徹底將羌部的上層抹掉,這樣一來,斯林人潛藏在羌部上層的複雜關係勢必土崩瓦解,無計可施。
這個老將軍,果然是出手老辣刁狠,要就不做,要做做絕,要把羌部的地方勢力連根撥,斬草除根,夠狠夠絕,而且還不止此,雷黑後面一番話讓這幾位殺人如同家常便飯的狼羣將領也感到後背一陣冰涼:“若能將羌部拿下,則軍部必定前移至羌城,那麼與其軟磨硬泡,耗時費力的想辦法讓羌人歸化帝國,不如舊瓶裝新酒,徹底將羌部各方勢力連根撥起,不過,這個問題,內閣就要頭痛了,移民實邊可是個大問題。”
雷黑若無其事的說道,衆將恍然,軍部前移至羌城,帝國必然要調一部分警備民兵出北塞,守備軍部離開之後從羌道到殺馬坡之間廣袤土地上空出來的一些險要隘口關津;而西羌各部族民,怕是十之七八將要內遷,稍有桀驁不馴甚至可能被劃作皇朝的奴隸,同時還要向西羌大批移民,不管遷徙多少農、牧、工、商、教人等,都是讓內閣撓頭不已的事情,感情老將軍把內閣也算計進去了,真是嫌內閣的事情還不夠多,再給加一大攤子工作。
雷黑目光炯炯,逐個掃過十二阿哥安筱攀與山貓四將,似是要考校大家一般,又是在徵詢大家的意見。
大鬍子微微一笑,道:“雷老將軍的方略,屬將沒有意見,只是這如何奔襲,如何準備卻是大有講究,比如這羌城,該由誰領兵奇襲?”
雷黑毫不猶豫說道:“這卻是一目瞭然,十爺八萬軍騎入羌,必定受到羌王諜探監視,如若向羌城方向移動,諜探必定飛報羌王,但若是向‘南蠻部’所在方向移動,諜探必然猶豫不決,不會很快飛報羌王,八萬鐵騎合兵南掃,就是羌王想阻止也來不及了;十二爺,則可星夜潛行,自‘殺馬坡’疾襲東胡人營地,使其不敢北顧。至於奇襲羌城,就由老夫自任如何?使其內外難以兼顧,即可一舉而成勢。”
十二阿哥安筱攀笑着,搭腔道:“老將軍準備取道何處奇襲?”
雷黑手指在地圖上一劃而過,“向西取道碎骨沙漠,密襲羌城!”
“碎骨沙漠?!”衆將都吸了一口涼氣。
這“碎骨沙漠”荒無人煙,枯骨遍野,傳言惡鬼熱風,遇者則死,現在雷黑卻要取道於此,奇襲羌城,怎不讓人大吸一口涼氣?
“無妨,老夫少年時曾爲傭兵,與冷北城大將軍穿越過碎骨沙漠,對那一帶熟悉得很,大家都不用勸了,老夫此意已決。”雷黑立意已決,衆人面面相覷,也不好開口勸說了。
此時已是天色大亮,撥旺了大帳中央火塘中的牛糞柴火,火光熊熊,把大帳弄得有些熱烘烘的暖意,幾個人圍攏一處,細細的商議三路奇襲用兵的瑣碎細節,直到天黑還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