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關Jason跟老闆站在一起,兩個人一副很man的樣子,在談論什麼話題我不想管,我只想找機會放鬆;我跟米粒說好了,我們要利用空閒的時間,到處去逛逛。
「領護照囉!」巧肥手中拿着幾本護照,開始發放。
「安蔚寧!」她連連喊着:「莫一立」。
米粒替我上前,一次拿了兩本回來。
「……薛、佳燕。」巧肥喊到這個名字時愣了一下,她是很自然的照着護照上念出來,這時大家彷佛纔想起,薛佳燕原本也有被安排前往香港開會。
她的職位怎樣都不該去,這是巧肥的安排,因爲她覺得要有一位「助理」幫大家處理雜事;老闆當初也欣然同意,打算讓薛佳燕來幫大家數行李、保管護照、買名產等等……只是沒有人料到她會無故(按照巧肥的說法)而離職。
不過說也奇怪,就算離了職,薛佳燕怎麼會忘了這麼重要的東西,沒有回公司來拿?
這個名字的出現製造出一股詭異的氛圍,大家對這個可憐的女孩總是掬一把同情之淚,但是愛莫能助。
「我在這裡!」
聲音在我腦後響起,我頭皮突然一陣發麻!
我幾乎瞬間回過頭去,急得連重心都不穩了,要不是米粒在我身邊扶着,說不定我會摔在自己的行李上。
不只是我,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氣喘吁吁的「薛佳燕」,朝着巧肥奔去。
「對不起,我遲到了!」她接過自己的護照,笑得靦腆。
「……!」巧肥錯愕的看着她,「薛佳燕?」
她對着巧肥輕輕一頷首,旋即轉過頭去。
「薛佳燕!妳是跑到哪裡去了!妳什麼都沒有說就跑了!我們都以爲妳離職了!」Jason很緊張的趨上前。
「我、我沒有啊!我只是休息一陣子!我媽沒打給公司說我請假嗎?」
「拜託!沒有啊!我們以爲妳失蹤了咧!每天都在看報紙!」洪麗香說得很誇張,「半個月耶!都已經再找新的助理了!」
「啊、可是我……沒有辭職啊!」薛佳燕一臉哀怨,很疑惑的模樣。
巧肥意外地沒說半句,只是遠遠的瞧着她,我想她多少有些愧疚感,不敢直接面對她吧?畢竟如果薛佳燕消失半個月,也是因爲她的關係。
「好啦!妳快點去上行李!要託運還是帶上機?」老闆趕緊過來交代。
「上行李。」薛佳燕瞇起眼,跟老闆道了謝,拖着一個超大的行李箱而去,她的行李好沉重,不知道裝了些什麼。
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大家一起準備通關,圍着吱吱喳喳的、暗地裡講巧肥的壞話,也要薛佳燕不要再傷心,趕快復職;她卻只是回以微笑,淡淡的跟大家道謝。
我跟米粒走在後頭,其實不管如何我都覺得很不舒服。
「她怎麼好像一副沒事的樣子?」我忍不住問了。
「是啊,沒有怒氣,而且對這十五天的消失狀況也沒交代。」米粒跟我有同感,「甚至連關心一下『那件事』怎麼處理也都沒有。」
「太奇怪了!」我看着手上的行李,「要是炎亭一起來,說不定能告訴我些什麼。」
「它怎麼不跟妳來呢?該不會怕行李X光過不了吧?」
「那當初它怎麼被帶到臺灣來見我的?」我的行李很少,再裝一個它也無所謂的,只要它願意再屈就於那個小木盒子。
「算了,小心點就是了,別跟他們打交道。」米粒做了一個消極的決定。
我們列隊通關,我的視線移不開薛佳燕,她整個人變得很開朗,跟同事們說笑笑的,最重要的是,她右手的繃帶消失了。
傷口好了嗎?我跟米粒都認爲如果那真的是鬼抓傷的痕跡,怎能輕易痊
愈?
她通關相當快速,我剛好排在她身後,安檢人員還不耐煩的對我招
手,要我快一點。
通關後,米粒把我拉去免稅店逛,我纔不至於胡思亂想。藉機遠離同事們、遠離一直在算計的巧肥、巴結奉承的洪麗香,還有雙面人Jason。
空氣突然變得清爽很多,真的。
一直到我在挑巧克力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股惡寒。
「安,」我來不及回頭,聲音就到我耳邊了,「妳也喜歡吃巧克力啊!」
「嗯……。」我隨口應着,爲什麼薛佳燕會來找我呢?我們可不熟。
「這陣子讓大家擔心了,真是對不起。我實在是心情不好,暫時沒辦法工作。」她滿臉歉意的笑着,「我想趁着這次旅遊放鬆心情,這樣就能夠很快回到工作崗位上。」
我其實沒有很擔心她,而且我不想假裝。
「薛佳燕。」我凝視着她,「那不是妳的錯,妳知道吧?」
她的神色突然一凜,有點不安的看着我。
「我接到印刷廠的電話,他們說……」我正要繼續時,薛佳燕突然伸出手,示意我不要再說話。
「沒關係的,我一開始就知道,我對自己的工作很清楚,巧肥沒有發給我就是沒有。」她悽楚一笑,「但是我能說什麼呢?老闆寵她,眼睛怎麼可能會清明?我說再多也沒有用。」
「但是書已經……。」
「噓!我相信巧肥已經處理好,妳現在再說也沒有意義。」她拿了一小盒巧克力,「時機已經不對了。」
「妳也知道巧肥打點過了。」我冷冷一笑,事發當天我曾經又打去印刷廠確定他們的說法,而且我想把這件事的實情和盤托出──至少所有當事者都在的情況下。
不過第二次打去印刷廠時,他們卻改了口,說巧肥剛發了一個案子很急,他們在趕印刷,我質問他們先前打來確認的電話,他們卻矢口否認。
我掛上電話時,注意到巧肥正越過一個走道盯着我看。
她一定是在跟印刷廠聯絡時,知道了他們曾經心急打來找她,卻被我接到吧?
「別說了,逝者已矣。」她笑了笑,拿着巧克力到櫃檯去結賬。
我望着她的背影,總覺得她背影有些模糊,好像還迭着一個朦朧的身影……。
我下意識的往身旁柱子上貼的鏡子望去,鏡裡映着櫃檯、收款機,還有美麗的服務人員。
前方站着的不是薛佳燕,而是一個穿着粉紅色T恤上衣、白色裙子,扎着馬尾的女孩背影。
我倒抽一口氣,倏地再瞥向櫃檯前,是薛佳燕!再轉到鏡子裡……還是薛佳燕。
眼花了嗎?噢,不,我不這麼認爲!
這十五天,薛佳燕發生了什麼事?
米粒在斜後方呼喚着我,我臉色蒼白的朝他而去。
「怎麼?看見什麼了?」他緊蹙起眉。
「我看這次員工旅遊也不會太順利。」我手心冒着汗,那個清晰可見的粉紅色身影,還映在我腦海裡。
「我不意外。」他搖了搖頭,「平安符什麼的都有準備齊全嗎?」
「有。」我點着頭。
「別現在就開始不安,香港很多旅館也有很強大的磁場。」米粒壓低了聲音,「不好的那種。」
我深吸了一口氣,斜睨着他,一點都不希望聽到這個「好」消息。
「我看見那個粉紅色衣服的女生了。」我咬着脣,一字一字的說着。
他一怔,既訝異又不安的望着我。
「在薛佳燕身上?」他瞇起眼,恰好看到從巧克力店走出來的薛佳燕,她還對着他揚手打招呼。「我怎麼……感覺不到?」
「就在她身上!」我斬釘截鐵。
薛佳燕笑着朝我們走來,右手還拿着愛心盒子包裝的巧克力,她的身後走來巧肥跟洪麗香,而下一秒,她手中的巧克力被拿走了。
「真可愛!妳也吃巧克力啊!」巧肥趾高氣揚的望着搶來的東西,「給大家吃的嗎?」
「我……。」薛佳燕怯怯的看着巧肥,然後點了點頭。
我看着巧肥大方的拆開別人買的巧克力,一盒要七百多元的巧克力,怎麼可能有人會大方到請大家吃這麼貴的東西?
我不高興的想衝上前阻止巧肥這種行徑。
不過有人更快地拉住我,米粒要我冷靜,再看薛佳燕一眼。
薛佳燕站在一旁,身後貼着一面鏡子,她正絞着衣角低着頭,看着同事們分享她的名牌巧克力。
我跟米粒都清楚的看見,她貼着的鏡子上,映出的是粉紅色的上衣。
而薛佳燕今天穿的,是深黑色的衣服。
看來我們這一團,事實上有七位成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