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顏衝了出去,撐開傘,爲他擋住瓢潑大雨,大聲喊道,“爵,不要跪在這裡了!雨下得太大了,快進屋來!”
費司爵充耳不聞,緊閉的眸,任雨水沖刷掉曾經的痛苦回憶,只是可惜,那些影像卻是鐫刻入骨,怎樣也抹不掉。
季顏急了,上前拉住他的胳膊,“爵!你的傷沒好,不能繼續淋雨!”
他不動,季顏真得怒了,他乾脆扔掉雨傘,雙手板過他的肩,瞪着他吼道,“她不在乎你的死活,你就要這樣折磨自己嗎?你經歷過什麼才能活下來你心裡清楚,現在,你爲了一個女人自暴自棄?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費司爵嗎?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
費司爵緩緩睜開雙眼,迷霧似的眸,彷彿透過遙遠的天邊探回來。目光越過他,直視樓上那個漆黑的窗子,“教我,該怎麼辦?我忘不掉……”
身子微微搖晃幾下,倏地倒在季顏的懷中。
“爵!”
阿喵一見情況不妙,也衝了出來,跟季顏兩人一起把人擡到了屋子裡。
“快去燒水!”阿喵果斷的吩咐一聲,季顏立即跑進廚房,阿喵則動作麻利的將他身上的溼衣服扒了下來,季顏又取來毛毯蓋在他的身上,緊張的盯着他,“爵?怎麼樣?爵?”
阿喵探下他的額頭,倏地收回手,“呀,好燙啊!”
“我去叫醫生!”
“等等!”阿喵拉住他,眼珠一轉,瞄一眼樓上,壓低了聲音,“這傢伙底子好着呢,燒個一次兩次也死不了,我們就賭這一次!”堅決的,一字一句的說,“賭她的心!”
季顏糾結的看着暈迷不醒的人,咬咬牙,垂下眸。
阿喵故意朝樓上喊了一聲,“季姑娘,他燒得太厲害了,我要出去買藥,你去開車!”
接着,他們一前一後迅速閃人。
空曠的客廳,只剩下躺在沙發裡不時發抖的人。俊挺的眉擰成了一線,身子燙得厲害,冷汗順着額頭滾落。腦海像在播放着黑白膠片,閃過一片雪花白,時而會跳出一個色彩斑斕的影子,微笑着的,流淚着的,哀怨着的,失望着的……
滾燙的額頭,倏爾多了一條毛巾。接着,傳來一股刺鼻的酒味,身上的毯子被掀開,胸膛上傳來一片溼涼。一雙滑嫩的小手,不停搓着他的皮膚。漸漸,他停止了顫抖,身上開始冒出了汗。
毯子又被蓋好,柔軟的毛巾拭去他臉上的汗水,緊閉的嘴巴里被塞進一顆藥丸,有點苦,卻又透着一股說不出的甘甜。一杯溫度適中的水,送到脣邊,他本能的吞嚥着。稍後,好像經歷過一場浩劫,他疲憊的沉沉睡去……
清早的陽光,穿過狼籍的客廳,照在沙發上那張蒼白卻俊逸十足的面容上。慢慢的,他睜開眼睛。
“爵,你醒了?好點沒有?”
季顏端着粥走出廚房,見他醒了,微微一笑,“過來吃點東西吧。”
費司爵坐了起來,發覺自己睡在他的家裡,甩了甩頭,“我怎麼了?”
“沒什麼,不過就是過分逞能的後果。”
他擡起頭,看眼樓上,“她呢?”
“上班了。”季顏將粥放到桌上,古怪一笑,“你的愛心早餐,有人專門煮的。”
他一怔,看着那賣相不是很好的粥,雙眸漾過一絲感動,僅僅只是感動,隨即,又被更沉重的失落取代。
入口的粥,是他從未嘗過的美味。他默默的吃着,直到整碗都見了底。季顏一直坐在對面盯着他,半晌,才緩緩開口,“爵,忘了過去,不代表沒有將來。你可以重新追求她,讓她再次愛上你。一個新的開始,總好過揹負着沉痛的過去。”
他沒答言,因爲太愛,所以會變得小心翼翼。現在的夏藍,完全佔據了他的全部心思,他不知該如何去愛去呵護。但他唯一可以確定的是,要他放手,永遠不可能。
……
夏藍正忙得不可開交,小慧進來說,“藍姐,有位安老先生要見你。”
她擡起頭,知道是安頌柏,推推鼻樑上的黑眶眼鏡,“請他去會客室。”
“哦。”
重新投入到工作中後,她很快就把這茬給忘了。終於,坐在會客室的安頌柏忍無可忍,茶水都已經喝了三杯,那個丫頭卻還不見人!迄今爲止,他還沒有這樣等過人!
不客氣的走到她的辦公室前,不顧小慧的阻攔,用手杖抵開門,雷霆萬鈞的走進去。夏藍正在講電話,看到他後,擡手示意小慧可以出去了。然後指了指面前的椅子,又繼續與電話那頭的委託人商量事情。
安頌柏坐下來,挺直背脊盯緊她。
十幾分鍾後,她放下電話,剛要開口,桌上內線又響起來,“藍姐,許先生的電話。”
“好,接進來吧。”夏藍給了安頌柏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又投入到工作中。
安頌柏鐵青着臉,從開始到現在,他就一直被無視,對方還是個二十幾歲的小丫頭!良好的休養讓他忍下怒氣,強迫自己耐心等下去。
誰知,她處理完電話後,又交待了助理一大堆事,還要及時與檢察廳的人溝通。漸漸的,她一絲不苛的工作態度,竟讓安頌柏對她刮目相看。
半小時後,夏藍鬆了一口氣,摘掉眼鏡,習慣性的揉了揉太陽穴,“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
安頌柏冷哼一聲,“敢讓我等這麼久的人,你這丫頭還是第一個。”
夏藍也不浪費時間,直接說,“老先生,您是來還我錢的吧?錢呢?”
安頌柏愣了下,有點被她這冷漠的態度傷到似的,沒好氣的說,“我等了你這麼久,現在都中午了,連飯都沒吃!你居然一開口就提錢?”
看眼牆上的鐘,夏藍不好意思的笑了下,讓一個老人家等到餓肚子,這罪孽確實大了點。她馬上起身,爽快的說,“不嫌棄的話,工作餐,我請。”
安頌柏連推辭都沒,站起來,哼了聲,“還不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