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澤的夜色深了,遵照大族長古斯塔夫的命令,一隊鱷魚族士兵從牢房押出了大巫師薩利姆,將他押向大本營外的刑場,古斯塔夫已經帶人等在那裡,準備在午夜時分將他處死,爲死去的兒子薩姆和妻弟薩里夫報仇。
牢房對面的一條小路陰影中,一雙眼睛躲在牆後面靜靜地看着,眼眸中閃動着激動與痛苦,但卻沒有做任何的行動,眼看着大巫師被士兵們押走了。
“對不起,對不起。”陰影中的人轉過身淚眼模糊的背靠着牆壁,低頭喃喃自語,忽聽身旁的小路深處傳來了一個聲音:“你的父親已經被押赴刑場,你除了在這裡說對不起,就沒打算做點兒什麼嗎?”
陰影中的人吃驚的回頭向聲音的來源望去,一身黑衣黑帽黑斗篷的羅格像個黑夜下的鬼魅一般出現在眼前,那人下意識的退縮了一步,驚訝的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已經在這裡等你很久了。”羅格平靜的低頭從腰帶上的菸草袋裡摸出一支雪茄,劃燃一支火柴後將煙點燃,看着火柴微弱的光在黑暗中消散。
“看來,你已經知道一切了?”陰影中的人嘆了口氣說:“既然如此,請你帶我到大族長面前去,幫我救下我的父親,這一切真的與他無關,我願意用命來贖清我的罪!”
“你不用擔心,”羅格將身體倚靠在路邊的牆壁上,以一副閒聊的姿態對那人說:“我已經讓莉莉絲守在刑場,在必要的時候她會阻止大族長殺死你的父親。”
他吸了一口手中的雪茄,回頭凝視着對方問:“在我帶你去見大族長之前,你就沒什麼要跟我說的嗎?”
聽說父親沒事,陰影中的人稍稍鬆了口氣,背靠着羅格對面的那面牆壁低頭沉吟片刻,嘆了口氣說:“能告訴我,你是怎麼發現我的嗎?”
“當然,其實是你自己告訴我的。”羅格低頭吸着煙慢條斯理的說,雪茄的火星在黑暗中時明時暗,伴隨着對方忐忑的心跳映入眼中。
“如果你不是急於掩飾自己的罪行而想要殺我,我不會這麼快追查到你身上,薩里夫的死亡讓我更加確定他不是主謀,只是一個被誤殺的從犯。”
“我追蹤廚房窗外的腳印拐到了大路上,然後繼續追蹤你身上殘留的毒藥氣味,找到了你藏匿兇器的地方,並且在那裡發現了這個。”羅格從身上摸出一支木質的吹管,將它拋給對方說。
那人伸出顫抖的手接住,苦笑着搖頭道:“這是我第一次學習巫術時父親給我的禮物,我本不想拿它來做這個,但我手裡僅有的一根吹管在軍械庫外遺失了,我只好臨時拿來應急,沒想到,最終揭穿我的竟然是它。”
“沒錯,當我拿到它的時候,你父親從門外進來了,他並不知道我拿到了它,依然像我第一次見他那樣,把一切嫌疑攬在自己身上,但這卻讓我更加懷疑他的用意。”羅格意味深長的點頭道。
“我沒有說破,把他交給了大族長並押入監牢,隨後我從大族長那裡要來了兩件重要的線索:你父親的名字和一張此地名字首字母爲N的女子的名單。”
“我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爲通過觀察廚房窗外土地上的腳印,我發現它們步幅小、體重輕,屬於女性的腳印,同時你的吹管上留下的那行字上還寫着:N:永遠愛你,無論你做何選擇。落款是S,說明兇手的名字首字母爲N。”
聽到羅格的話,陰影中的鱷魚族女子全身顫抖了一下,顫聲問:“我的名字也在名單上嗎?”
“不,大族長並沒有寫上你的名字,顯然在他看來你沒有任何可疑之處。”羅格長長的向天吹出一口煙霧說:“其實那時候,我也沒有懷疑你,我和大族長一起將名單篩選了一遍,選出其中滿足所有條件的人。”
他用兩指夾着雪茄細數道:“第一,身份高貴有權力調動士兵;第二,熟悉軍械庫的情況;第三,與大巫師關係密切,並且跟隨他學習過巫術和馴獸,最後我選出了六個人,然後親自前往調查。”
“然而最終我發現這六個人要麼有不在場證明,要麼沒有作案的動機,而在調查過程中有人向我提到了大巫師的女兒——也就是你,我把和你相關的信息一一對比,發現你符合所有的條件。”
“也包括動機嗎?”陰影中的鱷魚族女子凝視着羅格問。
“當然,你有最充足的殺死薩姆的動機。”羅格語氣堅定的回答。
“是什麼?”
“你父親和古斯塔夫一直以來都是政敵,”羅格凝視着她的眼睛說:“鱷魚族的薩滿巫師和戰士兩派爲了爭奪大族長的位置已經爭鬥了數十年,不是嗎?娜拉夫人?”
聽到羅格的話,站在他斜對面的娜拉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容,她緩緩的搖了搖頭說:“不,那並不是我殺死薩姆的原因,那只是表面因素而已。”
她緩緩的閉上眼睛,在沉默片刻後回過頭來看着羅格說:“也許我和古斯塔夫就不該結合,就像你說的,我父親和古斯塔夫曾經是勢同水火的政敵,但我卻愛上了我父親的對手。”
“那個時侯,他剛剛失去了她的妻子,沉浸在痛苦與空虛之中,在多次的接觸之中,我們漸漸都對彼此有了好感,最終我做出了我的決定,背離了父親嫁給了他。”
娜拉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吹管,將它遞向羅格說:“我父親得知此事後沒有責備我,他只是讓我弟弟把它給我送來,並告訴我,如果古斯塔夫辜負了我,就讓我用它來報仇。”
“據我所知,大族長非常愛你,他並沒有做過什麼辜負你的行爲。”羅格嘴角叼着雪茄打量着娜拉說。
“你說的對,古斯塔夫非常疼愛我,但他的兒子不喜歡我,那孩子對他死去的母親已經有了記憶,他認爲我搶佔了他母親的位置,他恨我……”
說到這裡,娜拉情不自禁的攥緊了手中的吹管,痛苦的說:“自從我跟古斯塔夫結合至今,我曾經產下過許多蛋,但沒有一顆可以孵化成孩子,它們全都被薩姆用各種辦法毀壞,連同我的希望一切破滅……”
“你沒有跟大族長說過這件事嗎?”羅格眯着眼睛輕聲問。
“開始的時候說過幾次,但古斯塔夫管不了那孩子,訓斥只會讓他變得更加隱蔽,無法阻止他毀壞孵化中的蛋。”娜拉無可奈何的嘆息一聲說。
“其實在你們來到這裡之前,我早已經有過這個念頭,想要除掉他,讓我可以得到一個自己的孩子,但一直沒有下定決心,直到那晚凱瑟琳小姐發怒向薩姆開槍,我突然覺得機會來了……”
“你說得對,凱瑟琳的不冷靜給她自己留下了一個完美的殺人動機,也給了你一個很好的嫁禍機會。”羅格贊同的點頭道。
“其實,凱瑟琳小姐被抓後我也很後悔,所以我纔會提醒古斯塔夫軍械庫子彈的事,希望幫助凱瑟琳小姐轉嫁責任,但當我聽完你對軍械庫子彈被盜的分析,我徹底慌了,你所說的一切簡直像親眼看到一樣,讓我感到害怕。”
“所以,你就想要殺我滅口,來掩蓋這一切。”羅格平靜的彈了彈雪茄的菸灰說。
“對,我在當晚跟薩里夫談了一夜,讓他第二天去告訴父親,請求他的幫助,但薩里夫走後我思來想去,除了殺死你之外沒有其他辦法,但我沒想到,我竟然害了薩里夫……”娜拉痛苦的低下頭,情不自禁的落下了淚水。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羅格和娜拉同時回頭望去,看到古斯塔夫的身影急匆匆的出現在了路口處,他第一眼看到娜拉不禁吃了一驚,回頭望向羅格驚問道:“羅格先生,這是怎麼回事?”
羅格掐滅了雪茄,默默地從娜拉麪前走過,來到古斯塔夫身邊附耳說了幾句,古斯塔夫驚訝的回頭看着娜拉問:“這都是真的嗎?娜拉,這都是你做的嗎?”
“是的,對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錯,請放了我父親吧。”娜拉眼中含着淚抽泣着說。
“怎麼會是這樣,怎麼會這樣……”古斯塔夫不知所措的自言自語,站在他身後的凱瑟琳等人都震驚的面面相覷,不敢相信兇手竟然是娜拉。
“大族長,按理說這件事應該算您的家事,我作爲一個外人無權多言,但我還是想說一句,夫人固然是罪責難逃,但您在這件事情上也有過錯,如果您不縱容您的兒子,夫人也就不必出此下策了。”羅格意味深長的對古斯塔夫說。
“對,是我的錯,我一直覺得薩姆那麼小就沒了母親,不忍心責罰他,希望他長大一點兒會懂事,但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對不起娜拉,這是我的過失……”古斯塔夫歉意的走向娜拉說。
“別過來……”娜拉下意識的退了一步,用手指着古斯塔夫說:“我不敢奢求你能原諒我,我只求你放過我的父親,薩里夫已經因我而死,我不想讓父親也被我連累,求你答應我。”
“當然,我不會傷害他,薩利姆已經自由了,過來親愛的,到我身邊來。”古斯塔夫向凝望着娜拉,向她伸出手說。
“謝謝你,親愛的,我還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娜拉略加沉吟,輕聲對古斯塔夫說:“其實,不久前我又生下了幾顆蛋,我讓幾名跟我親近的巫醫把它們藏了起來,算起來它們也該孵化成寶寶了。”
“真的嗎?”古斯塔夫開心的大聲問。
“是的,答應我,等到他們長大成人,不要告訴他們,他們的媽媽曾經是一個殺人兇手,害死了一個可憐的孩子,還有她自己的弟弟……”
說完這句話,娜拉突然用自己鋒利的爪子刺穿了自己的腹部,然後將另一隻手中緊握的吹管插進了傷口,吹管中殘留的毒素立刻混入了血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