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三】
“小子!打得掉頭頂這幾挺重機槍嗎?”
“難!”
……
鬼子手上的火力很是猛烈,機槍子彈就像是不要錢一般向着山下打來,也不知他們在山頂陣地上存儲了多少的彈藥。
但至少由目前來看,鬼子手裡的彈藥儲量一定是不少的。
只要我們的戰士稍有冒頭攻山的跡象,小鬼子的機槍彈就一定會像雨點般傾瀉而來。
即便我們不去衝鋒,只想着尋找掩體與鬼子對射,其間的難度也不是一般的大。
地勢,決定了想要開槍還擊的我軍戰士不得不仰起身子趴伏在地面上。
只是這樣一來,就勢必要將身子的大半都暴露出去。
遇着小鬼子重機槍的全方位封鎖,我軍戰士的還擊也不過是不痛不癢的舉動,甚至連小鬼子的一根寒毛都傷不到。
更何況鬼子的槍法往往都是不弱的。
不論是軍官,還是普通士兵。
往往戰士們槍膛裡的子彈還未射出,就已經將性命丟在了小鬼子的槍彈下。
不甘,憋屈,卻又無可奈何。
故而連老刀子都已再忍不住,藏在山谷間的這點時間裡,他不知已問了我多少次這個問題。
我能打得下頭頂的這幾挺重機槍麼?
面對不止老刀子一人的發問,我卻只能苦笑着搖頭。
他們,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些。
或許在之前的幾天,我因着自己有些運氣,纔在一場場的戰鬥裡創下了些不俗的功勞,還在腦門上頂了一個神槍手的好名頭。
但在今天,我可不確信憑着自己的那三腳貓的槍法就能打下山頂上藏得嚴嚴實實的鬼子機槍手。
更不確信自己是否還能幸運的從鬼子的槍炮裡活下命來。
因爲就在剛纔聽了鐵匠幾人的牢騷後,我曾試着探出頭去瞄準山上的鬼子機槍陣地。
然而除了在自己的軍帽上留了兩個窟窿以外,可就再沒有別的什麼功績了。
若不是因着自己腦門上還纏着幾圈繃帶,那軍帽又不是極爲整齊的戴在頭上。
怕是此時被打穿了兩個洞的,就不止是我那頂既髒又破的軍帽了罷……
“媽的!要不是爺們手裡的傢伙不頂事,能叫他小鬼子這麼猖狂?!”
身邊同樣不得不趴伏在地上躲避槍彈的鐵匠,終於忍不住又嘟囔了起來。
我看了眼面露不忿的鐵匠,又瞧了瞧身邊的其他戰友,卻也只能無奈的輕輕嘆息一聲。
我現在纔有些理解當我們二連駐守鐵門關一側高地時,被我們攔在山下的那大隊鬼子心裡是個什麼樣的想法了。
他們手裡的武器裝備可要好過太多,在那樣的地形條件下,卻還不是一樣要吃癟?
今日倒是風水輪流轉,這麼快就輪到我們來試試強攻的滋味了……
我試着往外探了探頭,想要瞧仔細山頂的鬼子是一個什麼樣的佈置。
但除了又換來一梭子子彈的照顧以外,手上連什麼事情都做不了。
暗罵一聲鼻子屬狗的小鬼子,卻不得不趕緊將自己的腦袋縮回來。
搖着頭與身邊戰友對視一眼,眼中早已浮滿了苦澀與無奈。
也就是這時,我終於看到了去營長那裡研究敵情的畢連長正貼着山石向我們摸過來。
二連雖說跟着李連長他們一起行動,但我們的編制並沒有取消,所以營裡的軍事會議裡,也有着畢連長的一份。
我們已與鬼子對峙了好幾個小時,而畢連長他們的會議,也已開了不止一次。
只希望這一次,長官們能拿出一個可行有用的進攻方案吧。
……
畢連長剛爬到我們當中來,鐵匠就已經急不可耐的問道,“營長怎麼說?”
畢連長搖了搖頭,嘆着氣說道,“還能怎麼說?和小鬼子耗着唄!”
除了耗着,我們又還能做些什麼呢?
難不成,叫弟兄們都端着大刀衝上去,給那小鬼子做活靶子麼?
鐵匠恨恨的錘着身下的山石,罵道,“他孃的小鬼子,選下的地方也是刁鑽,直叫咱們的三路大軍都成了擺設!”
戰士們也都與鐵匠一樣的心思,只是不住的嘆着氣,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畢竟,我們都只是些處於一線的小兵。
所能看到想到的,也只不過是眼前這道看似高不可攀的鬼子陣地罷了……
但老刀子顯然想的要比我們多一些。
在聽了畢連長短短几句話後,突然出聲問道,“王旅長那邊有消息了?”
畢連長看了眼老刀子,重重的點了點頭,“嗯!”
只是點過頭後,卻又是一聲更爲沉重的嘆息。
“聽剛回來的通訊員說,王旅長那邊部隊也一樣擺不開,負責主攻的兩個連已是傷亡慘重了,卻硬是連個山腳都爬不上去!”
“幹!”有戰士聽了這話已忍不住罵出了聲。
“這不和咱們一樣麼!”而鐵匠也又是一拳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畢連長苦笑一聲,又繼續說了下去。
“現在朝着咱們過來的可不僅僅是白臺子的那點兒人了,聽說連老婆山的鬼子都成建制的拉了出來,搞得像是咱們殺了他們老爹似的。”
“二一八團身上的擔子可是重了……”
老刀子搖着頭沒有再說什麼,只是將目光投向了我們來時的那條道路。
鐵匠伸手捅了捅正兩眼無神瞧着天空發怔的麻子,問道,“麻子,我記着你有個兄弟是二一八團的吧?”
回過神來的麻子兩眼無神的定定瞧着鐵匠,直盯得鐵匠心裡都有些發虛的時候,這才輕輕點了點頭。
只是點過頭後,卻又將目光轉回了天上,也不知他此時究竟在想着些什麼。
就在這時,忽然從另一側的山谷裡奔出一隊人馬,接着山石樹木的掩護,以極快的速度向山上躍去。
通過先前數個小時的對峙,我們的戰士也算是掌握了許多保命的經驗。
卻不知這些用鮮血換來的經驗,是否能助着這次搶攻的戰士拿下眼前的高地……
“火力掩護!”畢連長的命令從耳邊響起。
包括剛纔望天出神的麻子在內,戰士們俱都端起了手裡的步槍,將槍口對準位於山頂的鬼子陣地。
只希望我們這些並不密集的火力,能替負責進攻的戰友們多掙來一分生機罷。
我也將自己的步槍伸出,想再試試能不能真的打下一挺鬼子的機槍來。
就在我剛剛打出第一發子彈的間隙裡,恰巧聽見了身旁麻子的低聲抱怨。
聽着他口中這些無意識間說出的抱怨,我面色微變,手裡的動作卻已不由得慢了下來。
“還去?這個一營長,怎麼就偏是不開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