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屠夫(三)

對於高赫辰的手法,用江山的話來說,就是實在是太老道了,這傢伙如果不當兵的話,絕對是一個優秀外科醫生的好苗子!一個大活人,硬生生的捱了二百多刀還沒有斷氣,一身血乎淋拉的骨頭架子腳下是一堆碎肉,還在不停的慘叫悶哼,這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場景,就連一向鐵血的江山也不禁有點動容了。

“行了夥計,殺人不過頭點地,給他個痛快的吧。咱沒工夫在這兒慢慢玩了。”李凱在一邊也覺得心裡彆扭。沒想到剛纔這麼一個看起來唯唯諾諾、有些懦弱的傢伙,竟然是這麼一個嗜血的主兒。

其實說心裡話,江山真不願意自己手底下的人是如此嗜血殘暴的性格。戰爭總有結束的那一天,真不知道被仇恨矇蔽了雙眼和心智的這些人,該怎樣去面對以後那些平靜祥和的生活?戰爭創傷綜合症可是個世界性的難題,不是什麼人隨便都能夠克服的了的。

高赫辰一刀捅進了金亮的心臟,看着對方眼中緩緩逝去的生命之火,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嗜血的光芒。江山把這一切看在眼裡,沒有說話,只是微微皺了下眉頭。他心裡已經隱約有了一個念頭,只是還沒有最後確定罷了。

看了高赫辰的凌厲手段之後,大夥兒都有些沉默了。無論是獵鷹小隊的隊員,還是李凱等人,誰也不願意自己身邊整天有一個心狠手辣的傢伙,哪怕是自己的隊友。這種人一旦發起瘋來,可是六親不認的。

高赫辰也明顯的感覺到了大夥兒的戒心和防備。就連一向最崇拜自己的徒弟丁梅,這會兒看自己的眼神裡也明顯的多了一些冷漠和不信任。對於這種局面,他只能搖搖頭,在心裡報以一陣苦笑。亂世之人不及太平之犬,想要在這兵荒馬亂的亂世之中活下去,就只能比別人更毒辣了。

大夥兒默默的按照李凱等人勘察好的撤退路線,有條不紊的撤離到了臨時的落腳點。一進門,江山就把自己關進了套間裡,火狐和豹子這些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他又要思考問題了。這個時候誰也不敢打擾他,哪怕是天王老子也不行。

一直到天矇矇亮的時候,套間的門才終於打開了。從裡面走出來的江山讓所有人都吃了一驚,這個蓬頭垢面,雙眼通紅的人,哪裡還是自己那個儒雅、英朗的旅長?面對火狐等人關切的目光,江山淡淡的揮揮手,輕描淡寫的說到:“不妨事,就是休息不好,等忙完了這一陣兒,好好休息休息就好了。火狐,你和李凱還有高赫辰進來一下,我有事要給你們說。”

江山說的輕鬆寫意,彷彿眼前的局勢一切盡在自己掌握之中,其實他是有苦自己知。經過昨晚一戰,日軍憑空消失了一個班的士兵,要知道,這可是在日軍統治比較嚴密的上海,而不是在兵荒馬亂的戰區!一個班的士兵失蹤,絕對是頂天的大事了!對於一貫錙銖必較的日軍來說,這種事是絕對不可能就此善罷甘休的。獵鷹看來想要離開上海,又要多費一番周折了。

到了裡間屋裡,江山揮手示意大夥兒隨便落座,然後緩緩說道:“昨晚一戰,在加上我們給報社抖出去的日軍使用毒氣彈的那些材料,咱們估計已經打草驚蛇,引起了日軍的注意了。就是繼續在上海藏身,咱們也已經不容易再佔到便宜了,反而還增加了暴露的危險。我決定了,儘快離開上海,返回特戰旅的駐地。”

話音未落,火狐和李凱都是面露喜色。出來了這麼久,轉戰一個多月,火狐早就想回特戰旅了,還是在家的日子逍遙自在,哪裡用得着像現在這樣,整天和耗子一樣東躲西藏的躲避日軍?至於李凱和他的隊員們,則是對特戰旅仰慕已久,早就想去見識見識這支聞名遐邇的鐵軍勁旅,到底有何特別之處了,現在聽到即將回歸特戰旅,自然也是歡欣鼓舞。

只有高赫辰,還是一臉的滿不在乎。他本就不是特戰旅的人,對於獵鷹特戰旅,打心眼裡就沒有什麼印象。現在孑身一人,了無牽掛,對於下一步去哪裡,壓根兒就沒有什麼打算,所以回不回特戰旅,對於他來說根本沒有什麼區別,所以也就表現的比較淡然。

看到火狐和李凱兩個人的表情,江山微微一笑,兩個人的心情他都能理解,對於他們的表現也都早已經瞭然於胸,早已經預料到了。他頓了頓,繼續說到:“現在還有一個問題,這次轉戰,咱們也暴露出了一些問題,主要就是由於情報系統的還不完善,造成了各項情報的缺失。咱們特戰旅成立較晚,在情報蒐集方面,還有許多地方不完善,甚至是致命的硬傷。建立完善和高效的情報機構,是我們下一步的重點發展方向,但是想要白手起家,短時間內在上海等各大城市建立起能迅速發揮作用的情報網,根本不可能。陌生面孔進入上海,勢必會引起各方面的注意。所以,我有一個想法。”

他頓了頓,把目光轉向了高赫辰。火狐和李凱隨着他的目光,也好奇的將視線轉了過來,不明白他到底有什麼用意。

還在魂遊天外的高赫辰,只覺得場中的氣氛瞬間變得冰冷,他疑惑地擡起頭,卻發現幾個人的眼神都落在自己的身上。他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渾身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發現並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奇怪地問到:“你們這麼看着我幹什麼?”

江山看着他,說到:“高赫辰,我決定,在上海建立獵鷹特戰旅的直接情報組織,這件事情,由你來具體負責!”

“啊?什麼?”高赫辰張大了嘴巴,難以置信的看着江山。火狐和李凱也是驚訝的瞪大了眼睛,茫然的看着江山。顯然,江山這個決定實在是太出乎所有人意料了。

其實江山也不知道自己這個決定是對還是錯。真要是嚴格按照特工標準的條條框框來隊長的話,高赫辰顯然不是一個優秀的特工人選,甚至是連合格的標準都達不到。他的性格有點偏執,在要求低調謹慎的地下工作中,這是一個大忌。

但是這已經是江山能想到的最好的解決辦法了。這個時候把高赫辰帶回獵鷹特戰旅,顯然還不是最合適的時機。他那種嗜血和內向的性格,與整個特戰旅熱血沸騰,又不失人性關懷的整體特性,顯得那麼格格不入。強行讓他融入特戰旅的大環境中,只會讓他更加壓抑,這樣到頭來反而會毀了他。與其這樣,倒不如讓他留在上海,在熟悉的環境中,用完全陌生的工作方式,和殘酷的鬥爭,來慢慢磨礪他的心性,爭取讓他的性格能夠沉穩、冷靜下來。

當然,江山自然不可能把高赫辰這樣一個門外漢就這麼扔到上海,然後不管不問的任其自生自滅,這樣和讓他白白送死沒什麼區別。最負責任的辦法,就是找一個有經驗的人來輔助高赫辰。至於找誰來帶這隻菜鳥,江山心裡早已經有了計較。軍統蕪湖聯絡站的周水安自從投靠過來以後,一直還沒有用武之地。對於這個軍統裡的小特務頭子,放到自己身邊,江山心裡總是有點彆扭的感覺,這會兒正好扔到上海來幫着高赫辰。一來利用他的經驗,可以迅速的讓上海的情報工作走上正軌,二來再怎麼說,上海也是個繁華的大都市,比起特戰旅的駐地來,條件好了何止千百倍,想來周水安也不會拒絕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第三個原因,也是江山最看重的,周水安在軍統浸淫這麼多年,早就養成了八面玲瓏的本事,說句難聽話,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已經成了他的生存之道,這種左右逢源的圓滑處世之道,正是高赫辰所欠缺的。讓他來,更是爲了培養高赫辰的爲人處事之道。這種一石三鳥的好事兒,江山哪有不做的道理?

對於江山的安排,高赫辰在最初的驚訝和詫異之後,倒也沒有提什麼反對的意見。他的性格本就懶散,經歷了家中劇變之後,更是變得對什麼都滿不在乎起來。前路在何方,以後該怎麼辦,他的心裡根本不想考慮,也不願意去想那麼多。現在唯一能夠引起他的興趣的,恐怕就只有殺鬼子,爲自己慘死的家人報仇了。在上海做情報工作,說到底還是和日本人對着幹,他倒也沒有什麼覺得接受不了的。

等到江山安排完這一切,再見到何九和杜月笙的時候,兩個人的臉上都是一臉的凝重。這一晚上乒乒乓乓的打的熱鬧,江山他們倒是過足了癮,臨走之前給日本人留下了點兒念想。可是這副爛攤子收拾起來,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獵鷹小隊這一晚上搞出來的動靜太大了,十幾個日僞軍一夜之間報銷,基本沒有還手之力,這種典型的獵鷹式作戰手法和戰果,日軍一眼就能判斷出來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誰。最終導致的後果就是,上海的日軍全城戒嚴,對進出上海的車站、碼頭、各公路要點進行嚴密的盤查。杜月笙和何九提前安排好的撤離路線,一夜之間基本上全部失去了作用。  無奈之下,兩個人只好動用了青幫的地下關係,好不容易找到一個由僞軍看守的路口,上下打點一番之後,纔算是把江山等人安全的送出了上海。

爲了以防萬一,杜月笙倒也捨得下血本,讓杜大小姐坐着自己的座車,親自給江山等人保駕護航。這讓李凱爲首的一幫隊員們,大驚失色的同時也覺得臉上具有榮焉。這是誰?這可是堂堂上海灘地下世界龍頭老大的掌上明珠,千金寶貝啊。平時見以面都難比登天,這會兒竟然來給自己送行,而且看起來,跟自家老大的關係還挺不一般的。

出了上海市區,江山等人才算是鬆了一口氣,剩下的路就好辦了,大不了再鑽深山老林裡和鬼子捉迷藏去!一行人轉過身,江山真誠地對杜美如說到:“多謝大小姐一路相送,咱們就此別過。請轉告令尊,杜先生和青幫衆地形對江某和獵鷹特戰旅的幫助,我們銘記在心。日後凡是用得着江某的地方,還請杜先生千萬不要客氣。”

杜美如眨巴眨巴一雙靈動的大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江山,說到:“這話啊,我是沒辦法幫你帶了,等到咱們到了特戰旅的駐地,麻煩江旅長髮電報告訴我父親吧。”

“啊,好吧......啊?什麼?”江山下意識的回了一句之後,猛然回過神來。這事兒有點兒不對勁啊,看杜大小姐這話裡話外的意思,怕是要跟着自己回特戰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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