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陽謀
29、陽謀
因爲不喜歡蕭越對皇帝做的事情，所以，纔要抹去皇帝嘴巴上的痕跡。
這只是小狐狸自己給自己找的理由。但那個真正的原因，卻被小狐狸選擇性的無視。
——他實在不願意承認他的性子中，還有如此不“爺們”的部分。但是天知道，那個真正的原因……還真就是小狐狸性子中，那不“爺們”的部分，令他狠不下心。
狠不下心來眼睜睜看着大皇子蕭越，被盛怒中的皇帝一巴掌拍出腦漿來。
那是他之前逛進皇帝的意識海，親眼看到的，未來可能會發生的，如此血腥又殘忍的一幕。
皇帝石頭一般冷硬的心，只會爲蕭祁這一個兒子柔軟，這個霸道而驕橫的男人，這個冷漠又絕情的人類，在這一點上，幾乎跟祈連山上那個男人一樣，心上滿滿蕩蕩住着的,都是蕭祁一個人的影子，絲毫也沒有大皇子蕭越的位置。大皇子的行爲，擱他這無情無義的老子這兒，根本就是在玩火自焚、自尋死路！
人類是如此兇殘又歹毒的生物，是真的乾的出骨肉相殘、殺妻滅子的事情來，而剛剛救下的這位人間界的帝王，心中更是絲毫沒有親情這種東西的存在！
從某種角度上看，那個人間界的大皇子蕭越，其實跟小狐狸雲逸有某些相似之處。至少，他們愛上的那個男人，心裡面唯一的寶貝，都是蕭祁。
可以這樣說，蕭祁，是他們共同的情敵，而被他們愛上的男人心裡面都完全沒有他們的存在。
所以，當旁人只看得見蕭越的放肆和瘋狂時，卻也只有小狐狸雲逸，會從另外的角度，從蕭越這些放肆和瘋狂的行爲後面，看到蕭越把自己置之死地的絕望、悲涼和求愛不得的悽苦。
這讓他對蕭越的行爲，隱隱的產生一種顧影自憐的心疼和憐惜。當然這一點，也是性子好強的小狐狸打死也不願意承認的。
——他矛盾的心裡，隱隱有些害怕，害怕自己手段做盡，祁連山上的那個男人，仍然是看也不肯多看他一眼。
但是，這種朦朧的害怕，還沒有被他自己意識到，他又已經驕傲的挺起胸膛告訴自己，他不是蕭越那樣的可憐蟲，以他的智慧和手段，他永遠也不可能走到蕭越那樣可憐又可悲的地步！
有那麼一瞬間，小狐狸是想放棄的，他幾乎就想操縱皇帝的意識，令他把對蕭祁的愛意全部轉移到蕭越的身上。
倘若真的撮合蕭越和皇帝的不倫之戀，結果明顯會影響到他對蕭祁將要實施的“奪夫”計劃。
小狐狸還沒有善良到要爲個蕭越這樣的人類，犧牲自己的地步。所以，那個想法又在一瞬間，被他丟在了腦後。
但是仙狐的本性，又令他無法眼睜睜看着一條性命以如此悽慘的方式，被他的親生父親終結在自己面前！
所以，他一面鄙視着蕭越，一面卻又自欺欺人的爲蕭越湮滅了“罪證”，同時也抹去皇帝對這個事件朦朧的回憶。
當然小狐狸也從未想過要害死蕭祁，取而代之。
對於一隻擁有一千五百年道行的仙狐，在其法術和靈力完全沒有被禁錮的情況下，竄到這人間界來，對人類來說，無疑就是大象與螞蟻間的對比。
——小狐狸擁有的能量，足夠他把人間界這些個凡人，當成玩具一般捏在掌心上戲耍。
但是，仙狐也有屬於仙狐生存的自然法則，那個法則象是符咒一般的鉻印在每隻仙狐的靈魂深處。
——那便是絕不能夠做爲非作歹、傷天害理的事情。尤其，絕不能夠利用自身的優勢去對毫無抵抗之力的生靈下殺手。
所以，小狐狸想的，只是單純的要爲蕭祁換一個愛人而已，在他的心中，人類便是人類，脆弱而短暫的生命，卑劣而兇殘的本性，如何配得上傲視蒼穹的神界帝君？
就算目前的蕭祁，還沒有暴露他卑劣和兇殘的本性，就算蕭祁跟其他人類相比，的確有些不一樣。
但再怎樣，他都脫離不了他只是一個人類的事實。
人類的那些弱點，他逃避不了。人類的野心和無窮無盡的貪念，也許，他一樣都不比其他人類要少。
小狐狸看蕭祁，就象異時空的人類看電影一樣，那是把蕭祁從出生到現在的所有重要片段結合了去看。(當然，這得除去狼馭天和蕭祁的恩愛片段，涉及到狼帝的隱私部分，小狐狸還沒有那個能耐，能夠象翻查個普通人類的回憶錄一般的去監看。)
所以，比起皇帝和一干皇族、王公大臣以及各色跟蕭祁有過接觸，或者道聽途說的各色人等甚至是狼馭天眼中的蕭祁，都相對客觀一些，也完整一些。
憑良心說，小狐狸不得不承認，蕭祁遠比他見到的其他人類都出色。但是，小狐狸還沒有覺得，蕭祁出色到了能夠配得上神界帝君的程度。
在他看來，蕭祁和那個男人的感情，沒有那麼無隙可擊。
首先，蕭祁沒有那個男人以爲的那麼與世無爭，不見得會安於與那個男人隱居山林的生活。
蕭祁更不象是絕大多數人以爲的那麼昏庸無能和好-色荒-淫。
或者皇帝當他這七皇子不識人間煙火到了對他的那個皇位不屑一顧的地步，眼巴巴放了送到手邊的儲君寶座不要，非得躲到這西塞之地來。
可是小狐狸全面分析蕭祁之後，得出的結論卻是：
蕭祁並非對皇位絲毫不感興趣，只是那個九龍寶座的吸引力還沒有大得足夠令他放棄原則，丟下尊嚴和漠視人倫的程度而已。
或者，那個時候的蕭祁，還太小，事情又發生得太倉促，所以來不及拎清權力和他那些原則、尊嚴和人倫相比，到底哪個更重要。
也許，他一到西塞便已經後悔。（這一點，小狐狸只能猜測，他畢竟沒有機會進到蕭祁的內心世界去看過蕭祁當時的心境。）
否則，蕭祁不會一到西塞，便着手佈署如此多的事務。明着，一邊要傾力演繹麻痹衆人的荒唐王爺，暗地裡，卻巧妙培植親隨，遍佈勢力。白日裡裝模作樣，夜深時，卻藏身秘室，苦習文韜武略，甚至是帝皇的御人之術也一樣都沒有落下。
這樣的人，能說他與世無爭，沒有野心？
五年間，蕭祁這戲演得如此辛苦，荒唐王爺日日要笙歌燕舞，封地各城各區的百姓，生活卻照樣被治理的井井有條。
如今封地之內，各城的城守甚至是邊城要地駐守的三軍元帥，試問哪一個，不是死忠於這祈王爺的心腹之人？
表面上，這些人卻都陪着祁王爺演戲，各自都打入了衆皇子的陣營，假作行監視祁王的名義，實則俱都無比忠心的爲祁王做事。
……
光從蕭祁這御人的手段和能耐來看，就已經比得他那些只懂得爭權奪勢、搞歪門邪道的兄弟，強過太多。
這個蕭祁，完全有成就霸業的野心和實力，其實，只要順利把他哄回明月國的朝堂，再充分調動起他的這份野心，他怎麼還能有多餘的時間，時時賴在那個男人的身邊……
適當的時候，再推波助瀾，令得他和他的皇帝老子成就好事，那時，看他還如何再和那個男人比翼雙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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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新晉的雲逸大國師正在祈王府的內室之中，與一國之君秘談“國事”。
山上，蕭祁正窩在狼馭天的懷裡，行那“比翼雙飛”之事。
日子每一天，都象是蜜裡調了油，兩隻分分秒秒都膩在一起，也從沒覺得夠……
小狐狸自作聰明的那番分析，其實也沒錯。
之前的蕭祁，的確是有做皇帝的野心。那是一個生在帝王家的皇子該有的正常思維。
他在西塞封地的這五年，要費心費力的扮演荒淫無爲的草包，暗地裡，又要擠出所有能調派的時間，忙於培植自己的勢力，連研習個文韜武略，都得躲入無人的秘室中進行，他所付出的努力和辛苦，實在十倍於其他皇子。
小狐狸那一點分析十分透徹：蕭祁不是沒有做皇帝的興趣。
身在帝王之家，誰能說對那個九五至尊、掌控天下的位置絲毫沒有興趣？
只不過，那個位置的吸引力，還不夠蕭祈用自己的身體去交換罷了。尤其，覬覦他身體的那個人，還是跟他流着相同血液的親生父親。
他對皇帝有極深的感情和濃濃的孺慕，他自小失去母后，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在皇帝濃濃的父愛中長大。
他愛他的父皇，深愛！但是，那是一個兒子對於父親應有的感情，熾烈而純粹！那就只是一個兒子對父親的那種仰慕和敬愛。那種愛太純粹，純粹得絕不能接受其中摻雜進情-欲的部分。
他也深愛他的哥哥，那個跟他完全流着相同血脈的太子蕭無。但那同樣只是一個弟弟對於哥哥的感情。同樣純粹熾烈得摻不進任何一點不純潔的東西。
但是那一日裡，他卻同時被他最愛的父皇和兄長用赤-祼裸的情-欲所逼迫。十三歲的少年，在那個夜晚經歷了浴火重生般的慘痛。
說他是躲，也的確是躲，他無法面對最親的父皇和兄長，突然之間都對他暴露出情-欲的臉嘴。
他的原則、尊嚴和人倫觀，最重要的是他對皇帝和兄長那種純粹熾烈的親情，令他永遠不能接受在這兩個至親至愛的親人身下婉轉承歡。
在這一點上，小狐狸看錯了蕭祁，那個，不是他那時小，拎不清孰輕孰重的問題，那是他腦子裡根深蒂固的執念。
父皇就是父皇，兄長也就是兄長，他寧肯死，寧肯丟棄一切，也絕不能夠接受跟他們扯上那些亂七八糟、玷污親情的關係。
這一點，不管他是十三歲還是三十歲，甚至活到一百歲，都不會有半點差別。
所以，他那時唯一想到的法子，就是作賤自己，讓他們厭嫌自己，然後順利的被放逐到這荒涼的西塞之地來做祈王。
即使到了這山高皇帝遠的地方，他也未敢有一日放鬆，心智一夜夜間突飛猛進的成熟，皇家本就是親情淡薄炎涼之地，父子反目、兄弟倪牆，歷朝歷代都不罕見，不能上位的結局，比起普通人來，悽慘得多。
而他，若真正落到自己的父皇，或者兄長手裡，那樣的日子，比死亡更糟糕。
他只能選擇讓自己變強，不爲別的，只爲他的父皇或是兄長終於向他出手之時，他至少還有幾分自保的力量。
……
可是現在，現在他有了狼馭天，這個男人的胸膛，是他可以自由遊弋的海洋，跟狼馭天在一起的日子，分分秒秒獲得的快樂和滿足，都是他這十八年生命中所有喜悅的疊加。
疲憊而辛苦的五年，令他完全不堪回首，所謂雄圖大志，在狼馭天的懷裡，都化成繞指的溫柔。
他只願，能夠陪着狼馭天幸福快樂的終老在這山林之中，其它的一切，都是浮雲……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羽寶寶的捉蟲，那個打錯的，都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