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的孤獨,如今回味,竟似古書發黃的顏色般令人溫暖。
——題記
小男孩眼神專注,提筆寫下“十二月的秋風”,“啪”,一本書拍到他臉上,輔導老師怒氣衝衝地站在一旁,滿臉鄙夷的神色。
小男孩擡頭望向窗外綠色的林木,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穿出它的明亮與清澈,灑在潔淨的玻璃上。他的眼睛十分乾淨,帶着一種玻璃紙鎮般的細膩從容。
他是在描寫自己的一種感覺,一種也許無人能理解的感覺。
話又說回來,如果十二月真的有秋風,該有多好。楓樹葉柔和的色澤,天空的淺藍。
楚家家大業大。楚承有三子,分別是楚新,楚濟華,楚徹。其中楚濟華是楚承酒後失德,和一個瘋子生下的。楚濟華從小在楚家就不受人待見。也許大部分人們對他並無惡意,只是一種本能的厭惡和疏離。而其他不知情的人,比如楚濟華的輔導老師,只是下意識地跟隨了別人對楚濟華的態度和看法。很奇怪又很合理,他就這樣被排斥了,他與世隔絕地孤獨生活着。時常蜷着小小的身子,一個人窩在兩個書架之間看書,他坐着地板上,不開燈。窗戶開着,地板中央有一抹亮影。他一坐一天,平靜祥和。
楚濟華和哥哥弟弟一起上算術課,老師着黑板上寫了六位數乘六位數的乘法計算,楚濟華瞥一眼黑板,不假思索地報出答案。他被懲罰了,楚夫人氣得渾身發抖,瞪着眼憤怒地罵他:“你以爲你是個什麼東西?你還敢出風頭,你不過是個賤種!”
他坐在樹下,感覺自己像一隻葉子。繼而,又回屋看書。他對生物化學興趣倍增,日復一日地搗弄那些瓶瓶罐罐。那些逐漸變成了他的生活,成爲他生命當中的一部分。
楚濟華十二歲時,楚家又來了一個女孩子,方家父母出車禍雙雙死去,留下兩個亭亭玉立的女兒,大的叫方彼殊,小的叫方衣茹,都生的鮮花兒一般,是甜美可人的年紀。林家收養了方衣茹,楚家收養了方彼殊。
楚濟華緊緊盯着眼前的東西,他逐漸長大,自己一個人做實驗,按自己不同於常人的觀念和思維生活着。他逐漸開始做人體實驗,從未被當人對待過,他從未體會到自己的行爲在世人眼中是多麼殘忍惡毒。
懵懂又幹淨。
方彼殊一向和楚新關係極爲親密,後來卻不知怎麼的有些劍拔弩張。楚新一天突然把楚濟華叫到車站,命令他看好車裡的方彼殊,意外地,方衣茹也在,她驚慌失措地抱着方彼殊,哭道:“姐姐,我求求你,你救救他,楚新真的會殺了他的。”她瑟瑟發抖。方彼殊一手托腮,似在沉思,她溫柔笑道:“爲什麼?”方衣茹睜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方彼殊,接着哭着跑遠。
方彼殊淡淡道:“讓我下車。”
楚濟華走了。
事後,楚新一拳捶在他肚子上。
那個時候他已經有未婚妻,就是林家小姐林子寧。
方彼殊在醫院生下孩子,醒來後孩子卻不見。楚濟華前去探望,得知此事。方彼殊與楚濟華告別遠走。
七年後,楚濟華找到了方彼殊的孩子。
洛均從大火中救出那個曾經對他拳打腳踢的父親,此後二人相依爲命地生活。一天傍晚,洛均回到家中,推門,便是滿地的鮮血,父親倒在血泊之中。
臨死前,洛漳艱難地告訴洛均:“我一直沒說,你不是我的孩子,也不是葉蓁的。”
楚濟華面色平靜地站在一旁,衣袖不沾染絲毫血腥塵土。
楚濟華不知道,若非洛均也是個奇人,他這種做法是極有可能把孩子嚇死的。
楚濟華鄭重其事把一個女人的照片推到洛均面前,目光灼灼盯着他:“這是你的母親,我能找到她,然後你去和她一起生活。”
洛均低頭看書,頭也不擡,淡淡道:“我纔不要。”
自那之後,洛均就被囚禁在那一座圖書館裡。
楚濟華有時來查資料,他把洛均看了又看,終於忍不住說:“這樣翻書比較快。”他做了一個示範動作。
洛均手捧書本,微微一笑:“謝謝,我看不了那麼快。”
哦。楚濟華不再說話。
這個世界已經不需要比這更強大的大腦了。洛均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