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新年那天,年輕的警衛隊隊長受不了美人兒蕾梅黛絲的冷落而失去理智,天亮前在她窗前殉情而死……”
天亮之前,紀束薪坐在醫院冷清的長椅上,兩手手指交叉握拳,和紅色的燈“手術中”一樣靜默。狂風吹動雨水,敲打走廊盡頭的窗戶,紀泱含的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出“嗒嗒”的響聲。
紅燈滅,紀束薪站起來,看着林嗣音瘦弱的身軀,忍住想掐死她的衝動,壓下心惱火跟着去了病房。泱含很困,趴在長椅上睡下了。
紀束薪上午在紀氏忙得焦頭爛額,中午時分,周姨煮了雞湯送到醫院,紀束薪拿了把椅子,“啪”,在林嗣音面前放下,板着臉說:“起來,我餵你喝湯。”
林嗣音杏眼圓睜:“誰讓你進來的!”
“你喝不喝?!”
“不喝!”
紀束薪上前一步,怒氣衝衝地抓住她的胳膊。
林嗣音眯眼,冷笑:“你是想打我嗎?”
紀束薪鬆開林嗣音的手,徑直走了。
周姨擔心地說:“林小姐,您快把湯喝了吧,您一上午沒吃東西了。”
“滴滴”,林嗣音煩躁地接起電話:“我說了我不回去,你派飛機來接我也不回去!”
夜色已深,喧鬧頹靡的酒吧裡,紀束薪低頭喝悶酒,齊杭之穿過層層人羣找到他,對服務員說:“也給我來一杯。”然後說:“抱歉,我來晚了。”
三十分鐘後,齊杭之從沉睡的紀束薪的口袋裡掏出他的手機,撥通電話:“您好,紀小姐,我是齊杭之,你哥哥在景辰酒吧裡喝醉了,您能來接他一下嗎?”
“好的,麻煩你了,我十分鐘後就到。”
紀泱含讓司機幫忙把紀束薪扶進車裡,拿出一個手機對齊杭之說:“這是懷伊的手機,我忘記還給她了,請您幫我帶回去。”
齊杭之接過手機,答了句“好”。
“昨天她喝,今天你喝,你們倆還有完沒完了。”紀泱含端過醒酒湯,“起來喝醒酒湯了。哥,你醒醒啊!”紀泱含粗喘着氣,端着碗坐地上:“哎!”良久,她對傭人說:“少爺要是醒來,記得讓他喝醒酒湯,我就先回去了。”
街道上溼漉漉的,自行車汽車車輪穿過積水發出及其悅耳的響聲,月光十分明亮,地上鋪了一層銀色的軟毯。
庭下如積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橫,蓋竹柏影也。
天上轟然一響。
又要下雨了嗎?
其實她很喜歡下暴雨的日夜,只是……
懷伊抱着棕色的柔軟的一人高的小熊站在爸爸媽媽臥室門前,齊修文笑着摸摸她的頭說:“好好好,爸爸走。”
懷伊抱着小熊縮進溫暖的被窩,路行枚揉揉她的頭髮,溫柔地說:“媽媽摟着睡好不好?”
懷伊僵硬了一下,搖了搖頭,側過身子睡了。
耳邊,海浪的聲音清晰可聞。
懷伊在睡夢中第十二次把被子扔掉時,路行枚不由分說把懷伊摟進懷裡。
她又一次夢見那個溫柔的少年。
“洛均。”懷伊艱難地從壁爐裡爬出來,興奮地跑到低頭看書的少年面前,搖搖手中的瓶子,“你看這是什麼?”
少年接過一看,是一瓶髒髒的污水,就問:“這是從哪裡來的?”
“我看見媽媽小心放起來的,就偷偷拿出來了。我還得放回去的。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我不確定,好像是工業廢水。”少年攤開地圖,這附近能引起工業污染的工廠只有煉鋅廠,煉鋅廠排放的污水中含有大量的鎘。少年合上地圖,微笑:“真是痛苦的死法。”
少年拿着瓶子一來一回,瓶中的水似乎未變化分毫,懷伊奇怪地問:“洛均,你做了什麼?”
“我把水換了。”少年笑着把瓶子遞給她,伸出食指豎在脣邊“噓”,“不要告訴你媽媽,這是咱們兩個人的秘密。”
懷伊從夢中驚醒,被子依然蓋在身上,可是爲什麼她,會這麼冷。
暴雨已停,微藍的光輝穿透重簾,已是天明。
她用被子捂住臉,悶悶不樂地縮進去,過了一會兒覺得不舒服,胸悶,就又把頭伸出來,輕咳了幾聲,喘着氣,漸漸感覺呼吸道被堵住了一樣。
懷伊感覺很熱,她想打碎牀頭的什麼東西,可是渾身都沒有力氣。鼻子這個身體器官的行動似乎不受思想控制了。
還有其餘的全部身體器官……
路行枚一個小時之後醒來,模模糊糊覺得懷中的小寶貝不對勁,用手探了探她的額頭,天哪,這麼燙!她立刻抓了牀頭的電話,撥打了120。
“寶貝,睜眼,睜眼看看媽媽……”路行枚轉頭對齊修文說,“換作是我,會直接掐死她,免得受這份罪,哪天我勸勸子寧,丟掉這個女兒算了,也總比看她苟延殘喘強。”
路行枚怒極,打開手機接通電話,調到視頻模式:“你看看她,你看看她現在的樣子!有本事,你就一輩子躲在精神病醫院裡不要出來!”
懷伊突然睜眼,虛弱地說:“媽媽,我好冷。”
路行枚嚇了一跳,摸摸她的臉,依然很燙,耐心哄道:“乖,過一會兒就不冷了。”
懷伊虛弱地出了一口氣。
“天哪,我受不了了!”路行枚跑出病房手扶着牆壁粗喘着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