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府上朱承還在爲着自己父親生氣而擔心,生怕自己耽誤了父親的大事,結果等朱言旭回來的時候,朱家上下發現老頭子神清氣爽心情極佳,就連說話也比平常和氣了些。
居安小閣那邊,等朱言旭走得沒影了,計緣纔回了院中,隨後院中細細的嘈雜聲一下就炸了。
“呼……終於走了!”“是啊是啊,這人正能待!”
“沒錯,一待就到太陽落山了!”“不請自來的老頭!”
“哎呦可憋死我了!”“也憋死我了!”
“你沒我憋。”“你放屁,我更憋!”
“他帶了什麼糕點?”“廟外樓的,大老爺最喜歡的那種。”
“哦哦,挺有心的嘛!”“是個官呢。”“花雕,還有花雕!”
“花雕算什麼,能有大老爺千鬥壺裡的酒好麼?”
……
這一片嘰嘰喳喳的全從大棗樹上冒了出來,正是因爲朱言旭的到來,憋了半下午沒說話的小字們。
計緣揉了揉額頭,也沒有呵斥他們,走到院內觀賞着自己下午的作品。
這四個字的墨跡早已經幹了,常人初看只會覺得字好,哪怕是真正懂書法的人覺得驚豔,駐足細觀之下其實也看不出什麼,因爲這四個字雖然有門道在裡頭,但神韻內斂收而不顯。
只不過這塊匾額確實不是那麼簡單的,如今《天地妙法》最關鍵的上半部已成,計緣修行幾乎是自然而然的就向之轉變完成,這段時間觀察小字也算是在文字一道上受益匪淺。
所以這四字雖不是書寫的法令,也不是更具力量的敕令,但引出的不光是一個小院的名字,更是其中一份意。
拿着這塊牌匾,計緣再次回到了小院門口,單手託着牌匾往上一送,木牌就自行飛起,正正當當地掛到了原先的位置上。
“不錯,面目一新!”
笑了一句,走入院內關上了院門,隨後坐在石桌上拿出了那一疊信件開始看了起來。
這些信中果然有兩封是慧同和尚的,陸乘風也有一封,杜衡有三封,尹家人的就多了,得有二三十封。
慧同和尚的信件內容,在大梁寺計緣已經知道了,計緣拆了掃過一眼就放在一邊。
剩下的信計緣一封封拆開來看,裡頭講的都不是什麼大事,有見聞有求解,更多的是一些家長裡短,在看信的時候也不由會心一笑。
信自然是不能將生活中的所有事情都寫進去的,但看這些信,計緣就好似感受到了這些年發生的事,見證了尹家二子的成長。
。。。
近千里外的玉翠山上空,一隻紙鶴駕着一陣風急速飛行着,此刻紙鶴拍打的翅膀速度快得帶起一陣陣殘影,飛行速度達到了自己鶴生目前爲止的巔峰。
到了玉翠山某處迷霧環繞的上空,小紙鶴的速度才緩慢下來,拍打翅膀的頻率也同樣變爲正常。
懸浮在高空,朝着下方望去,有很大範圍幾乎白茫茫一片,但來過一次的小紙鶴知道,下頭就是玉懷聖境迷陣入口。
下降一些高度,繞着這一片迷霧飛了幾圈之後,紙鶴並未從迷霧的最中心位置進入,而是繞到了邊緣某處,下方一頭竄入霧氣中,就像一頭撞入了一團大棉花糖一樣。
與普通入山的山民容易迷失不同,紙鶴的飛行軌跡極爲明確,繞來繞去拐東拐西,一會正着轉一會反着轉,總之就是不飛直線,玉懷山的迷陣好似在其面前形同虛設,至少迷惑功能是如此。
大約半個時辰之後,小紙鶴中竄出了迷霧最密集的地方,進入了一片霧氣相對較爲稀薄的地方。
紙鶴落到一塊大石頭上,扭動身子擡頭向周圍的高空望了望,沒見着什麼東西,於歪着腦袋低頭四處看來看去,最後把紙腦袋扭到最低,看向了身下的大石塊。
“咚……咚咚當……咚當咚當咚……”
時而清脆時而刺耳的聲響在山谷中傳遞開來,有時候聲音小,有時候聲音大,時斷時續的也很富有規律。
“咯……咯……”
天上有鶴鳴聲傳來,在天際響過幾聲之後又遠去。
“咚……咚咚……噹噹噹……”
這種怪聲依然持續不斷。
沒過多久,有一名身着羽衣的溫婉女子從霧中穿行而來,遠遠的朝着這邊張望,四下找尋一番之後,終於發現了一塊巨石上,有一隻小小的紙鳥在不斷啄着那塊石頭,並且已經鑿除一個指甲蓋深的淺坑。
“難道是紙鶴?”
這仙鶴正是當初與魏家有舊的那一位,守山仙鶴輪值時間雖然快到了,但現在依舊還是她。
這隻紙鳥的樣子鶴姑並不陌生,雖然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只,但應該是一位了不得的大神通高人的妙法所成的紙鶴,所以這紙鶴代表的意義非凡。
看清了是紙鶴,鶴姑便不敢怠慢,趕緊現身出來,幾步之間就走近了大石塊,見鶴姑來了,紙鶴也停下了嘴上動作,擡頭看向了她。
鶴姑對着紙鶴拱了拱手,詢問道。
“請問你可是專程來我玉懷山的?”
紙鶴點點頭,拍打着翅膀飛起來,落到了鶴姑的肩上,扭頭看了她一眼之後就不動了,鶴姑估摸着意思應該是讓她帶着它去玉懷聖境。
鶴姑也略作查看,沒發現紙鶴上有什麼邪氣,便飛天而起,帶着紙鶴穿入玉懷山大陣,朝着玉懷聖境而去了。
計緣派遣紙鶴前來傳遞消息的事情,很快就傳到了如今舒雲樓值守的大真人耳中,並直接讓鶴姑帶着紙鶴進入了舒雲樓頂。
一段時間之後,舒雲樓頂不但有兩位值守的大真人,還有包括裘風等人在內的一衆修士,而紙鶴就在任大真人掌心。
紙鶴看着這個安然盤坐的寬袍仙修,記憶中閃過一些零碎的片段,似乎這人當初想拿火燒它來着。
“計先生的意思我已知曉,現在說給你們聽,據這紙鶴……呃……”
任真人話說到一半,似乎覺得這紙鶴正以一種奇怪的眼神頂着自己,雖然明明這紙鶴連眼睛都沒有,眉頭一皺便順口說道。
“據這紙鶴童子帶傳神念,計先生過一陣子會來我玉懷山拜訪,這是計先生首次登臨我玉懷聖境,需要好好招待,並且計先生似乎要去北境恆洲九峰山的仙遊大會,有意同我們一起前往!”
任大真人下意識低頭看看掌中紙鶴,覺得在他說出“紙鶴童子”的時候,小紙鶴那死盯着自己的怪異感覺也消失了,或者說柔和了很多。
下面盤坐的陽明真人幾乎立刻就道。
“師叔,仙遊大會的請帖雖然早已發來我山門,但我們玉懷山可是兩個甲子沒去參加那大會了。”
“可是計先生要去啊!”
下面另有仙修插嘴。
“嗯,因爲計先生想去,我倒覺得我玉懷山這次也可以去,甚至也算是一個不錯的機會,那大會雖然無趣,但到底同道衆多,接着計先生的光露露臉也好!”
裘風這番話說得似乎很俗氣,但卻和很多人心裡想的不謀而合。
“裘師侄說得不錯,任師弟,百多年前的事也是紫玉師叔祖的事,都這麼久了,應該也沒什麼問題了,不若我們傳訊玉鑄峰,徵求一下意見?”
邊上的另一位大真人說話,也令大家點頭,很快這消息便又傳入了玉懷山靜關之地的玉鑄峰。
玉懷山上除了決定這一次前往九峰山之外,還認爲既然計先生回到了居安小閣,於情於理都不該就這麼等着他上門,玉懷山也該前往拜訪一下。
思前想後之下,這重擔最後落到了裘風、陽明兩位仙修身上,他們也會各自帶着一名子弟前往,正是魏元生和尚依依,此外修爲高深的居元子也會一同前往。
小紙鶴已經提前一步離開玉懷山,朝着寧安縣的方向快速拍打着翅膀飛去了,身上計緣施加的法力還沒有完全耗盡,所以這會翅膀依舊扇得飛快。
此時的寧安縣夜深人靜,頭頂繁星點點,計緣就着廟外樓的糕點,坐在院中喝着花雕酒,小酌之間面露笑容。
‘白日遇鄉民,夜裡見鬼神,我這回家一趟就和上輩子過年回家一樣啊……’
這麼想着,院門已經被敲響。
“咚咚咚……”
“計先生,宋世昌來訪,可方便一見啊?”
院門外的寧安縣老城隍說話間還擡頭看着頭頂匾額,顯然這是今日新寫的,字裡行間書法的韻味十足,但似乎也就是一個名頭,並無神異之術蘊含其中。
計緣快步到院門前親自爲老城隍打開門,雙方見面相互拱手致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