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我們好像被裡頭的仙人送出來了?”
侍衛靠近老皇帝,小心地說了一句。
“朕看得出來。”
老皇帝四顧之下,發現天師處的仙師好像都沒出來,除了國師,本來在裡頭陪着計緣和老乞丐的那三人也還在大殿,他視線一轉,又發現了站在邊上面色忐忑的喬勇。
老皇帝臉上顯露和藹之色。
“喬愛卿,同朕說說你是如何遇上兩位仙長的,他們有說過什麼特別的事情嗎?來人,準備桌椅茶點,我與喬愛卿要在這促膝長談。”
喬勇受寵若驚,連稱“遵旨”,在侍從們擺好桌椅等物之後,同皇帝一起入座的他,開始細細講述之前遇上計緣和老乞丐的情況。
剛開始講到賣完菜收攤,老皇帝就滿臉驚愕地打斷他。
“什麼?喬愛卿竟然是落到了要賣菜爲生的境地,難道朝中有奸佞敢在迫害?朕明明只是體恤愛卿多年海外的勞苦,讓你一段時間在家休養,還等着他日愛卿繼續爲社稷出力呢,如何能如此悽苦?”
喬勇不管皇帝是真不知道,還是揣着明白裝糊塗,他作爲一個小小的庶民,可不敢有認識仙長就打着雞毛當令箭的態度,依然是謹小慎微,對皇帝的關心感激涕零。
“陛下如此關切,罪臣惶恐!並未有誰加害罪臣,只是罪臣愧對當初手下弟兄,知道他們過得不好,散盡家財和田產,略施以援手而已,當然,罪臣家中一切都好,吃得飽穿得暖,賣菜也算是陶養情操,陶養情操……”
老皇帝聞言沒有露出快慰的神色,而是面色嚴肅。
“愧對手下兄弟,喬愛卿,你同朕細細說說,如何愧對,朕記得我朝撫卹之資可不少的,難道有人中飽私囊!?”
面露一絲兇光,視線掃過邊上侍衛,後者心中一寒,頓時明白了皇上的意思,馬上抱拳行禮道。
“請陛下和喬大人稍等,微臣這就去查!”
說完這句,侍衛緩緩後退,隨後運起輕功身法,快速離去,他不知道是真的有人中飽私囊,還是當初就有皇上的授意,但不論如何,從這一刻開始,必須是有人中飽私囊才導致喬勇的老部下受苦,千錯萬錯,皇上是不能有錯的。
見侍衛遠去,老皇帝嘆了口氣,重新面露和藹地看向喬勇道。
“哎,喬愛卿辛苦了,來,你繼續說,慢慢說!”
“是是,微臣領旨……”
喬勇哪敢說個不字,坐正身子細細道來。
而院落的一棵樹上,一隻紙鶴一直盯着皇帝和喬勇這邊,也看向侍衛離去的方向。
……
天師處正殿之中,國師和其他天師處修士見計緣揮袖之間,將皇上和其他人送走,卻不敢多說什麼,更不敢提什麼大不敬之罪。
對於眼前的青衫者和老乞丐這等大神通高人而言,差不多百無禁忌,任你世俗權貴人間帝王也好,妖魔鬼怪魑魅魍魎也罷,都對他們沒什麼影響。
“早年就聽喬大人說,計先生有事找在下,不知今日兩位仙長駕臨,有何吩咐?”
門玉通隻字不提當初計緣還有過替他們聯繫仙霞島的承諾,只談計緣和老乞丐的要求,即便他很清楚老皇帝應該更關心仙人的承諾。
“呵呵,國師不必拘謹,實話告訴你,我與魯老先生此番大動干戈,不過是替喬勇小小的地討個公道,算是計某欠他的,至於爲什麼找你。”
計緣說到這,老乞丐也豎起了耳朵,他之前一直問計緣,但後者老是神神秘秘的,這會總該說了吧,而且也不能把自己趕走吧?
計緣想了下,纔開口道。
“當初國師給喬勇一塊玉佩,能辨別善惡正邪,不知國師還記得嗎?”
門玉通點點頭。
“自然記得,那是獬豸(xiè zhì)佩,其實主要作用是預警,能令寶船船隊提前得到相關警示,遇兇早做準備,遇吉則速速前往。”
“嗯。”
計緣點點頭,心中自有思量。
其實這世界有各種動物成妖,有各種離奇精怪,也有龍有鳳有神靈,真的有另外一些神獸異獸也是正常的,但就目前爲止,除了龍鳳,計緣還沒能準確瞭解到什麼神獸的事情,就是龍鳳,其實主要也是龍多,鳳的傳說很少。
而這獬豸是極具代表性的神獸,也是計緣此刻明確從別人嘴裡,聽到和自己上輩子的記憶中那種神獸幾乎相同含義的事物。
“那麼,國師是如何得到此類法器的,或者說,國師可有了解過獬豸此獸?”
“獬豸?”
老乞丐在邊上喃喃自語,他還是頭一次聽到這種獸名,似乎是一種很有來頭的妖獸,否則計緣也不會這麼上心。
國師先是朝着計緣和老乞丐施禮,然後伸手到自己右臂袖中,從內附的乾坤之物中取出一張卷軸,看樣子不是字就是畫。
“仙長請看!”
說着,門玉通接近計緣和老乞丐,緩緩展開手中一尺長的卷軸,裡頭露出的內容正是一幅畫。
畫上是一隻雄壯威武的異獸,全身長着濃密黝黑的毛,雙目明亮有神,額上長有一隻大角,四肢粗壯四爪銳利如鉤,尾短身粗,口大牙長。
“吼……”
這異獸畫像在才展開的時候是禁止的,但在完全展開之後居然活了,朝着畫像之外咆哮,左右擺動身子,好似想要衝出畫像,甚至帶來一股不容忽視的威壓。
“吼……”
老乞丐和計緣再次站了起來,後者是因爲心中略顯激動,而前者是爲畫像上異獸的那股氣勢所激。
“這是什麼妖獸,爲何我老叫花子從未見過?這是什麼?計先生可知曉?”
此刻國師雙臂死死抓着卷軸,身上法力流轉,似乎這畫面不是簡單拉開就好了,而計緣已經走近幾步貼到了畫像之前,眯着眼睛回答道。
“此乃獬豸,又稱獬廌,懂人言知人性,是一種能明斷是非的上古神獸。”
本來門玉通以爲計緣就是當初在海上見着玉佩覺得好奇,這會老乞丐問了,還想替計緣回答,但聽到計緣說的話,立刻明白這位仙長遠比自己想象中的要了解畫中之獸,至少獬廌這個別稱,連門玉通都不知道。
“上古神獸?獬豸?”
老乞丐面色凝重。
“計先生可否細說?”
計緣搖頭。
“我也只是略知一二,還是先問問國師吧,國師這邊只有這幅畫?”
門玉通點點頭。
“只有這一幅畫,但這畫在不同的時間段呈現之像也不同,並且度入靈氣法力也會有反應。”
說着,門玉通已經朝着畫像中度入靈氣,下一刻,畫像的色澤好似更加飽滿起來,畫中之獸也更加生動。
“吼……吾乃獬豸,何人膽敢在此打擾?吾乃獬豸,何人膽敢在此打擾?吼……”
“呃,大部分情況下,它只會這兩句。”
門玉通向計緣和老乞丐解釋一句,兩人都若有所思,而計緣則先是眯起眼,隨後法眼全開運法於目,右手一展,手中就出現了一根金紅色的羽毛。
在羽毛出現時候,計緣已經開始朝內微微度入一絲靈氣,隱約間一股駭人的妖氣升起,不過這妖氣只存意的層面,常人根本感知不到。
但老乞丐卻眉頭一皺,看向這根羽毛,明明細看沒有什麼,爲何剛剛卻感受到了淡淡心悸。
計緣不由多看了老乞丐一眼,從他的反應上來說,老乞丐的道行確實比居元子要強上一點。
“獬豸,你可認得這個?”
計緣聲音平靜,將手中羽毛拿到畫像之前,但畫像中的神獸依然是之前那句。
原本計緣打算把羽毛收起來,但忽然想到了什麼,對門玉通道。
“勞煩國師多度入一些法力靈氣。”
“是!”
門玉通好歹也是一個真人級數的修士,心念一動,渾身法光流轉,源源不斷的法力裹挾着靈氣度入畫卷。
一息之後,畫卷上張牙舞爪的獬豸身上都開始冒出黑煙。
“吼……吾乃獬豸,何人膽敢……”
這句話忽然頓住,隨後畫像中的神獸做出了從未出現過的動作,目光極有目的性地盯住了計緣手中的羽毛。
“嗬……”
一種沙啞恐怖的嘶吼聲從畫卷上傳出,國師更是感覺到畫卷重了不少,更燙了不少,一股股黑煙幾乎溢出畫卷。
“嗬……”
聲音更加低沉,但帶來的壓迫感卻更加大了。
“滋滋滋……”
門玉通雙手上冒出青煙,手中的卷軸好似烙鐵,但真正的烙鐵他都能握得住,可這卷軸卻已經快抓不住了,雙臂都開始微微顫動。
‘果然有反應!’
計緣對老乞丐道。
“有勞魯老先生接替國師爲畫作度入靈氣。”
“嗯!”
老乞丐不由分說從門玉通手中拿過畫作,明眼人都看得出這國師撐不住了,到他手中,畫作立刻穩了很多。
“讓我來看看有什麼門道!”
說着,老乞丐相互點頭交流過後,加大了靈氣度入,讓整張畫卷幾乎充斥着靈光,而一邊的計緣也是同樣動作,一下向羽毛中度入更多靈氣。
嘩啦啦……
一股煙從畫作中竄出,凝聚成一團虛無的黑焰,而計緣手中的羽毛則竄起一股虛無的金紅之火,兩火相撞在一起,激起一股強烈的妖風。
“嗚……嗚……”
正殿室內狂風呼嘯,幾個仙師幾乎站立不穩,但不是因爲風太大,而是因爲心中太怕。
妖氣!可怕至極的妖氣!
老乞丐面色驚駭地看着手中畫卷和計緣的羽毛,再看看面色凝重的計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