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劍光散去,墨蛟趴在地上“呼哧呼哧……”的不斷喘氣,雖然氣息上比起剛纔更糟了一些,但卻能明顯感受出一種輕鬆感。
城隍心態則和地上蛟龍一樣輕鬆了不少,剛剛的那玩意雖然詭異非常,可畢竟有計先生在側,天塌下來有高個頂着的思想可不光老百姓有。
望向雙拱橋村穀場周圍,那些民宅中的人,絕大多數都因爲剛纔近距離聽到龍吟和那種尖銳刺耳的怪叫,而昏迷了過去,不少人耳朵邊上都滲出血來。
只不過李城隍剛纔及時出手,虹光頃刻間裹住好大一片範圍,很多百姓應該並無大礙,頂多是會醒後短暫失聰,不會過久的影響以後的生活,當然短時間的驚慌肯定是免不了的。
計緣則依然全力張開法眼,細細觀察黑色蛟龍周身,同時視線也掃向高空,暫時不敢放鬆警惕。
法眼雖然神異,但隨着瞭解和接觸的事物增多,也隨着見識的增長,計緣越來越明白有些東西,即便法眼全開,也不可能太直觀顯現。
嚴格的說,世間很難有完全遁形之法,可卻能將蛛絲馬跡隱藏得很好,所謂洞察力也是相對的,即便是法眼照觀也需要極爲細心才行,更不排除有什麼能躲過他的法眼。
良久之後,計緣才稍稍鬆了一口氣,暫時應該真的沒事了。
“好了,墨蛟,現在能說一說了嗎?”
“嗬…嗬…嗬……”
喘息間,墨蛟龍口邊有一股股白氣噴出,但除此之外,身上傾瀉出的水澤精氣倒是漸漸停了下來。
本想要以龍爪撐地起身,但掙扎了一下並無這個力氣,所以只好衝着計緣勉強動了動龍首。
“多謝……多謝計先生搭救之恩……否則墨榮便是死了…恐怕也不得安寧!”
墨蛟轉動眼球,琥珀色的雙目掃向四周,視線明顯是掃過周圍村落,然後掃過麗順府城隍李寶天之後纔回轉到計緣身上。
“計先生,我還是希望先生能請龍君前來,在下被抽去龍筋,周身精氣也幾乎散盡,已經時日無多了,但心中之事不親口告訴龍君無法安心。”
城隍李寶天皺眉詫異道。
“難道連計先生也應付不了?”
墨蛟甩動了一下龍鬚,眼神疲憊。
“計先生言出法隨敕令縛邪,自然是神通廣大的……但墨某還是更相信龍君……望計先生海涵!”
龍口說話噴出一陣陣腥氣。
“呼…嗬…呼……”
說完幾句話,墨蛟好似耗費了大量的力氣,顯得氣喘吁吁。
“好,計某立刻傳書通天江!”
計緣並不在意,他向來沒那麼小家子氣,到底是妖類,不相信他也是正常的,畢竟不是通天江那邊的熟悉親友也不是春沐江江神這種仰仗自己的,而且還是龍蛟之屬,臨死也有驕傲。
沒多做猶豫,計緣劍指一點天空,隨後青藤劍便直接沖天而起,在幾道雷電劈身中破開烏雲,遙遙直上越飛越快,最後徑直遁入罡風之中,朝着京畿府方向飛去。
“計先生,墨蛟身軀在此村中恐怕不妥,還請您運使神通將其搬運至廣洞湖爲好。”
李城隍考慮到墜龍一事對凡人的影響,希望計緣能將這條几十丈長的巨蛟挪移到三十里外的廣洞湖中。
城隍口中的搬運,自然不是指用身子去般,而是一種術法的類別,統稱爲搬運法,其中有役鬼驅神搬運之法,也有法力攝取的變化之訣,種種細分類別中都有各自的優勢和侷限。
可是……計緣一雙蒼目瞪大了好一些,望着這條身軀漆黑鱗片密集的龐然大物,這東西是我計某人能搬運得動的?
但這了蛟龍這麼在這確實不妥,等雨一停絕對就引起圍觀了,而且龍氣龍威所在,久觀搞不好能嚇死幾個膽小的。
想到雨,計緣下意識望了望天空,這瓢潑大雨或許能做點文章。
也不多話,左右手交替翻動,滑袖口揮空,轉運使御訣之下,大量法力隨着法訣宣泄而出,同時執子顯化在袖內。
計緣雖然蘊法丹田之地並不大,法力邊界不廣,可意境丹爐中的丹氣十分磅礴,最大的優點就是回氣快,只要不是如同剛纔那樣一次性巨量的法力消耗,在保持可接受消耗速度的前提下,就能有一種源源不斷的感覺。
隨着計緣施展術法,大片大片的雨水開始朝着附近匯聚起來,很多地方甚至有種雨勢從暴雨下降到中雨乃至小雨的感覺。
“嘩啦啦…嘩啦啦啦啦……”
李城隍發現腳下的水流越升越高,再看看周圍村中的房屋,邊上已經瀰漫起大水,不過這水位雖然都快要有門板高了,卻沒有漫入房屋內部。
‘好精妙的御水之能!’
除非最開始就被當做土地爺祭拜,城隍之流幾乎純粹依靠香火願力修行起來的鬼神,更擅長運用鬼法或者“陰”法,於五行術法方面都有很大侷限性,畢竟缺了肉身,就算鑄就金身法體有成,顯然也不會把五行之術當看家本事來練,但不代表城隍分不清此類術法的成就。
俗話說窺一斑而知全豹,雖然還比較片面,但也足夠麗順府城隍李寶天想象出如計先生這等人物,運使各種御訣的能耐。
“嘩啦啦……嘩嘩譁……”
隨着水位越升越高,很快就終於沒過了黑色大蛟的整個身軀。
大雨還在下着,可雙拱橋村卻好似前半個村子都陷入在一個大湖之中,浪濤在村頭洶涌翻滾卻對民居毫無所犯。
計緣其實算是用了比較取巧的方法,因爲他會的東西一直不算多,甚至很長一段時間只會一個小御火術和小避水術,所以長久以來對術法的精細操控很在意。
而敕令音的存在又讓他運使各種法決也有種言出法隨的順暢,再加上點出棋子掐在左袖之中,將周遭靈氣和墨蛟此前散溢的水澤精氣源源不斷吸納過來,減少了法力的效能損耗,所以御水才能如現在這般水準。
但計緣此時也很快發現一個問題,視線看看整個沒入水中的黑蛟。
‘好像…沉在水中不會浮起來啊……’
蛟龍之軀密度太大,也非常重,根本就如同一託數十丈長的黑鐵,在水流中紋絲不動。
這就很尷尬了,以計緣現在的御水之能,依靠源源不斷的回氣之能運使法力,做到興風作浪其實也不算太困難了,可若需要滔天海嘯那種威勢,一下子就會超出他法力消耗的極限。
用上輩子的話說就是,可以做到水勢綿長源源不絕,但又缺乏強大的爆發力。
還好這種尷尬並沒有持續多久,幾個呼吸之後,原本昏睡狀態的墨蛟,在感受到自己浸入水流中後,好似恢復了一些活力,精神也明顯好了一些。
墨榮能感受到這水流水勢的溫和,更能感受到這水流中蘊含了充沛的靈氣和水澤精氣,令他感受到體力得以緩緩恢復,身上的痛苦也顯著減輕。
“多謝計先生了!”
墨蛟的兩根龍鬚在水流中上下舞動,一雙琥珀色的龍目再次張開,四隻龍爪向後緩緩蹬出,整個龍軀如蛇般在水中排開水流扭動起來。
“嘩啦啦…..”
新出現的一個“大湖”中騰起大量渾濁的水花,一條巨大的黑色蛟龍在“湖底”遊動起來。
計緣微微鬆一口的同時也御風跟上,運使水流形成一種緩和的洪峰,一路朝着廣洞湖的方向流動而去。
村子距離廣洞湖足有三十里,這點路在尋常,不論對於城隍李寶天還是計緣,亦或是墨蛟,都是散個步都算不上的距離,但現在卻算是一段小小的“長征”。
麗順府城隍開始還有些不解,計先生用如此精妙的御水助垂死的墨蛟游回廣洞湖,這其中耗費的心神和法力難以計數,遠不如直接將蛟龍搬運去廣洞湖省事啊。
可是慢慢的,李城隍就品出味來了,墨蛟在這水浪中從掙扎遊動到漸漸順暢,精氣神都有所恢復,而不再是隻泄不進,尤其是這“神”的恢復更顯難得。
‘果如傳說中一般,計先生尊重也看重每一個求道心堅賣力修行之人。’
城隍思量着,墨蛟因爲此刻的遊動,恢復的不光是一絲絲氣力,從站都站不起來到能自己遊動,恢復的也是一種信心,心堅而神厚,至少能幫助他多撐一段時間了。
雙拱橋村其實有一條小河溝繞過,前後各有一座拱橋,所以名爲雙拱橋村,此刻計緣御水蛟龍潛游,雙方合力御浪繞過村頭拱橋,隨後入了河溝。
只是這河溝太小,根本容不下蛟龍,所以六七丈高的水浪依舊隨行,並且蔓延至河溝兩側百餘丈遠,某種程度上說也好似浩蕩水勢不斷朝前。
河溝連着廣洞湖,這三十餘里的行進路程還會通過一些村鎮,有村鎮中的人見到大雨中河溝兩側滿起大片水浪,並順着河流朝這邊衝擊而來,不少人驚慌失措的大喊。
“發水啦……發水拉~~~~”
“發大水啦!”“我的娘哎,小河溝水漫起這麼高?”
但驚慌也就持續了一小陣,很快人們發現這一陣潮汐一般的大水,好似就是天人執桶猛然潑水,只是沿着河溝滾滾向前,並沒有對沿岸兩側的百姓聚居之所造成太大影響,些許衝過來的水流還沒不過腳踝。
於此同時,也有一些居所地勢較高的人,遙遙眺望這一陣奇特的大水,能看到中心位置一片渾濁,隱約間好似有什麼龐然大物在其中攪動前行。
從雙拱橋村到廣洞湖邊,全過程三十里耗時一個多時辰,計緣消耗的法力總量多少還是其次,心神方面的消耗同樣不小,甚至以他這種方式一邊匯聚靈氣收集那些蛟龍散溢的水澤精氣,一邊精細控制“大水”前進,他自己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
而在大水退去之後,那條河溝被擴寬了幾倍,很多地方的形狀好似蛇遊之跡,在起點的雙溝橋村,大谷場地面還有一條粗大的深深爬痕延伸至河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