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白若來說,根本沒必要入京覲見皇帝去討要什麼冊封,雖然京城相距不遠,但即便是必然涉足人道之爭,和大貞氣數要有所糾葛,這樣也能儘可能相對減少對自身修行的影響。至於因爲沒有受到大貞冊封導致白若同人道之爭的關係不算名正言順,祖越國的神道可以毫無顧忌的直接對她出手,這一點她也不怕,且不說如今戰事主要在大貞國土,就是會攻入祖越國,那邊的神道也已經崩壞了。
與白若產生相同想法的其實也不少,甚至還有的行動得更早,當然也有願意接受朝廷冊封的,有的去往京城,有的向當地官府報備並取得路引之後直接前往北方。
……
“駕……駕……”“駕,各位,在入夜之前翻過這座山!”
“知道了!”“明白了!”
黃昏中,齊州南境的一條山道上,三四十人正策馬前行,這羣人一個個身負各種兵刃,着裝也各有不同,顯得組織鬆散但卻一個個氣息平穩。
終於,在入夜之前,這三四十人出了這片山,在距離山腳數裡的官道邊上暫時紮營,說是紮營,其實也就是一衆人找個合適的地方將馬匹拴好,再升起篝火休息一陣。
如今是寒冬,即便是武人這麼趕路一天,也被凍得有些受不了,現在能坐在幾個篝火邊休息算是難得的享受,不過身冷心熱,所有人都攢着一股勁。
“我等已經入了齊州境內,距離我大貞守軍關隘也不遠了,做好準備修養精神,不日遇上祖越賊子,定叫他們好看!”
“說得不錯,這祖越賊匪正面不能勝,就盡搞這些歪門邪道的東西,欺我大貞無人乎?讓他們知道我大刀的鋒利!”
接話的男子說完,直接將自己的刀拔出一小節,露出反射着火光的刀身。
“如今江湖各道都有義士彙集前來,我等武藝在身,正是匡扶正義之時,齊州境內多少百姓被殘害,如今亦有賊子到處流竄,我等過了齊林關之後,見到賊子,有一個殺一個!”
“對!”“不錯!”
正在一衆武人熱議之時,遠方又有馬蹄聲響起,並且在逐漸接近,這些武者雖然不熟悉軍事,但個個身懷武藝視聽也相對敏銳,當即全都安靜下來。
有人輕功一躍跳到了附近的一棵樹上,眺望遠方見到有一隊騎士接近,此刻天還沒完全黑下來,所以能看出這隊騎士全都衣甲整齊。
“各位同道,來的是一隊兵,看起來像是我大貞將士!”
聽到樹上的人這麼說,下頭的人相互看了看,下意識都兵器不離身地站起來,也沒有刻意迴避。
沒過多久,這隊騎士就已經策馬到了近處,領頭的軍官揚手,騎兵就開始緩緩減速,最後到這羣江湖武人約莫三十步外停下,正好是相對安全的距離,又在士卒弓弩的大威力射程之內。
領頭軍士手持一根長槍指向前方武人。
“我乃大貞徵北軍巡查隊,爾等何人?速速通名!”
在軍士問話的時刻,幾十騎兵士在馬上已經用弩箭對準了前方。
立刻有武人上前一步抱拳回答。
“我等皆是大貞江湖武者,今國家有難,特來北方盡己所能,殺祖越賊子匡扶正義。”
“可有路引?”
“有,請過目!”
之前回答的武人從懷中取出路引冊本,幾步上前遞給那位軍士,後者接過之後拉開冊子查看,能見到前頭幾處關口蓋的印章和批註,再看向這些武人,有的衣着樸素有的衣着鮮亮,但基本比較整潔,更無血跡在身上。
軍士眼神眯起眼睛,忽然問道。
“你們都是宜州人?纔來北方,可帶了宜州有名的花龍團子糕?好久沒吃到了。”
領頭武者眉頭皺起,還不及他說話,後邊人羣中已有人疑惑道。
“花龍團子糕?宜州有名?沒聽過啊,那軍爺,是不是什麼小地方的吃食?”
領兵軍士一笑,將手中鋼槍收起。
“我瞎編的,你當然沒聽過了。”
那武者心下了然,但還是把剛剛沒說完的話講完。
“我等也並非盡數是宜州人士,亦有幷州同道,只是路引取自宜州,那邊那位,幷州總捕頭,陰陽神捕王克王捕頭!”
軍士微微一愣,擡頭看向那邊站在篝火旁並不起眼的褐衫漢子,見到對方正微微朝着這邊拱手,沒想到這人還是個公門捕頭,但所謂陰陽神捕的名頭他倒是沒聽過,應該和那些天花亂墜的江湖稱號是一種路數。
這麼想着,軍士向着王克回禮,隨後將路引冊子交還給馬前的武者,再朝着衆人拱手。
“多謝諸位義士前來相助,此處已然是前線,方纔多有冒犯之處還請諸位義士海涵。”
“軍爺放心,我等知道輕重!”“不錯,軍爺無慮,我等也是走江湖的,知道防人之心不可無!”
武人們對於這羣騎兵確實並無多大惡感,看他們身上的衣甲多有劃痕和破損,更沾染了不少陳舊血跡,不用問也知道是經歷過血戰的悍卒。
“嗯,也提醒諸位一句,到了此處已經不能算安全了,敵方多有奇詭之士,也得小心一些邪門的路數,往此東北直去是我軍大營方向,而周邊也有小道能翻過關隘,不可不慎!軍務在身,我等先行告辭!”
“諸位慢走,後會有期!”“後會有期!”
一些原本躲藏樹後樹上的武者也都出來,三四十人向着約莫五十騎兵抱拳,後者只有那軍官在馬背上回禮,然後一聲“出發”之後,就帶着兵士策馬離去。
等一衆騎兵消失在武人的視線之中,武者們才紛紛感慨。
“真雄壯之兵也,我大貞不可能輸的!”
“不錯,有此王師,定能戰勝賊兵!”
旁人感嘆的時候,拿着路引的武者也接近始終沒說話的王克身邊。
“王神捕,我們要不要去大營那邊?”
“嗯,自然要去,那軍士說的話也不可不聽,晚上尤其得注意,今晚守夜得多加些人手。”
王克說話的時候,視線還望着那羣騎兵離去的方向,此刻視線中只剩下了一片揚起的塵土。
“二師父,您爲什麼一直盯着那些兵啊?”
說話的正是王克身邊站着的一個人,看着身材健壯挺拔,但面貌依然能看出一些稚嫩,正是年僅十四歲的左無極。
王克看了看左無極,嘆氣道。
“我執掌獄印多年,此物乃仙人所賜,多年來審斷陰陽,也逐漸領悟出一些能耐,有時候隱約能感覺出某人死期將近。”
“那,二師父的意思是,那些軍士?”
“嗯,但我也不好說什麼,世事無絕對,北征將士本就危險,就是你我這些人,身上亦有死氣,先休息吧。”
……
是夜,遠方曠野上隱約傳出一聲慘叫。
原本熟睡的王克忽然睜開眼睛,皺眉看了看周圍,用手肘杵了杵身邊的左無極,後者也在下一刻睜開眼睛,看向身旁壓低聲音疑惑一聲。
“師父?”
“噓……把所有人叫醒,不要出聲。”
左無極這才發現這臨時營地中,連守夜的人都睡着了,而他絕不相信武者會熬不住睏意堅持到換班。
很快,所有人陸續被推醒,並且在醒來的時候都被先醒的同伴提醒不要出聲。
“諸位,把兵刃都亮出來。”
湊在一起的武人紛紛將刀劍等物遞出,王克從懷中取出一枚小巧的印章,往衆人兵刃上輕輕一按,刀劍等物上隱約有帶着熒光的“獄”字閃過。
“諸位,今夜定有邪物現身,我等裝睡,剋制心律和呼吸,一會若動起手來,切莫猶豫。”
“知道!”“嗯。”“全聽王神捕的!”
諸人都緊張起來,但畢竟都是久經江湖考驗的,很快壓下了不安,躺回各自的位置裝睡,並且剋制呼吸和脈搏,讓自己顯得處於熟睡之中。
大約半刻鐘之後,約莫二十幾個身影悄無聲息的從遠方曠野上出現,又以極快的速度接近王克等人所在的營地。
“哼,這邊果然還有一些短命鬼,周大師的瞌睡風果然厲害,今夜我等能割滿一百隻左耳了。”
很快,二十幾人來到近處,看清了是幾十個武人打扮的人睡在還有火星餘熱的篝火邊上,頓時都面露喜色。
“這是大貞內地來的武者?太好了,這些人身上油水可比那些當兵的足啊!”
“嘿嘿,不錯,不廢話了,先砍去他們的頭顱。”
二十幾人縱躍到營地之中,一個個緩緩拔出身上的彎刀,對準各自目標的脖子高高舉起,只是在他們正要一刀砍下去的時候,眼中忽然有劍光刀光亮起。
“錚~”“錚~”“錚~”……
“噗……”“噗……”“噗……”“噗……”……
營區飆血,王克等人暴起反攻,在先手砍死砍傷不少敵手的情況下,刀光劍影全都籠罩向來犯之敵,左無極手持一根扁杖,擊碎一人襠部又戳中一人的脖子,掄起扁杖大開大合。
僅僅十幾個呼吸時間,在有心算無心且人數壓制的情況下,來犯的二十幾人全都被殺死,而在他們隨身的幾個口袋中,發現了許多沾血的耳朵。
小半個時辰之後,在王克帶領下,衆人找到了另一處營地,裡頭滿是大貞軍人的屍體,在白天給衆人留下不錯印象的那名軍官赫然在列,所有人都失去了左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