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僅僅是站在那裡,一雙赤紅的眼睛盯着剛剛出言不遜的仙修,一股兇悍的煞氣自然而然的從其身上升起,修爲弱一些的人只覺得心臟猛跳,阿澤更是看得臉色蒼白呼吸困難,而被老牛盯着的仙修同樣臉色難看,戒備的同時也不免心中膽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沒種的東西,慫包!”
老牛大笑起來,陸山君在一旁伸手抓住他的衣袖,然後狠狠一拉,將之拽回座位上,身子撞得前頭的桌案“砰”的一聲響。
“北兄,仙釀太純,這蠻牛喝多了,失禮之處還請見諒!”
陸山君沒有站起來,向着北木拱了拱手,代老牛賠禮,誰都知道陸吾與牛霸天乃是好兄弟。
被這一幕打斷的北木皮笑肉不笑,但陸吾的面子他還是要給的,而且這陸吾和牛霸天都是絕世兇妖,就算不管他們未來可期,現在也是很恐怖的力量,所以北木哪怕不爽,也還是笑着回禮。
“陸吾兄哪裡的話,牛兄弟只是喝多了一些,酒後失態而已,沒什麼的,各位道友也勿往心裡去,今日之會有些狀況也是情理之中的。”
練平兒微微皺眉,她沒想到以北魔之尊,還能在這殿中鬧出這種笑話。
“寧姑姑……他們真的是計先生的舊識嗎,剛剛那個……”
阿澤覺得牛霸天真的不太像是仙修了,剛剛那赤紅的雙目和攝人心魄的兇光,讓阿澤心臟如同打鼓,這不是說阿澤膽子小,而是身體本能層面的一種預警,要他遠離對方。
練平兒對着阿澤露出一個溫和的微笑。
“阿澤,計緣行事向來無拘無束,對待有情衆生一視同仁,即便是兇狠之人也有溫柔之處,陰間鬼神個個面目猙獰,但卻大多是有德善神便是此理。”
“嗯……多謝姑姑解惑。”
那邊牛霸天又喝上了,不過聽到練平兒的話,卻止不住笑意。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對對對,我也是有德善類,嘿嘿嘿,小道友勿怕!”
那笑容聽得阿澤毛骨悚然,也聽得練平兒心中冒火,所幸那蠻牛再蠻橫似乎也知道一些分寸,只是笑過之後就不再說什麼。
北木正想要繼續剛剛沒完成的事,陸山君的傳音卻忽然到了耳中。
“北木兄,借一步說話。”
北木皺眉看向陸吾,見對方微微頷首,只得歉意地對着練平兒說了兩句後起身,而陸山君也隨後起身。
練平兒倒也並不急躁,阿澤已經到了北木跟前,就已經回不去了。
陸山君和北木並未在洞府之中交談,而是在陸吾的要求下出了海面,回到了海上的礁石處。
聽着驚濤駭浪的聲音,北木耐着性子詢問道。
“可以說了吧?陸吾兄。”
陸山君轉頭看向北木。
“北兄,你真看不出來這練平兒是在利用我們?那計先生何等人物,他看重之人被練平兒帶來此處,你若出手,恐留隱患,怕是可能被計先生尋到,而且這女人心術古怪,我是信不過她的。”
“哈哈哈哈哈……陸吾兄,我又何嘗不知呢,但我們也算是相互利用,這阿澤魔根深種卻靈臺清明,實在罕見,若能煉化爲我分身,或者將其魔念激化,成魔之刻絕非等閒小魔,也定是一大助力。”
陸山君冷笑道。
“哼哼,怕是還未成事,就已然出事了,此番明明是她召集我等,自己卻姍姍來遲,嘴上說得好聽,卻根本不是一個合作的態度,分明將自己擺在了統領者的高度,視我等爲走卒。”
“陸吾兄不要多想,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練平兒再惹人不喜也無所謂,其身後的大人物纔是共襄盛舉的對象,我等只需準備着便可。”
陸山君擡頭看着遠方天邊明亮之處,那是玄心府飛舟在接引星輝的方向,只是在這一刻,他忽然心中微微一震,見到那邊星輝似乎被什麼攪動了,彷彿能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氣息。
‘風,是風,好似居安小閣中吹出的風。’
陸山君的眼神只是餘光在遠方一瞥,再度開口道。
“既然你這麼認爲,那陸某也就不多說什麼了,不過一旦這練平兒做出什麼危險舉動,我定會吃了她的。”
“哈哈哈哈,陸兄放心,她翻不起什麼浪花的,我們進去吧,正如你所說,等了這麼久,也不該磨蹭了。”
陸山君輕輕呼出一口氣,神色平靜了一些,伸手一引。
“嗯,北木兄請。”
“陸兄請!”
二人再次入了海中,返回洞府之內,但大約十幾息之後,在原本礁石的幾百丈之外,一道虛影慢慢形成,隨後,這倀鬼化爲一道幽光徘徊而去。
玄心府飛舟之外,應若璃持扇站在空中,剛剛她一扇之下,將匯聚的星辰光輝全部扇飛,這樣全船的氣息就清晰展現在眼前,可惜並未察覺到那女子和阿澤氣息。
“道友這樣是不是過了些?若不說出個什麼得當的理由,恐怕就得有傷和氣了!”
飛舟上的玄心府修士冷眼看着懸停空中的女子,並未認出是應若璃這條真龍。
應若璃扇扇子之前並未事先通知玄心府,打的就是一個出其不意,只可惜並未見到想見的人,於是低頭看向飛舟,這會上頭一大片人也都擡頭看着天空的女子。
“玄心府的諸位道友,我並非有意打攪,只是一路追尋一孽障而來,她似是乘坐此舟躲藏。”
“哼,那麼道友是否找到他了呢?”
玄心府的知事暗運法力,他們也不是好惹的,就算這女修看起來手中寶物不凡,但他們腳下踩的可是仙舟,乃是了不得的寶物,同時也代表玄心府的臉面,沒理由懼怕對方。
“未曾發現,正想詢問諸位道友,此來並無仙港,是否見到有人中途下船?今夜驚擾之事,我自會賠償。”
說着,龍女袖口一甩,一尊小鼎就飛了出去,在並未察覺到敵意的情況下,玄心府修士猶豫之下並未阻攔,任由小鼎穿過飛舟禁制落到船上。
“五行水精!”
這一尊小鼎裡頭裝滿了五行凝萃,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凝縮的大湖在波浪翻騰。
“水行凝萃九千斤,算是略表歉意,還望玄心府道友收下。”
嘶……九千斤?
本來還想說幾句狠話,但是玄心府飛舟上的知事真人面對這個小鼎實在難以兇得起來。
“對了,此鼎算是乾坤之寶,一併送與玄心府了,希望諸位道友爲我解惑,是否見到什麼特別之人,當是一男一女,男的似有入魔之相。”
玄心府知事微微一愣,正好借坡下驢,轉頭看向身邊的四聽獸。
“四聽道友?”
四聽獸身子略有些僵硬,這會纔回神,開口回答道。
“尊下所問之人確實曾經在船上,大約前半夜的時候已經離舟,往西側去了。”
西側?
應若璃輕輕嘆了口氣,對方氣息掩蓋得十分徹底啊。
“多謝告知,告辭了。”
應若璃行了一禮,轉身往西飛去,在她飛遠之後,十幾條蛟龍才現身追隨,此前是不想顯得太過咄咄逼人。
而四聽獸則輕輕呼出一口氣,顯得有些疲憊。
“四聽道友,怎麼了?”
四聽看向身旁之人。
“知事真人,那女子可不是什麼普通道友,我聽到其身邊隱隱有萬千龍吟之聲,令我四耳震顫,恐怕是一條修爲驚天的積年老龍,否則豈能有萬龍追隨之威。”
這話聽得玄心府的人面面相覷,驚愕之中也帶着些許慶幸。
另一邊的龍女心中則極爲不爽,畢竟不可能無休止地在海上找下去,只是才飛出去沒多久,忽然心中一動,看向遠方的海域。
鬼物?不對,倀鬼!
海面上,那倀鬼一直在徘徊,見到天空中飛來的人就直接入了海中。
“娘娘。”
“嗯,我看到了,走。”
龍女等人跟隨着倀鬼潛水而下,並未施展任何御水之法,水流卻自動隨龍女心意而走,使得他們在水下行進極快。
不知何時,倀鬼忽然消失了,不過他們也並不在意倀鬼之事了。
龍女眯着眼看向海底某處方向,身後龍族一字排開,個個眼神不善。
“娘娘,看來就是此處了。”“是否有詐?”
“哼,馬上就知道了。”
龍女向前一步踏出,水流兩分而開,一衆龍族跟上,一股淡淡的靈光在龍女手中的摺扇上形成。
下一刻,摺扇一揮,一道水流朝前涌動,悄無聲息之間已經分開了洞府禁制。
水府之中,此刻陸山君和北木纔回來沒多久,卻正好有一個仙修在同練平兒說話,語氣似乎並不是很和善。
“沒想到今日之事,竟是由計先生的道侶來統籌,寧仙子,聽說計先生被一些人譽爲劍術天下第一,不知何時把計先生請來爲我等講講道啊?”
陸山君看向老牛,後者眼神無辜,表示並非他挑唆,似乎對方本就不喜歡練平兒。
“哦?計叔叔的道侶?”
一個女聲從外傳了進來,幾乎隨着聲音的由遠及近,一個身影已經出現在大殿門前。
北木瞳孔微微一縮,他竟然沒能發現對方,但下一個剎那,在滿座之人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女子已經如同移形換位一般站在了練平兒面前,近乎盡在咫尺,令後者都微微錯愕。
“我……”
練平兒才吐出一個字,眼睛似乎是看到來人手微微擡了一下,眼角余光中已經有一道白色殘像出現。
“啪——”
好似一條千鈞龍尾掃在一側臉頰上,痛苦都追不上面部和脖頸的撕裂感,練平兒連反應都來不及,就被龍女一個耳光打得化爲一道殘影,重重砸在十幾丈外的殿牆上。
“轟……”
直到此時,龍女口中才吐出剩下幾個字。
“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