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小海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好久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早飯了!”
“好吃再吃點!”本冬梅把油條向本小海推得更近一些。
“已經吃撐了。”本小海一手撫着肚子,另一隻手卻不由自主地伸向了筐子裡的黃瓜。
在姐姐家,他是真的一點都不顧忌了,完完全全的一個吃貨豬形象。
“舅舅,我去給你洗洗再吃。”婉君看到有根黃瓜上還有泥點,趕緊端起了筐子。
“不吃了不吃了。”本小海謙虛地說,“就是覺得這黃瓜新鮮。”
婉君笑笑,“洗了路上可以當水果吃。”
本小海還沒想好什麼時候走呢,被婉君的話提醒,便說,“趁着天還沒那麼熱,我早點走吧。”
“也好,也好,到晌午頭的話,就會太熱了。”本冬梅看看外面,“夜裡下的雨,就只能涼快一會兒。”
“是啊,季節在這裡擺着呢。”本小海附和道。
“舅舅,要不我直接送你回家?”建華殷勤地說。
“這麼遠,不用了,送我到興隆鎮上就行。”想想外面的大太陽,本小海很打怵。
“那我就直接送你到縣城吧,正好我到魯樑還有點事。”建華說着看了看洗好了黃瓜進屋的婉君道,“婉君,咱們一起送舅舅到縣城吧?”
“好啊。”婉君很爽快地答應了,“我真的需要到縣城的馬路上好好觀察,看看交警們日常怎麼工作的,否則描寫得脫離了實際就沒人看了。”
本小海心想婉君真是個好姑娘,爲了給自己個面子,竟然還撒謊。如果不會寫警察,那一百多萬字是怎麼寫出來的?
而實際的情況,既不是婉君說出來的要去觀察警察生活,也不是本小海理解的是要送自己到縣城,而是兩個年輕人要到城裡去玩耍啊。
本小海回家要趁早,兩個年輕人到縣城玩耍也要趁早。建華麻利地將黃瓜裝進了塑料袋,又裝進了一個手提袋。
去縣城的大路車來車往,建華就不讓婉君碰方向盤了,安全第一,生命至上。
本小海再次婉拒了建華要送他到家的提議,直接在火車站的公交站牌處下了車。
他看着建華將車開走,才轉過身和已經站在了他身邊的王春生打招呼。
看來,以後只要從火車站這邊倒車,就不得不面對王春生這個老同學了。
“這是去哪裡了啊?”王春生遞給本小海一瓶冰鎮飲料。
雖然已經在路上吃了兩根黃瓜,但是在這樣毒辣的太陽底下,本小海還是感到口渴了。
他絲毫沒有和王春生客氣,直接擰開瓶蓋灌了一大口,一絲冰涼直接從喉頭貫通到腹部,真是爽極了。
“去我姐姐家了。”本小海享受完了這冰爽的感覺,纔回答王春生的問話。
“看秋香精神不錯啊?”本小海扭頭看看冷飲廳,彭秋香正幹勁十足地調整貨架呢。
“只要不激動就沒事。”王春生不好意思地笑笑。
“不打算再要一個?”本小海想起他們家的孩子沒了,關切地問道。
反正王春生的情緒沒有秋香那麼脆弱,問這個問題該刺激不到他。
“秋香雖然比咱小,也四十多歲了。”王春生無奈地說,“而且現在養孩子這麼難,不如等我們老了進養老院。”
“也是一個出路。”本小海咧咧嘴,面對這麼一個嚴肅的問題,他無法笑出來。
人生的悲苦有很多,中年喪子算是一個吧。
比起王春生兩口子,本小海突然有了一種知足感。
雖然不富有,但也不像小時候一樣缺吃少穿了,而且有老婆孩子相伴,這是修煉千年纔會有的福氣吧。
“車來了,你快去忙吧。”本小海拿出兩根黃瓜遞給王春生。
王春生連連擺手,笑着說,“你自己拿回去吃吧,這黃瓜已經曬得熱乎乎的了,還不如喝瓶水舒服呢。”
本小海尷尬地收回黃瓜,趕緊掏出手機,打開微信,找到卡包,他要用微信支付公交車票。
“以後專門過來玩啊,別總是路過。”王春生熱情地和他再見。
“經過這裡,就能見到你,還真不用專門過來呢。”本小海說的話就像繞口令,他自己都不知道表達的什麼意思了。
“請上車!”機器裡的聲音很洪亮,很悅耳,本小海直想爲微信支付點贊,真是太方便了。
本小海看到後排還有座位,便擠了過去。這些站着的乘客真奇怪,明明後面有座位,卻不知道去坐。
“本工啊。”本小海剛坐下,鄰座的小夥子就和他打招呼。
本小海扭頭看看,這小夥子看起來很面熟,但他實在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不過,人家既然叫出了自己的姓,那就肯定認識自己了,他只得熱情萬分地迴應,“真巧,你也坐車啊?”
“嗯,我請假回了趟老家。”小夥子咧着嘴,像是在笑,卻沒有聲音發出來。
“有事啊?”本小海本能地問,問完才後知後覺地感到自己好奇心太重了。
但是小夥子並沒有介意,如實地回答道,“我父親摔了一跤,帶他看了看,沒什麼大礙。”
兩人有一搭無一搭地一路聊着,小夥子最後也沒發現本小海並不認識他。
只是臨下車的時候,小夥子的一句話讓本小海感到很扎心。
這句扎心的話就是,“本工,生活就是這樣,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凡事想開些,沒有過不去的坎。”
這樣的話,是一個年輕人對中年男人的忠告,本小海感到很尷尬。
而尷尬的背後,是本小海不願意面對的真相,那就是自己的“抑鬱症”已經被傳得盡人皆知了。
連自己不認識的人,都知道自己得了抑鬱症,更別提那些熟悉的人了。
不過,也許這是一件好事吧?連不熟悉的人都能對自己這麼熱情,還能發自內心地安慰自己,這算是額外的收穫吧?
或者,更大的收穫在後面呢。
丁曉燕說過,得了“抑鬱症”這種病,誰都不敢欺負咱了。
否則,就抑鬱給他看,看看誰能擔得起讓別人犯精神病的責任。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本小海慢慢地走在回家的路上,竟然腦補出自己患了精神病,在單位大吵大鬧的情景。
可是,即使真的得了抑鬱症,得了精神病,又能在單位鬧什麼呢?
單位又不欠自己什麼,自己也沒什麼特殊的要求,鬧什麼呢?
一切,只不過是幻影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