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下來根本沒吃東西,她連膽汁酸水都吐的差不多了。
她沒想過自己的孕吐那麼嚴重,也許和自身的身體素質弱有關,一聞到葷腥和中藥味道就難受,再加上陸虞城現在一個人生死未卜,她如何吃得下東西。
“拿走吧。”
“流蘇小姐……”
艾瑪的表情都在僵硬眼神在爲難,本來就是缺德事,如果能騙着喝下去最好,一旦撕破臉強迫的話,實在是於心不忍。
尹流蘇擦拭了嘴角後,見艾瑪的姿勢分毫未動,那碗褐色的液體晃動出陣陣的漣漪,一圈一圈的,她驀地明白過來了,眼露驚疑之色道:“這是什麼湯?”
渾身如刺蝟一樣豎起了倒刺,根根顫慄,神情戒備。
“這是……”艾瑪吱吱唔唔,以往替公主殿下辦事都是手腳麻利速戰速局,今日,不知怎地,竟是不忍心了!
尹流蘇心中的預感越來越不妙,沉重的身體像是墜入了冰冷的谷底,她下意識地護住自己的小腹,“你們想幹什麼?這個湯藥我是不會喝的!”
艾瑪試圖說些什麼,舒公主直接跨過門檻,邁着細碎的步子快速來到她面前,口中冷淡無情地命令道:“艾瑪,把她按住,灌下去!”
她的眼神異常狠厲,不帶一絲情感。
如果說原本對蘇眉是死心的,現在便是一種絕望的心情。尹流蘇哪裡會犯傻,眼下舒公主是打算弄死她的孩子!
她竟然要對一個尚未出生的孩子下毒手!簡直泯滅人性!
“……是,公主殿下。”
艾瑪猶豫過後,只得聽從舒公主的命令,兩名女傭已經先一步分別按住了尹流蘇的兩邊的肩膀。
“放開我,我不要喝!你們這是謀殺!”
尹流蘇劇烈的掙扎,肩頭顫抖的厲害,原本失去血色的臉孔因爲激動而通紅,清透的瞳孔不斷地轉動着,慌亂而毫無憑靠點。
即便抗爭的爆發力再強,柔弱的身子終是抵不過外力,女傭牢牢地控制住,她半分都無法動彈,只能怒視着前方。
“流蘇小姐,您放心,這個藥是y國宮廷裡從古秘傳下來的,保管喝下去就弄乾淨,肯定不會有後遺症的,您不相信的話,到時候做個b超會發現效果特別好……”
艾瑪拿着藥碗湊得越來越近,看上去面露不忍,實則在悄無聲息地誘哄。
尹流蘇驀地視線由艾瑪臉上移到了舒公主冰冷無情的面容與高傲的眼眸中,她深吸一口氣,正色道:“舒公主,你多年和羅伯特公爵未孕,怎麼會不知道墮/胎對女性的傷害有多大,而且,我的體質本就不容易懷孕,那天知道自己有身孕的時候,我有多麼歡喜!可你卻要親手扼殺我的希望,難道你不怕我像你一樣,重蹈覆轍?”
舒公主像是想到了什麼,一下子變了臉色,厲聲喝道:“艾瑪,愣着幹嘛,快灌!”
“……是。”
左右再度擒住尹流蘇,艾瑪戰戰兢兢地拿着碗,一隻手拖住她的下巴,不期然的接收到了她的強烈反抗,上下兩排潔白的貝齒緊緊地閉合着,眼神倔強又頑固。
由始至終,舒公主都無動於衷。
艾瑪一靠近,碗裡的湯汁就被尹流蘇弄灑了出來,從她的喉嚨裡嘶啞出數道的悶哼聲。
千萬不要小看一個女人的母性光環,艾瑪也一時沒轍,再這樣下去,湯汁全灑光了,還喝什麼。
“用筷子撬開她的嘴,你們三個人都搞不定她嗎,如果湯沒灌進去,你們一個個的都可以給我滾蛋了!”舒公主在一旁看得急躁,長痛不如短痛,如果在麥克不知情的情況下她尚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現在,攸關她在女王殿下的信譽和聯姻,無論如何都不能留。
“是,公主殿下。”
不要!
尹流蘇渾身像是在抽搐似的,能抗爭的力量越來越小,她已經沒法指望舒公主會大發慈悲的放過她,只是心裡很悲傷,很憤怒,很無奈,她朝思暮想的孩子回到了身邊,做母親的竟再一次保護不了!
這是一種何等的悲哀!
她眼眶含淚,寸寸眼神泣血一般。
舒公主視而不見,爲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
“流蘇小姐,聽我一句勸,別和公主殿下做對。”
堅硬的筷子橫着槓在齒縫間,中間一條空隙暴露了出來,艾瑪心一橫,碗沿狠狠地往下砸了下去,深褐色的湯汁爭先恐後的流入。
尹流蘇發出哀怨的嘶鳴聲,不斷地迴響在寢殿裡,只覺異常的悲壯。
沒有人會可憐她,同情她,她們都是舒公主的幫兇。
她的舌頭死死地抵擋住,大部分的湯汁噴灑了出來,或者是直接從兩邊的嘴角快速地流淌,總之連艾瑪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有多少是真正喝道腸胃裡的,最後一個沒抓穩,碗從手裡滑落,哐噹一聲摔成了四分五裂,驚了所有人的心。
左右女傭鬆開了尹流蘇,她十分清楚,剛剛自己確實喝進去了一部分,藥/流和人/流的區別就在於前者失敗的機率很高。
尹流蘇得到自由之後,三根手指毫不猶豫地摳入了舌頭深處,俯着身子催吐。
舒公主和其他人看得皆目瞪口呆,她竟然敢!
饒是如此,沒有人上前阻止她。
一個女人這般愛惜一個未成型的孩子,這種偉大的母愛,讓人如何不動容……
尹流蘇一直吐,嘔得連膽汁裡的苦水都出來了,方一臉蒼白狼狽,虛脫無力的放棄。
她整個人軟軟地趴在沙發上,仰着頭,身體的不適,喉間與下頜火辣辣的疼痛,渾身上下無力的疲憊感爭先恐後的襲來,她太累了,似乎連喘息都是一種奢侈的東西。
舒公主的眸光深處一瞬間閃過一絲動容,但迅速地被她掠去,愚蠢,一個愚蠢的女人!
“來人,再煎一碗,繼續灌,實在不行,就去醫院吧,打個麻醉針就老實了。”
她鮮紅的脣瓣無情的開合着,艾瑪與其餘二人聞言,皆沒有立即應答,表情和腳步齊齊的在原地愣怔着。
尹流蘇聽着耳邊殘忍的吩咐,腦中的最後一絲稻草,徹底壓斷了。她以爲只要自己奮力抵抗就可以避免悲劇的發生,她想,也許是自己太天真了。
人終究是鬥不過天的。
“蘇眉,我恨你,如果孩子沒了,這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你。”她毫無血色的脣瓣一字一頓的道,聲音輕的似有若無,讓人不知道她是否說過話。
只見她姣好的容顏上,漂亮的眼角邊,狠狠地砸落幾滴清淚。
她不想抗爭了,因爲太累,無論如何改變不了結局。
陸虞城,對不起,沒有保護好我們的孩子,沒有保護好我自己。
“等一等。”
一記男音恰當好處地響起。
衆人循聲望去,麥克不知何時悄然立在門口,極其英俊邪魅的臉上肅然,絲毫沒有玩笑之意。
“伯爵大人怎麼親自來了?”
舒公主不禁嘲諷道,斜睨着對方。心中冷然,如果不是麥克向自己施壓,她又怎麼會強迫尹流蘇呢?她不動聲色的審視,難不成,麥克是來裝好人的?
麥克環視了一圈,視線由奄奄一息的尹流蘇到地上的碎瓷碗之間猶疑,漂亮的眉形蹙起,嘴角微抿。
他一開口便是指責,甚至眼神中翻滾着明顯的怒氣:“舒公主,流蘇畢竟是你的親生女兒,即便你們欺瞞我在先,你這樣對待一個女孩子未免太過狠毒無情,你此刻的行爲與殺人有何不同,好歹是一條性命!”
貓哭耗子假慈悲!
舒公主張了張脣瓣,犀利的眼眸一時間沒有看明白麥克究竟是真情流露還是在惺惺作態,無形之中,她成了一個無情無義的大惡人。
轉眸間細想,且讓麥克當這個好人吧,說不定能加速二人的感情!
尹流蘇萬萬沒想到,替她求情的人會是麥克,她已經無力擡頭。自己的親生母親竟然比不上一個毫不相干的外人。
虎毒不食子,蘇眉竟做到了這個份上!
“所以呢?”
“公主殿下,就請你高擡貴手,放了流蘇和她的孩子,我和她結婚以後,定會視同己出的對待。”麥克一字一頓的道,目光帶着堅定的柔光。
不經意間,視線總會駐足停留在尹流蘇身上,不自覺地被她吸引。
“麥克,你說的可是真心的?”舒公主定定的問,眼神犀利而通透,直逼人心。
“當然是真心的。”
如果他有一點假意,根本可以再遲一些。不過,男人麼,對這種事情多多少少是在乎的。但是仔細想想,接受起來不會太困難。
而且女王殿下喜歡孩子,尤其是剛出生的孩子,每一條新生命的誕生,都值得被祝福。
此話一出,衆人的心彷彿鬆了。
舒公主矜持道:“那好,就如你的願,隨了你的癡心吧。”
繼而,她用一種仁慈的口吻補充道:“流蘇,其實你應該感謝我,麥克伯爵是一個很好的男人,以後你會幸福的。”
尹流蘇費力的睜開眼睛,輕如蚊吶的問:“我真的是你的女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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