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媛興奮的拉着她的手,一臉討好。
吳媛知道尹流蘇現在只剩下自己一個好朋友了,這種令人難受的日子,她怎麼捨得對方一個縮回單身公寓裡呢。
別以爲她不知道,這個女人每天晚上,躲起來偷偷的哭,還以爲敷個面膜,揉幾個雞蛋就可以躲過她的火眼金睛麼。
“好。”
在吳媛的軟磨硬泡下,尹流蘇答應了。
反正不表演節目,只是在下面坐着看節目就成。最起碼,大家在一起,熱熱鬧鬧的,流蘇姐心裡不會那麼孤單。
吳媛計劃的很好,打算邀請尹流蘇一起渡過除夕,她一個人,無親無故,無牽無掛。如果要說親人,有一個殺千刀的父親,現在關在精神病醫院裡的尹建國。
偏偏,計劃趕不上變化。
沒有錦上添花,只有雪上加霜。
世事難料。
“流蘇姐姐,我想死你了!”
走廊裡,遠遠的,一個小小的腦袋鑽了出來。
小靜幾乎是一股腦兒撲入她懷裡的,像一隻樹袋熊一樣掛在她身上。
尹流蘇懵了一下,小傢伙長的更高了,模樣張開了,更漂亮了。
高文彬遠遠的溫溫的看着。
尹流蘇頓時感慨萬千,用力的抱緊了小靜。
吳媛在旁邊暗暗對高文彬心生佩服,打感情牌,這一招絕了。其實高文彬和流蘇姐滿般配的,而且小靜善良可愛,如果組成一個家庭,簡直完美。
他們本來就該在一起,如果不是陸虞城攪局,好事多磨……唉,說不定流蘇姐和高先生都開花結果了,準備生孩子了呢。
“流蘇姐姐,你知道嗎,前段時間老是有一個女人纏着我爸爸,我其實一點都不喜歡她,可爺爺奶奶很喜歡,想讓她做我的媽媽,我纔不要呢。”
小靜拉着她的手,一臉煩惱的說道。
“她是叫斯曼嗎?”
“對,就是她,討厭死了。”
“小靜,你長大了,不能這麼任性,你爸爸以後的日子長着呢,終究要找一個知冷知熱的妻子。”
“流蘇姐姐,你知道的,我爸爸一直在等你。”
小靜眼裡固執又帶着滿臉的期翼,手勁極大。
“你和那個好看的叔叔離婚了,是不是?”
尹流蘇沒有回答,小丫頭一直說,口吻像極了大人。
尹流蘇發現,她不可以把高靜當作小孩子了,她懂事了,有更多的主觀客觀以及理性思維了。
“我和你爸爸不可能在一起。”
至少,在她沒有忘記陸虞城之前不可以。
兩個人在醫院的後花園裡說了一會兒話,各有遺憾,日暮西沉。冬季的白晝短的可憐,漫長的夜晚顯得極寒,森冷而看不見黎明。
醫院裡,每個人的心情是愉快的,興奮的。
晚上的年會聚餐,那麼巧,地點就在盛廷大酒店對面的臨石軒裡進行。
從同事的車上下來,尹流蘇的手臂始終緊緊地被吳媛挽住,牢牢的,無法撼動。
眼睛更是沒辦法盯着盛庭大酒店瞥一眼。
年會非常熱鬧,進了會場,大家紛紛脫了厚厚的外套,輕裝上陣。
同事們男男女女嬉戲在一起,或許,寂寥只是她一個人的。
尹流蘇坐在一個不打眼的角落位置上,自從離婚後,她明顯更加的不合羣了,不愛說話,人設高冷,不以親近。
除了吳媛,幾乎不與任何人深入交談。
“流蘇姐,我去補個妝,準備準備,就快輪到我上場了,記得給我拍手哦。”吳媛親密的按了按尹流蘇的肩膀,調皮的嘴角上揚。
尹流蘇萬萬沒想到,自己和吳媛會有分道揚鑣的一天。
而且,那一天,來的很快。
就像陸虞城的絕情一樣,毫無徵兆。
她的情緒瀰漫在一個女同事唱的獨角戲中。
很老的歌,被演繹的動聽而入木三分,將女主人公的哀怨和孤寂的情緒全部表現出來。
是誰導演這場戲。
在這孤單角色裡。
對白總是自言自語。
……
如果一切只是演戲。
要你好好看戲。
心碎只是我自己。
……
多愁善感的人喜歡帶入自己的情緒,歌詞裡的感覺和她太像了,她何嘗不是一直在唱獨角戲呢,戲散了,心碎的只是她一個人。
吳媛回來的時候,臉色有點兒蒼白。
“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沒有。”
吳媛矢口否認,眼神有些飄忽不定。
尹流蘇發現,自己對吳媛的關心實在是太少了,她對自己噓寒問暖,關心備至,自己卻極少回報對方。
“小尹,你過來一下。”
陳立仁突然喊她。
“好。”
科室裡拿得出手的就這麼幾個,瘦歸瘦,尹流蘇始終是婦產科一枝花,賞心悅目,表演節目中途來幾個個科室彙報年終總結,也只有第一醫院這麼變態想的出來。
尹流蘇其實挺不想上臺的,她不確定自己的情緒會如何。反正只是照本宣科,也罷。
她工工整整的念道,毫無平仄高低音之分。
彙報完了,當尹流蘇準備下臺的時候,院長突然出聲阻攔:“尹流蘇尹醫生,你留一下臺上。”
“嗯。”
尹流蘇莫名奇妙了一下,表情依舊沒有起伏。她目光所及,只見前排的幾位領導神情嚴峻,窸窸窣窣的好像在議論着什麼。
連陳主任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他焦急的站在領導周圍,只可惜,插不上話啊。
吳媛只穿了一件緊身的黑色線衣,額上的汗吧噠吧噠的直流,小護士葉雯打趣:“吳醫生,這還沒輪到你上場呢,你就緊張成這樣,那一會兒上去了,你不得害怕的尿褲子啊……咯咯……”
吳媛不語,眼神慌慌張張的沒有什麼焦點。
其他人也就不在打趣了。
漫長的等待,對尹流蘇來說,已經習慣了。
過了好一陣子,院長面色沉重的走到舞臺上來,手裡拿着一個信封。
他微微調整了話筒的高度,拉到了適合自己的位置,繼而聲音響亮又嚴肅的道:“今天本該是一個高興的日子,但是我有一個不好的消息要宣佈。”
聞言,衆人臉上的笑容猛地收住,人人自危。
“在我們第一醫院,是有條有款明令禁止收取病人紅包的,相信這一點,大家心裡都很清楚。”
底下唏噓之聲更甚。
年關將至,上面局裡差的嚴,紀檢委什麼局的,時不時的來抽查,誰敢在這個節骨眼上反蠢啊。
院長眼神凌厲又痛心疾首的掃了衆人一圈後,揚了揚手中的信封,繼續道:“現在,我手裡的是一封檢舉信,在我們第一醫院有一個人違反規定,收取病人家屬的紅包,故意誇大手術嚴重性,採取了不必要的切除器官手術,情節惡劣,現在病人已經知道了去別的醫院做了檢查,並且把這件事情捅到了上面……檢舉信在我手上,這個醫生就在現場,如果你還有一點醫生的職業道德,就自己站出來。”
收取紅包?切除器官?
不止是尹流蘇,所有的人都震驚了,這個人膽子太大了,頂風作案呢,難道他以後不想在這一行混下去了?
這可是攸關職業操守問題,情節嚴重哪。
搞不好,這輩子都完了。
底下一浪高過一浪的竊竊私語,老半天過去了,就是沒有人肯站出來。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着,尹流蘇雙腿隱隱發酸。
她有些想不通,院長讀檢舉信就讀吧,非要自己站在旁邊幹嘛,當吉祥物嗎?
她忽然盯着院長的側臉,難道這次的紅包事件,和自己有關係嗎?
不可能。
院長黑着臉,聲音提高了一個分貝道:“沒有人肯站出來嗎?那是要我指名道姓嗎?昂?”
一片安靜,鴉雀無聲。
陳立仁見氛圍緊張,故作輕鬆的道:“院長,您就別賣關子了,反正處分的時候,總得公佈啊。”
院長狠狠地刨了他一眼,陳立仁嚇的縮了回去。
媽呀,不對勁,院長這眼神很犀利。
“婦產科的吳媛,吳醫生是哪一位?”
院長厚重的聲音終是塵埃落定。
聞言,所有的人,目光齊刷刷地朝身後的某處瞟去。
尹流蘇的心裡猛地咯噔一下,吳媛?
爲什麼是吳媛?
她難以置信地放遠了視線,落到了最後一桌,那個黑色的身影上。
此刻吳媛的杏眼侷促不安,臉上笑容盡失,腮紅無論如何遮不住蒼白的臉頰和氣色。
被點名後,她巍顫顫的起身,吞吞吐吐的道:“報告院長,我……就是吳媛。”
“吳醫生,你現在走到臺上來。”
院長依舊沉着臉,但明顯,吳媛是沒有好果子吃的。
尹流蘇的心撲通撲通的亂跳,吳媛不可能做這種事情,她一天到晚接的手術少之又少,而且實習生轉正沒多久,根本做不了這事。
一定是哪裡弄錯了!
吳媛走到了舞臺的另一側站穩,低着頭,尹流蘇是在右側,中間站着院長。
院長將話筒取下,遞給她,嚴肅的問:“吳醫生,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這封檢舉信上出現你的名字,你來告訴大家,紅包事件的醫生是誰?”
吳媛的身體簌簌發抖,甚至捏着話筒的手指都顫得厲害。她嚥了咽口水,大大的杏眸始終無處安放,眼中似在掙扎着什麼,額邊的碎髮打的溼漉漉的,就在衆人注目的時候,在院長的不斷催促中,她動了動脣瓣。
“紅包醫生就是她!”
吳媛的手指,堅定不移的指着尹流蘇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