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流蘇看了一眼來電,備註是許默。
她接起電話,裡面便傳來了焦急的說話聲:“陸總,這邊有幾個緊急文件需要您簽字,明天下午你一定要回來,否則銀行那邊——”
許默話說了一半,感覺不對勁,噤聲不語。
尹流蘇淡淡道:“喂,我是尹流蘇,你的陸總住院了,恐怕明天下午不能趕回去。”
“什麼,嚴重嗎?陸總現在怎麼樣?”
“你別激動,只是腸胃上的問題,具體還是看明天早上……”
“夫人,麻煩您好好照顧陸總。”
“我會的。”
尹流蘇正要掛電話,許默卻遲疑地喊住了她,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股腦兒的道:“夫人,其實……陸總很在乎你的,楊子豪的事情,他想跟您道歉來着,只是他的脾氣你知道……以前的陸總雖然荒誕不羈,但是那些女人他從來沒有放在心上,你們和好的這段時間裡,他私底下爲你做了很多事,卻從來沒有告訴過你,即便是現在,極光娛樂城那麼忙的項目,他得知你去的是臨海市,便着急的趕過去……”
趕過去,並不是捉女幹,而是一種害怕的心理。
“許助理,這些都是你單方面的揣測罷了。”許默比尹流蘇想象中,知道的更多,他是他們這段情感中的見證者和旁觀者。此刻的她很坦然的面對許默,沒有必要遮遮掩掩。
但是,有些事情,旁觀者未必看得明白。
“夫人,不是這樣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陸總只是一葉障目還看不清自己的心,請您務必要多給他一些耐心和機會。”許默字字句句言辭懇切,發自肺腑。
他跟在陸虞城身邊多年,雖然陸虞城對他的態度有時會惡劣,但並不影響上司與屬下的默契合拍,在工作方面,許默一直是抱着仰視和尊敬的態度。
“許助理,從來沒有什麼機會不機會的,我本來就是他的妻子。”尹流蘇定定的道,聲音中帶着一抹幾不可聞的固執。
那天晚上,醫院的走廊裡,許默在電話裡說了很多關於陸虞城的事情。
網絡微博上出事那次,是陸虞城用錢砸下去擺平的。
孕婦到醫院來感謝她,和醫院的董事打招呼……他幫了她很多,每一件足以讓任何一個女人感動。
其實她隱約是知道的,只是不知所措,陸虞城的心思太重,每當她以爲幸福唾手可得的時候,他喜歡惡劣的摧毀。
他們的感情一開始就不穩固,以至於出現一點點的誤會,便七零八落,猜忌重重。
她拖着迷茫的身子,走回了病房,坐在他身前,目光專注的打量着他。
一點一點,從額頭,眉梢,到鼻子,嘴巴……每一處部位,清清楚楚,近在眼前。
“陸虞城,你的真心到底是什麼?”
病房內發出一記長長的嘆息。
一直到吊完了鹽水,尹流蘇才昏昏沉沉睡過去。
天亮了,窗外的一隻燕子嘰嘰喳喳,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天氣涼了,趕着造窩或者是遷徙。
陸虞城被吵醒了,兩道凌厲的劍眉勾起,堂堂的陸氏總裁竟因爲吃了路邊烤串住院,這種新聞如果上了頭條,簡直是他的一大奇恥之辱。
他一動,發現尹流蘇趴在了他的腰腹之上,呼吸均勻,眉睫緊閉。
這個女人,似乎很喜歡趴着睡。上一次,他喝醉酒,她也是保持着這個姿勢,曾經看到一本書說過,是守護的意思。
陸虞城眸光幽幽轉動間,想起了昨晚尹流蘇的忠告,現在總覺得很彆扭,蠢女人醒過來約莫是要諷刺他吧。
就在他沒有任何動作的時候,尹流蘇睜開眼睛,睡眼朦朧的問:“醒了?”
“嗯。”
他幾不可聞的應道,面無表情的背後,顯得勉強。
“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尹流蘇發誓她不是故意的,當這句話出口時,陸虞城直接做出了一個狀似嘔吐的預告動作。
“不好意思……”
看來陸總以後約莫是不會碰肉串這種東西了。
尹流蘇竟然有一種名曰幸災樂禍的感覺。
“昨晚有沒有人打電話來?”陸虞城將她的表情盡收眼底,狹長的眸子不動聲色。
“許默說有幾個緊急文件需要你簽字,最好是下午能趕回去,看你睡的沉,就沒叫醒你。”
陸虞城沒有說話,回撥了一個電話後,正欲下牀,發現什麼地方不對勁。他眸光一深,擡頭,目光犀利的問:“誰幫我換的褲子?”
尹流蘇當即側過臉,不敢直視對方的目光,定定道:“是我讓護工幫忙換的。”
“哦?”
陸虞城饒有興味的挑眉,“那爲什麼我裡面什麼都沒穿?”
尹流蘇發窘,臉色有些不自然的道:“那是因爲護工說,你的平角褲好像被嘔吐物給弄髒了。”
“那爲什麼不給我換一條?”
“因爲……我來不及回酒店取……”
尹流蘇結結巴巴,彆扭的很。她是真的沒時間去,陸虞城這裡要吊水,沒個人看着不成,後來吊水吊好了,她還是沒放心某人獨處醫院。
究竟是爲什麼不放心,她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
“你過來。”
陸虞城眸光濃醉,粉紅中泛白的脣瓣上下龕動。病後的他,少了凌厲的氣勢。
可獵豹就是獵豹,即便是打盹,依舊充滿了侵略性。
“幹什麼?”
尹流蘇站在原地不動,一臉警覺地盯着他。
一般陸虞城露出這種意味不明的眼神時,會有預謀,而經過數次的理論聯繫實踐,尹流蘇斷定他沒安好心,而且很有可能是某種蟲子上了腦。
“你不過來,我怎麼拿房卡給你?”
陸虞城好笑的問,作勢在牀頭磨蹭了一下,房卡便在修長的手指間來回的搖晃。
見她仍在猶豫,他接着道:“難道你要我陸虞城穿着病號服掛空檔出院嗎?”
說完,他費力地靠在了身後的墊子上,故作生氣的閉上眼睛。
“好。”
尹流蘇快步上前,就在她即將抽出他指縫間的房卡時,卻無論如何都抽不動。
“陸虞城,你鬆——”
她最後一個字還未出口,整個人失去平衡,被看似虛弱的陸虞城仰着帶入了懷裡,他霸道的氣息籠罩下來。
她發出了倒抽涼氣的聲音,慌亂的目光對上了他俯身而下的犀利深邃眼神。
那毫不掩飾的訴求,節節攀升的滾燙溫度,正蔓延着她的全身,一點一點的吞噬和軟化她的防備。
“我再問你一次,到底……是誰替我換的?”
陸虞城抵近,整張臉差不多就要欺壓下來,呼吸密密匝匝,沁入皮膚之中。
她感覺就快難以呼吸了,可身體的反應又是那樣的無力。
“不覺得醫院,這個地方特別有情調嗎?嗯?”他撩動着,甚至是昭示着自己接下來的舉動。
陸虞城是什麼人?這個世界上有他不敢做的事情嗎?
尹流蘇突然眼底一陣挫敗,咬着脣,無奈承認:“是我換的。”臉上幾乎紅的要滴出血來。
淡定的尹醫生沒法淡定了。
轉入病房的時候確實叫了一個護工,是一個五十出頭的阿姨,這個阿姨看着陸虞城的眼神實在是太猥瑣了,所以即便她再害羞,總比讓陸虞城被別的大媽或者是磁性動物佔了便宜要好。
陸虞城嘴角勾起,忽地笑了。
這個女人,你說她到底是蠢,還是固執?
“我的身體早就被你看光,並且深入,交流,你現在害羞,不覺得晚了一點嗎?”
陸虞城肆無忌憚的說着葷段子揶揄她。
尹流蘇根本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從吵架冷戰直接陷入到了打情罵俏之中,或許是許默的話,或許是生病的他,或許是轉變的態度,或許是他沒有繼續發脾氣……
再次回想昨天學校裡的事,她竟再也生不出半分的氣來。
例行查房的三個醫生冷不防走了進來,不禁三張臉齊刷刷的尷尬了。
尹流蘇當然知道醫院裡是這個規矩,例行插法的醫生,或者是護士都不用敲門,直接進出病房。
“咳咳!”
其中一個腦子轉的快的醫生假惺惺的咳嗽了兩聲,“這個病人家屬先離開一下,病人需要做個檢查。”
尹流蘇瞬間感覺自燃了。
可陸虞城倒好,神情懶散,似乎還有一種好事被打斷的不爽,從眼角蔓延。
她試圖仰起身,對方卻一點都沒有鬆開的跡象,依舊我行我素。
見二人沒動靜,醫生看了一下病例,又暗示道:“病人是腸道細菌感染,身體還是很虛的,最好呢不要做什麼劇烈運動。”
劇烈運動?
病房裡的衆人,默契的抿嘴,心照不宣。
尹流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陸虞城不惱,反而饒有興味的反問醫生:“請問,你指的劇烈運動,是什麼運動,有姿勢的規定限制嗎?”
醫生萬萬沒有想到,遇到一個厚臉皮的老司機了,張了張嘴,半天沒好意思說出來。
“房卡給我,我去拿衣服!”
尹流蘇羞惱的道,簡直可以用無地自容來形容此刻的心情。
陸虞城要麼對她惡劣的指責,要麼像現在這樣,一次次的刷新她的節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