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在問對方,又似在自言自語。
舒公主胸口處重重地一顫,像是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刺中了,她連忙護住心口處,沉下臉來道:“我不是你的母親,從來不是,我是y國的舒公主殿下。”
即便是一模一樣的臉,卻如此陌生。
“來人,快叫醫生!”麥克上前,急急忙忙的道。
他的雙手不知如何擺放,巍顫顫地停留在半空中,她那麼痛苦,他卻不知該如何幫助她。
尹流蘇闔上眼睛之前,反反覆覆的回想着蘇眉的最後一個眼神,無情的背影,無一不刺痛她。
迷離之間,依稀聽到了艾倫醫生的聲音。
身體好像不是自己的,脆弱的不堪一擊,如待宰的羔羊,任人擺弄着。
“醫生,她怎麼樣?”
“已經給她做過b超,也沒有見紅的跡象,好好調養的話,孩子應該沒問題,只是……”
“只是什麼?”
麥克緊張的問。
“伯爵大人別急,只是大人的身體虛弱,缺少營養,情緒不能在起起落落的,儘量保持愉快的進食。”
“……好。”
“……”
尹流蘇半睡半醒,不知道是白天還是黑夜,吊了一些營養液,漸漸地恢復了些力氣,仍是掙扎了好一陣子才睜開眼睛,輕紗和帷幔層層疊疊,一顆金黃色的腦袋趴在牀邊,她一動,發出些微的聲響,這顆金黃色的腦袋馬上就擡了起來。
麥克驚喜的道:“你醒了?”
他揉了揉睡眼惺忪的上下眼皮,動作生硬的在她身後墊了兩個墊子,尹流蘇整個上半身略略仰高了一些,秀致的面容極是孱弱,白肌與雪色的被褥融爲一體。
此刻的她少了伶牙俐齒,多了柔弱,卻看着叫人心疼。
麥克殷勤的道:“想吃東西嗎,我讓廚房準備?”
尹流蘇視線自他的臉略到半圓形的頂部的窗口外,外面陽光大好,金黃的顏色卻一點都讓人感覺不到溫暖。
她搖搖頭。
麥克眼中幾分失望,好歹他幫了她,就是這態度?
“麥克,謝謝你。”
她小巧的脣瓣輕輕開合,疲憊的眼神裡透着真誠。
尹流蘇心中清楚,孩子是因爲麥克的關係才保住的,昏迷前,麥克的那番話,她承認,很動人。但即便如此,她不會一個男人的寬容而動搖心意。
“你若真的要謝謝我,就該好好保重身體,我們y國的男人,思想沒那麼封閉。我要是知道你母親會這麼對你……”
見她神色越發晦暗,麥克連忙止住了話頭,噤聲不語,轉而問了些其他事情。
而尹流蘇則一副聆聽加興致缺缺的模樣。
麥克後來覺着越來越不對勁,他是堂堂的伯爵大人,憑什麼討好她?再說,她一直對他態度惡劣加厭惡,天知道他是着了什麼魔,中了什麼邪,竟然開口認下她肚子裡的孩子。
人家母女關係不佳,母親逼迫女兒,歸根結底是人家自己的事情,和他沒有關係。
“謝謝你,但是,我不會嫁給你的。”
尹流蘇定定的道,聲音雖輕,態度堅決,眉宇間異常固執。
“你說什麼?”
麥克眉眼提了上來,眼裡俱是驚訝,霎時,不容置喙的怒氣上涌,翻滾,攪動,眸光中,似有烏雲在攪動變幻醞釀着。
“明天的訂婚儀式上,我會和女王殿下坦白,無論後果是什麼。”
“你——”麥克望着她安靜認真的清冷容顏,一頓泄氣,“尹流蘇,你這個愚蠢的女人!往後我不會管你了!”
緊接着,尹流蘇看見他氣沖沖的離去。
麥克或許覺着她不識好歹,但那都是她內心最理智的想法,不能一錯再錯下去了。
臨走前,麥克回頭冷聲道:“我告訴你,陸虞城還在我手裡,我希望你不要逼我做出任何衝動的事情來。”
尹流蘇驀地呼吸滯停,驚恐地擴張着瞳孔。
最終,他在她面前只剩下一個小黑點,大開的門口盡頭,是綿長的宮殿與屋檐。
她的十指無力的遮蓋住整張臉孔,陷入了深深的啜泣中。
明天,她究竟該怎麼辦?
非生非死,她的每一個決定直覺異常艱難。
麥克出了尹流蘇的寢宮之後,手下人打來了電話,他方知道了醫院裡發生的事情,面色陰沉不疊,隱隱拳頭握緊。
一定是洛奇,只有那個傢伙纔會和他對着幹。
他帶走陸虞城算是什麼意思?會不會在明天的冊封儀式上生亂?
陸虞城本來就難纏,加上洛奇一向是他的宿敵,這兩個人若是聯合起來,誰知道會發生什麼?麥克皺起了眉,目露狠厲之色,看來只有明天見機行事。
第二日如期到來。
冊封儀式在城外的皇家聖殿舉行,皇家的任何對外活動,都讓外界以及平民們格外的感興趣和歡呼圍觀。皇家聖殿之外是廣場,人來人往,異常熱鬧。
尹流蘇的精神狀態並沒有多好,但是被造型師和化妝師一擺弄,整個人煥然一新,只是眼神頹然,從她的表情中看不出一絲的歡喜和愉悅,反倒是冰冷無比,淺藍色的束胸蓬蓬裙,稱得她仿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單薄纖細的身子,恐怕就要乘風而去似的。
聖殿教堂里人滿爲患,人人肅容滿面,整體氣氛莊嚴,左右兩邊站立的整齊劃一,井然有序。
尹流蘇被艾瑪牽引着,走到了正中心的位置,皇室的成員幾乎通通站在了第一排的位置,以此類推。
艾瑪退下後,尹流蘇身旁赫然是舒公主,她依舊美麗的過分,面容表情,禮貌張弛有度,無懈可擊。
這個女人,在對待自己的丈夫是萬種柔情,對待別人時,決不心慈手軟,該狠則狠,絕不拖泥帶水。
教堂的最前面有一位穿着黑色袍子的皇家牧師,正照本宣科的念着硬殼本上的字,而女王殿下就站在牧師的身邊,一臉微笑,滿頭銀髮,慈愛滿滿。
底下的人大都看上去都比較虔誠,眼神謙卑。
至於牧師在說些什麼,尹流蘇根本沒有聽懂,他們唸的是正宗的y國本土語言,她根本也沒有心思靜下來認真聽,其實仔細聽,有些還是能夠分辨出來的。
兩天了,沒有陸虞城的任何消息。
她的腦子到現在都是亂哄哄的,儘管周圍幾乎沒有噪音的干擾。牧師唸完祝福和宣誓之類的話語,已經過去整整半個小時了。
緊接着是女王殿下發言,她今天同樣使用的是晦澀難懂的語言,絮絮叨叨的說到亢奮之處,齊刷刷的掌聲響了起來。
莎拉女王雙手兩邊攤開,示意大家安靜,蒼老而精神矍鑠的面容上,滿滿堆砌的興奮。
皇室發生的任何一樁喜事對她而言都值得開心。
突然,尹流蘇聽到莎拉女王提到她的名字,緊接着便有聖潔的侍者託着一個精緻的托盤,上面敷着一層白布,其上一枚金色的勳章,其中鑲有七彩鑽石,熠熠生光。
應該是個價值不菲物件,對了,今天皇室成員每一個人都佩帶着勳章,包括舒公主。
這是什麼勞什子的皇室成員象徵配飾嗎?
之前她聽艾瑪說,冊封公主的過程有些繁碎,表明慎重,而現在,似乎是接近尾聲了,聖殿教堂完了,再去巡街,也就是繞城一圈,供城中的平民們正式認識,便算是名正言順。
所以她如果要提出異議,也就是這個時間了,說不定過會兒直接說訂婚的事情。
莎拉女王漸漸靠近,在距離尹流蘇幾公分的位置停住。
饒是年紀大了,莎拉女王的身子筆挺,氣色紅潤,看上去倒不像一個垂垂暮年的老婦,自有一股尊貴的氣質。
尹流蘇覺着很奇怪,女王殿下前段時間在舞會上明明一副精神欠佳不適的模樣,怎麼才幾日功夫,變得容光煥發,有些不可思議,亦或是人家身體本來就這麼好,只是前段時間病了的意思?
此時,旁邊的舒公主矜持的笑着,投注過來關切專注的目光。
但願這個丫頭不要出什麼狀況,一定要順利舉行!
她心中話音剛落,只見女王殿下的拿着勳章的手被尹流蘇給擋住了,無法挪動,她霎時瞳孔變得驚悚無比,面露訝異。
“女王殿下,等一等,請恕流蘇不能接下這枚勳章。”
出乎意料,尹流蘇擡眸,目光與莎拉女王平視,一字一頓聲音響亮的說道。
莎拉女王詫異的張大了嘴巴,不解的目光從尹流蘇臉上游移到了舒公主的尷尬的面容上,“這……到底怎麼回事?”
舒公主立即做出了反應,快速地撲過去,狠狠地撰住尹流蘇的手腕,眼神凌厲的道:“你這個孽女,到底想幹什麼,今天是個隆重的日子,不要胡鬧。”
她壓低了聲音,言語間的威脅呼之欲出。
比起舒公主來,麥克顯得淡定,他微沉着臉,似乎早就預料到這一刻的到來。與此同時,菲菲和洛奇面上皆浮動着幸災樂禍的得意淺笑。
尹流蘇手腕吃痛,並未表現在臉上,她轉過頭,不甘示弱的道:“親愛的母親大人,舒公主殿下,我當然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二更完,今天提早了,明天一更,我真的要存稿了,有推薦的時候會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