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怎會如此湊巧出現在我初雲國?”屋子很靜,只有棋子輕輕擱在棋盤上的喀喀聲,伴隨着偶爾一兩句輕聲漫語的交談。
“這裡不是琉毓國,十三皇子喚我冥鳳就好——”銀髮男子清淺笑道,手執白棋落在一大片黑棋當中:“自公主出閣後,我便也離開琉毓國,四處遊歷,眼下碰巧到了初雲國——這解釋你信嗎?”
手執黑棋的司昱之微皺了皺眉,不置可否:“那麼……你打算在初雲國呆多久呢?”
語音未落,黑子毫不遲疑的落在棋盤上,長指優雅緩慢的從棋盤上拈起被黑子圍踞的白子:“棋行險招,也要看準時機才行——冥鳳,你說是嗎?”
“十三皇子說的極是——”瞬間被吃了一大片白子的琉毓國大祭司冥鳳,並沒有露出任何不悅不滿的神色:“在下初到初雲國,呆多久尚未確定!”
司昱之擡眸望他怡然閒適的模樣:“你知道她會出事,所以特地趕來的?”因此而及時的救了她的性命!且,她受傷的消息被他封鎖,根本沒機會流傳出去!
最後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他到底是怎樣在衆目睽睽之下進入戒備森嚴的皇宮的?
這回換冥鳳不置可否的聳聳肩,從容的將夾在食指與中指間的白子輕輕放在棋盤上:“十三皇子對今陛下失控的行徑怎麼看?”
司昱之聞言,執棋的手頓了頓,淡淡道:“王后遇刺受傷的事情讓他受了很大的刺激,因此行爲有失偏頗,並不是很奇怪的事情!冥鳳以爲還有其他嗎?”
冥鳳淺嘆,笑吟吟的放下最後一粒棋子:“十三皇子,你輸了——”
司承傲衣不解帶的照顧沈含玉,換藥喂藥擦拭身子,完全不假他人之手,甚至不早朝不閱奏,引起了文武百官極大的不滿,但他依然不管不顧,在沈含玉沒醒來前,不離開靜梅園一步!
司昱之第N次的踏進靜梅園裡,昔日的血腥景象早已不復存在,乾淨清新的空氣裡聞不到任何異味,他踏進內室,司承傲如往日般盤膝坐在榻邊,目不轉睛的望着沈含玉蒼白安詳的睡顏,好像瞧了這許多日也沒瞧夠似地,目不轉睛的、旁若無人的!
有時瞧着瞧着,他會忽然失笑,伸手摸摸她的臉,或者親親她的脣,或者對她說着稚氣無比的話……這樣的司承傲,讓人很難將幾日前那個殘忍暴戾的他聯繫在一起。
可,那些人卻真真切切是他殺的……還有太廟裡頭那具支離破碎的屍體,也是他的傑作嗎?
朝中官員有一大半官員上呈了對新任國主行爲不滿的摺子,甚至大肆渲染前些日子殺死太醫的殘戾行爲,有意鼓舞本就躁動不已的、不滿他登基的人的心。
甚至還有人暗指他有‘挾天子以令諸侯’之嫌疑,讓他也變成了被人剷除的對象之一……
私底下動作頻頻的人,真的不少!他獨自一人應付起來頗顯吃力,但又不能放着不管。且不說他是自己的弟弟,若真要不管,只怕她也不會原諒自己……
“陛下,王后今日好些了麼?”他開口問,倘若他不開口,司承傲絕不會看他一眼或者與他說一句話——他所有感官知覺,都在榻上的那女子身上。
“高熱已經退下了,她應該要醒過來了吧?”司承傲輕輕回道,說這話的同時,他忍不住又伸手碰了碰她的額頭,沒有前些日子觸手的滾燙,他很開心的咧了滿口白牙!
“你呀,又一晚整晚沒睡吧?”他不仁苛責他,但又忍不住要說他兩句:“十七,你好歹也休息一下吧!再這樣下去,她還沒醒過來,你就該倒下了……”
“不,我要等她醒,我要她睜開眼睛看見的第一個人是我……”他語氣很輕,卻無比的堅持!
知道再說不動他,司昱之無奈的搖搖頭,退而求其次的規勸:“每日的早朝你至少去露下面好不好?”
司承傲終於緩緩轉過頭來,眉眼微沉,淡淡道:“朝堂上不是有你嗎?”
“十七,這段日子你拒不見人,更不上朝,已經有人編撰說我將你軟禁了起來,因此獨掌朝政這樣的流言……”司昱之很頭痛的對他說,忽略了他眼中一閃而過的陰鷙!
“十三哥,太廟行刺的主使查出來了嗎?”司承傲打斷他的話,只問他想知道的事情。
司昱之嘆口氣,搖搖頭:“行刺那人當場斃命,根本不知從何查起……說到這個,十七,是你殺了那個人?”
司承傲的眼立刻又帶了殺氣,面露當日的嗜血:“倘若不是當時情急,我纔不會讓他死得那麼輕易……剝皮,抽筋也不能解我心中之恨!他該慶幸,慶幸當場斃命!不過,他的主子可就沒有那麼好的運氣了……”
“十七?!”一次是錯覺,兩次是他受了刺激,那麼三次呢?他還能騙自己說,是他眼花嗎?十七,他怎會有這樣可怕的表情和心思?“倘若查處幕後主使之人,你打算如何?”
司承傲終於在眼尾脣角都添上了笑痕,但那笑容卻無端的讓司昱之想到了猙獰二字,他開口說話,輕的好似說着甜蜜的情話般:“凌遲,但不處死……我要他,親眼看見他身上的肉是怎樣一刀一刀被割下來的,旁邊要放着油鍋,煎炸好的肉可以喂父王養的那條獵犬……我要他,空留骨架活着,活得越久越好……”
話猶未落,司昱之吐了——
“十三哥,你怕什麼呢?我又不會這樣對你……”他甜甜蜜蜜的笑,眸中卻是結冰的冷然:“那個人,他最好從現在開始祈禱,永遠不會被我查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