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趙鳳聲對峙的男人身材高挑,一身衣服破破爛爛,前面扯出幾條破布,側面破了幾處口子,像是乞丐堆裡走出的模樣。面部血跡斑斑,左眼用布裹住,布已經由白色變成了黑色,應該是受了很嚴重的傷。
即便是落魄成這樣,趙鳳聲還是一眼認出了他。
火帥的手下,王道偉。
既然是熟人,趙鳳聲的警惕性稍稍放鬆,儘管坐在地面處於劣勢,可手中的雙槍紋絲不動,食指緊緊挨着扳機,好笑道:“大哥,三更半夜不睡覺,跑出來嚇人?”
“你不也是沒睡嗎?”
王道偉陰惻惻迴應道,他的長相本來就硬氣,再加上血跡和傷勢,看起來更爲恐怖,“大半夜來回亂竄,手裡還拿着傢伙,一定是去作案了吧?”
“賊喊捉賊。”
趙鳳聲朝旁邊望去,幾名身穿士兵服飾的男子虎視眈眈,雖然沒王道偉那麼狼狽,但也是傷痕遍佈,有一人還斷了條腿,不知道跟哪方勢力發生了摩擦。
“你不是號稱不會用槍嗎?手裡的鐵疙瘩,難道是燒火棍?!”王道偉冷聲道。
“世道亂,弄兩把傢伙保命而已,否則遇到你這種劫道的歹徒,總不能坐以待斃吧?”
趙鳳聲用槍口輕輕碰撞對方槍口,傳來清脆撞擊聲,“喂,咱倆井水不犯河水,是不是先把槍收起來?萬一走火,找誰說理去?”
王道偉顯然不是初入江湖的雛鳥,明白誰先收槍就等於把命送給了對方,輕蔑一笑,“行,你先收。”
“爲啥我先收?要收一塊收。”趙鳳聲梗着脖子說道。
“因爲我們人多,還有,你的朋友在我手裡,從哪一方面衡量,你都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王道偉指着遠處被制伏的老沙,獨眼裡盡是勝利者特有的驕傲。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如果是自己面對這些傢伙,說什麼也要保留殊死一搏的資本。可老沙是局外人,不能讓他受到牽連。
思來想去,趙鳳聲咬了咬後槽牙,緩緩將槍放到地面。
王道偉用大頭皮靴踢開兩把槍,不屑道:“M1911?山寨槍?品味不錯,你都是從哪弄來的垃圾,這種貨色,我們養豬員都看不上。”
“黑貓白貓,能抓住老鼠的就是好貓,槍也是同理,不管哪年出產的武器,能擊斃敵人就是好槍。”趙鳳聲和善笑道。
“這麼好的口才,不吞顆子彈太可惜了。”王道偉將槍管朝趙鳳聲嘴邊塞去。
“大哥,玩笑不是這麼開的,我都放下槍了,你怎麼不講信用呢?咱倆無冤無仇,不至於下死手吧?”趙鳳聲不住朝後退去,屁股蛋子都磨的生疼。
“你這樣的表現,使我感到非常舒服。”王道偉收起手槍,露出心滿意足的笑容。
被耍了?
耍就耍吧,比丟命要好。
趙鳳聲站起身,撿起視若珍寶的兩把手槍,重新別到後腰。
“有錢沒?”王道偉伸手說道。
“你們真要劫道?”趙鳳聲一臉驚愕,堂堂火帥的嫡系部隊,鬧出這麼大動靜,就爲了幾張鈔票?不至於吧。
“少廢話!我們上午遭遇了政府軍的伏擊,弟兄們全都被打散了,這幾人身上碰巧都沒帶錢,趕緊支援點,以後會加倍還你。”王道偉不耐煩道,哪怕淪落到窘迫的境地,借錢還是借的十分霸氣。
原來政府軍打的是他們。
趙鳳聲恍然大悟,摸向口袋,掏出幾張皺皺巴巴的鈔票,“不多,但足夠哥幾個填飽肚子。”
“給他。”
王道偉指向老沙,看出了趙鳳聲疑惑,解釋道:“我們過不了關卡,麻煩你朋友跑一趟,全部買成食物和水,有你作爲人質,他不會報告給政府軍吧?”
“那倒不會,我敢用性命擔保。”
趙鳳聲一溜小跑來到摩托車附近,扶起來,發動,這輛本田125雖說老掉牙了,又經歷了嚴重事故,竟然一腳就蹬着了火,不得不佩服小鬼子造車的能耐。
趙鳳聲又去攙扶起老沙,“沒事吧?腿腳還能動不?”
“沒問題,給我半個小時時間,保證把你贖回來。”老沙接過鈔票,跨上摩托。
“注意安全,如果遇到麻煩,你自己先溜,他不會對我下死手。”趙鳳聲壓低聲音說道。
“我啥東西都賣,就是不會賣朋友,放心,除非我死了,否則總會回來見你一面。”老沙輕鬆一笑,擰動油門,朝來的路上疾馳而去。
“死心眼。”
虛驚一場,趙鳳聲找到一塊大石頭坐下,掏出香菸,甩給王道偉一根,“如果換成別人,你會怎麼做?”
“很簡單,殺人滅口。”有香菸作爲精神食糧,王道偉繃着一天的弦總算鬆了幾分,吐出夾雜着疲憊的煙霧,神色冷漠。
“那爲什麼不殺我?”趙鳳聲好奇問道。
“卸完磨纔會殺驢,如今磨沒有卸完,殺你幹什麼?”王道偉陰冷笑道。
“你的意思是…現在不殺,是需要一個能通過關卡的人去購買物資,等他把東西買回來,你再把我們倆一塊宰了?”趙鳳聲皺眉道。
王道偉斜叼着菸捲,呲牙笑道:“回答完全正確。”
幽冷月光搭配結痂的疤痕,膽小的能嚇尿褲子。
趙鳳聲這人沒啥大本事,但鼻子靈,別人對他是否存在敵意,他能嗅的出來。這王道偉長相充滿男性的硬朗,嘴巴更硬,可對他確實沒啥殺機,要不然槍也不會收起。
趙鳳聲笑道:“殺了我,對你有什麼好處?”
王道偉迴應,“爲何非要有好處?只要沒壞處的事,我都會做。”
“政府軍封鎖了要道,你們暫時只能打游擊戰,想要回到村寨,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有我和老沙在,能提供給你們必備的食物和水,這麼大的好處,你不會看不到吧?”趙鳳聲堆笑道。
王道偉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菸頭指向趙鳳聲,“你啊,一個天天喜歡裝傻充愣的聰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