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灘是孕育沙塵暴的溫牀,由於樹木稀少,沙塵遍地都是,每次遇到大風天氣,黃沙飛揚,塵土四起,在戈壁灘瘋狂肆虐。可韋八亢看到的場景,跟平時的沙塵暴不太一樣,黃沙直達天際,浩浩蕩蕩猶如千軍萬馬奔襲,猶如泰山壓頂之勢,衝着客棧方位橫衝直撞。
假如是普通的沙塵暴,躲在建築物裡能夠愜意欣賞大自然的傑作,但遇到這十年難遇的自然災害,誰都不清楚捲進去會有什麼下場。瞧那陣勢,別說破破爛爛的客棧,哪怕幾百米高的堅固大廈,都能被它一口吞掉。
仇家枕戈待旦,天災近在眼前,韋八亢擦了一把額頭汗水,硬朗五官變成了泥垢縱橫的小丑模樣,大聲吼道:“泉子,速戰速決!再拖下去,咱們兄弟就算不被黎麻子手下幹掉,也得被這黃沙吃了!”
泉子鄭重點頭,那張洋溢着青春風采的臉龐浮現一抹獰色,雙腿發力,快速滾到門口,趁着能見度低,快速開出兩槍,不等外面人反應過來,泉子已經來到門口的另一端,朝躺在牆壁大口喘氣的螞蚱吼道:“還有沒有子彈?!”
強壯男人無力搖了搖頭。
三人子彈打空,僅僅只剩下看守房頂的猴子手裡留有子彈,外面的敵人肯定不像他們一樣捉襟見肘,等到對方發現,迎接他們的只有死路一條。
泉子跑到韋八亢旁邊,擠出一個純淨笑容,“八爺,您養了我十年,是時候還債了,假如泉子以後不能再孝敬您,您多擔待。”
“你想做啥,千萬別幹傻事!”韋八亢看出了他眼中的決絕,急忙抓住泉子手腕,鼻息變得急促。
兩人表面是主從關係,實際情同父子,自打韋八亢救出泉子那天起,執拗的孩子就決定誓死效忠。習武,練槍,十年如一日,別人練一個小時,泉子能練五個小時,直到手指都不能動彈,才肯躺到牀上休息片刻。
西北道江湖的人都說,韋老八能有今天,泉子佔了一半的功勞,無論是搶佔地盤,還是黑吃黑,泉子都始終衝在頭一個,充當摧城拔寨的急先鋒。其實韋八亢自己心知肚明,泉子的功勞,起碼佔了八成,如果沒有這把稱心如意的鋒利寶劍,自己恐怕早就被黎麻子丟到了戈壁灘,變成了野獸糞便。
“爺,咱爺倆這輩子還沒處夠,假如有陰曹地府和六道輪迴,咱爺倆下輩子繼續處,你還當老子,我當你的親兒子。”泉子燦然一笑,衝着螞蚱和猴子奮力吼道:“八爺交給你們倆了,挨子彈挨刀子你們先上,假如八爺在你們死之前少一根頭髮,我泉子做鬼都不會放過你們!”
螞蚱和猴子重重點頭。
“泉子謝謝兩位哥哥了!”充滿朝氣的年輕人欣慰大笑,抓住韋八亢略微顫抖的手掌,“我這輩子,不記得我爹長啥樣,八爺,您就是我爹。”
韋八亢不知是激動還是欣慰,熱淚盈眶,死死抓住泉子手臂,“小泉,你還小,千萬別做傻事,我一把老骨頭了,擋子彈的事叫我衝在前頭!”
“爹,有你這一句話,足夠了。”泉子露出陽光般燦爛微笑,“螞蚱,猴子,你們護住八爺往車裡衝,記得別回頭!”
一股大力掙脫了韋八亢的雙手,泉子將沒有子彈的獵槍用破布包住,朝着門口用力一甩,抽出彎刀,自己從窗口一躍而出。
“小泉!”韋八亢望着他的背影撕心裂肺喊道。
門口處傳來了幾聲槍響。
泉子的謀劃邁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現在風沙越來越大,能見度極低,神經緊繃的敵人們猶如驚弓之鳥,肯定會將火力擊中在門口守候。泉子是聰明人,不打無準備之仗,他算準了對方佈置的重點方向,窗口正是兵力薄弱環節,即便是死,也要多消耗對方彈藥,使八爺逃脫機率達到最大化。
哀嚎伴隨着槍聲出現在外面,韋八亢心中一緊,等聽到不是泉子的聲音後才稍稍放鬆,猴子和螞蚱護着韋八亢,一前一後從窗口跳出去。
趙鳳聲早在泉子準備赴死時就來回到了小屋,伸出手,對着呆若木雞的十六說道:“車鑰匙給我。”
外面雖然飛沙走石,但在小屋裡看不到具體情況。十六聽到帶有命令式的語氣,愕然擡頭,“你想幹什麼?”
“人家在外面上演父子情深,哪還記得嬌滴滴的大小姐困在裡面,如今起了沙塵暴,很大,如果待在客棧裡,死亡機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想要活命的話,你只能寄託我這人不是薄情寡義之輩。”趙鳳聲耐心解釋道。
沙塵暴對他來說不算稀罕,以前在巴格達就經常遭遇這種惡劣天氣,也受過遭遇沙塵暴時的專業訓練,所以他是所有人裡面最鎮定的一個。
“我爲什麼要相信你?韋八亢呢?他答應過我要保護我。”十六對於相識幾天的傢伙明顯不太信任,站起身,匆匆往外面走去,等看到空無一人的屋子和外面黃沙漫天的場景,瞬間呆滯。
“你多停留一秒鐘,死亡的概率就會增加一分,韋八亢他們正在跟人拼命,沒人會對咱們留意。給你五秒鐘的時間,不走的話,就別怪我不夠意思了。”趙鳳聲不會爲了雷斯年的女人送命,但更不會冷眼旁觀,他跟雷斯年的仇恨是私事,不能泄憤到別人身上。
酷路澤鑰匙快速伸到他的面前。
趙鳳聲呆滯片刻,灑脫笑道:“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加爽快。”
搬來一把椅子,趙鳳聲踩到上面,奮力一跳,雙手扒住了洞口邊緣,利用出衆的臂力快速挺身,來到了屋頂上面。
趙鳳聲趴在洞口附近,伸出右臂喊道:“來,把手給我。”
十六這時沒有了選擇,趙鳳聲沒走,已經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按照他的吩咐,將手臂遞了過去,極大的拉力將她從原地拽起,騰雲駕霧來到屋頂上方。
沒等站穩,十六突然感覺到胸前一涼。
“借你墨鏡一用。”趙鳳聲從波濤洶涌的胸口一掠而過,自信笑道。
十六望着狂風中傻里傻氣的傢伙,感受到了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