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的日子,清閒而慵懶,不用跟人逞勇鬥狠,不用跟人來回算計,不用跟人以死相搏。過慣了刀光劍雨的趙鳳聲,猛地閒散幾天,反而有些不適應,等熬過一週的適應期,漸漸回到熟悉的生活節奏。
天亮了就起牀,練習太極和半步崩拳,然後跟二妮繞着桃園街跑三圈,洗一個通體舒泰的熱水澡,吃完早飯,蹬着小三輪,去菜市場購買飯店一天所需的菜品,開店營業,乾點力所能及的瑣事,到了晚上,跟狐朋狗友一醉方休,跟普通老百姓的日子別無二致。
本來想找牛大叔進點物美價廉的西北羊肉,可一想到張烈虎跟牛家走得那麼近,只能作罷。
自從牛娃子去了一趟京城之後,就跟張烈虎形影不離,即便當初跟牛娃子關係再近,也不如人家父一輩子一輩牢靠,再說有大把鈔票作爲強力後盾,於情於理,牛娃子也會站在張烈虎那邊,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世事常態,趙鳳聲倒沒覺得有何不妥,只是想着萬一羊肉沒買到,反而引來了一頭猛虎,那玩笑可開就大了。
由於今天大廚請假,趙鳳聲只能硬着頭皮友情客串,幸好他手藝不俗,又進的是貨真價實的材料,口味能馬馬虎虎糊弄過去。
趙鳳聲正汗流浹背掂着大勺,崔亞卿突然一溜小跑衝進廚房,皺着眉頭說道:“外面有人鬧事,你去看看吧。”
“鬧事?”趙鳳聲停住手裡動作,用掛在肩頭的毛巾擦了一把臉,好笑道:“還有人敢來桃園酒樓鬧事?”
“他說你做菜沒放鹽,非要免單,而且放出話,今天必須要吃一頓霸王餐。”崔亞卿不慌不忙說道,今天店裡只有夫妻倆和服務員,能壓場子的惹事精全都沒在,再怎麼說也是見過世面的彪悍夫人,一丁點兒風雨嚇不到她。
“這客人是沒帶着舌頭進門吧?沒放鹽?我都撒了兩次了,這兔崽子也不怕齁死。”趙鳳聲將勺子一甩,批好外套,“走,我倒要看看是誰敢在太歲頭上動土。”
“開店做生意,衝動是大忌,你把脾氣收着點,千萬別動手,打傷了人,咱們幾個月可就白乾了。”崔亞卿清楚丈夫幾斤幾兩,他不欺負別人就算好了,誰能欺負他啊。
“放心吧,我的摳門小媳婦兒。”趙鳳聲嘿嘿一笑,沒忘記捏了一下日漸紅潤的臉蛋。
“全是油!”崔亞卿嗔怒道,擦去臉上油漬,伸出手掌,拍了一下健壯後背。
趙鳳聲大搖大擺來到大廳,還沒看到人,就開始嚷嚷道:“哪位大哥要吃霸王餐啊?”
店裡只有一位客人坐在角落,男人,四十多歲,黑到發亮的方臉,寸頭,身材又粗又短,即便在那紋絲不動坐着,還是給人一種威嚴到壓抑的感覺。
趙鳳聲來到那人對面,一屁股坐下,看了看,然後撓着頭諂笑道:“老領導,您每次出現都喜歡微服私訪麼?咋不給我說一聲,好騎着三輪車去接您。”
趙鳳聲稱呼的老領導,只有一人。
東方神劍特種部隊大隊長,大校軍銜,將門虎子,向雙平。
向雙平意味深長盯着趙鳳聲,不說話,也沒有任何動作,只是一個勁地微笑,笑的趙鳳聲心底直發毛。
關於向雙平的爲人,從他帶出來的兵就能夠管中窺豹,睿智如範太平,勇猛如曹北斗,狡詐如趙鳳聲,沒有一個是刻板教條下培養出的庸才。由此可見,向雙平具備極高的領軍才能,同時性格比較多面,懂得因材施教,是不可多得的將才帥才。
“看到老領導來了,酒都不捨得給喝一杯?”向雙平用沉悶的男低音斥責道。
“您這話說的,咱倆誰跟誰,哪怕是把房子喝沒了,我也得把您給招呼好。只是我這破廟沒啥好東西,頂多就是一百多塊錢的普通貨色,您輕易不來一回,我能好意思拿這招待您?”趙鳳聲見到老領導笑而不語,於是朝旁邊觀察情況的二妮揮揮手,慷慨說道:“媳婦兒,我老領導來了,去買兩瓶茅臺!”
崔亞卿不愧是識大體顧大局的賢內助,衝向雙平打了一聲招呼,轉身走出大門。
向雙平依舊無動於衷。
趙鳳聲急得抓耳撓腮。
客氣客氣而已,沒想到向雙平當真了。
二妮如今變成了吝嗇鬼,幾塊錢都要精打細算,幾千塊錢一瓶的酒啊,老婆在客人面前表現的大大方方,不見得回家了也是好言好語,昨天買盒二十多塊的玉溪還被數落一頓呢,花萬把塊招待客人,回家不得被扒層皮?
趙鳳聲越想越後怕,索性豁出二皮臉,擠眼道:“老領導,我日子過的可不寬裕啊,您就不攔一下?”
向雙平雙手環胸,笑道:“我本來就想喝一瓶紅星二鍋頭,看到你對老領導這麼上心,不好意思負了一片好意。常言道盛情難卻嘛,你是我悉心培養出的精英,給老領導弄頓好酒,也不算出格。”
媽蛋。
裝大發了。
二妮已經走遠,不好意思再把她叫回來,趙鳳聲使勁撓着頭皮,尋思着晚上究竟該遭遇什麼酷刑,擰大腿,睡地板,一個星期不能碰老婆,哪樣都不好受啊。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老子給你擦了那麼多回屁股,換成別人,給我多少錢都不看一眼,才兩瓶茅臺而已,至於麼。”向雙平不屑道。
“擦屁股是擦屁股,花錢是花錢,您要是說句話,我給您擦多少次屁股都行,唯獨花錢這事,沒得商量!”趙鳳聲真小人一個,更不用在老領導面前裝大頭蒜。
向雙平濃眉勾起,聲音高了幾度,“行,趙鳳聲,原本你再說幾句軟話,酒就算了,但是衝你的態度,今天這頓茅臺,我是喝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