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子輕果然早產了。
雲笙歌側頭看着旁邊手術牀上躺着的人,眼裡滿滿的都是擔心。
而後,她又轉頭看了看旁邊的那些儀器,心中沉沉的石頭似乎輕了一些。
還好,最後應該會平安無事的。
有時候,“虛驚一場”這四個字是人世間最美好的成語,比起什麼興高采烈,五彩繽紛,一帆風順都要美好百倍罘。
你可懂,什麼叫失去?
看着鮮紅的血液緩緩地從自己的身體裡流出去,雲笙歌輕輕地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不是不懂什麼叫失去,只是人還沒失去的時候往往會恃寵而驕殳。
只有真正失去過了,才知道失去是那樣地痛徹心扉。
是的,她現在很難受。
不過一切終究都會過去的,現在最重要的是蘇子輕母子能夠平安無事。
——
真的是虛驚一場,也不是虛驚一場。
蘇子輕早產了,母子都保住了。
可是,孩子才七個月,所以暫時只能先放在保溫箱裡。
而蘇子輕也還在睡覺,她累壞了,身子很虛很虛,醫生說她這一次元氣大傷,需要靜養很長一段時間才能緩過來。
雲笙歌輸了400cc的血,人也有點暈暈的了,出來的時候臉色很蒼白。
顧長安沒說話,但也沒有幹看着不管,上去扶住她,帶着她走到旁邊坐了下來。
江馳聿現在是沒心思管他們了,跟着蘇子輕去了病房,心裡眼裡都只有他自己的老婆孩子。
顧長安和雲笙歌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後者似乎是覺得有些尷尬,低聲說:“我沒事了,你去忙你的吧。”
“我要忙的就是看好你。”顧長安說話硬邦邦的,從上至下睨着她,表情略冷,“有沒有不舒服?我找間病房你先休息一下吧,我去給你買點吃的東西。”
“不用了。”雲笙歌還是低着頭,但拒絕的話語說得很是清晰,“我沒事,我會自己去買吃的,輕輕還在睡覺,她醒了你通知我一聲,到時候我再過來看她。”
顧長安不說話,定定地看着她。
雲笙歌暗暗咬牙,自己扶着牆壁起身,然後往前走,每一步都走得很艱難。
她是真的很無力,覺得頭暈壓花,視線裡的一切都在旋轉,模糊得根本看不清。
可是她不想再麻煩顧長安了,她覺得……沒有臉。
顧長安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徹底消失在視線裡,他才無奈地嘆了口氣。
其實彼此認識這麼多年了,對方是什麼性格,心裡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他知道雲笙歌在逞強,得知他早已經爲她解除婚約,可她還說了那些傷人的話,所以覺得尷尬。
可是……
他接觸婚約從來不是爲了別人,他是爲了自己。
因爲想要和一個人在一起,太想太想了,所以不想讓她受到一點點委屈。
曾經,她一直在追逐自己,爲自己犧牲,如今,終於緩過來了。
——
雲笙歌好不容易撐着到了樓下,出了電梯的瞬間就真的再也支撐不下去了。
旁邊有人發現了她的不對勁,伸手扶了她一把,問道:“小姐?你怎麼了?是不是生病了?”
雲笙歌無力地擺了擺手,想說自己沒生病,只是有點頭暈,可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一個字也說不上來。
那人將她扶到了大廳的休息處,讓她坐下,還好心地給她倒了一杯熱水。
“小姐,你喝點水吧,我看你臉色很不好,要我幫你叫醫生嗎?”
雲笙歌接過杯子,顫抖着喝了兩大口熱水,人總算緩了一些過來,擡頭虛弱地笑了笑,“謝謝,我沒事,休息一下就好了。”
那人見她固執,擔憂地看了看她,最後還是走開了。
雲笙歌安靜地坐在那裡,捧着那杯熱水直到喝完。
她自己就是醫生,知道輸完血之後需要休息一下,況且她貧血嚴重,一下子輸400cc的血其實不應該。
可躺在那裡急需輸血的人是自己的朋友,況且還有他鼓勵她。
想起顧長安說的那句‘別怕,我在外面等你’,她的心裡就很柔軟,很溫暖。
可是她也清楚,這份關切是因爲蘇子輕是他兄弟的妻子,是因爲那個時候情況緊急,並非因爲他真的想要給自己溫暖。
越想越覺得心裡堵得慌,尤其是想到自己現在就和他在一棟大樓裡,可彼此卻見了面就尷尬。
雲笙歌將一次性紙杯扔進身旁的垃圾桶,然後緩緩起身往醫院大門走。
身體已經比剛纔有力多了,但身上還是很涼很涼。
她握了握自己的手,剛要邁步,面前忽然竄出來一個人,也不知道哪裡來的,直直地擋住了她的去路。
雲笙歌一驚,差點悶頭就撞上去。
反應過來之後她立刻往後退,卻因爲身體虛弱差點跌倒。
對方伸手扶住她,驚呼:“笙歌?真的是你?!”
雲笙歌詫異地擡頭,對方竟然是認識的人!
“秦煥,你怎麼在這裡?”
他不是在華盛頓嗎?怎麼會出現在臨城?還出現在這個醫院?
秦煥笑得眉飛色舞,雙手握住她的肩頭將她扶正,歡快地說道:“我在這邊有個朋友,她生病住院了,我剛好回國,就過來看看。”
“什麼朋友?”
“女——的朋友。”
其實這麼冷的笑話一點也不好笑,反正雲笙歌是沒笑。
可是秦煥自己說完之後卻哈哈大笑了起來,末了才發覺到雲笙歌的臉色不對,緊接着又反應過來這裡是醫院。
“你怎麼也在這裡?生病了嗎?”
他很焦急,一邊說着還一邊伸手去摸她的額頭,手心一片冰涼。
“怎麼這麼涼?不是發燒啊!那是什麼?”秦煥皺着眉頭,一臉的糾結。
雲笙歌笑着拉下他的手,“我沒事,就是有點頭暈,你帶我去吃東西吧,吃完就好了。”
“就這樣?”
“就這樣啊。”雲笙歌歪了歪頭,儘管臉色蒼白,卻還是笑靨如花。
秦煥一時之間看得傻了眼,都忘了要說話,也忘了帶她走。
而這時,顧長安剛好從電梯裡出來,一眼就看到了這一幕。
秦煥的雙手還放在雲笙歌的肩頭,雲笙歌歪着頭,對着他笑得那樣好看。
他忽然覺得刺眼,那樣美好而溫暖的笑容,他都從未得到過!
該死的!她竟然對着別的男人笑得那樣好看!
顧長安心底有火,熊熊燃燒着,他雙手緊緊握成拳頭,差點就忍不住衝上去揍秦煥。
可是,最後他忍住了。
不是和自己說過,只要她開心她幸福就好了麼?
既然她的身邊已經有別人了,那他就不要在上前去了。
其實本來就不該下來的,只是太擔心了,所以還是沒忍住想要下來看看。
你看,果然看到了不該看的。
顧長安低頭苦笑了一下,而後轉身進了上樓的電梯。
金屬門緩緩合上,那兩人往外走的背影越來越小,最後徹底被阻隔。
——
樓上病房裡,江馳聿握着蘇子輕的手,怎麼握都還是覺得太冰。
大概是太辛苦了,她的頭髮都全部溼掉了,一縷一縷地黏在一起,貼在臉上。
儘管現在是睡着的,可她的眉頭卻還是緊皺着。
更讓人心疼的是,她的嘴脣都被咬破了。
“寶貝,辛苦了。”江馳聿俯身,在她的額頭上輕輕碰了一下,滿眼溫柔:“謝謝你。”
雖然現在孩子還沒有完全平安無事,可是你已經這麼努力,我們的小寶貝也一定不會捨得辜負她的媽媽。
哦,對了,你還不知道我們的小寶貝是男是女吧?
是個女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