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漸漸飄移,她想起了兩個月前。
酒吧,深夜醉酒,結婚,她的頭昏昏沉沉,思緒卻越來越清明。
那天晚上,她醉倒在夜離的桌子上,是沈亞柯及時出現把她扶到了樓上的房間。一直以來她都是個聽話懂事的孩子,從不會無理取鬧。她記得,那天她喝了很多很多酒,從沒醉過酒的她在那天體會到了醉酒的感覺。
她以爲喝醉了就可以像古人說的那樣,一醉解千愁,誰知道根本就不是那樣。喝醉了以後沈亞柯在她腦海中的印象卻是更加的清晰,就像被牢牢刻在腦海中一樣,揮之不去。
她好難受,好難受……
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一個簡單舒適的房間裡,她難受的用手捶着頭痛欲裂的腦袋,關於她醉酒後的事情還只是斷斷續續的片段,她印象中,好像看見了沈亞柯緊張不安的臉。又覺得自己是在自作多情,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出現那種緊張的表情,難道她醉的酒還沒有醒?
順着樓梯走下去的時候,就聽到兩個沉沉的男生,可能是房間光線太暗的緣故,她只能勉強看到模模糊糊的兩個身影,可是聲音她是記得的,尤其是當她聽到那句話的時候,像一聲驚雷,她所有的僞裝,所有的堅強瞬間崩潰!
她聽到了什麼?竟然會在一瞬間泣不成聲,捂着嘴緩緩的蹲在樓梯口。
他說,那就結婚吧!結婚!沈亞柯竟然要和她結婚,這是她夢寐以求的事情,怎麼他說出口的時候,她的心竟然空落落的,異常難受。難道她喝的酒還沒醒,要不怎麼有種火辣辣的刺痛感折磨着她的神經。
她頭痛欲裂,再次醒來對上的是白茫茫的天花板,她努力的睜開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想知道昨晚乃至最近發生的這一切是不是都是她的夢。
時間久了,她只覺得脖子痛,眼睛痛,酸脹不已,竟然流出了溫熱的液體。直到穿着白大褂的醫生語重心長的對她說:“小姑娘,可不能這麼任性了,就算你不在意自己的身體也得在意你肚子裡的孩子啊,他都兩個月了,可不能在這麼喝了。”
她的眼睛從天花板上移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確定的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麼,剛剛?”
“我說你有了兩個月的身孕,要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不能在這麼任性了。”白大褂又說了一遍,凌美的瞳孔驀然放大,他說,她有了身孕,她竟然有了沈亞柯的孩子,就因爲那一次,就因爲那一次她竟然懷了他的孩子。
如果醫生的話她可以裝作是在開玩笑,那麼醫生背後,沈亞柯那張冰冷,沒有一絲表情流動的臉是不是可以告訴她,這一切都是真的?她現在聽到的這一切都是真的,誰也沒有在騙她,而是她自己在騙自己,竟然膽小到不敢相信。
本來有了孩子是一個女人最幸福的事情,可是看到沈亞柯那張異常冰冷,無關緊要,,沒有任何反應的臉,她怎麼敢相信,怎麼敢去想幸福?
他根本就不在乎這個還未出生的小生命,因爲他不在乎這個小生命的母親,連帶着不在乎這個小生命。這,要她怎麼能因爲他的到來而燃起初爲人母的喜悅。
他就那樣從始至終沒有看病牀上的她一眼,不言不語,異常沉默的跟在白大褂的身後走了出去。她懷了他的孩子,他竟然看都不看她一眼,更別說對她說出什麼關心的話語,哪怕只是一句小小的問候也好啊。他都沒有,他都不屑!
凌美的視線再次迷糊,手指緊緊抓着身下的白布單,抓出一道道褶皺,指尖泛白,青筋突兀。他就這樣厭惡她嗎,就這樣對她不屑一顧嗎?
還是在怪她?用一個孩子牽絆了他的腳步,讓他失去了再去追求幸福的權利。
她是個善解人意的好女孩,對於喜歡的人,心愛的人更是考慮有加,所以從她一得到懷孕的消息,考慮到的都是沈亞柯的感受,沈亞柯的想法。對於自己,她的幸福,她的未來,她自己卻好像忘記了般,現在最需要得到幸福的人應該是她啊!
她這樣單純美好的女子,應該是要得到幸福的啊!
醫院的匆匆一面後,沈亞柯就再沒出現,雖然她知道來照顧她的看護是沈亞柯家的傭人,可是他卻在沒露面,一次都沒有,半個月的時間竟然一次都沒出現過,她的心漸漸冰冷。
傳言杜枷辰回s市了,她苦澀一笑,那麼是她回來了,她還是回來了。那麼這麼多天沈亞柯的視而不見,漠不關心也能找到理由了,畢竟他,心愛的女子回來了!
她的心也有剛開始的期許,變得漸漸冰冷,最後直至麻木。
她做了一個決定,她做這個決定的時候把自己嚇了一跳,手捂住心口還是止不住顫抖,她要打掉這個不受歡迎的孩子,雖然她是那麼的在乎,那麼的心疼,那麼的不捨得。可是,咬咬牙,她還是決定那麼做。
她不想沈亞柯因爲可憐她而愛她,同樣,她更不希望,沈亞柯因爲她懷了他的孩子而跟她結婚,那樣痛苦的不只是沈亞柯,還有她自己。想到自己的丈夫是因爲自己有了孩子才答應和她結婚,她就覺得可恥,更加的痛苦不堪!
這樣的事情,她凌美就算在沈亞柯的面前再怎麼沒有尊嚴,再怎麼可憐也不會去做!就算她是多麼渴望他能給他們母子一個安穩幸福的家!
她沒有告訴任何人她要流產的事情,甚至是半個月來一直照顧自己的沈家傭人也是隻字未提,悄無聲息的一個人走進了手術室的大門。
不是沒有猶豫過的,只是想到一轉身一回頭,她就再也沒有勇氣走進這個大門,一轉身一回頭就會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所以她還是佯裝鎮定的躺到了手術檯上,儘管臉色蒼白,儘管雙手不受控制的顫抖不已。竟然連手術的醫生都發現了她的異常,一再的問她,是不是真的要做這個手術。
她躺在手術檯上,怔怔的看着天花板,上次她在醫院中醒來,看到的也是這樣的天花板,腦海中突然浮現出沈亞柯在聽到她有了孩子時,那張無悲無喜,冷漠淡然的臉。
閉上眼,咬緊牙關,她無力的點點頭,眼角一片溼潤,有淚流出。
醫生和護士忙碌的身影在手術室上演着,她沒睜開眼,卻聽得到他們忙碌的腳步聲,麻藥打進身體的那一刻,她的視線變得漸漸模糊,腦袋越來越沉,越來越暈,最後只能勉強睜開一隻眼睛,無助的看着周遭的一切。
眩暈,黑暗,黑暗,像一塊巨大的磁石吸引着她慢慢地跌入,跌入……
“住手。”熟悉的聲音傳來,她原本麻木的身體一抖,漸漸睜開她微頜的雙眸,如水般迷茫的眸子中,滿是驚喜和璀璨,還有絲絲的不可置信。
他來了,他竟然來了。自己走做流產的事情對誰都沒有透漏過,他又是怎麼知道的,他怎麼可能會知道,眼皮越來越沉,憑藉着最後一絲知覺她努力的看着他漸漸靠近的容顏。
她很想問問他,他怎麼會知道,怎麼回來?是催促自己快點兒手術還是告訴她,他是孩子的父親?他不允許她這樣做。可是,她沒有力氣了,麻藥在身體裡四處遊走,她的思緒漸漸模糊,不受控制般的迷茫。
她沒有力氣出聲問他,只是看着他,默默的看着他,視線所及,一片溼潤,她是帶着希望的,只怕他會毫不留情的把她打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我是這個孩子的父親,也會是你結婚的對象,這幾天我已經通知了各大報社,刊登了我們的婚訊,你的父母也同意了,日子就定在三個月後的今天。這幾天光顧着忙這些,忽略了你。”沈亞柯身體微微向前傾,伸出左手,遞到她觸手可及的地方。
像是在等待着她的決定般,手懸在半空中一直不肯收回來。
“對不起,讓你一個人承受了這麼多。”他說的時候目光直直的看着病牀上的她,神情認真,讓人無從懷疑的深情堅定。
她的淚腺崩塌,眼淚嘩啦啦的往下掉。
只要她微微一擡手就能抓住那雙骨節分明,沉穩有力的大手。那雙象徵着幸福和家庭的溫暖的手掌。
她用盡全力,卻也只是微微擡起了一點點,費力的向他遞給她的手掌靠近,再靠近,近了,更近了,還差十公分,五公分,慢慢地更近了……
在場的醫護人員無不目瞪口呆的看着這一切,現實版的類似於梁山伯和祝英臺般悽美動人的愛情故事,有個小護士滿眼冒着紅心,羨慕的看着眼前的這一對癡男怨女。
指尖相碰,她的意識渙散,終於漸漸失去了知覺,她的手並未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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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意識的前一秒,她看到她擡起的手被他一把抓過去,緊緊的握在手裡,他掌心的冰涼她還清楚的感應得到。
閉上眼,淡淡的笑容凝固在嘴角。
今天,就在今天,她做了一個甜美的夢!